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寻我道》 以下内容为旧版--可看可不看 一战场 北风如刀,斜阳似火,平原上一片荒草凄凄,坡上数百名身着黄甲的军士却如一株株白杨挺立,虽是人马众多,却无一声喧哗,连马匹也似通人性,只在一边静静而立.和士兵们一起守护着一个白色的军帐. ‘报-----‘一名骑着白马的军士,自南而来,直冲军帐‘报-----匈奴军中伏,已被我军分割包围,敌酋勃尔斤授首,贴木尔被我军俘获----‘ ‘知道了.‘ 白马骑士闻言却是一愣,抬头一看,军帐右侧坐着一个-----不应该说是如一团烂泥似的瘫着三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方正的脸上却满是无奈. 白马骑士反应却是飞快,刷地一个空翻跃起,拔刀在手.先是一式夜战八方,一片刀花护住全身各大要穴,左手却已是扣着一支袖箭.落地之后一个千斤坠将马步扎牢.这才问道:‘孟参事,你怎会如此,庄主呢?‘ ‘去春游了‘ 叭-----白马骑士应声倒地. ‘你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拦住他‘ ‘拦了.不然我为何会被点穴‘ ‘你为何不叫近卫拉着他‘ ‘叫近卫,告诉士兵们他们的主帅在大敌当前之时游兴大发,要去吟诗斗酒么?还是直接跟他们说弟兄们,这仗打不了啦,庄主都已经跑路了,我们快撤吧‘ 叭-----骑士再次倒地,‘那么现在如何是好?‘ ‘现在你要做好三件事,一.将我的穴道解开.二.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指挥士兵打仗,全歼匈奴军.三.你的马步不牢,回去后要多练练-------你看你看,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又倒下了‘ 何铁军仰天长叹------这还是西京城中人见人怕车见车躲号称铁面无私正气凛然的铁面判官司孟浩然么? ‘老孟这个人就是太小心了,落阴山脉我已设下一十三道埋伏,自匈奴军踏入落阴山脉起,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了.‘一边喝着杯中酒,一边感叹的杜远显得很悠闲‘就算他们不中计,今天杀不了他们明天还可以杀嘛,可是出来郊游的心情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你说是不是呀‘ 可怜的熊飞一边点头傻笑一边想着这回点了孟参军的穴道回去后怎么躲避孟浩然的公报私仇.根本没听清杜远的话。于是一根鸡骨准确的扔中了他的头。“老板,什么事?”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在问你有什么理想。” “什么叫理想?” “理想就是-----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说也罢”声音转低“我原本的理想就是做个村支书,然后做个社会主义的蛀虫,什么也不干,天天除了和女知青聊天谈心就是这样晒太阳” 熊飞问道:“老板。什么叫社会主义?” 又是一根鸡骨飞来,熊飞这回倒是躲了过去 “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瞎听。” “报----” 杜远看着飞马赶来的孟浩然与何铁军,叹了口气,神情无比哀怨“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真会破坏人家的好心情呀。” “报,我军大捷。此役我军消灭匈奴军一万一千四百余人。其中杀敌四千余,俘敌七千,敌酋勃尔斤,塔塔黑尔首级在此。” “小伙子们干得不错嘛。” 你比我可小得多-----这话当然只能在何铁军肚里说说。 “庄主,我军虽是大捷,可匈奴王都禁卫军四万人离我军不到五百里,下步如何,还请庄主定夺。” 杜远的声音转为清冷“老孟负责打扫战场,将俘虏全都杀了,马匹带走。带不走的兵器粮草全部烧了。何铁军,王胡子各领一个骑兵大队,限时一天,扫荡方园五十里内匈奴人残兵和部落。将身高超过车轮的男丁全部杀光,女人小孩能俘的俘,不能俘的就丢在原地让他们自生自灭,给你们六个字---杀光,烧光,抢光。” 何铁军大惊失色,“庄主不可啊。自古有云:杀俘不祥。何况部落的老人小孩何罪?此举有失仁义呀,想当年秦皇、项羽等人莫不武功超凡战功赫赫,却因杀戮过重,一个二世而亡,一个乌江自刎,请庄主三思啊” 杜远冷笑一声“是啊,汉人,即使是皇帝,杀人太多,老百姓也会觉得他不仁,就会起来造反。可异族人要是入了中原,杀人杀得多了却可以把人胆子吓破,前金入中原之时不是动辄洗城,死在他们手上的汉人何止百万,不是一样坐了三百年江山吗。明皇起兵反金,元都一战,为后金尽忠的绿营死伤殆尽。八旗子弟却大多投降,一帮子无耻汉族文人还要死要活的要为前金尽忠,说是忠臣不事二主。就是现在还有一帮汉奸走狗保着那金朝狗皇帝在蜀中盘踞,好一个仁义哪” 何铁军跪伏于地,却是垂首不语. “算了,铁军你才从西京来东疆不久情况还不熟悉,这次你就不要去了,让胡子和哈齐去吧。”杜远顿了一顿,紧紧盯着何铁军的眼睛,缓缓道:“铁军,记着一句话,要把狼驯成狗,可不是光用骨头就行了。”言毕转身而去。 “我说老孟,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大家都这么忙,就你还闲着,还不去打扫战场” 杜远现在非常郁闷,原以为可以甩掉这帮跟屁虫,继续快乐的春游,却没想到这讨厌的孟浩然却紧紧跟着,像一块牛皮糖。 “打扫战场有几个中队长就行了,用不着我,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闲,某人比我要闲得多呢” “你原来不是这是样子的,怎么现在越变越痞了” “还不是和你学的。” “我真是遇人不淑啊。”杜远仰天长叹 孟浩然严肃起来“说正经的,咱们有麻烦了。西京派人来了。” “这次是谁?” “原户部尚书,现任太学院祭酒,监察院御使,南山侯贺博之子----新任辽阳太守贺远山。” 杜远沉默了半晌,仰首望着如血的夕阳,用低沉的缓缓地道:“不用担心,卓庄主会处理好的”顿了一顿又续道:‘历史的车轮开始缓缓地转动了.” 孟浩然撇了撇嘴-----就知道又是这句,换个有新意的句子不行么? 见闻 辽阳城二百里外,东亭驿内,让杜远与孟浩然头痛的贺远山也在头疼:皇上此攻蜀失利后健康日渐恶化,却又储位未立,各王子间争斗已趋白热化。偏偏孟家支持的二皇子却处于下风,渐渐失势。此去辽阳,明是被贬,暗中却是为二皇子日后准备一退守之地。临行前与父亲一番长谈,隐隐中也透露出一旦朝中有变,为孟家保留一脉香火之意。可是,可是这匈奴横行,虽已纳入明朝三十余年,朝庭却始终无力掌握的东疆,真的可以成为二皇子的根据地吗?退一步说,如若朝中有变,朝庭那些大佬又如何会放过自己呢? 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这些事。贺远山吩咐贺同:“去将张都司请来。” 贺同一脸鄙夷:“张显德这个草包,虽是许总督派来护卫大人前往辽阳,却是一路走走停停,一天行不了三十里。一有风吹草动,便如临大敌,不再前行。如此草包也当得起公子一个请字?” 贺远山道:“我等初来乍到,形势不熟,这个张显德虽是草包一个,我等却也要仰仗这种地头蛇,不可轻易怠慢。” 贺同虽是心中不忿,却也只得遵命而去,只是那一脸不甘,便是摆明了此去要好好‘怠慢’这个张都司一回。 贺远山摇头苦笑,这个贺同自小便在贺家长大,一直在为父亲做事,此次奉命护卫自己,倒也不能太过轻慢,只是他武功虽高脑子却不大灵光,远比不上贺行。可惜贺行三个月前已被自己派往辽阳查探形势,若是贺行在身边------ 正思虑间,那张都司已进得房来:“卑职东疆边卫军都司张显德见过太守大人。” 贺远山微笑着起身:“张都司,快请坐快请坐。张都司一路辛苦了。此次张都司护送本官上任,一路任劳任怨,小心仔细,本官到任后是一定要向许总督推荐的。” 张显德大喜过望,一脸的麻子也乐得要炸开似的,早忘了适才贺同的无礼:“这都是下官职责所在,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 贺远山道:“张都司不但是精明能干,还如此谦虚谨慎,让本官叹服。”不待张显德谦虚几句,话风一转,又道:“本官受命牧守辽阳,不敢有负皇上重托,直想早日到达辽阳,下安黎民上报皇恩。我看军士们也休息了一天了,是否可以动身了。” 张显德吓了一跳:“大人,不可啊。这东疆自前金道统十五年以来,便是形势纷乱。大凌河以北早成匈奴牧马之地。一帮子刁民入则为农出则为匪。更有匈奴以打谷草为名,时时劫掠。说句不敬的话,这许总督为何将东疆首府由辽阳迁至北平,便是因为有个铁门关可以挡着匈奴,而且离青州也近,青州兵随时可以支援。卑职只有百余人马,实难护卫周全。大人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万万不可一时贪赶路程,若有个什么闪失,你叫卑职如何吃罪得起。” 贺远山听毕先是一惊:这东疆局势已糜烂至此,日后计划如何施展得开。再是一怒:这东疆总督许雄在往日奏折上都道东疆日渐平稳,局势渐可掌控。难不成这狗杀才竟敢欺君?继而一惑:近三年来东疆上交税赋年年增长,虽比不上中原各省,却也和西陲省相差无几。几任东巡钦差也对东疆多有赞誉。且不时送上来犯匈奴的人头-----又或者----或者是这无能的张显德为掩盖自己胆小如鼠而在这里胡言乱语么? 贺远山心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面上却是不露半点,依然是一脸微笑:“那依张都司之意,该如何是好?” 张显德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已然差人通知正气山庄的二位庄主,明日山庄便会派人前来迎接大人。有正气山庄之人在此,定可保大人一路顺风。” “正气山庄?” “大人有所不知,这正气山庄乃杜,卓二位庄主五年前所建。匈奴历次来犯,均为其率庄丁击退。二位庄主为人豪爽大方,五年来收容无家可归之人无数,将山庄建得是好生兴旺。且为人甚是护短,若有人犯其庄民,无论远近均不放过。或一一派人格杀,或悬金缉拿,至今无一人犯其境后得以逃脱。两年前,曾有一匈奴部落于其下上海小商品交易中心打谷草,二位庄主立时率人将来犯的千余匈奴击杀,更率五百余骑冲入匈奴境内将整个部落捣毁。此后无论匈奴盗匪,均闻正气山庄之名而丧胆。” 饶是贺远山城府深沉,闻言也不禁悚然起立:“好威风,好霸气,想不到东疆竟有此等人物。” 正说话间,屋外一阵喧哗,张显德喜道:“定是下气山庄中人到了,且让卑职先去迎接。” 贺远山按捺不下好奇之心,连声说:“同去,同去。” 走到屋外,老远看到一骑由西至东而来,马上骑士左手执一杆大旗,昂然前行。张显德在一旁低声解释:“此旗是正气山庄的五星战旗,中间的大星代表正气山庄,四颗围绕的小星分别代表仕,农,工,商。红色旗面代表凡有犯正气山庄者,山庄中人必将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将旗染红。东疆十三郡内,五星战旗一出,宵小盗匪闻风而逃。” 贺远山见一人一骑在夕阳照耀下缓缓而来,金黄色的阳光洒在骑士身上,恍如天神,不竟看得痴了。 不一会,那一人一骑已到面前,那骑士翻身下马。只见他身穿一件草黄色的衣服,其上还有许多黑色斑点,似乎是故意所为.外罩一同样的背心,头上头盔也用同样的布料包着。右肩斜背一把长刀,左肩是一个长条盒子,似是箭壶,却又多了一个盖子.左腰悬一水壶,右腰挂着一把弩。背心上还零零碎碎挂着几根或长或短的木杆无论刀鞘还是水壶,外边都包着与衣服同样的布料。一身打扮似是胡人的短衫,又相差甚远,竟是从未见过。那骑士走到近前,将右手举至眉头,对贺,张二人将手举至额前行了个礼,亦是古里古怪,却又偏偏让人觉得干净帅气:“报告二位大人,匈奴左单于勃尔斤率部犯我正气山庄,杜庄主领兵御敌。无瑕前来迎接,卓庄主命属下陈平前来迎接二位大人。” 贺远山大惊:“匈奴来了多少人?现下战况如何?可要本官帮什么忙?” 陈平微微一笑:“谢过大人关心,据飞鸽传书,昨日杜庄主已在落阴山设伏全歼来犯之敌,斩首勃尔斤以下四千余人,俘敌七千。” 贺远山倒抽一口凉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已深,贺远山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皱着眉问贺同:“你怎么看那个陈平,斩首四千余,俘敌七千,可信么?” 贺同微一思索,答道:“此事是真是假小的不知,不过刚才小的去和那个陈平套了套交情,看到他那把斩马刀竟是精钢所炼,此刀在我明军中非将军不能配。还有那把短弩,是钢丝制成,虽然小巧,恐怕射程比长弓要长得多。他身着的那个背心,似乎不像凯甲,放在一边却沉重异常,里头一定塞着铁板。他的后腰还挂有一把三棱形刺刀,此等兵器最是凶险,若插入人体,即使非中要害,被刺之人若不及时施救,也当流血而亡.还有那身衣服,虽然不如我明军军服顺眼,不过穿在身上却像一只金钱豹。” “金钱豹?” “正是像一只金钱豹。小的一开始还不敢确定,后来问了张都监,他道正气山庄的庄丁春着绿装,秋着黄衣,冬穿白衫。这才隐约明白了一点.他这一身衣服若是穿了藏身于秋日枯黄的草丛之中,便如那金钱豹的一身黄黑毛皮,端的是让人难以发现。且此人精明干练。我如何试探均不露半点口风。行走之间,那种气势比西京城中的禁卫军还要强上三分。如此装备,如此气势,若那正气山庄之人皆是如此,破匈奴倒也可能。不过百炼钢所费甚多,再加上衣甲弓弩等其他装备,这一个庄丁身上的装备要顶得上一个小队。我大明尚装备不起,这正气山庄再有钱,也无法让每个士卒都如此人一般装备。而且此人虽自称只是个分队长,才刚入庄一年。但一年时间无论如何也练不出这等精悍的士卒,此人必是山庄中大有来头之人,说不定就是那二位庄主其中一人。”言毕,见贺远山怪异神情.不由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一笑:“小的曾奉老爷之命,在河朔从军,积功升至典军校尉,小的虽脑子不好使,但这军中之事却还略知一二。” 贺远山沉昑片刻,说道:“我们所知太少,还不好下论断。明日你继续和那陈平套交情,看看能套出点什么来。”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好在短则三日,长则五天,我们就到辽阳了,到时便可知晓详情。----正气山庄-----杜远-----卓非凡------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吸血鬼与小道士 “感谢上帝,呸呸呸,错了,应该是感谢将臣老祖,感谢你赐我美食,阿门。”杜远一边吃着烧鸡一边感慨。若是让贺远山知道让他夜不能昧的主角之一居然是这副德性,不知会不会气得三天睡觉。突然,杜远耳朵一阵晃动,懒洋洋地说道:“小道士.你属猫的呀,走路那么轻,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不?” 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内容却绝不悦耳:“反正你已经是一个吸血鬼了,怎么可能吓得再死一次.”从杜远身后转过一人,在杜远的对面坐下。只见他身着白衣,全身再无任何修鉓,但其风姿气度,却可以让任何人自惭形秽,清秀绝伦处,却又有一股孤高出尘之气,恍若天上谪仙。他看看杜远吃的满嘴流油,忍不住讽道:“我平生也见过不少吸血鬼,个个都是一副贵族风范,像你这样没半点气质的,却也少见。”声音如泉水击石,说不出的悦耳。 杜远何许人也,其人生平最是沷皮无赖。如此一个暗讽,如同用孩童玩的小弓小箭射城墙,自是没有半点效果,当然是面不改色:“老卓啊老卓,你是不知道吸血鬼那个苦呀,一辈子只能喝血,一吃其它的东西就拉肚子。吸到个漂亮女人的血还好点,有时饿得没办法,吸个全身脏兮兮的粗鲁男子---那个腥味重的啊-----害得我看别人大鱼大肉眼馋了三十年。如果你说的那帮吸血鬼到了这,恐怕吃相比我还看。” 卓非凡见拿他没办法,只好从换个角度攻击:“我的意思是说,大军在外杀敌,你身为主帅却私自回城,在此大吃大喝,你若是朝庭的将军,恐怕已经被皇帝砍了脑袋吧。” 杜远眉毛一挑:“反正已经打了胜仗,匈奴王都禁卫军与我们有密约,不会真个追击.行军一类的小事交给孟浩然就行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卖苦力的事情你都让我干了,自己却成天舒舒服服的躲在家里.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过了半晌,听不到卓非凡的反击,杜远不禁微感诧异,抬头一看,只见卓非凡端坐如初却是满脸落寞。杜远抓了抓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卓,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认真了吧.” 卓非凡摇了摇头:“杜远,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在那边,我一个修炼三百年的道士却连你这个刚刚初拥三十年的吸血鬼都除不了。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我既不会领兵打仗,又不会造高炉练钢。连法力也尽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缔造的,我什么都干不了。” 杜远想了一想,正色道:“其实这正气山庄能有今天这般规模,你的功劳绝对比我要大。虽然你什么也不会,但你这形象,啧啧,你这口才,啧啧啧,真比战争电影里共产党的政委还要好.在大家最徬徨无助的时候,因为有你的鼓励,才给了大家信心。我在前边领军作战,也因为有你我才不用担心后勤的问题。你一直在山中清修,技术活不会是正常的,想想你一个道士,成天的修行如果是炼钢或者是学习怎么带兵打仗,那才可笑呢。再说我也不是魔力尽失了吗?” “可是你还有强悍的身体,快捷的身法,就是一群武林高手也打不过你。对了,你加上活着的时光也不过五十多岁,你怎么就懂这么多旁门左道的东西呢?” ‘哈,我活着的时候炼钢的小高炉,小水泥厂,土化肥厂是遍地开花,死了之后又去当了一回兵。我懂这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死了之后还去当过兵?!” “是啊,我活着的时候是黑五类,当不了兵,死了之后碰上南疆作战,又有得吃又能保家卫国还能实现梦想,干嘛不干.我就顶着一个战死新兵的身份参加了解放军,后来拿了好几个一等功就被保送军校上学。出来后混了几年就捞了个少校营长当当,如果不是当年初拥我的那个混蛋只初拥了一半就不知死哪里去了,害我为修补身体花了十年的时间,说不定我还能上个大学什么的。” 卓非凡摇头失笑:“就你这痞子样居然还是个营长,后来怎么不干了。” “没办法啊,过了十年都不显老,政委又天天要当红娘。只好借训练事故装死逃命喽。我还有个烈士称号呢。可惜证书没带出来,不然也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光辉历史。” 卓非凡被气乐了:“就你也配当烈士,最多也就当一猎犬得了。” 杜远贼笑道:“你最好别气我,别忘了你可是法力全失,凭我接近刀枪不入的身体,你可惹不起我。” 卓非凡不屑:“想教训我?你又不是没试过。” 杜远贼笑;‘今时不同往日,我又试验出我的一项本能,再不对我客客气气的话,我可下手不留情了。” “是吗?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杜远缓缓站起:“我不妨让你开开眼界,我新的本能就是------极速。”话音未落,全身衣服如充气般鼓起,啪地一声,上身的青蓝色劲装已经炸开,从背上升出了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肉膜翅膀。 卓非凡笑得几乎趴在地上:“你身上那个黑呼呼的玩意是什么,翅膀吗?我头一次见到这么袖珍型的。” 杜远仰天长笑:“对了,这两个翅膀,虽然小,不能让我飞行,但它却能让我的速度大大的加快,你的那套身法再也对我没有用了。”言毕飞身扑上竟快得只能让人看到一片残影。卓非凡面无惧色,脚下左一滑右一滑看似漫不经心,杜远的残影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忽地一声,杜远回到了座位上呼呼喘着大气:“不打了不打了,你这什么鬼身法?明明不快,可我却怎么也打不着。” 卓非凡笑道:“这是我看书的时候灵光一闪,自创的身法。名字叫凌波微步。” 杜远抓抓头发:“凌波微步,这名字怎么这么熟?算了,说正事----这次我们歼灭了左单于勃尔斤部,匈奴王都对我们的不满可能已经到了极限,再加上咱们赚的钱越来越多,那帮子强盗也越来越眼馋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将部队扩编,将旂扩编成师,何铁军,王胡子,任辉各带一个步兵团,哈齐带骑兵团---” 卓非凡兴奋起来:‘对对对,还可以将他们合称为我们的四大天王,哈齐是金色头发,就叫金毛狮王, 何铁军叫青翼幅王,王胡子叫紫衫龙王------糟了,任辉的眉毛是黑的叫白眉鹰王不合适。叫黑眉鹰王又不好听.要不叫他们四大名捕?对了,哈齐带骑兵团叫追命,何铁军带重步兵团叫铁手,王胡子杀人不眨眼叫冷血,任辉叫无情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破名字啊,当初连山庄的名字都不该让你取,什么正气山庄,太土气了.‘ ‘你取的名字也好不到哪去,什么上海小商品交易市场,大庆工业园区,大寨农业合作社,这才叫土呢.‘ 杜远翻翻白眼:“我终于想起来凌波微步的典故了,原来你是个武侠迷,幸好你不看玄幻----还有远程攻击团和特种营怎么办” 卓非凡兴奋得哇哇大叫:“我都差点忘了,还好你提醒我。特种营以后就叫作秀字营,远程攻击团叫雷神之鞭,还有以后轻装骑兵叫骑士重装骑兵叫龙骑兵你看怎么样?” “我的个将臣老祖呀,你连玄幻也看------”杜远无言,后来想想不对,决定也为自己争取点权益:“下面怎么玩随你,不过师的名字要我来取。” “这个----好吧。”卓非凡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咱们这支部队的名字就叫作-------”杜远一字一顿的说“东、疆、生、产、建、设、兵、团。” 啪-----一只鞋子砸在了杜远脸上 卓非凡咬牙切齿:“你这个老土的红卫兵。” 私谈 ‘世祖三年,匈奴乃颜部劫掠向阳坡.东疆边卫军怯敌避战.时原西京通判孟浩然因为左相胡不归构陷发配东疆,驻于向阳坡.孟浩然率众村民结阵抗之.因仓促成军,不能敌匈奴.正危急之时,杜/卓二人至.杜远由匈奴后军杀入,数百匈奴前往拦截,竟无人是其一合之敌,被他杀入中军一刀砍下了领军匈奴的首级.乘余人人心大乱之际,卓非凡以马尾缚上树枝在远处奔驰.匈奴以为边卫军来援,纷纷弃甲而逃.