飞马返回后,裘明身下空荡,落入更深的沙。
“嗬……嗬……”他轻微地、有些急促地呼吸着,嗓子里发出一阵干涩的声响,不成人声。
意识完全回笼,开始五感微乎其微,宛如刚从一片无光的暗中清醒,不冷不热、不痛不痒、不累不乏,唯有头内嗡嗡的,微晕,闷得慌。
他提起一点气力,把手捂到鼻孔前,感觉不到什么,后来才隐隐略略得有些为风裹挟、留不住的热意,其后,才尝一嘴的咸苦、血腥味,脸、脖子、背、胸的部位,衣服都烂掉,裸露的皮肤刺丝丝疼,头颅和内脏是一种蠢得懵然的钝痛,发闷。
一身的霜、沙子、血痕、丝布,窝在白沙里,疼的地方都发烫,一点不冷。
喘着气,他呼吸浅了。
他不傻,谁都不傻,心里透亮,明白马烦的意思。
既然他们敢为他以身犯险,马烦也投桃报李,为他们效死。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幸亏那匹马有自动回归精神空间的特性,这曾经令他咬牙切齿的特点,如今竟会让他庆幸。
裘明闭眼,捂鼻的手歪倒,耳畔轻轻的风吟。
一道金光气急败坏地落地,霎那清散,露出其中衣着褴褛的贤者。多次偷袭与意想不到的爆炸不仅打断了他利用细胞晶的自愈,还使得他直面冲击,经络受损,加上多刺旧伤暗伤,一身魔力十不存一,伤势着实严重。
细胞晶的再生主要通过魔力催化,没了魔力,使用“星链”转移伤势给细胞晶就成了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细胞晶是他的御兽,他当然不可这么做,只得披着一身伤势下来。
“真是群刺猬。”贤者由衷恼怒地骂道,风度全失。
紧接着,他忌惮地跺地,繁缛的金色符文由脚底升起,那与魂球布灵不停过招的几架飞机径直飞回,解体重组,结合符文扩张成一个个虚无的方块,撑起一片金色遮天拦地的空间。
贤者必须这么做,地龙时刻可能发难,这招能支持一会儿,避免被那头嗜睡的脉龙发现。
之后,他摇头一瞧,裘明还瘫着,腰以下埋进沙子。
有机可乘。
贤者迈起步伐,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神经质地收回脚步,等查探周遭并无埋伏,而上边同样理解的两小只赶来也需要时间,便提起勇气走近。
一步一步,他站着,俯看安静的裘明。
“你和御兽的生命力令我钦佩。先祖曾播下教导,我族要与猛兽斗争,必然少不了求生的意志和手段,就先祖教导而言,你当之无愧是个合格的人类,”贤者压下不合当的怒意,冷静开口,“但你还是必须死,抱歉。”
贤者单手一招,吸力自手掌产生,沙里的裘明被拖出来,贤者再用手一握,牢牢抓住了裘明的脖子,用力。
“唔!”裘明双眼一白,凭空生出劲力,用完好的左手掰那只手,半空提脚。
“叽!”天空响起一声凄厉的叽叫。
魂球重重落下,气势颇大地把沙面砸出坑,双目冒火,怒视贤者。
贤者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见他看似金戈铁马、气势磅礴,实际毛色黯淡、外强中干,几块皮毛还缠着来不及驱散的锐气,渗出点滴透明的血液,便明白这球构不成威胁。
区区二阶魂之精灵,能强到这种地步确实超乎他此前履历,但一而再再而三过招,连他也快油尽灯枯,这只精灵哪能翻得了天?
贤者手下用力,激起裘明更强的反抗。
他任由裘明无意义地张牙舞爪,另一手随意挥出一道劲气。
魂球咳了一声,抹过脸颊飞身正挑,接住劲气,将之甩向一边,但同时自己也受力弹飞,砸进沙地,一身黑白金交杂,埋沙里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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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看都不看,再甩一道劲气,却见劲气被一连串无形针刺阻击,劈向另一边,见其飞沙走石。
伤痕累累的布灵无声无息地在球身一边显形,喘息很轻,同样虚弱地落地,弯身子觑地面自己的影子。
他刚才想和球哥两面包抄,一个吸引火力,一个去救裘明。
可惜,球哥只接住一招,而他在这片空间内无所遁形,没靠近救被发现了,只能趋利避害,救下球哥。
都是他的错……布灵眼眶温热,淌不出泪。
贤者保持力道,心里盘算:第一个……
他忽然倾身,松开裘明收回手。
只见一条木鞭刺穿地面,鞭打他原来位置,环住裘明的腰,灵活收回,又在布灵魂球的方位破沙而出。
一片高大的影子盖住,布灵突然直起身,泪汪汪看着猛虎和来人。
贤者披着残破的战甲,冷眼注视着不速之客。
这片空间是他构造的,自然清楚其中混杂了异物,他也发现那个特殊单位不单纯,可能造成阻碍,不过如今看来,他们不止认识,还是在空间通道中合作穿越的同伙。
他的运气可真差,随机性的空间传送都能把这二人传到相隔没多远的位置,是那块突兀撕裂的漩涡所致,或是他之前感应到的气运波动的影响?
空间通道,空间属性,气运波动,神秘属性……
可惜。
在贤者思考时,钟章挖出沙中的球,拾起可怜巴巴的布灵,不自觉地摁了摁他们,将裘明和他们安置在一个魁梧的木儡背后。
而后,他定神颔首,双掌合心,全身霎时间腾起幽绿的光焰。
木面虎和后放出的深海搏章同时气势大增,并驾齐驱,一前一后,颇有默契地朝贤者扑压过去。另外,钟章手中不断升起一道道绿光,尽是一些形貌各异、气势威猛的木儡,四动八伏,尽显十面埋伏。
幽绿光焰在它们之间高扬,不约而同,它们各出绝招,啃咬、尾鞭、穿刺、毒素、感染、捆缚,令人防不胜防。
贤者静静站着,精准地捕捉到钟章的脸色迅速灰白,肤色变淡,气质羸弱了几分。
他动也不动,任由自己被一道又一道致命攻势覆盖,不一会儿那边就绿烟升腾,幽幽碧意腐蚀了沙,铺天盖地,方圆皆是令人不敢下脚的绿。
钟章却面色如土,身躯不禁抖动。
绿烟倏忽凝固,后来像是有一块抹布拭过,消散得极不自然,木面虎、深海搏章、众多木儡,乃至于钟章的足边都染上金色,锢住他们行动,动弹不得。
贤者的身形显露,神色淡淡的。
“这是我用御兽变形构造的空间,换言之,你们在我御兽体内,自然没有反抗之力,”他如此说,又检查起自己的伤,自嘲道,“我早该这么做。”
之后,他弹一响指,钟章及其御兽傀儡悉数化为金雕。
然而贤者眉头一动,扭头看向远点的地方,那儿有尊化为雕像的木儡,但在其后方,靠着它的裘明、魂球和布灵,尽管身躯边缘染了金色,身体却为一抹金黑相间的光晕庇佑,活动自如。
贤者彻底张大瞳孔,难以置信眼前的情况。
他看了看钟章,这人使了临时强化秘术,木属性的代价是血液;又看了看裘明,他是金黑光晕的源头。
“我改变主意了,务必留你全尸,”贤者说道,眼里闪起狂热的光,“你不是自然人类,绝对不是……”
他轻轻挥手,金光形成千千万万的细针,一气对准裘明和两小只:“你的意志依旧值得尊重,但我要提前致歉,因为我会拿你的身体做一些实验。”
下一刻,万针齐发。
裘明陡然抬头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