孟浩然等人拜服.遂与二人同建正气山庄.其后又分别在山庄东,西,南三个方向建城,分别名为上海,大寨,大庆.上海城住的主要是些商人,全称叫上海小商品交易市场.大寨住的主要是农民,全称叫大寨农业合作社.大庆住的主要是工匠,全称叫大庆工业园区.时至今日,四城之中托庇于正气山庄之人已超过四十万.昨日杜卓二人已发出布告,欲扩招团练成立东疆生产建设兵团.‘ 贺远山拈须微笑:‘这名字起得倒都是古古怪怪的,贺行你看这个正气山庄私编的民团战斗力何?‘ 身边一个三十余岁,身着青衫,面目普通的人答道:‘正气山庄的庄丁现有七千余人,装备极好----不对,应该是非常好.‘贺行苦笑一声,‘甚至可以说好得有点变态了.杜远此人练兵亦颇有一手,再加上饷银丰厚,战死有怃恤,遗属可免租.若是致残可在庄内安排一轻松活计养老.是以士气极高,战斗力甚是强劲.‘ 贺远山哦了一声,沉吟半晌,又问道:‘比之我大明军如何?‘ 贺行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方缓缓地道:‘依属下之见,便是京中禁卫军也难以与其相提并论.若是河朔军来,或可一拼.‘想了一想又摇摇头‘杜远练兵极佳.若是一对一,河朔军可胜.十对十则胜负难料.百对百则河朔军必败.若是平手相较,需一万五千河朔军方可压制这七千人.若是有二万河朔军----杜远用兵手法极为老道,狡诈如狐,卓非凡智计百出胜负之数亦不过五五.‘ 此言一出,饶是贺远山常在京中自许胸中有城府,喜怒不行于色也不禁脸色大变-----虽然对这正气山庄初时便估计得极高,但这禁卫军乃是护卫皇驾之用,需得千挑百选方得入内,乃是一等一的雄师.竟然还比不上这东疆小小的一个民团.这河朔军乃是海内公认第一劲旅,军中三万人,大半为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单兵战力极强.随世祖东征西讨十余年从未吃过大亏,更是出了名的常胜军,想不到在贺行看来竟要以三搏一方可与这区区民团战为平手.这如何能不让他大惊失色.呆立半晌兀自不信,拉着贺行的手问道:‘当真如此?‘想想又觉不对,这贺行乃是自己第一心腹,文武双全,见事极准,便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是这杜卓二人看破了你的身份故弄玄虚,借以抬高身价?‘ 贺行苦笑道:‘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这区区民团战力再强也不可能强过河朔军.于是拼命打探,可是越了解却越是心惊.装备锐利倒还罢了,统兵有方之人我大明亦有不少.兵丁强健悍不畏死者我大明军中更是多如牛毛.但----但----但这整支军队皆是悍不畏死者却绝无仅有.而且这支民团似乎有股奇怪的力量,哪怕再懦弱无用之人,入伍三个月后竟都成了豪侠之士,重然诺而轻生死.且又爱民如子,杜卓二人均曾言道:‘民如水,军如鱼,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是以东疆各郡之人莫不以参加民团为荣,而民团中人莫不以为守土保家而牺牲为荣.一个以战死为荣的军队,又有谁人能敌?‘ 贺远山此时是对杜卓二人又惊又佩,惊的是如此豪杰之士,若是早出生十余年,恐怕在那天下纷乱之际,无人能与之争锋.便是现在,这二人若是要---若是要做一方豪强倒也罢了,若是野心勃勃之辈,这天下恐怕又要多事了.佩的是其在短短五年之内能在东疆立下脚,而且行事多仗义,令匈奴侧目.此种人物且不论是忠是奸,至少是大长我汉人威风,让这些域外豺狼之辈不敢小视我汉人.同时心中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若可收伏这二人,只凭这七千虎狼之士便可在朝中大事中多上三成胜算,至不济也是自保有余.且观这二人五年内白手起家将这正气山庄弄得好生兴旺,便可知这二人乃是天纵之才,若得二人相助二殿下则必可成事.忧的是此类高人大都自视甚高,自己若无法用之,此次辽阳之行必一无所获.更可怕的是若是给其它几位皇子召至门下,则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思来想去心中竟是无法决断,便又问道:‘你来此时日也已不短,可曾打听到这杜卓二人是何来历?师承何人?有何喜好?‘ 贺行仍是苦笑一声:‘这杜卓二人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虽自称是自海外游历归来.但自向阳坡之战前竟无人对他二人有映像.以他二人如此这等超卓之士,便是在哪里也隐藏不了的,除非-----‘ ‘除非什么?‘贺行镇定了一下方才说出:‘这二人来历可疑,根本无从查找.但据属下所闻,二人中的卓非凡曾笑称自己至天山而来,是七剑下天山.‘ 贺远山眉毛一跳:‘可是西陲的天山.这么说---至少还有五个与他二人本事差不多的人了?‘ 贺行道:‘此言是真是假属下不敢妄自猜测,不过若此言属实,则天山上必有一神秘门派,只不知是何等高人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弟子,而且竟有七人之多.‘ 贺远山觉得今天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严峻的考验,又呆半晌才想起一个主要的问题没问:‘这正气山庄在东疆内妇懦皆知,怎地我在西京竟一无所知呢?‘ ‘回大人,依属下推想,这东疆总督许雄与杜卓二人必有密约.是以近年来斩杀匈奴安定边疆之功尽归许雄.而许雄则默许正气山庄在匈奴与中原之间开边贸.杜卓二人似乎只重实效不图虚名,是以只是闷声发大财.而许雄不但可以冒领军功,还可在边贸之中沾上点油水,上交赋税虽多,可私下里捞得恐怕更多.‘ ‘总不会东疆数百官吏,朝中历任钦差都与他蛇鼠一窝吧.‘ 贺行冷笑一声:‘官场之中讲究得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何况许雄此人看似粗鄙,其实八面玲珑.对于京中大佬他是一年四季孝敬不断.又长于做表面功夫,惯会奉迎上司.钦差若是迂腐之人便做出一副清廉之状.若是精明灵俐的,自会不声不响的送上厚礼.此人还是左相胡不归的妻弟,东疆官员及各位钦差即是看破了,又有谁敢多事.是以正气山庄之名在东疆及中原各私商间是如雷贯耳,在西京却无人知晓了.‘ 贺远山闭目沉思,良久方道:‘贺行,明日你我换上便服,我倒要亲眼见识一下这把东疆闹得是沸沸扬扬的究竟是何等风流人物.‘ 明查与私访 太阳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也照在农田里沉甸甸的谷穗上.虽在西京仍是夏日余威未尽,可在东疆却已是秋高气爽,北雁南飞,谷物丰收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孩童在谷场上嬉戏,远远地听到他们大声唱着童谣‘山庄好,山庄好.田地肥,租子少.吃饱饭,有书读.最好还是民团好,骑马提枪卫乡亲.‘ 远远看着这一切,贺远行点了点头:‘如此黄口稚子都懂得保家卫国的道理,真是民心可用.‘此时,贺远行着一件大蓝色的袍子,一副商贾的打扮.而贺行则青衣小帽,扮作他的亲随.百闻不如一见,贺远行感觉自己对杜卓二人评价已是很高,可这二人似乎在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过不了一会就能给他一个震撼,让他不得不再次提高对此二人的评价. 适才他已去过大庆城,虽然已经听过贺行的描述,可当自己看到那些冒着黑烟,发出惊天动地轰呜的机器,不停的劳作.平日要十个人做一天的活,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片刻便完成.价值千金的镜子,西京城中最为大家闺秀所喜爱的香皂等等的奢侈品竟然都是从这里来的.虽然还有水泥厂,炼钢厂等地方因为保密的关系没有看到,可仅仅是这些,已让贺远行目眩神迷了.贺远山不喜商贾,是以从大庆出来之后,没有就近到上海,而是到了大寨.如果说在大庆让他震撼,而大寨的丰收景像则让他的心充满了平和与安详.然而这种好心情在他问了一个问题后又被打破了.‘贺行,这是什么?‘ ‘回少爷的话,这叫玉米,是二位庄主从南洋带回来的.用上化肥之后,亩产可达一千五百斤.‘亩产一千五百斤!!!贺远山可不是不知百姓疾苦的官员,他虽出身显贵之家,但打小可是没享过多少福,一直跟着父亲随皇上打天下.入朝为官之后,亦是从部曹,县令一步一步升了上来.从来未曾听过什么亩产千斤的粮食.有不少农人家贫,生子之后或扔于荒郊或溺于水渠,就是因为家中养不起那一张嘴.若是这种玉米能推广天下,能造福多少百姓呀.‘少爷,在这正气山庄,用了化肥之后,大多数咱们平时所见的粮食如大米之类,都可达到亩产千斤,到不济也能有八百斤.少爷可还记得去年冬天许雄给皇上送上青菜称为祥瑞,让皇上龙心大悦-----‘ ‘我明白了,这也定是杜卓二人所为,这二人难不成是天上神仙,竟能倒转节气,寒冬之中竟能种出青菜来.‘ ‘正是他二人所为,他们用一种称为大棚的东西种出来的,去年是在试验,据说今冬便要大规模种殖了.‘ 贺远山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走,去山庄拜会二位庄主.‘ 贺行一愣:‘少爷,这-----‘贺远山一挥手:‘这许雄与正气山庄既有密约,恐怕我还未来辽阳,这二人早已知晓,以二人之才,若我二人再行私访下去,他想让我们看的自然会让我们看到,不想让我们看的我们也自然看不到,已是无益.且我到辽阳多日,若不去拜访反而日日私访,容易引起他二人的疑虑,不如正大光明前去相见,说不定反而有用.‘ 正说话间,一个悦耳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不敢有劳太守大人,在下亦早想一见父母官哩.‘顺声音起处看去,一个正在田间割稻子的人站了起来,只见他年约二十余岁,虽只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农家服饰,那风姿气度却是无人能及.嘴角边挂着温和的微笑,长身玉立.让人一见就不舍得把眼光从他身上挪开.虽然人就站在你的身边,一阵风儿吹来,吹得衣襟飞动,却是让人担心他是天上谪仙正要乘风归去一般.那人放下手中的稻子,远远的一拱手:‘在下正气山庄卓非凡,见过太守大人.‘ 贺远山脑子一时却转不过来,心中只是不停地念叨着:世上竟有此等人物!卓非凡早见惯这种场面,微微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想着:看来杜远说我适合搞传销也没说错,要是能回去,没饭吃的时候要不要考虑一下他的建议呢?心念电转,嘴中兀自说道:‘不好意思,惊扰大人了.‘面对着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再想想刚才耍的心机也许都被眼前这人所知,任是贺远山如何镇定也不由老脸一红:‘卓庄主守土为民,本官着实敬仰.本官初到,未对辽阳百姓有丝毫功劳,父母官这三字本官当不得,当不得.‘ 卓非凡微微一笑:‘大人心中只要存有百姓,一心为民,在下相信大人定能不愧父母官这三字.‘贺远山心中一暖只觉原先心中种种心机便全然不愿用在面前这青年才俊的身上.这人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气息,在他身边似是所有的烦心事在他的暖暖一笑中都被化为无形.正待说话,远处又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老卓啊老卓,看看这回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抬眼望去,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如火一样冲过来,在三人面前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一条大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中提着一个酒坛,那大汉见到贺远山二人似乎一愣,旋即长笑道:‘想不到还有好朋友在此,老卓快快给我介绍介绍.‘ 卓非凡道:‘这位便是新任辽阳太守贺远山贺大人.‘又转向贺远山道:‘这个家伙便是东疆出了名的又懒又馋又好酒的杜远了.‘ 杜远笑骂道:‘你这小子出口便没好话,似我这般有内在美的人在你口中便成了一无是处的家伙了.‘卓非凡反唇相讥:‘这是我今天听的最好的笑话.‘杜远仰天长叹:‘世上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贺远山看着这二人执手笑谈,便觉得若说卓非凡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水而这杜远便是一团烈火,若说卓非凡是夜色中的一轮明月让人心生向往,这杜远便是天空中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放射着自己的光芒.心中不竟感叹:如此风流人物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才能教授得出.浑没注意到两人眼神中的交流. 你这家伙今天装得倒挺像人样的. 你不也是一样,今天一点卖假药的气质都不见了. 卓非凡头上青筋一跳:我当初卖的是正宗的仙丹,知道不.你这没文化的红卫兵. 杜远眼神中火花四射:红卫兵怎么啦,好歹我还上过初中,知道你们道士的仙丹害得好几个皇帝金属中毒. 两人对望一眼,又是一阵长笑.贺远山在心中赞叹这两人友情深厚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杜远握着卓非凡的手青筋暴起,而卓非凡的另一只手覆在杜远的手上似乎正在涂抹着什么东西------ 开诚布公 ‘你小子如果再拿不干不净的符灰在我身上乱涂乱抹,我就跟你翻脸!‘杜远一边用针挑着手上的水泡一边叫嚣. 卓非凡正咧着嘴用药膏涂着手上的青紫之处,嘴里嘶嘶作响.闻言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杜远:‘你不是说道士练丹画符都是骗人的吗?下次再敢诽谤道士这份伟大光荣而且极有前途的职业我先跟你翻脸.‘ 杜远一脸不屑:‘有前途到在城市里买大力丸?‘ ‘你----‘ ‘你----‘ 两人都站起身来,杜远的一只脚踏在了椅子上.而卓非凡手里已多了块不知何处操来的板砖,两人就像两只红了眼的斗鸡,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翩翩风度. ‘二位庄主下次打架之前能不能先把门关好,要让其它人看到就又麻烦了.‘孟浩然一脸的苦笑.心道别说让贺远山看到,便是让庄内其它的人看到平素里敬若天神的两位庄主私下里是这种形象恐怕也得大跌眼镜,重新思考对于正气山庄的忠诚度了吧. 卓非凡恨恨地坐下:‘若不是今天有正事的话,今天非给你开瓢了不可.‘ 杜远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当年你追杀我三千里的债我可先给你记着,总有一天要你还回来.‘ 看着二人一句不合又要开打,孟浩然赶忙打圆场:‘两位庄主都是从容大度之人都莫生气,莫生气.现在要紧的是如何跟贺远山谈判.‘ 杜远白眼一翻:‘还商量什么,贺远山现在气势已为我所震----‘ 卓非凡将板砖随手一丢:‘而且他又存心想拉拢咱们-----‘ 杜远斜眼看着卓非凡:‘然后又被咱们卓大庄主迷住-----‘ 卓非凡马上弯下腰又把板砖拣了起来:‘再加上他也不同于许雄那等只为私利的官僚,还有三分忠君爱国之心----‘ 然后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当然是开诚布公就行了.‘话音未落,一块板砖划着一条完美的弧度直奔杜远的脑袋,后头跟着的是一百四十七根暴雨梨花针.杜远一掀桌子,板砖和飞针全部落在可怜的桌面上.然后“砰”的一声,杜远的拳头已击碎了桌面冲着卓非凡的眼眶忽啸而去。 孟浩然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连连赞叹自己父亲当年逼着自己练轻功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及至到了大厅见到被打斗声引来的庄丁,孟浩然的脸上已全然不见狼狈,反而是一脸的赞赏激动:“你们听听,二位庄主武功如此高强仍是每天勤练不止。尔等须以二位庄主为榜样,须知武学之道不进则退,三分天才七分汗水,只要用心苦练,你们说不定也有机会成为二位庄主这样的高手。”说完这番话,看着被自己一番话说得是激动无比,两腮泛红,恨不得现在就去苦练一番的众庄丁孟浩然心里恶毒地想着:总不能就我一个人被骗上这贼船吧,你们也跑不了。 “我们是不会帮你参与到西京皇位争夺中的。” 贺远山一听此言便把一口茶喷了出来。自上次与杜卓二人在山庄相见之后,他对二人敬佩非常,本来指望着这次二人连袂来访可以再拉近一下感情,从而把这二人拉到二皇子的阵营中来,不料坐下不久,不是在自己心中粗豪直爽的杜远先开口,而是素来显得温文尔雅的卓非凡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机,而且还直接就拒绝了。本来他还想了好几套方案,先说说二皇子如何如何的天纵英明呀,再讲讲自己怎么怎么的求贤若渴啊。若是二人还有疑虑便再描述描述美好的前景啊。没想到一句奇峰突起的话便打破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见到贺远山喷茶,杜远卓非凡二人对视一眼,心里点点头:主动权到手。 贺远山期期艾艾了半天,决定再努力一把把谈话拉入自己的掌控,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不瞒二位,二皇子对二位闻名已久----” “大人可知正气山庄表面繁华,实际上却随时可能庄毁人亡。” 这次出手的是杜远,成绩也一样显著,直接证据是----贺远山手里价值纹银五百两的汝南瓷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人可知为何我正气山庄在与匈奴之战中连战连胜,又为何匈奴屡受我正气山庄打击,灭匈奴部落一十有七,匈奴王庭却从未出动大军报复?”卓非凡再加一把火。 贺远山彻底傻了。 ‘五十年前,后金国势崩坏。匈奴乘机崛起于漠北。突牙兀等四个大部落于桑多河畔结盟,共奉贴铁木思为大单于。此后三十年间吞并了大草原上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方才成为了草原霸主。近十余年来,乘着我大明世祖皇帝与后金交战之机,更是不断叩边,将势力范围延伸到了东疆,杀我边民,占我国土。不过,当年四大部落结盟之时,因大单于之位争斗不休,贴铁木思为促成此次结盟,与其它三个部落达成协议:大单于之位十年一换,由四大部落之主轮流担任,而其它三人则分任左单于·右单于和大主祭----” “不错。”贺远山双手一击掌:“现在的大单于正是贴铁木思之孙铁多雄。” “正是此人,此人在草原上被称之为天神之子。其人野心勃勃,沉稳多谋。他任大单于八年来,匈奴国势日增,眼看就与我大明有了一拼之力。倘若是乘着大明与蜀中后金残余纠缠之时出兵。若是战略正确,未必不可效仿后金入主中原牧马黄河。” “妄想以蛇吞象,这个铁多雄好大的胃口呀!”贺远山脸色铁青,眼睛紧盯着卓非凡:“铁多雄想独占大单于之位,便借贵庄之手削弱其它三部,所以恐怕不会乘贵庄虚弱之时借机攻打,而且还会主动提供情报,使贵庄能够连战连捷,这点我已经明白了。不过本官不明白的是,据传言所闻:贵庄与匈奴私开边贸,交易盐·铁·茶等官禁之物资。二位庄主既早知铁多雄狼子野心却依旧如此做法,岂不是公然资敌么?”说到此处,语气已转为凌厉。 卓非凡依然神色不变(杜远心中暗暗嘀咕:这小道士的脸皮厚度见长啊):“在下不过是想告诉匈奴,想要使生活过得好一点,除了抢劫之外还有别的法子的。” 贺远山想了半天终于是恍然大悟:“高,实在是高。这才是老成谋国之所为。”旋即又是一皱眉:“如此说来贵庄与匈奴各取所需,应是相处融洽才对。怎么听二位口气匈奴似乎马上要对贵庄动手了呢?” “怪我,都怪我,我承认这主要是我的责任。”杜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次落阴山之役一不小心便把匈奴的左单于给宰了。我心里想啊---反正一是不做二是不休,顺手又灭了孛尔斤和赫布留两个部落。” 嘶---贺远山倒抽一口凉气,望着杜远天真无邪的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非凡仍是带着一副暖暖的微笑:“大人明鉴,我兄弟二人来东疆五年,不过是因不忿匈奴在我大明境内横行。此次铁多雄虽是暗暗高兴可他若不对此事做出反应其它二部亦会不满,他的王位自也不稳。若我所料不差,此次他必定尽起精兵报复。若能得大人之助,乘此良机将匈奴打痛,至少可保我大明二十年安宁。我兄弟二人本是闲云野鹤之身,正好也可以卸下这付担子云游四海了。是以在下恳请大人,一能以国事为重,助我二人给匈奴一个教训。二是能怜我兄弟二人薄有微功,放我二人一马。使我兄弟二人得以纵马江湖,游历四方,则我兄弟二人不胜感激。”说罢与杜远离座对着贺远山躬身一揖。 贺远山忙上前扶着两人:“二位庄主高风亮节淡薄名利,本官佩服。从今之后,只要用得上本官之处,二位庄主只要托人带个口信,本官莫有不从。”说到此处贺远山又隐隐有些心疼---如此有胆有识品性高洁的人物竟然不能为我所用,这损失可太大了。思前想后,钢牙一咬。决定祭出一直不舍得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许多事务不可假手他人,需本官亲自办理才行,所以本官也有一事相求---” 杜卓二人异口同声地道:“大人但说无妨。” “说来此事实在令本官难以启齿。舍妹顽皮,竟于日前偷偷乔妆到了东疆。本官事务繁多,实在照顾不过来,可否托庇于贵庄,请二位庄主照料一二。” 杜卓二人对望一眼,心下了然。好一个---美---人---计---啊--- 私聊一下: 教训啊,兄弟们,惨痛的教训啊。一,不要找比自己小四岁的老婆。二,不要找喜欢看玄幻的老婆。三,不要找又懒打字又慢的老婆。如果各位书友三点都犯了,那么----千万不要在和女同学做正常友好热烈的交谈时被老婆抓到。俺乖乖的婷婷老婆一不打我二不骂我,只是拿出了她大学时代据说是呕心沥血所写出的二十万字的宏图大作让我帮她打字。其中字迹不清章节混乱不用说了,岁月洗礼虫蛀蚁咬缺胳膊少腿也不用说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在婷婷老婆的大作中居然二位主角渐渐有了耽美的迹象,恶寒一个先。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全人类的幸福,为了拯救二位主角于水深火热之中,肥肚肚老公决定大规模改版,加上我也有工作,所以速度不会很快,叩谢关注我的各位书友,在下三天两章如何?再叩---三叩---夫妻同拜---- 红卫兵的自白 箫声如水,新月如钩。一人独坐月下,如泣如诉的箫声环绕在这个庭院里。箫声起起落落,不知不觉中便让人软了心,湿了脸。连卓非凡这样的人物也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似乎想起了似远似近的一些事情。箫声缓缓地停了下来。良久之后,卓非凡依旧不愿睁开双眼,只说了句:“我从来不知道享受寂寞的滋味是这么的好。” 那人淡淡一笑,转过身来说道:“小道士,知道我在享受寂寞还来烦我,今天我可没心情跟你吵架。” “本来我是想来跟你吵一架的,不过现在我也没心情了?”两人相视一笑,都沉默地下来,一人拿着一杯酒,看着天上的月亮,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乱红》” “乱红?”卓非凡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到嘴里一阵苦涩。 “为什么?”卓非凡看着月亮嘴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选和贺远山合作,我虽然也不喜欢许雄,不过我知道和这种老官僚合作也许更能保护我们的利益。” 杜远一脸恶寒状:“你不觉他的一口龅牙实很让人恶心吗?而且他还吃大蒜。最不能忍受的是他,他,他居然还随地吐痰。如果将臣老祖知道我和这种人合作过一定会把我给劈了的。” 卓非凡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是真想退隐江湖了呢。” “没错,我的确是不想干了。虽然在正气山庄当庄主是个蛮有前途的职业,不过正所谓干一行厌一行,这庄主我当得太久了。还真是不想干了。” “因为贺红梅吗?”卓非凡盯着杜远:“贺远山的妹妹贺红梅,是因为她吗?” “她很像一个人---”杜远失落地一笑:“想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的吗?” “你从前不就是个破红卫兵吗?有什么可说的。”卓非凡觉得气氛不太对,开了一个很笨拙的玩笑。杜远却没有计较。自顾自的往下说:“最早的时候,我可不但是个红卫兵,而且还是狂飚突进造反兵团的司令。我父亲当时还是市革委会的主任。当时我很是意气风发,觉得天下的事都应该掌握在我们这一代的人手中,天底下就m主席和我是最最革命的。恨不得今天就踏平莫斯科,明天就越过台湾海峡,后天就将红旗插上白宫。可是有一天,我父亲突然就变成了叛徒内奸大反派,我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狗崽子黑五类。我从前的战友拉着我在整个城市里不同的地方批斗---直到他们找到新的狗崽子黑五类。我通过我一个叔叔的关系被安排到了很偏远的乡下插队。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一个成份不太好的知青。我终于又融入了社会,又变得大家一样,成了个普普通通的人。后来,我就遇见了她---林虹。她也是一个插队的知青,她的成份也不是很好。不过她很漂亮,大队书记和各级领导经常会和她‘谈谈思想改造的情况’,一开始我很看不起她,从来都不和她说话。有一天,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她告诉我她只是想过得好一些,她不想再被人拉到台子上剃成阴阳头,不想再被挂上牌子游街,她问我她有什么错,问我凭什么看不起她。后来我就慢慢的开始了解她,开始帮她干一点农活,再后来----我们俩好上了。”杜远感觉嘴里还是有些苦涩:“我们俩都成份不好,关系不敢公开,只能天天晚上偷偷摸摸的见面,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刺激啊。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有一天城里头的造反派们又想起了我,派人到了这个村庄。于是我就又被挂上牌子游街,又被勒令跪在台上接受批斗。轮到她上台揭批我的时候,她上台来高呼口号,呼吁大家要毫不留情的对付我这个妄想混进无产阶级队伍里的狗崽子,最后她又打了我一个耳光。” 杜远摸摸脸,好象还在感觉到那个耳光的痛:“我当时气疯了,于是就拼了命的想挣脱开来,要冲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当然被视为不老实,想翻案。我当场就被我从前的战友们打断了脊椎骨。当然,我这样的黑五类是没有资格得到医疗,所以我被丢进了柴房,没有人再来理我这个只能瘫在地上的狗崽子,他们都在等着我就这样死去,这样,就可以说我是要自绝于人民绝食而死。和他们再没半点关系。我就一个人在柴房里嚎啊,骂啊直到再也骂不动,迷迷糊糊听到有人问我‘还想活下去吗’我告诉他说我想,我还没有将我的战友我的爱人送进地狱,我不甘心。”杜远的语气越来越阴森“然后,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了我的脖子,等我再有知觉的时候,我才发觉我已经被埋在了坟地里。” 杜远扯了扯嘴角,努力地想笑一下:“我没想到的是,做人的时候我是一个倒霉蛋,做了鬼居然也是一个倒霉鬼。初拥我的父亲不知是什么原因只将初拥仪式进行了一半,虽然我是活了过来,但我身体上的损伤并没有被治愈。我只有躺在坟堆里,连个棺材都没有。任由黄土压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动,不能听,不能说,不能看。” “那么后来呢?” “一开始,我怨天恨地狂怒的咀咒着一切,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我神智模糊快要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疯了的吸血鬼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 “是的,我的老师。他当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从民国的时候就开始教书。可以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他一直对我们学生很好。可是因为他有海外关系,我---他最器重的学生,亲手给他带上高帽,押着他游街,用皮带一下一下的抽他。第二天他就死了,是跳进湖里死的。我想起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绝望。我又想起了很多很多从前的事,从前认为是正确的事。我很后悔----所以,我在修补完身体之后,我就走了,远远的离开了那座城市。不是我不想报仇了----我依旧恨他们。可是我怕,我怕我有一天会对所做的事情后悔。”杜远拿起酒坛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酒。嘴里喃喃地说道:“我已经放过了你,你为什么还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卓非凡静静地坐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杜远突然哈哈大笑:“你以为我说得是真的吗?哈哈我是骗你的,总算是上了我的当了吧。”卓非凡静静地看着他:“是假的吗?”杜远抱住了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忘---了。” 乱红链接 贺红梅的美人计 贺红梅小姐很生气,所以---后果很严重。 贺红梅今年十八岁,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无论她走到了哪里,总是有不少男人偷偷的看她,甚至包括宫里的小太监.人人都说她是个大美人,她也一直为此觉得很得意。这次偷偷的跑到东疆来,原本是为了散心。可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为了拉拢两个江湖草莽居然就把她送到了这个正气山庄里来。虽然她承认这里的环境,这里的摆设都很舒适,很新潮。但她仍然很不高兴---她一向以为她今后是丈夫会是个皇室宗亲,至不济也应该是个俊俏的状元郎。 不过,所有的怨气在见到那两位庄主的时候全都烟消云散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哥哥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甚至在她的心里还偷偷的想过,如果一个女人能同时嫁给两个男人那该多好啊。一个温文尔雅,一个豪气干云,两个人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却都同样的英俊潇洒,都有着一脸让人难忘的笑容。到底要选谁好呢?贺红梅很头痛。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她终于做出了决定----我想要杜远成为我的裙下之臣。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在杜远初见她的那一刹那发现了他眼里闪出的那一抹精光。那抹光只是闪了一下,而杜远的举止也没有任何的失常,也许换一个人便察觉不出来。不过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她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嫁给一个这么有男人味的人,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贺红梅终于在鸡叫了第三遍的时候沉沉睡去,渡过了她在正气山庄的第一个夜晚。 于是她在到正气山庄的第三天便开始了她的行动(第二天她睡了一整天):她在杜远刚练完功满头大汗的时候,含羞带怯的递过去一块手帕。这块手帕是她从自己绣的几十块手帕中挑的。料子很名贵,是蜀中的锦绸,一匹布就价值百金。手工也非常好,当初为绣这块手帕她浪费了可以做一身衣裳的绸子才绣成的,关键的地方还是叫宫里的绣娘帮她绣了几针。可是杜远却没有接过那块手帕,杜远一本正经地跟贺红梅说:我从来不用绸子做的手帕的,你以后也别用了,棉布手帕更吸汗。然后接过佣人手上的一块手帕抹了一下就随手丢在了地上---那块手帕粗看用得是很普通的棉布,上面绣着一只金鱼。那只金鱼绣得活灵活现,那手工竟比宫中绣娘还要好,一看就是名家所作。她突然想起曾在西京看到过这样的手帕。那是锦宁公主在大婚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据说用的是大食国传来的绣法绣的,料子用的是南洋的冰棉,整个西京城中只有四条,每条都价值千金。她求了爹好久,爹却一直不肯为她买一块,她还气得绝食了三天(当然只是不吃正餐而已,在爹看不到的时候点心还是要吃的)。她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正气山庄的每一件摆设都是西京城中最贵最流行的,有些东西哪怕是在皇宫里也是在年节的时候拿来用一下,然后就小心翼翼地锁进了库房。就像那块五尺高的镜子,据她所知皇宫里也只有两块。一块是皇后的,一块是皇太后的。在这里却只是随意地摆在了大厅的转角,上边还歪歪斜斜地写了六个字---仆役用整容镜。 第一次行动失败的后果是---贺红梅把从西京城里带来的她曾经最心爱最名贵的衣料首饰都锁了起来。因为这里一个有点身份的丫环都穿得比她还好。 贺红梅不气馁,因为她知道她最大的优势是她的美丽。她闭上眼睛对自己说:穿得漂亮算什么,我天生丽质就是穿着粗布烂衫也是挡不住的。于是她连午饭也没吃,花了一个时辰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花了一个时辰挑衣衫,再花了一个时辰化妆,接着花了两个时辰盘发。等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想要去见杜远的时候,却发现外头一片喧闹,着人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一个胡商为了感谢正气山庄帮他追回失去的货物送给两位庄主二十个胡姬。按不下自己的好奇心便先跑去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自信心又受到了打击:每一个胡姬的皮肤都比她要白,每一个胡姬的眼睛都比她大,而且还是蓝蓝的,像一块蓝宝石。还有每一个胡姬的胸都---她看看自己的胸部,决定今天晚上她不吃晚饭了,说不定把自己饿瘦一些,让腰细上一圈,这样可能对比起来会显得胸部大一点。 那天她没吃晚饭,也没敢去找杜远,她躺在床上蒙着头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我不但有漂亮的脸蛋,还有聪明的头脑啊,我还是西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呢!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很聪明,像杜远这样的江湖中人学识应该不是很高的,而自己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书法也很不错,还曾经和几个小姐妹编过一本小诗集,在西京的大家闺秀中很是流行过一阵子。娶妻求淑女,像自己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岂是几个西域胡姬能比的。杜远看到自己的诗集一定会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动跪着地上求着自己嫁给他,就像西京城里的王孙公子们一样。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一定要装着对他不屑一顾,在他心神不宁,对自己朝思暮想想得痛哭流涕的时候才很矜持地答应他,让他觉得自己得来不易,一辈子都对自己好。 于是她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整理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几首小诗和几幅字画,想要在第二天挂到杜远的书房去。哪知到了书房一看,孟浩然正往墙上挂着一幅字。贺红梅好歹也是西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她一眼就看出那笔狂草直欲破纸而出,已是自成一家。自己仿得有七分形似的张旭的字完全不能相并论。她悄悄地把字画收了起来。再一看字的内容,那是一首《卜算子·咏梅》看完之后她把自己写的几首诗也藏了起来。她铁青着脸问孟浩然:“这是谁的字?”孟浩然恭恭敬敬地答道:这是杜庄主昨夜无聊时所写的。于是她决定---回房---睡觉--- 贺红梅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后又把自己在房里关了一天一夜。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美丽风情万种女人,可现在她却已经没有了一丝的骄傲。她决定再试一次,于是她穿上了一件自己觉得最好看最妖娆的一套衣服。那套衣服是一件仿唐朝时候宫庭装的套裙,细细的带子绕着她的腰,使她的腰显得更加的细。薄薄的纱披在了她的肩上,使她的雪白的肩膀若隐若现。又紧又小的上装,托得她的胸部高高的耸起。想起了那几个胡姬,贺红梅又悄悄往胸前塞了点棉纱,使它显得更高耸了。于是她信心十足地去找杜远。当时杜远和卓非凡,贺远山等人正坐在花园里谈笑风声。贺红梅躲在树后偷偷地看着杜远,然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脑海里浮现出西京城里那个王孙公子纷纷向她献媚示好的景像,她不停地对自己说:贺红梅,你才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姑娘。然后她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矜持地微笑着,准备走上前去。可是在这时,杜远突然讲了一个笑话,一个黄色笑话。这个笑话是这样的:小驴问老驴,为什么奶牛吃的是精饲料而我们只能吃干草呢?老驴叹了口气回答说,咱靠跑腿吃饭的比不了他们靠胸脯吃饭的。于是几个男人就哄堂大笑。于是贺红梅看着自己高耸的胸脯赶快乘着还没人看见自己就夺路而逃。 贺红梅完全忘记了她高贵地身份。她为了能俘获杜远,甚至在计划着是不是要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让杜远一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象杜远这种豪气干云的大侠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名节而娶了自己---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了呢?正在她患得患失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和贺红梅一样对杜远抱着同样企图而且抱着同样想法的胡姬已经抢在她之前就这么做了。丫头小翠是这样对贺红梅描述当时的情景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当杜庄主路过某个胡姬的房间的时候,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于是杜庄主一个箭步冲到房前劈开房门,谁知看见的是一个正在浴桶里洗澡的胡姬。胡姬双手交叉护着胸,颤声告诉杜庄主她只是看见了一只老鼠,然后用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杜庄主(贺红梅在心中破口大骂,这不要脸的怎么想得和我一模一样),谁知杜庄主既没道歉也没转身就跑,而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胡姬一遍,才皱着眉头说了句话:不就一个搓衣板上钉了两图钉吗?有什么好遮的。听完这个故事后贺红梅面无表情,转身回到了床上,又开始蒙头大睡。搞得小翠逢人就讲,贺小姐真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这么好笑的笑话,她听了居然一点也不笑。 “我说老杜啊,这贺红梅不就是长得像你从前的女朋友吗?你没必要这么整她吧。”卓非凡有点可怜这个小女孩。 杜远斜着眼看着卓非凡:“我一不打她二不骂她我怎么着她啦?我可没因为她长得像林红就对她有偏见,是因为她想对我使美人计才这样对她的。你要心疼了,我就帮你想想办法让她对你发生兴趣,让你好好的疼疼她。” “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卓非凡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要拨刀相助的样子也没有。 正说话间,孟浩然黑着脸走了过来。 杜远把手蒙着脸,仰天长叹:“孟浩然你属乌鸦的啊,怎么你一出场就让人感觉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孟浩然沉声说道:“真是出了大事了,何铁军被匈奴人抓走了。” 匹马踏敌营(1) 铁多雄很高兴,他也确实有值得高兴的理由。 八年来的辛苦操劳,终于使匈奴有了与大明一拼之力。一待天下有变,他铁多雄便可率六十万的匈奴大军南下夺取中原。那时他便可成为匈奴有史以来最最伟大的君王。可是天时要何时才能到来,铁多雄的心里却没底。两年,他只能在大单于的位置上再待两年。如果两年内等不到中原混战起,那么---这八年来他为匈奴废寝忘食,日夜操劳的成果便完全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成者王侯败者寇。没有人会再记得他的功绩,草原上只会传颂着带领他们牧马中原的大单于的名字,不会有人在赞歌中提到他。他想过利用武力让其它三部屈服于他,可是无论用什么样成功的战术都会造成草原的混乱,结果将失去入侵中原的良机。他想用政治手腕解决他的危险,可其它三部的老狐狸玩弄政治的手腕却也绝不比他逊色多少。若是逼得紧了。结果还是一样---战争。而那时候的战争将更大的削弱草原的力量。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东疆却传来了好消息:五年前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而结交的盟友替他除掉了原本该在两年后接任大单于的勃尔斤。不但如此,他的盟友还洗劫了勃尔斤的部落,烧毁了所有过冬的帐蓬和粮食,并且恶毒地在勃尔斤的草场上散布了毒药。草原上的生存环境是恶劣的,当成群的牛马吃了带着毒素的草而死去,勃尔斤部剩余的族人便陷入了饥寒交迫的处境,只能任由他将勃尔斤部打散并入了自己的贴铁木部。当听说了这个大好消息之后,铁多雄纵声长笑,在大帐中与众将痛饮了三天三夜。 可是在他酒醒之后,他发现他似乎笑得太早了点。草原广大,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他原本没有将小小的东疆放在眼里。若是在三百年前,当汉人的首都还在北平的时候,东疆确实是块战略要地。可在今天,明朝的首都在西京。想要突袭西京必须从嘉山关通过,而东疆---在那里浪费太多的军力只是给汉人重整旗鼓的机会而已。 所以,当他正视正气山庄的时候,才发现不到五年的功夫,他想用来对付他政敌的那把刀变得实在是太锋利了---锋利得很可能割伤他的手。如果在他兵围西京的时候,正气山庄用他那支强悍的军队挥师千里冲进大草原。那么六十万的匈奴大军便只能埋骨异乡了。他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亲自赶到落阴山,接过了四万王都禁卫军的指挥权。然后像一条饥饿的狼一样安静地,耐心地在阴暗地地方死死地盯着正气山庄。可惜正气山庄的防范太过于严密,哪怕是他从中原藏域西疆的请来的高手也一筹莫展。这主要是因为他不想这么早便与正气山庄翻脸。一来是因为他不愿在这无关大局的地方受到太大的损失。匈奴人口不过三百余万,虽说能拼凑出六十万甚至更多的军队,可那是因为匈奴人人皆能骑射的缘故,其正规的军队则不到十万。而手下这四万王都禁卫军更是他唯一能完全掌握的正规军。他不舍得就这么损失掉。二来他对正气山庄也有深深的忌惮,如果把正气山庄逼到了其它两个部落或者是大明朝那边,都会对他的计划产生极大的影响。于是他只好耐心地等下去,好在他从来就不缺乏耐心。 终于,付出得到了回报。正气山庄的四大名捕之一---铁手何铁军不知为何一个人到草原上来喝闷酒。张开已久的罗网终于捕获了猎物,而且是一只很大猎物。有了这只猎物,不但可以堵住其它两个部落的嘴,还可以更深入地了解正气山庄。更可以利用他在和正气山庄的谈判中取得优势----铁多雄并不想折断这把锋利的刀,他还想用这把刀来对付剩余的两个部落。他要做的是削弱正气山庄,把这把刀弄得不那么锋利,以便于更好的掌握。 所以,铁多雄很高兴。高兴了自然要喝酒。于是他把何铁军绑在大营口的旗杆上。他和几个将军以及请来的高手们坐在高台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何铁军被匈奴士兵用石块击打而发出的惨叫。 铁多雄觉得空气很清新,世界很美好。于是他闭上眼一边享受着阳光一边喝着马奶酒。 在铁多雄喝到第十七碗酒的时候,一声长啸突然响彻天地之间,似龙吟、似虎啸,由远方传了过来。铁多雄眉头一皱,缓缓地张开了双眼。只见一人一马自远方飞奔而来。远远地听到马上那人纵声叫道:“正气山庄杜远求见铁多雄大单于。” 铁多雄嘴角微微一抬:“单刀赴会!这个杜远倒是条汉子。”说罢手一摆,叫来一个小校:“把他挡在营门口,两个时辰后再放他进来。”----铁多雄很懂把握人的心理,无论是谁,等人等了两个时辰都会心浮气躁。更别说还时时听着自己手下的惨叫了,那更会让他方寸大乱。 不得不说,铁多雄的计划很好。可惜他不了解杜远----杜远虽然经常让人等他等到七窍生烟,可他却从来不等人。这是个很不好的坏习惯。所以杜远见到挡路的匈奴士卒根本就没理他。一提马便连人带马从他的头上跃了过去。仗着马快连连冲过匈奴的阻拦,有几次还把人给撞飞了。离高台还有十来丈远的时候,杜远双脚在马蹬上一踏,飞身便上了高台,一个箭步冲到了铁多雄身前站定:“正气山庄杜远,见过大单于。”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私闯军营。” 声未到,枪已至。一只长枪乘着杜远立足未稳闪着耀眼的寒光向他肩头刺来。枪很快,非常快。使枪的是河北枪法名家董万和,董家枪法最重一个快字。董万和曾以一杆铁枪与六扇门内一十八位成名高手对战。以一敌十八却毫发无伤,便是因为他的枪快。当敌人的刀未出销,他的枪已刺入了敌人的咽喉。 但杜远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左手。 然后又伸出了食指和姆指轻轻的、缓缓的、柔柔的搭在了枪尖上。枪便停止了前进。然后杜远一脸困惑的看着董万和:“我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你没听清吗?我是正气山庄的杜远。” 铁多雄长笑起身,对着杜远一拱手道:“素闻正气山庄杜庄主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是出神入化。本王佩服。” 杜远放开枪尖,不理那满脸通红的董万和,也对着铁多雄一拱手:“素闻匈奴大单于脸皮超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明知我是来砸场子的居然还能对我笑得这么开心,杜远更加佩服。”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心想这是哪来的鸟人,一个人到了别人的地头居然还能鸟成这个鸟样。呆了半晌才想起这正是对主子表忠心的大好时机,人人都默运玄功将血气上翻,把脸涨得通红。个个刀枪出销指着杜远破口大骂。一时之间土蕃脏话中原脏话西域脏话匈奴脏话不绝于耳,倒让杜远偷偷学了几句准备回去和卓非凡吵架时用。 铁多雄也是一愣,紧紧盯了杜远半天,见杜远面对众人恐吓叫骂却是充耳不闻、面不改色镇定如常。遂挥手一摆,骂声立止。铁多雄的眼里多了几分欣赏之色:“杜庄主快人快语,真是我见过的汉人中的第一好汉。本王敬你一杯。”手又是一挥,立刻有人从桌上倒了两杯酒送了上来。 杜远却是把头一扬,轻哼了一声:“杜某从不用杯子喝酒。”身形一晃已从边上拿起满满一牛皮袋酒一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竟连一滴也没洒了出来。 铁多雄却极其尴尬:喝了这杯吧,别人可喝了满满一牛皮袋。换一牛皮袋喝吧,这一皮袋整整可装十斤马奶酒。却是肯定喝不下的。只好厚着脸皮把杯中酒喝光。偷眼望去见杜远嘴角含笑,眼光斜看天边,一脸的不屑。不禁老脸一红。咳咳了两声,铁多雄往身后一指,说道:“杜庄主快人快语,本王也就不客套了。贵属下便在此处,杜庄主准备用什么来把他给赎回去?”杜远顺他手指方向看去不由脸色大变,蹬蹬蹬连退了三大步。倒把铁多雄吓了一跳:是不是把人打得太狠了。把这杜远给惹毛了。若是如此,待会开价便不能开得太高了。却不知此时杜远也在心中暗骂:这般子死匈奴,把人绑成这样,搞得跟耶苏受难像似的,吓老子一大跳,以为耶苏也偷渡来了。 定了定神,杜远道:“杜某身无长物,不如以一命换一命如何?” 铁多雄倒颇有兴趣:“不知杜庄主想用谁的命来换贵属下呢?” “就用你的!”话音未落,杜远已纵身向他扑了过来。 匹马踏敌营(2) 扬眉 纵身 夺刃 出刀 简简单单的四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唯有快----很快----非常快。快得让在场的三十余名高手和匈奴的四万大军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王,他们最敬爱的大单于的脖子上已经驾着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忽啦啦一下,四万人俱都拔刀在手,将杜远团团围住。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一个事实是----他们的王脖子上驾着一把刀,而这把刀,握在了杜远的手上。 有几个脑子灵一点的匈奴将军第一时间便把何铁军放了下来,然后也在他脖子上驾上了一把刀,推到了杜远的面前。杜远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觉得他的脑袋值钱还是铁多雄的脑袋值钱?”于是所有威胁的话语全都吞回了肚子里。何铁军被乖乖的送到了杜远的身边。 “骑上我的马,先走。”杜远的口气还是那么的淡然。 何铁军全身一震,跪伏于地:“庄主,要走咱们一起走。” 杜远傲然一笑:“你不必管我,你在这只会拖累我,我一个人要走的话,他们----拦不住我。” 何铁军本亦是刚毅果决之人,闻言之后,虎目含泪,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嗑了三个响头,说道:“庄主放心,此次庄主若是不能回去,何铁军必在为庄主报仇之后下来陪伴庄主。”说罢纵身上马,回首向杜远深深凝望了一眼,用力一鞭,便绝尘而去。 铁多雄气得双目喷火,咬着牙笑道:“杜庄主单刀赴会,竟能从千军万马之中救人,本王佩服。只不知杜庄主接下来还想怎样?可要本王送你回到正气山庄?” 杜远也不答话,只是远远看着何铁军,直到他从视线里消失之后,才将手上的刀重重往天上一抛,纵声笑道:“怎敢有劳大单于相送,杜远不过是一个生意人而已,最不喜欢被人胁迫,将手下送走不过是为了咱们之间的的谈判能更加公平些而已。”话音未落,一声惨叫传来。原来是杜远抛出去的那把刀从天空中掉落下来,正好插在了一个匈奴士卒的脚板上,那匈奴疼得大声惨叫起来。杜远耸耸肩:“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铁多雄的一口钢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为了不失风度亦是只好跟着哈哈一笑:“杜庄主好胆量,竟视我匈奴大军为无物。” 杜远朝四周扫视一眼,傲然说道:“视若无物倒未必,不过就凭这点人马便要留下杜某,恐怕----很难。” 此言一出,匈奴军立刻哗然。俗话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杜远孤身一人在万军之中制住了铁多雄,迫得他们将何铁军放走,众人心中已是不甘至极。此时却还说出这等话语,人人心中都是愤怒得要炸开似的,当下便有一人叫道:“在下天竺尼可摩,在此领教杜庄主高招。”杜远闻言眉头一皱,四下搜寻一番,却又不见何人出声。正奇怪间,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杜远不禁哑然失笑:“杜某从不欺负小孩,要想和我较量便让你家大人出来。” 尼可摩重重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谁欺负谁杜庄主可莫要太早下了定论。”说罢便往前踏了一步,一脚踏下整个高台便是一晃,整个人也似吹气球似地涨大了一圈。连走七步,高台七晃。待走到杜远面前,他竟已变成了一名九尺大汉,比杜远还要高上半个头。杜远看得一愣:“喝牛初乳也长不了这么快呀。” 尼可摩也不答话,嗨地一声已是一拳击出。杜远叫了声好,打胸也是一拳。两只拳头一撞,两人齐齐退了三步。杜远不惊反喜,叫道:“好大的力气,且再吃某家这一拳如何。”言毕纵身又上,当胸又是一拳击出。尼可摩却是暗暗叫苦:适才这一拳已是将整条手臂震得酸麻不堪,如何还能再当得起这一拳。不过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砰”地一声。一条人影向后飞出,原来尼可摩已被这一拳击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双臂诡异地弯曲着,原来已被这一拳击断了双臂。 还未得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呔”地一声,恍若一声炸雷响起,一个喇嘛已从人群中飞跃而出:“贫僧藏域转轮寺喀达尔巴,领教施主高招。” 杜远缓缓转过声来,饶有兴趣地一笑:“狮子吼?好玩。”----突然他亦是“呔”地一声大吼,天空中便如十七八个雷一起打响,离得他近的匈奴士卒腿一软,当时便有几十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再看那喀达尔巴,竟是两眼一翻,被他这一声大吼震晕了过去。 杜远哈哈大笑,不由便想起从前看的一部电影,那黑帮老大在警局里狂叫:还有谁,还有谁。想起此刻自己这般自是比他还要威风百倍,不禁笑得更加欢畅。 “看枪” “看斧” “看刀” 三声暴喝响起,人群中又出来了三人。一刀一斧一枪同时向着杜远身上招呼过来。 斧是断魂斧,一斧劈下,青山崩裂,大河断流。 枪是霸王枪,一枪刺出,无坚不摧,一往无回。 刀是地趟刀,一刀斩下,刁钻阴滑,无孔不入。 三人本从未在一起对敌过。但三人骤遇强敌,将全身功力提到了极限,一劈一刺一斩之间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配合了多年一般。 杜远长笑不歇,左手一抓,那一往无回的霸王枪已然握在掌中,接着往回一送。枪杆打在了那人胸膛之上,使枪那人便口喷鲜血萎顿于地。顺着身子一转,那开山断流的一斧也已落空。杜远撮手成刀,重重地砍在了他的咽喉上,使斧子的那人便如同虾米一样蜷在了地下。说时迟,那时快。那使地趟刀的高手曲身一滚已来到了杜远脚边,挥刀便斩向杜远的双足。杜远抬起右脚,举过头顶一个鞭腿便向他砸了下去。那地趟刀名家大骇,顾不得将刀斩下,立时运起全身功力聚向右肩,可又哪里挡得住杜远这一腿----“轰”地一声,烟雾弥漫。待烟消云散之时,余人这才发现,这使刀的竟已被杜远这一腿生生砸入地面,竟似被活埋了一样,只余下了半个脑袋在地面上。 余人皆是大骇,个个都不由不自的缓缓后退。片刻之间五名高手便已是重伤。虽然平时个个都是自命不凡,可是此时此地此景,万军之中竟无一人敢与之争锋。只余杜远一人在四万大军的包围之下---- 傲--然--而--立。 铁多雄此时心中方才恍然大悟:此等人物如何是他能够用得起的。既然用不了那便要----杀。 铁多雄纵声高呼:“上,一起上,用刀砍他,用枪刺他,用箭射他。我就不信他一人真能挡得住我四万大军。谁能砍下此人首级,立赏黄金万两,封万夫长。” 众军一听士气大震,齐声发一声喊,使如同潮水一般向杜远涌了过来。 匹马踏敌营(3) 杜远纵声长笑:“不占上风便要翻脸,似大单于这般的生意手法,注定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言毕杜远不退反进,一纵身已是扑进了人群之中,随手一抓,便是抓在了一个匈奴的脖子上,任是再凶悍狂暴之人被他抓住也是混身无力,再是一抛,便将其远远扔了出去,压倒了一大片敌军。这样一抓一抛之间,但见人影不断从他身边飞起,然后又重重地落下。古人有云:满天落花。在此处却变成了满天飞人。见此情景,铁多雄等人尽皆骇然。 其实此刻杜远心中也是颇为郁闷,暗骂卓非凡手脚太慢,打了半天也不见信号发来。却全然忘记了卓非凡是让他用言语拖住对方,是自己太过嚣张才有这种情况出现。 略一疏忽,一把长枪已从左侧电射而来,杜远躲避不及,竟让那把枪一下扎在他的左肩上,刺出一片血花。匈奴众人大喜:本来看着自己人被他随手抛来抛去心中都是越打越惊,手脚不免迟疑。此时见杜远受伤,心道原来此人也是血肉之躯,四万人轮翻杀上前去便是挤也挤死了他。一念至此,人人都大为震奋,欢呼一声,又复围了上来。 杜远脸色大变,回身望去,原来刺他这一枪的便是那董万和。 这董万和适才在高台上被他拿住,此人自觉大为丢脸,便再不敢单独上前挑战。此时见大伙一拥而上,自忖也许有机可乘,便一直混在众军之中,适才见杜远露出破绽,果断上前一击,果然一举成功。 杜远狞笑一声:“果然是好功夫,7。62毫米的子弹都打不穿的皮肤竟能被你给扎穿了。好好好,且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其它本事。”话音未落,双眼竟已变成了血红之色,恍若地狱魔王重现。 此时杜远已然打得兴发,出手再不知保留。随手抢过一把马刀,横刀一挥,便将董万和及他身边两个匈奴士卒砍成六截。一篷鲜血喷洒而出,溅到杜远脸上。杜远自初拥之后本来就甚少吸食人血,到了东疆之后,更是滴血未曾沾唇。此时被这血气一激,戾气大盛,下手更不留情。手上拿到什么武器便用什么武器乱刺乱砍,一旦武器折断,随手一抡,便又从旁人手上抢来一把,继续杀戳。片刻时间,围在他周围的上百人已死伤满地。余人一时胆丧,不敢再接近他,只是远远得一圈把他围住。 杜远只觉身边一空,再无可杀之人。他其实此时神智已然模糊,只凭着本能活动,好在他本来速度快捷,再加上一身铜皮铁骨旁人莫说砍不到他便是砍到了他,不是一流高手也给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吸血鬼本来就大凶大恶,此刻杜远杀得性发理智已然全无。此刻只觉身边再无可杀之人,环顾四周,见人人都不敢上前最近的那个也离他有十几米远,不禁一皱眉,倒提着适才抢来的一柄长枪便向人群又冲了过去。 忽地一声响,上千只利箭已向着杜远激射而来,杜远头也不抬,长枪随手一挥,罡风起处,上千只利箭被风一激,全都失了准头,斜斜地落下。未等匈奴人醒过神来,杜远脚下加速,已冲入人群,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又带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铁多雄等人何时见过这等猛将,虽人在高台之上距离杜远甚远,亦是吓得手脚酥麻,只疑是魔人降世,竟可以一敌万。岂知心中所想是虽不中亦不远矣,下面这人本就是异世凶魔。幸好还有一将脑袋清明,调来马队心道:我便杀不死你,便是踩也踩死你。 杜远正打得性发,忽觉大地颤动,回身一看,原来是一队骑兵冲到。未等当先一骑挥刀砍下,杜远一个转身,铁掌击出,正中马腹之中,马儿一声长嘶,竟连人带马被杜远这一掌给击飞出去,在空中划行了七八米,篷地一声落在地上,砸起满天尘地。 其余人等一见,个个勒马不敢往前,便有几个凶悍之辈还欲冲杀,跨下马儿也自发停了下来,任如何催打都不敢再前行一步。 其实杜远此时也已疲惫,神智也开始渐渐恢复,眼光一扫,发现远处似乎有一道白光一闪,心知卓非凡已完成准备,也不欲多行逗留,长枪一挥,将一匈奴骑兵打下马来。一纵身已翻身将马骑在跨下。只见他跨马提枪眼光往四周一扫,仰天长笑:“什么匈奴铁骑,什么骑射无双,不过如此而已。” 笑声未歇,提枪往马股上一打,直朝营门冲去。众人都觉自己虽是人多势从,但一对上此人的眼神只觉这茫茫天地之间唯有自己与他二人,只要他手腕一抬便可将自己斩于马下。是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无人敢挡于他的面前都是纷纷退避,眼睁睁地看这一人一骑绝尘而去,天地之间只回荡着杜远的笑声。 还是铁多雄回神得比较快,仔细一听,杜远的笑声已不如初来之时宏亮有力,立时大叫了起来:“他已没力气了,快快快,追上他,围住他,杀了他。” 余人这才恍然大悟,个个大呼小叫翻身上马,都为自己刚才的胆怯羞愧万分,誓要斩下这个让自己胆怯的人的脑袋。铁多雄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此人如此的神勇威武,今次若不能乘此良机斩此人于马下,只怕从此之后要日日食不甘味夜夜睡不能眠了。 匈奴祖辈都长于马上,虽是混乱之中但整军速度极快,一队马队先追了出去,不到片刻全军都已整束完毕,呼啸一声,四万大军随后便跟了上来。 追不到十里,当先马队的领军军官见杜远渐渐慢了下来,心中大喜,招呼手下兵丁士卒加紧追赶,誓不能让这个以一人之力羞辱了整个匈奴大军的人逃脱。 嗖嗖嗖,突然一阵弓弦之声大作,一片箭雨向他们笼罩了过来,三百余骑竟无人一人能躲过这片代表死亡的箭雨,惨叫声中已全数被钉死在了地下。 后面跟着的铁多雄大惊失色,急令众军勒马。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正气山庄卓非凡拜上铁多雄大单于。”随着这句话从草丛中闪出了百余人马,个个身披草皮头戴草帽弯弓搭箭,锋利的箭头统统指向了铁多雄。铁多雄恍然。怪不得这些人能藏在这里而让他一无所觉。 正要下令拼死进攻,将这百余人曝死草原。手边一个将领沉声说道:“大单于,恐怕有诈。” 铁多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将领解释道:“刚才那一轮箭至少有上千只,怎可能是这区区百余人所发得出来。定是另有埋伏。” 铁多雄大怒:“正气山庄虽有万余人马,但调集军队的速度哪有如此之快,此必为卓非凡的疑兵之计。” 那将领紧紧抓住铁多雄的马疆:“大单于三思,若在此时与正气山庄打了个两败俱伤,得意的是右单于与大主祭。不若回去调集人马回头再战。一来更有胜算,二来也可让右单于去打前锋多损伤点济尔吉部的人马。” 铁多雄双目紧盯着杜、卓二人,似要喷出火来,勉强按下心中杀机,心道:且让你二人得意一阵,待我召集大军前来,再看看鹿死谁手。此时他心中纵是有万千不甘也不愿在此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再行进攻,只得无奈地一挥手道:“撤。” 战前 “饿地个娘咧,可是累是俺了。”杜远很没形象地趴在了马背上。 “活该,叫你和铁多雄胡扯一番,拖延拖延时间。谁让你嚣张到一个人单挑一整支军队了。”卓非凡一点也没有同情他的意思。 “那是因为这铁多雄太没有风度了,说他两句就翻脸,真是很过份啊。”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满嘴喷粪,把人家惹毛了呢。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就是就是,你绝对是错怪我了。这一战打得我腰酸背痛的,我回去起码要休息一个月,这次作战的作战布置恐怕我帮不了你了,真是过意不去呀。” “哪次打仗的时候你参加过前期准备工作啊?再说了,你的体力我也不是不知道,当初一逃就是三千里地,害我还没动手就差点被你累死。在匈奴大营捣捣乱能把你累成这样?” 杜远叹息道:“还是老咧----杀人杀得心都累了啊。要是俺再年轻个几十岁,至少还可以在匈奴大营里冲上十来趟。”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之时,何铁军纵马赶了上来,只叫了声:“杜庄主。”还未开口,泪水已流了满面。 杜远拍拍他的肩膀:“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从前我也对屠杀很反感,不过如果老天爷注定我的双手要沾满血腥,那么就让我为了我所保护的人们多上几笔血债吧,让我们的后世子孙再不要像我们一样的以杀人为生。”说完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催马远去了。 卓非凡也拍拍何铁军的肩膀:“别**了,其实杜远是不习惯别人对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叹了口气,卓非凡又续道:“杜远跟你一样不喜欢杀戳,只不过他早已被注定这一生都得不停的继续杀戳下去。虽然他经常摆出一副嬉嬉哈哈的样子。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悲伤软弱的一面罢了。” 何铁军呆了很长的时间,突然下马跪在卓非凡的马前,脸色也变得坚毅起来:“卓庄主,此次铁军给山庄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也没脸说出请庄主原谅之类的话,唯有请庄主给铁军一次机会,若还有机会与匈奴一战,请让铁军为先锋。让铁军有一血前耻的机会。” 卓非凡忙下马扶住了他:“其实你也不用太过于自责了,你这次也算是错有错着。我和杜远一直在头疼如何把匈奴主力引来攻打正气山庄,以期一战功成。现在铁多雄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定不肯善罢甘休。我们也终于可以完成我们的心愿:在我们走之前将匈奴的危害化于无形了。” 何铁军一脸惊诧:“庄主要走?二位庄主若走了咱们怎么办?” 卓非凡却不答话,双腿使劲一夹马腹,追着杜远去了。 --------------------------------- “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走了。” “我也不舍得这里的一切,可是我不愿意太多的介入凡尘俗世之中。我们也不应该过多的改变这些普通人的生活。毕竟我们和他们本不是一类的人。” “你还没改变哪。水泥厂、化肥厂、炼钢厂哪样不是你一手办起来的。” “这些东西在现在看来是很神奇,可是如果回到我们那个时代,这些东西根本都是劣制产品。比方说那些钢材吧,放到现在不过是些地条钢而已,还得再经过铁匠的土法炼制才能去除杂质才可以勉强一用。套句我那时候的话说就是还属于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我根本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科学体系,也没有教给他们过于先进的知识。我只是不想像那些神仙一样,能够看着自己的同胞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无动于衷。我最大的希望不过是能够有一天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人群之中。不用过个十年八年就得离开现在的生活圈子。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的娶妻生子,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然后----死亡。” “你说的好象也有点道理,别说你了,就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修成正果之后该怎么办。如果一个人没有追求没有目标的话。即使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好事。咦?那是谁?”卓非凡指着山庄门口。 杜远的眼睛要比卓非凡好用得多了,抬眼一看立即就认了出来:“还能有谁。”杜远苦恼地说:“难道她不知道骑着白马来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么?” 杜远是个吸血鬼。 卓非凡是个小道士。 他们都不是神仙。 所以无论他们如何地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下去。他们也只能继续投入到生活当中。因为对他们俩来说连自杀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贺红梅在听说了杜远单枪匹马独闯匈奴大营的事迹之后,又去杜远焕发出了火一样的热情,杜远也每天想着不同的办法削弱她的热情;卓非凡继续投入了他部队整编的繁忙事务中去,每当他抬起头看到杜远在与贺红梅斗法的时候,他都有一种飞起一块板砖让板砖与杜远的脸做亲密接触的想法。 但是私下里杜远和卓非凡都知道,马上就要发生一些事情了。也许今天还在和你说笑的某个人在不久之后就会死在了战场上。所以他们都特别珍惜这个时光,跟每个人都很亲切的说笑、聊天。 贺远山和西京的联络越来越频繁,西京的贺博与二皇子都对东疆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当然也对杜、卓二人关爱有加,时不时的送来一些名贵的礼物。 铁多雄在草原上也发布了征兵令,每天都有无数的匈奴牧民收拾好刀枪,骑上马儿赶往匈奴王庭,铁多雄的兵力也越来越雄厚,已经达到了四十万之多,双方都在悄悄的积蓄着力量,准备给对方来一个狠狠的打击。 每天晚上杜远和卓非凡都和山庄的将领在商讨着作战的计划,因为只有把作战计划修订得越详细,才越能避免意外情况的出现,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铁多雄知道:如果他不能在冬天来临之前完成对正气山庄的一战的话,那么他只能等到明年的开春了,他不能等,他不甘心等。杜远和卓非凡也知道:战争必将会在这个火红的秋天开始,因为铁多雄不会给他们太多准备的时间,以让他们发展壮大。 就这样,按明朝人的说法是在明世祖九年,按匈奴人的说法是在桑多河结盟之后太阳转了四十八圈之后。在大多数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八方的风雨已经汇集到了东疆。一场对两个民族都有着重大意义的会战将在这里展开。 ------------------------------------- 总共才三个人收藏,其中一个还是俺自己,今天看到又少了一个。哭---- 加强版的美人计 失败是成功他妈。 很明显,现在的贺红梅正是证明这句话的最好例子。 本来以贺红梅十八年的生活阅历是怎么也对付不了杜远这个人老成精的家伙的。不过幸运的是她有一个高参----她的哥哥贺远山。 贺远山其实很疼这个妹妹的。所以在他听说了贺红梅初战失利的消息之后,特地放下了繁忙的公务,来到了她的身边----当然,这也和他特别特别的满意杜远有关。如果有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叫自己一声哥,感觉当然很不错。 贺远山是这样告诉贺红梅:男人这东西----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首先,男人喜欢看上去漂亮的女人。其次,男人喜欢很爱笑爱闹欢快的女人。第三,男人喜欢有修养的,温文尔雅的女人。当一个男人看到无论俱有这三种特质中的任何一种的女人的时候,往往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但是----往往男人最后娶的不是这样的老婆。男人最后娶的往往是既不漂亮又不可爱,甚至修养不是很高的女人。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女人往往在这个男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娶老婆不就是娶一个共同生活的人么? 一开始,这种女人会天天在男人身边出现。让这个男人觉得很烦。但这种女人会很阴险地让这个男人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只是默默地为这个男人做着一切,而不管男人在外面寻花问柳或是和朋友喝酒狂欢,她从来都不会出一句怨言。当男人习惯了依赖她的时候,她却毅然绝然地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两银子。当男人习惯性地叫道:某某某,我的袜子放以哪而没有人回答他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这个时候男人通常会觉得很空虚,很寂寞。醇酒美人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这个时候如果女人聪明的话会寻找一个机会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告诉这个男人:对不起,我不辞而别离开了你。但我怕其它人照顾不好你,所以把你最喜欢吃的食物,你最喜欢穿的衣服的位置,你的一些不好的习惯统统写在了这张纸上。如果现在有人照顾你的话,请把这张纸给她。我走了----天哪,有哪个男人经得起这看似温柔其实却无比猛烈的一击,哪怕这个男人是一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也不得不低下他骄傲的头颅。这就叫做习惯性存在的威力。 贺红梅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仔细认真地听哥哥对于男人这东西的评述,手上还拿着个小笔记本,记下她认为最重要的部分。 于是,在贺红梅十八岁那一年,贺远山为她打开了一扇大门,带她走进了她从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于是,在贺红梅十八岁生日过后的两个月零三天,贺红梅----成熟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贺远山是个叛徒,是男人中的叛徒。作为一个老牌的花花公子,他为贺红梅从男人的心理出发而讲授的这堂课足以让新生代的花花公子们在还没有露出獠牙的时候就被女人们斩断了成为花花公子的可能。 凭心而论,杜远并不是个花花公子,虽然他活得长久了些,但他也不过谈了两次恋爱。其中一次还是单恋。所以,对于这么一个老牌花花公子的高徒的进攻,杜远开始应付得有些困难了。 “杜庄主,尝尝我烧的人参炖鸡好吗?” “这人参是哪里产的?” “这是我哥拿来的,听说是皇上御赐的。”贺红眉乖巧地回答道。 “不好意思,我只吃长白山的一品野参。”杜远皱皱眉头,似乎很是看不上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习惯。要不我再去烧一次好吗?”说完贺红梅便乐滋滋地走了,仿佛一点都不为受到冷落而难过,而是为知道了杜远的生活习惯而开心。 杜远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诸般颜色在他的脸上都出现了一遍。 当天晚上,在杜远和一众胡姬饮酒作乐的时候,贺红梅端上用长白山一品野参炖的鸡汤放在了杜远的桌上。杜远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胡姬的舞姿,一脸的色狼相,对那香喷喷的鸡汤恍若未觉。贺红梅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盯着他。 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趁着胡姬们进屋换衣服的空当,杜远似乎才回过神来,发现了贺红梅与她的鸡汤。 “对不起对不起,贺小姐您来了多久了,我竟一直都没有看到,真是怠慢了,不好意思。”杜远显得很是不好意思。 “不要紧的,唯大英雄能本色。杜庄主是大英雄,自然也就喜欢美女喽。不是有句话叫做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么?英雄本就是不拘小节的啊。杜庄主不要因为我在这就有所顾忌,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只要在一边看着你就行了,我不会吵着你,更不会破坏杜庄主的雅兴的。”贺红梅笑嘻嘻地说道,显得很是宽容大度。于是杜远就哈哈大笑。于是在第二天仆役大惊小怪地发现杜庄主的青铜酒杯已经被人给捏扁了。 杜远本来也很喜欢书房的清静雅致的环境,本来在他想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都是在书房里坐着,一杯清茶足以让他静静地看着太阳东升西落一整天了。但是自从贺红梅也喜欢到书房看他读书写字之后,他便觉得书房是一个牢笼了。 一开始杜远喜欢在贺红梅来的时候暂时放下他的茶杯,开始了写字作画。贺红梅也不说话,只是远远地坐着,睁着她那双美丽地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于是杜远在写字的时候经常写出了错别字,在画画的时候经常在猛虎下山图的老虎头上添了两只角。于是杜远便再也不出现在书房了。 当天晚上卓非凡是在正气山庄后园的茅厕后面地草地上找到杜远的。当时杜远正在咒骂可怜的铁多雄:这臭小子怎么动作那么慢,为什么还没有打过来呢? 卓非凡忍着笑在他身边坐下:“怎么都被人逼到这份上了?” 杜远哀怨地瞄了他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谁知道怎么贺红梅一下子好象变精明了不少,更可怕的是她的脸皮厚度都快赶上你了。无论咱怎么冷嘲热讽冷言冷语,她都是眨巴眨巴眼睛对着你傻笑,让你打不得骂不得,真真气死我也。” 卓非凡笑道:“其实贺红梅也挺不错的,人长得又漂亮,而且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可本性还是很纯朴可爱的,你为什么不试试和她相处。咱们来这之前,我们那不都流行人鬼恋么?” 杜远沉默了一会,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缓缓地说道:“其实人的感情并不是无限多的,从前付出了太多,到了现在就剩下了一点点,当然是像个守财奴似的,不再愿意轻易地付出真感情。”杜远拍拍身上的草屑,又续着说道:“何况我如果真要找个伴的话,我希望她是能够接受我的一切,陪着我一起难过一起开心,一起慢慢变老的人,贺红梅既不是这样的人,而我也没有慢慢变老的资格,没有给我的爱人正常生活的资格。” 俺说几句:写这章不是俺的本意,是俺老婆看到俺整得小贺同志太惨了,同情心发作以分手相要胁才写成的。写得苍促大家见谅。我本来是想给杜、卓安排一三角恋的,现在不知怎么收场,大家给个意见。谢谢。 战起 美好的日子终将过去,无论所有的人愿意还是不愿意,在明世祖九年的九月十八日,也许是因为铁多雄觉得对付一个小小的正气山庄不用太多的兵马,也许是因为铁多雄不能忍受杜远对他的污辱。铁多雄并没有集合全国之力来攻,而是带着已经集结的四十万兵马,如同一片黑鸦鸦的乌云一样,向正气山庄压了过来。 多罗吉特是济尔吉部落中一名极其出色的将领,同时他也是济尔吉部首领赫木吉特的小儿子。多罗吉特原本对这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十分的不屑,他认为集结了匈奴三分之二的兵力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山庄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虽然这个正气山庄曾经灭亡了孛尔斤部(对于这件事,他们济尔吉部的高层人员与铁多雄一样的暗暗高兴,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付愤怒的模样),但那纯粹是孛尔斤部首领的愚蠢和无能所至。想不到胆怯的铁多雄竟然如临大敌,消耗了无数的粮草和资源,出动了四十万的部队去报复这个小小的正气山庄。多罗吉特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胆小的大单于还能这么安稳地坐在那张尊贵的椅子上,不过幸运的是,再过两年,只要再过上两年,他的英雄的父亲赫木吉特就将代替铁多雄担任全天下匈奴人的领袖。私下他为此十分感谢让他少等上十年的孛尔斤和正气山庄。 前面说过,多罗吉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将领,虽然他认为这次行动太过于小提大作了,虽然他认为只凭作为前锋的济尔吉部就可以轻易地拿下正气山庄----他觉得正气山庄只是因为暗暗地得到了铁多雄的支持才能对抗一下渗入东疆的匈奴小部落。可是他仍然一丝不苟地做好他的斥候工作。在战场上,无论多么弱小的敌人他都不会轻视的。这是大草原教给他的生存之道。 虽然多罗吉特并没有轻视正气山庄,但这几天来顺利地行军到底是让他的警戒心降到了最低。这么多天以来,他除了消灭了几队没有得到消息的商队,抢到了一些财货之外,一个正气山庄的斥候也没有见到。正气山庄的人恐怕都躲在他们的乌龟壳里发抖吧----多罗吉特心想。何况虽然已是秋天,但秋天的太阳依然晒得人昏昏沉沉的。于是他命令带领的一百名斥候下马休息半个时辰以保存体力。一待休息下来,被严厉的军纪约束着的士兵们都是欢呼一声找到一个荫凉的地方躺了下来。 多罗吉特也躺了下来,一边喝着手下士兵为他打来的甘甜的井水,一边盘算着:只是抢了几支汉人的商队就得到了这么的财物,如果打下了正气山庄,那么济尔吉部将得到怎样多的财物呢?汉人还真是有钱哪,不过也好,就像牧牛牧马一样,等到你们有钱了,咱们匈奴人就去抢上一笔,汉人就是咱们匈奴人养的牛马。 想着想着,多罗吉特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了起来,他好象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在梦中他见到一个个穿着草黄色衣服的人像鬼魂似的从地下冒了出来,一个个与他一样喝了井水的匈奴士兵一个个都是手脚酸软,只得任人屠杀。偶尔没有喝水的士兵还没有拿起武器就被一支支利箭夺去了生命。他勉强睁开了眼睛,朦胧中看见一个拿着一把长刀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微笑着对他说:“欢迎你们来到东疆。”然后他觉得脖子一痛,就陷入了永远的睡眠之中。 世祖九年九月十八日,作为匈奴前锋的济尔吉部进入东疆境内。在这天晚些时候济尔吉部首领赫木吉特得知了一个噩耗:他派出的十二支斥候队共计一千二百一十二人已经全数倒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再也不能回到生养他们的大草原了。其中还包括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他们的人头被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排,前面还用他们的鲜血写着一句话:“东疆人民欢迎您。” 在暴怒中,赫木吉特拔出了长刀,疯狂地砍着路边的小树。然后他拒绝了铁多雄让他停止前进,等待中军到来的命令,带领济尔吉部八万人加速前进,恶狠狠地朝着正气山庄扑来。 “这个笨蛋。”九月二十日清晨,杜远看着蜂涌过来的匈奴士卒,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敌人是笨蛋你该高兴才是,怎么你却好象不太高兴似的?”卓非凡很奇怪。 杜远痛心疾首,就差没捶胸顿足了:“一想为了这个笨蛋我居然和参谋们整整花了一个月时间研究该怎么诱敌,怎么伏击,怎么分离前锋和大部队。光是诱敌方案就想了十几套。可是,可是,他他他----”杜远指着对面的匈奴军,手指不停地颤抖着:“他居然就这么一头就撞了过来,我一个月的心血都白费了。” 卓非凡冷冷一笑:“要不是你为了躲贺红梅,你会这么乖乖地走进作战室?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这个计划还真不错。” 杜远颤抖的手指立即停止了颤抖,腰也直了起来,脑袋冲着天空,双手交叉在了背后,用吟颂史诗一样的口气说道:“是历史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历史?阴谋、欺诈和血腥的杀戮是战争不可缺少的内容,但我们的热血,青春和勇气,必将在华夏文明的史书上,写下----”话还没说完,一张天雷符已然飞了过来,打断了他的的自夸。 杜远擦了擦乌黑的脸,挥舞着拳头扑向卓非凡:“你这是嫉妒我想出这么天才的作战计划,你这是不折不扣的嫉妒。” 卓非凡轻巧地闪过这一拳:“我承认利用大雾将匈奴逼入沼泽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不过这里的地形你好象也不太熟悉啊,而且我记得这个计划是孟浩然提出来的。” “作为一支军队的主帅,能够采纳下属提出的良好建议,并对其中不完善的地方进行补充和改良,这正是一代名将的姿质啊。”杜远对自己抢了孟浩然的功劳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卓非凡对杜远厚如城墙的脸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改口问道:“你对这一战有把握吗?咱们可不能就为了这八万人而损失太大了。” “你放心吧,只要引他们进了山谷,后面王胡子和任辉的重步兵团就会对他们慢慢地开始挤压,把他们慢慢地向后逼。加上过一会大雾起来了,他们在地形不明的情况下。就只有慢慢地向后退进这片大沼泽里。” 卓非凡又问道:“那么大雾会准时起吧,如果不起雾的话,咱们这一仗就难打了。” 杜远犹豫了一下:“应该会吧,据孟浩然说这里几十年来在这个季节都会在同一时间起雾的。我也来这现场堪查过几天,每天都会准时起雾的。” 突然杜远的嘴唇开始颤抖了起来,手指着前方:“你你你你你,千万不要过来,你这扫把星每次出场都没什么好事。” 孟浩然黑着一张脸苦笑着走了过来:“庄主英明,据我看这测算,这里一向准时的大雾今天可能要推迟一个时辰才能起了。” 话音未落,一个斥候已急匆匆地赶来,敬了个礼:“报告二位庄主,匈奴前锋预计半柱香后就进入山谷,王、任二团长请二位庄主早做准备。” 杜远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叫道:“天哪,俺地命咋地就这么苦哩----” 三百VS八万 “这日子没法过了。”杜远哀叹着。 正气山庄在这个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兵力,因为打的是利用地理形势歼灭匈奴前锋的主意,所以在这个山谷里正气山庄只放了两个重步兵团及一个骑兵营约五千人左右的兵力。 卓非凡在听孟浩然详细解说了形势之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了杜远的屁股上,然后塞给他三百个步兵,让杜远在山谷口挡住八万匈奴大军一个时辰。杜远刚刚发出了抗议,卓非凡便悠悠地说道:作为一支军队的主帅,对自己制订的作战计划出现如此大的疏漏,自然是该以身作则勇敢地去弥补自己的过失。杜远恨地牙齿痒痒的,发誓此生再不进作战室一步。却也在十七张天雷符的威胁之下,率领这三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谷口堵住了汹涌而来的匈奴济尔吉部的部队。 “卓庄主,用三百人挡住八万大军一个时辰,恐怕杜庄主他----” “不用担心他,以杜远那张臭嘴,和他说过话的人都想把他千刀万剐,不会有人想着一箭射死他的。” 以上是卓非凡和孟浩然的对话,不得不说的是,卓非凡对杜远的了解实在是相当深刻的。当杜远迎上带着八万大军前来的赫木吉特,只说了一句话:“老赫啊,怎么现在才来,辛苦你了,俺代表正气山庄四十万群众和东疆三百万人民欢迎你呀,要不过来喝杯茶休息休息,咱先谈谈判再说嘛,不要一来就打打杀杀的,多不文明啊。” 杜远说这话的本意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可惜赫木吉特一听这话就想到了他儿子的死以及在一堆堆匈奴斥候人头前面写的那一行字。于是赫木吉特的眼睛立马变成了红色,好象看到了红布的公牛。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要放箭,给我冲上去活捉他,我要亲手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割光他全身的肉。” 于是有一千匈奴骑兵便拔马冲向了这个堵在了山谷口叫嚣着要谈判的文明人和他那三百名只拿着盾牌和短刀的步兵。文明人的马腿一软便跪伏了下来,害得文明人只能下马跑到了他的士兵中间。此举引来了匈奴人的大声嘲笑:“想不到不止汉人没用,汉人的马也如此没用。”于是匈奴人的戒心再低上三分。 本来嘛,三百对八万就没有什么好打的。如果前面的士兵拿的是长枪和盾牌,再加上后面有弓箭手进行支援的话,匈奴人还会感到一丝忌惮,要考虑考虑付出多大的伤亡。不过前面站着的只是拿着盾牌和短刀的士兵,对于在马上生活了一辈子的匈奴人来说,这只是一个一冲就散的战阵,也许一轮冲击下来就能把他们冲散,然后就可以像猫戏老鼠一样的把他们分割包围再慢慢地加以玩弄。 于是奉命出击的一千人一个个忽忽怪叫了起来,,用马鞭拼命打着马臀,高举着马刀加速冲向了这只挡路的小螳螂。双方距离在慢慢的缩小着,十丈、五丈、三丈,匈奴人脸上带着嗜血的表情和兴奋的眼神一头朝着这一小支军队撞了过去。 就在匈奴骑兵觉得再往前踏一步手上的马刀就可以沾上鲜血的时候,那三百零一人却同时做了一个动作,他们一曲身,用盾牌护住了自己,便向着马队滚了过来。马上的匈奴骑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得座下的马儿身子一矮人已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飞了出去,摔了个七荦八素。 眨眼功夫,除了在后队而且反应也更快的百余名骑兵来得及拔马远远逃开之外,大部分的匈奴人的战马已被削断了腿,而马背上的骑兵则个个被摔的头破血流,甚至被受伤的战马压死的也不在少数。这些反应快的幸运儿们还惊魂未定,便看见地上站起了一个个拿着盾牌短刀的人,朝着那些还没回过神来的失了战马的骑兵的头颅砍了下去。大怒之下,剩余的骑兵们回身又高举着长枪马刀冲了过来,却不料早有一队人盯住了他们。抛下了盾牌,从腰间拿起弓弩,弓弦连连响动,一把弩竟然能连连发射。不到片刻,那一千匈奴骑兵的血已把谷口染红,一千骑兵竟没有一个能活了下来。 赫木吉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理也不理谷口那个又叫着要谈判的人,左手一挥:“再上,去五千人,下马步战。”赫木吉特有这反应很正常,一千骑兵竟被三百步兵在片刻功夫被人干掉了,此时不找回颜面,杀了这三百人,那么整个部族都要在草原上抬不起头来。何况对面不过三百人而已,便是这八万人一拥而上压也压死了他们。 这个想法没错,可惜他碰到的是杜远及他带领的三百秀字二营官兵。这秀字二营本是杜远和卓非凡招募的江湖高手组成,个人战力极强。与秀字一营不同的是这秀字二营通常作为敢死队出动,而秀字一营则负责渗透侦察等任务。 五千下马步战的匈奴人还未近前便被一阵阵的箭雨射翻了数百人,刚刚近前,杜远便大喝一声,居然带着这三百将士反向他们冲了过来。 杜远一马当先威风凛凛,一个刀花便削断了四把刺向他的长枪。左右脚连环踢出,身边已空出了一片空地。匈奴军中将领见他勇悍,立时便有三名百夫长与一名千夫子向他围了过来。 这四人本是济尔吉部出名的勇士,此时见他们赶来,周围的匈奴兴奋得大喊一声,纷纷退开,为他们让出一片空地。杜远却是夷然不惧,左手一伸,已握住一名百夫长向他刺来的长枪,右手刀光一闪,便将这百夫长的双手连同半截长枪一同砍下。理也不理在地上翻滚惨叫的百夫长,杜远左手一挥,长枪掷出,便将另一名百夫长与他身后的两名匈奴士卒串成了羊肉串。脚下加力,杜远又奔到了那名千夫长身边。狂喝一声,跳了起来,一柄大刀由上至下砍了下去。那千夫长吓得肝胆俱裂,手中马刀举起要挡着这至刚至猛的一刀,却又如何能挡得住。嘶拉拉一声,被杜远连人带刀一分为二。剩下那名百夫长本也是悍勇之士,此时却吓得回身便跑,杜远却不打算放过他。手中长刀打横旋转着飞了过去。连同那百夫长在内的七八个头颅便向天空飞了起来。喷洒出的鲜血将他们身边的人浇了个湿透。 这四名猛将居然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那名千夫长与最后一名百夫长的死法更是让匈奴人心惊胆战,杜远所到之处匈奴人纷纷退避三舍,无人再敢与之争锋。秀字二营官兵士气大振,欢呼一声,加速向前推进。一时之中,这三百人竟压制住了五千匈奴。 赫木吉特看得眉头大皱,左手一挥。又是三千人下马向杜远等人涌人过来。任是杜远天下勇悍无双,任是秀字二营人人武功高强,此时也越打越是吃力,战至此时已有数十人死于匈奴刀下。赫木吉特越看越是心惊:这群汉人个个武功高强不说,个个也是悍不畏死。若是身陷险境,俱都放弃防守,与匈奴士卒一刀换一刀。便是身受重伤,也都不放弃。片刻功夫,他便已看到有三个人盘肠血战,有五个倒在地上之后犹自拿着刀向着匈奴人的脚下砍去。若是正气山庄之人人人如此----想到此处,他不竟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远此时也越打越是焦躁。这秀字二营乃他一手训练出来,此时却要在此处与八万匈奴死扛,他心中虽是万分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眼看此时伤亡渐渐增大,杜远心中越来越痛。他虽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此时陷于众军之中,虽能多杀几人,但也于事无补。何况即是他一人杀尽了这八千匈奴,可后面却还有着八万敌寇。再则即便顶过这轮攻击恐怕赫木吉特也要恼羞成怒,下令放箭。那时杜远虽可保无恙,但这三百将士却是都要战死于此了。 念及此处,杜远一面加力杀敌,一面心中将认识不认识的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从真主到上帝,从黄大仙到观音大士他是一个没漏,只求保佑山谷中的雾气快点起来。莫让秀字二营全军覆灭于此。 似乎天上神仙终于给了杜远个面子,正当杜远越来越急躁的时候,一去火箭在山谷后升起。杜远一见精神大振,纵声叫道:“咱不和这般野人打了,熊飞你带人先撤,我来垫后。”说罢反手夺过一把长枪,寒芒一闪,又是四个匈奴人倒在地下。 熊飞远远一声应喏,带人渐渐脱离战阵。便有要趁势压上来的匈奴也被杜远一枪一个挑死。此役秀字二营死伤过半,能够最后退入山谷中的不过八十余人,且也是人人带伤。匈奴损失更巨:先后投入战场的九千人居然死伤了四千余人,整支大军更被人硬生生的阻击了一个时辰。人人对这一小支部队恨之入骨,且敌军主帅更在其中。此时见敌人败逃,都是眼巴巴地望着赫木吉特,盼他开口命令追击。 赫木吉特却不是笨蛋,微一沉吟,开口下令道:“我带五万人尾随追击,若是他们败退回正气山庄则趁势攻击。剩下三万人在此压阵,待我军安然通过这个山谷之后再行出击。” 聚歼 “意料之中。”王胡子转头对任辉说道:“济尔吉部不过八万人马,一路上掉队的、被我们干掉的也有三千多人。加上刚才的损失和赫木吉特带去追击庄主的五万人马,驻在山谷前的不过二万余人,而且还都是些老弱疲兵。半个时辰,再加强你一个骑兵营,半个时辰你可有把握全歼他们?” 任辉白眼一翻:“半个时辰,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比你要早到山庄。一柱香时间够给他们送终了。倒是你带一千五百人得给我死死的把这班子强盗往前压,别等不到我来支援你就软鱼了。” 王胡子笑骂道:“你不就比我早来三天吗?充什么老资格。待会打仗注意着点,你欠我那场酒我可还没喝到肚子里呢。” “爷我没杀完这班子狗强盗可还死不了,倒是你得小心,到时候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喝不到我那场酒可得怨你自己命苦了。” “呸呸呸。”王胡子朝地上吐了三口唾沫:“你死了我还死不了呢。少跟我这打嘴仗,是骡子是马咱拉出去溜溜。老规矩,咱赌一场酒。你要半个时辰之内把山谷扫清了咱就算扯平了,要是超过过半个时辰你可注欠我两场酒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啪”地一声,两只手在空中一击,王胡子和任辉同时一笑,各自回头组织攻击。 此时无论是进了山谷的赫木吉特还是留在谷外的匈奴三万人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在谷外的匈奴人要比赫木吉特早走一步。当他们还在乱哄哄地扎营的时候,一支部队已经在任辉的带领下掀开藏兵洞的伪装的很好的大门,用弓箭展开了他们的突袭。 匈奴人不愧是在草原上做了一辈子强盗的人。当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虽然尚未有军官的组织,已经拿起了盾牌,迅速地躲在了最近的掩蔽物之后。 可惜这第一轮的火箭目标指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在他们营中的几个不起眼的土包。轰轰轰,爆炸声接连响起。早已埋在了他们集结地的炸药包一个一个地被引燃了。匈奴人从未听过如此巨大的声响几乎被这震耳的声音给震呆了,匈奴的战马更是早已炸了群,再优秀的骑手也无法驾驮自己的战马,一个接一个的被战马掀翻下来。 任辉没有给匈奴人重整队伍的时间,骑兵营在他的指挥下飞快地冲入敌营。雪亮的长刀来回地收割着匈奴们的脑袋。终于等到他们穿过匈奴的大营,匈奴人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一拔马头,骑兵营回头又顺着另一条路杀了回去。如是冲杀了三趟,骑兵营终于在匈奴大营的后方停住了脚步。可是这区区五百人已经给匈奴大营造成了最大的混乱----兵找不到官,官也找不到自己的兵。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狂乱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刀枪。 鼓声响起,在匈奴大营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分别有一个一千人的重步兵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地向前推进。最前面的一排人拿着一人高的盾牌。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拿着三米长的长枪的长枪手。再后面上弓弩手。利箭像雨一样地从匈奴们的头顶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匈奴人被钉在了地上。偶尔有几个重新骑上战马的匈奴人拼死向他们发起了进攻,结果却对那像刺猬一样的长枪束手无策,被长枪手们一个一个地轻松刺死。有几个聪明的匈奴人集结起来向北面逃去。却发现那五百汉人骑士已经十人一队分成了五十个小分队,如果匈奴人多就几队人联起手来不远不近地跟着,手中的弩箭像点名般地射向逃跑出来的匈奴人,推动战马的匈奴人在速度上完全没办法和马匹搞衡。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死亡或投降。 山谷外的匈奴人要比谷内的匈奴人幸运得多,至少他们还可以选择举起双手。可山谷内的匈奴人除了死亡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当大雾弥漫在山谷内的时候,赫木吉特已经感到有些不妥。他让士兵们放慢了脚步,仔细地搜索前进。没过多久,远方传来的巨响让他心惊胆战,他疯了似的用鞭子抽打着士兵,命令他们立刻转身离开这个山谷。 可是这个命令下得太迟了,在谷口出现了一排浑身长满刺的铁轮子,这些铁轮子有一人多高,重约八百斤,在王胡子的命令下一个一个的铁轮子朝他们推了过来。每一个铁轮子都开出了一条用血和肉组成的道路。王胡子估计这二十个叫铁滑车的玩意至少带走了匈奴一万人的生命。之所以说估计是因为谁也没办法从这条沾满了肉泥的道路上数出几具完整的尸体。 赫木吉特看着这满地的血肉,想起带领八万大军从草原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几疑自己陷入了一场恶梦之中。 可惜,恶梦还没有结束。一块块足有两人多高的布满尖刺铁盾竖了起来,慢慢地但又绝不停顿地向匈奴军挤压了过来。每面铁盾的后面都有十个力士在推动前进,后面还有五个弓箭手利用预留出的射击孔不停地倾泄着箭雨。没有哪个匈奴人还敢上前推倒它----即使侥幸躲过了箭雨冲到了铁盾前面,它那明晃晃的尖刺也让你无从下手。更何况就算推倒了一面马上就会有第二面盾牌挡了上来,王胡子可是足足准备了一百五十面这样发铁盾,一共排成了三排。 赫木吉特脸色苍白,在他稍微恢复了思考能力之后,他命令队伍转身向后猛冲。这个命令使他丧失了最后的机会。如果他能够命令部队向前决死攻击的话,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也许还能突破王胡子的阵型。毕竟王胡子的手中只有一千五百人。三排的铁盾也未必是那么的足够。可是赫木吉特此时早已吓破了胆子,他宁愿回头面对妖魔也不愿再面对这些铁刺猬了。于是匈奴全军向后狂奔,谁都不想在这些盾牌前丢掉性命。 失魂丧胆的匈奴士兵在浓雾中终于遇到了妖魔,许多人只觉得脚下一松,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下传来,仿佛被妖魔的手抓住了脚脖子,很快的便被拉起了地狱。一时之间,呼救声四下响起,在浓雾中谁也不知道究竟遭遇到了敌人什么样的埋伏。本能地,匈奴士兵们拿起了刀四下乱砍,这样却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待到好不容易弄清了情况,稳定了阵脚。赫木吉特绝望地发现一面面闪亮的盾牌又向他们逼了过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卓非凡看着浓雾散去后的沼泽上那残留的刀剑、旗帜,下意识地发了一声感慨:“咱们这样做会遭天谴的。” 杜远拣起一面匈奴的军旗,用力把它撕成了两半,然后丢向了大沼泽:“会不会遭天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告诉赫木吉特这条通往正气山庄的‘近路’,我一共派去了三十七名斥候。其中三十六人被匈奴人问也不问一刀就给杀了,只有一个人成功完成了任务,然后也被匈奴人杀了。这三十七名斥候都是武功高手。可他们为了不让匈奴人怀疑,没有一个人在生死存亡的时候用了武功。他们就这样死去了。我一直在想啊:他们临死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我也想不通,我只知道为了这三十七名优秀的斥候,哪怕这些匈奴再活过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再杀死他们一次。 夜袭 “打完这一仗也许咱们该好好的聊一聊了。”卓非凡淡淡地对杜远说。 “聊什么?”杜远一挑眉头。 “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刚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你身上的杀气很浓,但却又不同于一般吸血鬼杀人杀多后的死气。”卓非凡徽微地跷起了嘴角:“于是我一连追杀了你三千里,从北国到南疆。可是我当初道法不高,你并不是没有杀了我的机会,而你却只是躲着我,甚至有好几次在我遇险之时,却还有神秘人相救,难道我运气真的这么好吗?” 杜远哈哈一笑:“我做事随心所欲,全凭自己喜恶,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卓非凡却不理他,又续道:“我修炼道术三百余年,已达返老还童的境界,但在道术的杀伤力上却比不上一个修炼二十年的小道士。师尊曾说我身负重伤,不但丧失了一段记忆,更是功力大退。我一直想知道是谁让我身负重伤,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师尊也从不肯告诉我。我从第一次见你就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杜远抬头望着黝黑的天空,沉思了很久,方才说道:“道术中有一种叫破茧重生的法门,这门道法本是因为天道无穷尽,人力却有时尽而创。许多修道之人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天道,却因为身体的老去而只能用兵解或尸解的办法用另一种生命形式来探索天道。所以有人创造了这破茧重生之法。当大限来临之时,将全身的法力换取身体的重生,使得自己的身体能够恢复青春,破茧重生之后虽然法力全失,可是道心还在,重新修炼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不过,破茧重生还有另一种用法----那就是把自己承受不了或是会影响自己道心的记忆在破茧重生的时候抹去。待到道心大成之后才会重新想起。” 杜远深深地看着卓非凡:“你确定自己已经做好了重新回忆起那段记忆的准备了吗?” 卓非凡默然不语,杜远拍拍卓非凡的肩膀:“不要想这么多了,如果你想通了就告诉我,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至于现在----”杜远一指前方夜幕中的匈奴中军大营,语气转为清冷:“该是我们给铁多雄一个难忘的礼物的时候了。” 暗夜之中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杜远悄悄地感叹了一声:“好一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啊。” 嗖嗖两声轻轻的弦响,营门口的两个哨兵的咽喉插上了两只利箭,他们连一声示警都没有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来。人影闪动了一下,立刻有几个人冲了出来将他们拖走。两个穿着匈奴服装的人又站在了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匈奴的大营外,草地好象复活了过来似的,无数条人影从地上一跃而起冲起了营门之中。 一队巡逻的匈奴士卒恰好经过此处,见此情景刚想开声喝问,两旁的帐篷后又出现了几个黑影。有力的手臂已经掩住了他们的口,一把涂成黑色的短刀从肋下斜刺入了他们的心脏。 过不多时,便有两人回到了杜远的身旁低声报告:“匈奴的粮草营和工匠营已装上了炸药。”杜远满意地一笑,手执长刀站起身来大喝一声: “杀!” 一声声地喊杀声如若一声声惊雷打在尚在睡梦之中的匈奴人头上。一支支利箭刺破了帐篷顶部,落在了匈奴人身上。无数尚在睡梦之中的匈奴人失去了生命。 无数的人影晃动厮杀,尚未拿起武器的匈奴人遭到了一面倒的屠杀。匈奴人的军官勇敢地举起了火把,招呼着士兵向自己靠拢,以结成军阵。但没有多久,一根漆黑的箭总是像长了眼睛一样刺入他们的胸膛----这就是卓非凡训练多时的夜射。如果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在正气山庄的士兵中混杂着几个身穿黑袍,手拿黑弓,弓上搭着黑色长箭的沉默的士兵。他们便是专门为了对付这些勇敢的匈奴军官的夜射营。 当勇敢的军官倒下,恐惧像瘟疫一样弥漫开来。匈奴士兵四下逃散着,全然没有想到来袭营的只是一支不到五百人的小部队。 当铁多雄好不容易在未受袭扰的后军大营中调来了三千马队的时候,这些偷袭者早已像他们神秘的出现一样,悄悄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铁多雄正要下令追击,一声声的巨响又在军营响起。堆积如山的粮草和攻城器械在爆炸声和火焰的吞食中化为乌有。他只得恨恨地下令放过这帮无耻的偷袭者,带领人马回头救火。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对于匈奴人来说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匈奴士兵不及回到自己的帐篷便倒头睡了起来,可铁多雄和将领们却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他们在汇总着损失,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此次遇袭,有六百八十二人死亡,三千三百零七人重伤,轻伤尚未来得及统计,据估计超过四千人以上。轻重伤员大多是在混乱中自相残杀造成。粮草被烧毁了三分之二,预计只能支持全军半个月不到。攻城器械全部损失殆尽。”汇报完损失的情况,无人敢再说话,大帐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 铁多雄铁青着脸咆哮起来:“也就是说包括前锋济尔吉部的损失,我们已经有近九万人失去了战斗力了。我们还没到达正气山庄便已损失了九万人马和三分之二的粮草,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寂之后,同为四大部之一的博尔济部的罗扎站了起来:“正气山庄的士兵不过一万余人,经过两次血战虽然让我军折损了九万人马,自身损失也必定惨重。我军虽屡受挫折但乃三十倍于敌。现在当务之急是回草原催运粮草。以正气山庄的战斗力来看,我军未必能在半个月内攻下正气山庄。另,正气山庄以弱敌强,所能恃着不过是些汉人的阴谋诡计,我军不若以堂堂之阵缓缓前压,将其压制在城中。虽我军不擅攻城,但三十倍于敌的数量,只要不中敌人奸计我军是足以以拿下这小小的正气山庄的。” 铁多雄大喜过望:“大主祭此言甚是,不知众将谁可为我回草原运粮。” 罗扎道:“臣愿往。” 铁多雄拉着罗扎的手欣喜地说:“危急关头还是大主祭能挺身而出啊。”两只老狐狸握着手相视而笑,在匈奴主帐内演出了一场君臣相知兄友弟恭的好戏。 铁多雄的想法是:草原的粮草已是不多,此去催粮难免要横征暴敛,若是不能运来粮草,待我攻下正气山庄之后必定治你个怠慢军机之罪。便是按时运到粮草,在横征暴敛之下,罗扎民心也必定尽失。 罗扎的想法是:正气山庄一看就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先让你攻上半个月,待你和杜、卓二人两败俱伤之时我率生力军一举攻下正气山庄。军中威望必定要压过你一头。 至于杜远----他看着匈奴人分兵两路,再看着匈奴主力抱成一团一步一步地慢慢向着正气山庄挪动的时候,他是这么对孟浩然说道:“一群傻冒!对他们策划太多的计谋简直就是浪费。连我们拖延时间的计策都看不出来,真是一群还没进化完全的野人。” 攻城战 “七天!一支几乎由纯骑兵组成的部队用了七天的时间才走了二百三十里路,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铁大单于的领军水平啊。”杜远撇撇嘴表示对铁多雄指挥艺术的不屑,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周围的士兵大声喝道:“如果以后我带你们行军的时候你们也这么磨磨蹭蹭的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轰笑声中,周围的战场新丁初上战场的紧张都化作了无形。 “庄主,匈奴人到咱家门口了咱也得表示表示欢迎不是,今晚让我带人去问候问候铁大单于如何?”----说这话的是前些时候在铁多雄手上吃了大亏的何铁军,他前几天伤没好利索,赶不上参加在山谷里的会战,很有点不甘心。此刻看到匈奴大军在城下安营,不禁手开始痒痒了起来。 “去去去,你当铁多雄真是智障人士啊。前几天刚吃了大亏他能不知道防备啊,晚上弄几面锣敲敲,表示一下咱们的态度就行了,冲出去干嘛?找死啊?”杜远挥挥手,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杜庄主,咱们现在还该做些什么?”说这话的是老成持重的孟浩然。孟浩然出身文人,后虽投笔从戎当上了参军,毕竟未曾经过几次大仗,如今看见城下大军云集,虽然早知已方早已准备周全,心下还是不安。 杜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该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别来烦我,先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铁多雄的攻城器械被我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只能到了这赶工现做。周围又早被你坚壁清野了,他就算要砍棵树都得跑个百把里地才能找到。三天时间他能做好准备就不错了。” 其实杜远对铁多雄的候凭价如果让铁多雄听到会觉得杜远这个人很不厚道。不过又话说回来杜远他从来就不是个厚道的人。这些天来铁多雄的眼睛里没有一天不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很努力地掌控着自己的军队,但是杜远的无赖打法让他觉得很无奈。 虽然在罗扎带走本部四万人的兵力去运粮后,他还拥有二十七万的军力,实力远超正气山庄,但他始终觉得自己的部队像一群被恶狼盯上的羊群。无数正气山庄的小股部队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地盯着他们,一旦露出了些许破绽便像恶狼般恶狠狠地扑上来咬下一大块肉。 在行军路上,他如果派出的斥候人数少于一百人,基本上便是有去无回。到了晚上大营外头爆炸声锣鼓声更是响成了一片。你起兵迎敌吧,他们却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你不理他们蒙头大睡吧,几支小部队却又合成一股,对你进行突袭。搞得铁多雄是焦头烂额。想设圈套引他们上钩吧,这帮无赖却又偏偏精明得很,居然从来都不上当。哪怕前面的诱饵再可口他们也不去吃。 无奈之下,铁多雄只有拼命地增加斥候的数量,以至于每支斥候队的人数最高达到了上千人。然后又让手下在夜晚加强防守,每天都派人拿着火把寻视营地的周围。搞得每个人都精神紧张疲惫不堪。但即使如此,草丛中突然射出的利箭,井水里投下的毒药,河中冒出的杀手仍然不断地给铁多雄的部队造成伤亡。最让铁多雄生气的是他们很少杀死匈奴士兵,井里投下的基本上也是些泻药之类的东西,往往只是让匈奴士兵们重伤。可每一个伤员至少要占去一个健康的人来负责照料。更别提为了给他们治伤造成的药品紧张。而且伤员们的**让士兵们的士气大跌,每个人都显出了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来。铁多雄现在是进退两难,他开始怀疑自己迫不及待地进攻正气山庄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能发出奇怪爆炸声的神秘武器,一个时辰内全歼八万大军的强悍战力都让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安了。唯一叫他得意的是他对罗扎隐瞒了后军大营中仍有十日存粮。然而现在他也开始在想当初如果不赶走罗扎而让他来当炮灰是不是更好些。 所以当铁多雄看到正气山庄的城墙时他长吁了一口气----不论如何他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了。因为他的粮草不像他跟罗扎说的那么少,而且罗扎的离去让他有了更多的余粮。虽然在当地征集不到军粮,连为了重做攻城器械砍根木头都得跑个几十里地。虽然仍连续不断的敌军造成的伤亡上报,可是铁多雄依然稳稳当当地做着做战的准备工作,而不去试图冒险攻城。更何况杜远已经主动放弃了三个卫星城,把人员都放进了正气山庄,这更让铁多雄放心了。在他心目中正气山庄这个既不高大而且防守人员也不多的孤城是经不过他几天堂堂正正的攻击的。按杜远的话来说就是铁多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忍者神龟。连朝他脸上吐唾沫都可以忍得下来。 五天后,铁多雄终于做完了所有攻击前的准备工作,重新制造的攻城器械密密麻麻地在城池前面排列着。和这些器械站在一起的是一万名个个都两眼布满血丝杀气腾腾的匈奴士兵。因为孟浩然坚壁清野和秀字营游击战术的成功,铁多雄比预计中推迟了两天才完成了准备工作。所以匈奴士兵们也多受了两天两夜的骚扰。现在终于有机会和这些无耻之徒面对面的作战的时候,所有匈奴人都准备好好的释放一下这些天憋足的火气。不用铁多雄做任何的战前动员,匈奴士兵们的士气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下马步行的匈奴士兵推着云梯、攻城车等等攻城器械向城墙冲了过去。布置到位的投石机也向城墙倾泄着他们的怒火,似乎小小的正气山庄就像纸糊的一样会被他们轻易地撕碎。 可惜正气山庄的远射火力要比匈奴先进得多,连投石机都是用精钢和弹簧所制,更别提还有脚踏弩连射弩等等的防守利器。无论是射程还是精确度都要比匈奴粗陋的投石机和弓箭要高得多。所以匈奴的投石机没有射出几发石弹便被正气山庄利用投石机投射出来的炸药包给全数炸毁。 至于冲锋的匈奴士兵们比起他们更惨,他们还未走进自己弓箭的射程便被一支支飞来的利箭穿透了胸膛。手上的盾牌挡不住被杜远称之为地毯式射击的箭雨,未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夺去了生命。在他们出发的地方距城墙不过五百步。但居然没有几个人能在这条仿佛通往地狱的道路上幸存下来。偶尔有几个盾牌特别大,身材特别小,运气特别好的家伙冲到了城墙下面。但失去了云梯和一切攻城器械的他们只能手足无措的在城墙下面发呆,然后被正气山庄的箭手们一个一个的射死。当溃退发生时,这些匈奴士兵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正气山庄的弓箭手们,只求能快一点脱离这地狱之旅----但是他们失望了,当正气山庄的投石机消灭了匈奴的远程火力后,便把目标对准了他们。一个个炸药包在他们的头顶和退路上爆炸,彻底截断了他们生还的希望。最后,除了一个在进攻开始时就扭伤了脚的士兵生还外。其它人都倒在这条不过五百步长的通道上哀号着死去,永远留在了东疆。 铁多雄和他的部将们看得头晕目眩目瞪口呆:虽然没有指望着这一万攻城部队能一举拿下城池,但是作为试探敌人攻击力的一万人居然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便被全歼却让他们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气山庄虽然已是战果累累,战绩辉煌。谁也知道这是个难缠的敌手,但当亲眼看到他们居然有着如此恐怖的战斗力时,感想绝对和听说的不同。观战的匈奴将士都觉得心里一沉,随即开始暗暗盘算撤军的事了。 “娘的,你们这帮败家仔。一下射出去老子三分之一的家当。如果铁多雄那老小子不是个忍者神龟的话,再来冲上几次看你还拿什么射击。”这话是杜远在这一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对心满意足嘻皮笑脸的何铁军说的,全然忘了是自己让何铁军全力射击,给铁多雄一个下马威。 如果自己所剩粮草不多,而且敌军的战斗力又超级强悍的时候该怎么办?一个有理智的将领毫无疑问是选择撤退,保存实力来日再战。而铁多雄无疑是个很有理智的人。这也是杜远心里打的小算盘。 可惜的是,连日来所受的气已经让铁多雄快要气疯了,在这小小的正气山庄他受了太多的屈辱,他的大单于宝座也变得越来越摇摇欲坠,这不能不让这个天天想着带领匈奴人恢复往日荣光的人恼火。事实证明:稳重的人被惹急之后会比一般人更疯狂得多。他否决了部下请他撤军的建议,将部队分成了四拔,从四面昼夜不停地狂攻正气山庄。他的想法是:我不能得到的东西也不能让罗扎得到。四大部族已去其二,所以十年后我待匈奴人恢复元气还可以重新寻找机会坐上这个宝座,但却不能让罗扎有机会带着匈奴人入主中原。 他本是打着消耗匈奴人实力的主意进行这场决死的进攻,但却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正气山庄中的士兵不过五千余人,而且箭支炸药也不是很充足了。这看似疯狂的一拳实际上重重打在了杜远的软肋上。 杜远的日子难过了。 破袭 “狗日的卓非凡动作怎么这么慢啊。”杜远一边砍杀着冲上城墙的匈奴一边对何铁军抱怨道。 何铁军挥刀砍死了一个冲到他面前的匈奴,也是一脸怨气:“早知道这样,就算伤没好也得跟着卓庄主一块走了。至少卓庄主的运气一向都比你好。”自从他被杜远从匈奴大营中救回来之后,何铁军也不像从前一样一脸正气了,按杜远的话来讲就是何铁军终于融入了正气山庄的大家庭了。 “怎么,我的运气很差吗?” “这还用我说啊,这个问题的答案地球人都知道哇。” 一边聊着天一边挥刀杀人,这两人过得还真不无聊。 说实的,这杜远的运气是比较差。无论什么样的好计划在他手上总会出点漏子。上次在山谷的事就不说了,这次居然能让铁多雄这么一个“稳重老实”的家伙变得这么疯狂,杜远心中也是郁闷无比。 一开始,当匈奴人疯狂进攻开始的时候,还能靠利箭和炸药包顶着。慢慢的杜远也发现不太对劲了,匈奴人简直就是不计死伤地进攻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打残了一队又冲上来了一队。很快的,箭支和炸药包都用完了,匈奴人冲上了城头。杜远开头还把几个刚冲上城墙的匈奴人一手一个高高地抛出了城墙,用来鼓舞鼓舞士气。但是后来他觉得不再需要他这么做,因为冲上来的匈奴人越来越多了,还不如用刀来得快一点,也能减少一下其它人的压力。 是最后铁多雄突然惊喜的发现这正气山庄的箭支似乎不是很多,庄丁的训练也不是像传说的那么好。铁多雄对正气山庄团练的评价是:称得上是一流的强兵,但不是那么的不可战胜的样子。机会啊机会,人的一生中有几次机会啊。铁多雄发现自己的决死进攻居然试探出了正气山庄的弱点。大喜过望的他立即下令调整了人海战术的进攻方法,开始有序地进行攻城战。 就这样杜远和何铁军才好不容易撑过了第一天。不过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了。杜远在对天长叹:“老卓啊老卓,你他娘的快点回来吧,大不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也不偷你的符去烧着玩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当想见什么人的时候往往见不到,当不想见某个人的时候某个人却突然冒出来在你面前晃悠。杜远证明了第一句话的准确性,而罗扎却见证了第二句话的残酷性。 在罗扎带着他从草原赶来的大群牛羊走到了距离正气山庄还有一百三十里外的落月坪的时候,他遇上了让杜远牵肠挂肚思念不已的卓非凡。 当然如果卓非凡是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话,罗扎是非常高兴的。可惜,随卓非凡来的还有一万五千人的正气山庄主力部队,罗扎就高兴不起来了。 当时为了保护粮车以及放牧牛羊,罗扎的四万大军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散兵线,罗扎能够掌握在手中的不过是他八千的近卫部队。看着突然在前面出现的正气山庄的部队排着整齐的队列,手中拿着闪烁着寒光的马刀正准备进行冲锋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卓非凡在和杜远的接触中早已被他改造成功,脑子里也没有什么骑士战争的概念,趁他病要他命是杜远反复溉输给他的道理之一。于是从修真之士的神坛上坠落下来的卓非凡毫不犹豫地下令冲锋。 首先夺去匈奴人生命的依然是阵阵的箭雨,按杜远的话说这种超远程打击工具那是要大用特用的。脚踏弩落月弩连环弩集射弩一起发射。在箭雨的覆盖下匈奴骑兵们大声的哀号着,未等双方近身搏斗,罗扎的八千近卫已经先死了一半。精钢制造的黄鼠狼二型轻便自行投石机(向天书奇谭敬礼)投射出的炸药包随后也加入了死神的合唱,他们虽然不能带给匈奴人比弩箭更多的杀伤但却严重的打击了匈奴人的士气,打乱了匈奴人的队列。 最后冲出的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马刀的骑兵成了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匈奴人再也不听从将领的指挥,纷纷拔转马头,准备逃回自己的家乡。至于罗扎----他在第一轮箭雨尚在天空中划过的时候,挺身而出对着全体匈奴将士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顶住、顶住,给我死死的顶住,我去给你们搬救兵去。”说完这番话,他就转身做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个逃兵。 痛打落水狗是杜远教给正气山庄全体将士的一个信念,卓非凡显然也没有放罗扎安安稳稳地回到草原的念头。东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官兵们紧紧跟在了溃败的匈奴兵后面,用弓弩和马刀不停地驱赶着他们,打破他们结阵抵抗的希望。用事实告诉匈奴人一个真理:只要你不傻傻地留在原地抵抗,而且只要比别人跑的快上那么一点点。那么,马刀和利箭便不会落在你的身上。 这些行动给罗扎造成了更大的麻烦。当他命令手下的军官们带着士兵为整支部队的“战略性撤退”进行掩护时,那么他们要么拒绝执行命令,要么干脆拿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些还算好的,当他用马刀进行威胁的时候,不知谁在后面给了他一腿,叫他跌了个狗啃泥。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他的手下甚至骑走了他的马。 不过当他被人带到卓非凡面前的时候,还是显示出了草原霸主的风度。他面对着锋利的马刀死也不肯对卓非凡跪下,只是静静地问了卓非凡两个问题:“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现在在正气山庄的是什么人?” 卓非凡微微一笑:“难道你们的探子没有告诉你们正气山庄还有一支维持日常治安的武装捕快部队吗?” 罗扎全身一震,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嘴边露出了一丝苦笑:“想不到我们的探子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刺探不到。我军安能不败,安能不败啊。” 卓非凡刚想开口再打击他一下,罗扎已经连滚带爬的到了他脚边,连连亲吻着他粘着泥土和血水的靴子:“今天看到了庄主的雄风,才知道匈奴与庄主做对是蚂蚁和大象作战。庄主的风采在犹如黑夜中指路的明灯,让我知道从前所作所为真是猪狗不如。今天得见庄主天颜,并且能得到庄主的亲自教诲实在是罗扎几生才能修来的福气,罗扎死而无撼。只怕今日一死无人能向草原上的卑贱小民宣扬庄主的天威,请庄主饶了罗扎这一条命,罗扎至今天之后必定唯庄主之命是从----”一番话说得是抑扬顿锉口沫横飞,说到高兴处他还站了起来,用匈奴语为卓非凡唱起了赞歌。 听着罗扎混厚的男中音在帐篷中回荡,听得卓非凡和几个军官面面相颇,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王胡子心直口快,一下说出了大家的担心:“咱们不会抓错人了吧,这家伙是不是杜庄主的亲戚。” “不可能啊,没听说杜庄主在匈奴还有亲戚啊?” 任军抓抓脑袋,也是一脸忧心仲仲的样子:“说不准是远亲呢?” 卓非凡看不下去了,一拍桌了:“你们都想到哪去了,杜远就算是有亲戚也不可能是这个家伙。” 哦----在帐篷中的军官们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结束 “倒楣的铁多雄。”这句话是杜远对铁多雄的评价,也是后世的战史学家对铁多雄的评价。 经过数日的血战,铁多雄的部队已经攻破了城墙。虽然在杜远的指挥下,正气山庄的武装捕快部队发挥了超长的战斗力。但是这支部队毕竟不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而且他们不象东疆生产建设兵团一样有着那么多的重武器。杜远虽然是铜皮铁骨,力大无穷。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正宗的吸血鬼。在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匈奴军之后,他终于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事情就是这么的好玩:如果铁多雄没有失去理智的命令部队疯狂进攻的话,那么他不会知道正气山庄已经是外强中干。如果铁多雄没有发现正气山庄已经是外强中干的话,他也不会改变疯狂进攻的战术。如果他不改变疯狂进攻的战术,或许正气山庄连一天也撑不住。 虽然这样一来,匈奴部队的死伤会少了很多。不过铁多雄失去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时间。 杜远在铁多雄的打击下只撑了三天。三天下来他手上的士兵便不足以防守这四面城墙。杜远只好看着如蚂蚁一样峰涌而上的匈奴大军恨恨地下令,放弃城墙,把进行巷战。 杜远在城内的布置也不是很充足,不过他有足够的信心再拖住铁多雄一天。至于一天以后会发生什么,那只有看卓非凡的手脚够不够快了。 以杜远的身手,他可以再多杀上几个匈奴将领,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杀死铁多雄。不过战争并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如果事情发展到需要杜远孤军奋战的那一步的话。那么正气山庄也已经遭到了极大的损失。 似乎满天的神佛都不想再听到杜远语无伦次,叽叽歪歪的祷告。在匈奴军冲进城内不久,战鼓在匈奴军的后方敲响了。大惊失色的铁多雄派去一队又一队的人马拦截这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部队。但是这支部队却像一个挥舞着巨大镰刀的死神,不到片刻功夫便把拦截的匈奴部队给撕成了粉碎,然后直扑向铁多雄的指挥部----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杜远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要问快问,不要耽误我睡觉。” 卓非凡二话不说撒出了一把天雷符,把杜远轰得跳了起来:“每次你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你何必呢?”看看杜远瞪圆了眼睛一副要开打的样子,卓非凡赶忙又说:“先别闹先别闹,有正经事要问你呢。” 杜远没好气地吼了一声:“有话说有屁放。” “你真的准备走了吗?” “留在这儿干嘛?二皇子已经率兵出了嘉山关,横扫草原。许雄也被革了职,接任的贺远山多多少少也得给咱点面子,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威胁到东疆了。正气山庄本来是为了保护在东疆的汉人才建立的,现在已经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难道你还要我争夺天下不成----”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别再打扰我睡觉了----”杜远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结束语:就这样了吧,结尾是苍促了点,不过下星期我要进行定职考试,婷婷老婆在我花了一千五百元现大洋让她老人家去苏杭三日游之后也对我表示原谅。谢谢给我关注这本书的各位朋友,谢谢给了推荐票的各位朋友,谢谢收藏这本不成熟的书的十三位朋友,谢谢。 第一章 老鼠和猫 都市的午夜,依然是喧哗而又嘈杂的。在彻夜不熄的霓虹灯管的闪烁中,红男绿女们丢弃了白天时的伪装,解开了勒得紧紧的领带,放纵着自己的欲望,全身心地投入这都市的喧嚣中去。 只有在变幻着五颜六色的色彩的迷虹灯照耀不到的偏僻小巷里,已经陷入梦乡的人们才可以享受到黑夜带来的宁静。 打破这个宁静的是一个一只手拿着酒瓶一边哼着小曲,踉踉跄跄地走在小巷里的理着平头的年青人。很明显,这又是一个刚从都市繁华中走出来的夜归人。 年青的醉鬼似乎是走得累了,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台阶上。猛地挠了挠头,再晃晃脑袋,又用双手使劲揉了揉脸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醉意。 “出来吧,卓非凡,我看到你了。”短发青年对着巷子深处喊道。 巷子深处响起一声声缓慢的脚步声,一个个子不高,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装的英俊的男子慢慢走到了短发青年的面前,盯着他看了半晌,卓非凡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了,杜远。” 杜远一手抚住了额头,显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不就是在你卖假药的时候揭穿了你吗?这点小事不用你追杀我三年吧。你不烦我都烦了。” 眉头一皱,一丝怒气涌上了卓非凡的脸:“我追杀你是为了要斩妖除魔,不是因为什么卖假药。还有,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我卖的是六转清心丹,不是假药。 杜远挥挥手,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不了下次你卖大力丸的时候,我就当没看到。这总行了吧。” “是六转清心丹,不是大力丸。”卓非凡差点咬碎自己的一口小白牙。 “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这总行了吧,没事我先走了啊。”杜远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卓非凡横移一步,挡住了杜远的去路:“你就这么胡扯两句就想走了吗?” 杜远无奈地摇摇头,又坐了回去:“你说凭你这副脸蛋,干什么不好,偏要做道士这份没前途的工作。我还有个朋友是娱乐公司的,要不我介绍你去他那干得了。凭你的条件????”杜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卓非凡一番“啧啧啧,凭你这条件我看就算你五音不全也能做个偶像派艺人,绝对是男女通杀。要不要考虑一下试试?” 卓非凡被这惫赖小子气得满脸通红,手腕一转,一把长剑已出现在手中:“废话少说,动手吧。” “动手?在这里?”杜远冷笑一声,“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一道裂纹无声无息地迅速在地面上延伸开来:“这可是居民区啊。” 卓非凡胸口起伏半晌,终于恨恨地收回长剑:“你究竟要怎样?” 杜远也不理他,抬头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明月,喃喃地说道:“真快呀,明天又是月圆之夜了????” 呼出口长气,杜远站起身来,转头看着卓非凡,神情凝重:“我们之间也确实要有个了断了。不过在这个城市里,我还有一件事没办妥。请你给我一天时间行吗?明天晚上,月圆之夜,鼓浪屿上,不见不散。” “好!”卓非凡一跺脚,伸出了一只手:“明天晚上,月圆之夜,鼓浪屿上,不见不散。” “啪”双掌在空中一击之后,杜远又恢复了他的醉态。一仰头,喝光了瓶中的残酒。随手将酒瓶丢在了一边,踉踉跄跄地从卓非凡身边擦身而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了黑暗之中。远远地传来了他的声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明日一战,在下必尽全力。请君亦不必手下留情。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明日必见分晓。” 卓非凡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巷子中,闭上了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向着相反地方向离开了。 ???????????????????????????? 细心地往脸上贴上胡子,杜远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五十来岁胖胖的小科员的模样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道士跟我斗了三年还是那么实心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当是武侠年代啊。还月圆之夜,鼓浪屿上呢。干嘛不去紫禁之颠哪?今天晚上你就在鼓浪屿上等着吧。不过听说今天可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台风,你千万别冻感冒了。哥哥我可就不奉陪啦。 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一边把要带的东西装进了皮箱。杜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起快跑到了书桌前,拿起一大瓶防晒油往自己身上抹起来,一边抹一边低声的咒骂着:“做吸血鬼就是麻烦,穿上这件高科技的纳米材料制成的衣服还是不能完全挡着紫外线。卓非凡你个俅蛋,害我大中午要跑路,最好台风把你卷去阿富汗,**爷爷一定不放过你这异教徒。” 收拾停当之后,杜远转身再看看这间生活了三个月的房子,拎着包转身关上门钻进了出租车里。 “去机场。” 杜远说完这四个字,眼睛一闭。就不开腔了。 出租车司机本还想跟他唠上几句,转头看他如此的作派,摇头一笑,也不再理他,径直开着车掉头往城外驶去。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看上去像睡着了的杜远突然叹了口气,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卓非凡,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哪。追得这么紧干嘛,又没人给你发奖金。” 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对杜远笑了一笑:“我说过,我们俩就像是猫和老鼠,本来就是天敌。你现在不人不鬼,不容于天道。作为修道之人,杀你是我的天职,又哪里需要别人的奖赏。” 杜远突然发起火来,一拳打在了前排的坐位上,把车前座的沙发生生打出了一个洞:“卓非凡你算个俅。你说我该死我就该死呀?老子本来干干净净的一死了之,谁知道从哪里跑出个傻蛋吸血鬼好死不死地吸了我的血,而且初拥了一半还又偷偷的跑了。搞得老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子命不好,老天爷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现在你又跑出来说什么要替天行道,要替老天爷收了我。有种你怎么不去找老天爷问他干嘛给我这个命,把我变成了这个鸟样。我告诉你卓非凡,老子才不管什么天道不天道。老子走的是自己的道。” 卓非凡神色不变,继续开着他的车:“我知道你有怨气,我还知道我追杀着你这三年你一共杀了四十七个人。在我所见的吸血鬼里你算是杀得最少的了。即使是一个正常人,拥有了你这种能力后,杀得也未必比你少。而且你杀的这四十七个人无一不是罪该万死的社会渣宰。说实在的,我很欣赏你。可是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天敌。或许是老天爷那你去吸食人血。可老天爷同时也让我做了道士,来收了你这吸血鬼。这是咱们的命,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待会打完这一架你自己上去问老天爷吧。” 杜远把身子又靠回了靠背上,恨恨地说:“你是道士你当然信命,不过老子可不是什么道士,才不信什么天命呢。” 卓非凡一挑眉毛:“好了好了,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今天这一架你是非打不可的了。哎,你说你今天放我鸽子被我抓着,应该是我生气才对。怎么现在反倒是你冲我发火,这什么世道啊。”回过头来,卓非凡看着被打了一个洞的汽车座椅,心疼地一呲牙,吸了口冷气:“我说你有点素质好不好,少给我一发火就搞破坏。这车可是我租的,回头我怎么还?被你打成这个样子,少说也得赔一千。” “你不会把车一扔,拔腿就走啊。我就不信你租车用得是自己的身份证。你小子能有这么乖?俅!”杜远没好气的说。 卓非凡笑得挺尴尬:“算了算了,打就打了吧,反正你也不会替我赔。对了,你怎么看出我装成司机的。我这面具挺像的啊?” 杜远一和抚着额头,仰天长叹:“还以为你想到我会跑路,能到这儿来截我,是变得聪明了。想不到还是一脑袋水。你当道士当傻了呀,你见过十六七岁的出租车司机没有?看你这面具说你十五也有人信,哪个敢给你发驾照啊?” 卓非凡把头凑到观后镜前,认真地看了看:“唔,这年纪是好像小了点。没办法哪,观里最近经费紧,就给了我一个面具。只能凑合着用了。哎你靠过来????靠过来点啊,把你的面具让我看看。” 卓非凡转头仔细打量着杜远的面具,还不时地伸出手指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忍无可忍的杜远朝他脑袋就是一巴掌:“给我把头转过去,好好开车。我可不想做第一个死于车祸的吸血鬼。” 卓非凡悻悻地转回头,“切”了一声:“怕什么,就算出了车祸。以你的身手也来得及跳车。车要撞烂了我也正好有理由不去还车,省得我把车完好无损地丢了还得受良心折磨。”旋即他又兴奋起来:“哎,我说你那面具哪买的?比我这个可好多了。摸上去软软的,像真的脸一样。不像我这个硬邦邦的。最主要的是――――这个面具一点都不帅气。面黄肌瘦的,一付营养不良的样子。你那面具还能防紫外线吧。嗯,一定能,不然你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中午上街。” 杜远忍不住得意起来:“那是。这可是高科技产品。是我在香港电影公司里做化妆师的时候发大价钱从好莱坞订的。不但逼真,而且红外线紫外线还有各种射线全都能防。实在是吸血鬼一族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之物。” “你还去过香港?啧啧啧,香港我都还没去过呢。真是的,偏偏香港和东南亚一带是龙虎山那帮家伙负责。早知道当初我拜师学艺那会就该去龙虎山。哪像我们三清观,负责的是西北几个内陆省份,这次能来厦门找你麻烦,还是观里特批的。而且给个经费还扣扣索索的,一点也不大气。对了,你在电影公司里做事,认识不少大明星吧?” “那是,林正英啦,午马啦,跟咱都是哥们。” 卓非凡有点疑惑:“你怎么认识的都是这类的明星哪,你到底在电影公司里为谁化妆?” 杜远面具下的脸似乎红了一红:“我在那专门负责给鬼片里的猛鬼造型定妆。后来鬼片不流行,我也就失业了。” 卓非凡哑然失笑:“吸血鬼给猛鬼造型定妆,这专业还真是对口。怪不得我早几年看鬼片,觉得这些猛鬼样子都挺真实的。还以为香港导演里有高人,想不到原来是你。” “哎,你这面具好像也还不错吧。”杜远戳戳卓非凡的脸:“硬是硬了点,造型也不咋地。不过总算还是蛮逼真的。哪买的?多少钱哪?” “唉,我这可比不上你――――中国大陆乡镇企业出品。在义乌小商品市场买的。才一百二。哎,你那多少钱?” 杜远有点郁闷:“十二万,还得是美金。洋鬼子的东西就是贵。”说完杜远又蹶起屁股趴在前座上细细地研究了一下卓非凡的面具,一拍大腿,终于下了一个结论:“娘的,还是得支持国货呀。看起来除了皮质差点也没啥,下次去义乌我再去买几个来试试??????” 一路闲扯中,出租车飞快地驶离了厦门岛,来到了同安县城郊外的一个偏僻的教堂外停了下来。 第二章 无月之夜 教堂顶上 阿――――欠,杜远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行清鼻涕挂在了他的脸上。拿出手帕胡乱擦擦脸,杜远恨恨地说道:“我说老卓,你要打架也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吗?刮台风了你不知道吗?在屋顶打架很威风吗?冷死我了。” 卓非凡摇摇手指:“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儿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地方。这个地方会给我们的决斗增添光彩,而我们的决斗也能让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流传千古。” “切。”杜远抽抽鼻子:“你倒给我说说看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的。” 卓非凡搬着指头认真地给杜远解说:“第一、高手决斗通常都是在高处举行的。你不能否认这里够高吧。” 杜远低头看了看四周这两层半的建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第二、我们俩功夫都不错,一旦打起来,像这里这么僻静的地方我们即使一时收不住手,也不会伤害无辜。” 杜远“啪”地一巴掌拍死了一只飞来飞去的马蜂。 “当然喽,这里蜂巢是多了点,不过待会台风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马蜂了。”卓非凡老脸一红:“第三、在教堂里做最后的决斗也很适合你一个半吸血鬼的身份嘛。” 杜远伸个懒腰冲着卓非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坐在了屋顶上。 “不要这么不耐烦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教堂,要是把这里给打烂了,以我道士的身份是不会对此感到良心不安的。” 杜远不耐烦起来,忽地一下站起身:“要打就打,哪这么多废话呀。”话音未落,杜远反手从身手拔出一把手枪,对着卓非凡当当当就是三枪。 卓非凡应变极快,一个后翻闪过了头两枪,再硬生生一扭腰,却稍稍慢了一步,让第三颗子弹擦过了他的手掌边缘,划出了一道血线。 卓非凡愤怒了,拔出长剑指着杜远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怎么一点没有高手的风范,你见过有人在高手决斗中拔枪的吗?” “怎么没有,西方决斗就有拔枪,美国牛仔决斗也拔枪。武侠电影你看多了吧,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年代。有种你代表月亮惩罚我啊。”杜远脸皮本来就是刀枪不入,哪怕他这点小小指责。说完话杜远转过身冲着卓非凡扭了扭屁股。其实杜远此时心中大恨:早知道就不要为了省这几个钱而买手枪了,弄把ak不就已经搞定了~~~待杜远懊悔完毕,转过身来时却赫然发现卓非凡已经冷静了下来。 “不要再耍宝了,认命吧。今天注定是你我二人此生最后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八个字后,卓非凡将手中长剑往天上一抛,双手背在了身后。卓非凡个子不过一米七二左右,而且脸上还戴着那小孩的面具,本来看去不过是一个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小男孩。此时突然长身挺立,闭口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杜远。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开来。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此时的的卓非凡却多了一种清新飘逸的感觉。却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长剑嘀溜溜地在卓非凡的头上飞速旋转着,发出尖利的啸声。每转一圈,长剑就会从身子里分裂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利剑。不一会功夫。上千把利剑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在卓非凡头顶旋转着,速度也渐渐地慢了下来。但却给人另外一种威压的气势。 “天剑大阵!”杜远眼睛一眯,惊叫出声。双脚猛一使劲,便待向后奔逃。此时却已晚了。上千把利剑发出嗖嗖嗖的尖啸声从天上呼啸而下,扎在了地面上。绕着整个教堂整整齐齐的围了一个圈。 杜远急忙一扭身,硬生生地顿住去势,又复落下地来。嘴角带着一丝苦涩,杜远缓缓转身面对着卓非凡:“你今天是真的要杀我而后快了。” 卓非凡勉强扯一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你的进境太快了。三年前我初见你时你只能与我拼上十招。现在却能跟我打个不相上下。我的几个师叔祖已经注意上你了。若我这次不能杀了你,他们便要出手了??????” 话没说完,杜远便已明白了卓非凡的意思。三清观的几个老怪物是出了名的炼器狂人,若是被他抓到,定会视杜远这半人半鬼的身体为至宝,将其熔炼成法宝。与其这样,确不如被卓非凡一刀杀了痛快。想到这里,杜远纵声长笑:“也好,从来跟你打斗都是躲躲闪闪,今天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也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几年来的进境。” “好。”卓非凡也是豪气大发,长笑一声:“我从前最恨你只会躲躲闪闪地出阴招,今天终于有机会能和你明刀明枪地打上一场了。今天不管谁生谁死,我都认了你这个朋友。” 杜远做一付哀怨相:“我还以为我们俩早已经是朋友了呢。”在嬉笑的背后,卓非凡却没有发现此时杜远的眼里正闪动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笑声未熄,两人身影闪动,同时出了手。 卓非凡双手一拢,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各样的手势。指间挥动处,雷火闪动。每一次双手挥动,便有几十张符咒,或是几百道浑身闪着金花的火舌向杜远追打过去。 杜远却是另一番样子。他的身形舞动处快捷无比,无数的幻像在空中停留。象有几百个杜远同时出现一般。火舌和符咒不时地穿过空中的幻像,徒劳无功地落在了空地上。便是偶尔有几道符咒或者火舌接近他的真身,杜远手掌凌空往地下一吸,便有一块砖瓦到了手中,再一抛便与火舌在空中相撞,引发一场小型爆炸。或者直接就是手掌一挥,一道掌风便把掷来的符给刮飞。 时不时的,杜远偷得空档,抓起一整片屋顶或是一大片砖石便向卓非凡抛去。奈何卓非凡或许难以打中杜远,对这些砖石防守却是极严。手指微微一动,便飞出一道火舌过来与砖石同归于尽。 久战不下,杜远与卓非凡都是心中焦躁。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狂风渐起,天空中电闪雷呜,正是台风起处的前兆。二人虽然一个半人半妖,体如精钢。一个道术通玄,武功精湛。却也不敢便这般与天地自然的威力正面相抗,都在暗暗思索解决之道。 卓非凡神情一凝,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便有杜远再以砖石相掷,他也不坚持站在原地发符相抗,只是凭着身法闪避。卓非凡的身法虽不快捷,不象杜远那般能够带出一串串的残影,却好象能预知杜远的攻击方向,总是能够间不容发的避开杜远挥出的暗器。 杜远见此情景,知道卓非凡此时正在积蓄法力。若是让他再次攻击,恐怕便是石破天惊的杀着。心中不由大急。全身力量施展之下,身法再快了三分。若说刚才还能在天空中见到他的残影,现在在杜远全力施展之下,加上天色昏暗,竟连一团黑呼呼的影子也看不到了。若不是还有衣襟带出的破空声,杜远就像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只见草木砖石不时的从地上浮起,定在空中,然后突然化身成为利器,不停地犹如泼水般向着卓非凡射去。 突然,卓非凡身形一定。周围射向他的各种各样被杜远掷向他的东西也被他的气劲定在了空中。卓非凡大喝一声:“破!”一口鲜血旋即向着杜远喷出,四溅的血滴将他的胸襟染红。在他周围的草木砖石随着他一声喊,全部在空中爆开。 嘶拉拉天地一阵摇晃后,一道道的闪电纷纷划过长空,却被卓非凡这一口鲜血所引,全部凝成了一道超级粗大的闪电,向杜远劈了过来。 杜远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却又已是来不及。只得将全身力道引向脊背,他竟要以肉体来对抗天威。 轰地一声响过之后,这座以青石条砌成的教堂轰然倒塌。烟雾四散之后,围在四周的天剑大阵已是荡然无存。卓非凡在教堂倒塌之前早就一个翻身跃起,远远地跳开。看到自己牺牲全身一半功力引来的天雷威力居然如此之大,他也不竟目瞪口呆。想到好友终于葬身于自己手中,却又不禁黯然。 就在卓非凡黯然神伤之时,轰――――又是一声巨响。废墟中间的石块纷纷弹开。杜远居然又从废墟里站了起来。只见他混身的衣服已经被炸得稀烂,只剩下几根布条围着下体。全身上下不停地有电光雷火闪烁缠绕,站在倒塌的教堂中央的杜远犹如怒目金刚,威风凛凛。 其实他此时也不过是外表看着威风而已。杜远的身体原本早已给这道天雷已经完全破坏。可在这绝境之中,杜远的凶悍之气反而被激发,黑亮的眼睛渐渐变成了血红。全身功力运转之下,杜远渐渐站起,冲入他体内不停的破坏他身体肌能的雷电被他全数逼出,围绕在他的身体表层。 全身上下被雷火缠绕的感觉可不是好玩的,杜远只感到他的身体似乎正被几百个人同时捏住了,正在各自用力,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身体。巨痛之下,杜远戾气渐盛。突然,杜远亦是啊地大喝一声,全身一抖。身上闪烁着的雷火已被他逼在右臂。脚下用力一蹬,便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向着卓非凡直冲了过去。 卓非凡此时也已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一下子失去了一半的功力,让他挺拔的身形也慢慢佝偻下来。眼见杜远如炮弹一样的飞冲过来,卓非凡也只能惨然一笑,玄功逆转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这口鲜血里,不但带着他残存的功力,更有生命的精气。却不料到底是负伤太重,身体已承受不了连续两次以自身功力吸引天雷的举动。 噗地一声,这口鲜血没能喷洒在杜远的身上。反而一出口便四散开来,淋得卓非凡一头一脸,他也不由自主地瘫在了地上。天空中闪烁的电流似乎像被磁石吸引一样,一道道电光再度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了一起,组合成一道粗大的闪电,飞速向卓非凡扑了过来。 见此情景,杜远大惊失色。重重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巨痛让他的身体又恢复了几分精力。杜远去势不变,直冲到了卓非凡的身旁,狠狠一拳向着天雷击去。两道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又同样巨大的能量在杜远拳头上碰撞开来。 让人炫目的白光一闪之后,便是深深的黑暗,两股巨大的能量居然生生地撕裂了空间。杜远和卓非凡早已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只得任由这张黑乎乎的大口把自己吞没。待到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地上已经失去了他们俩的踪迹。 第三章 生活如此艰难 我却如此无奈 “嗯。”杜远被刺眼的阳光照在眼皮上,刺得他皱皱眉头,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 还没把眼睛完全张开,突然杜远打了一个激灵――――-阳光!!!杜远一下清醒过来。哧溜一下,杜远像只受惊的老鼠似地钻进了草丛中,两手抱着头,然后把头紧紧埋在双手下面。 过了半晌,杜远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地想了又想之后,杜远一咬牙:死就死吧。终于横下一条心,颤颤徽微地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接近阳光。居然没事?! 杜远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然后是脚,再然后他整个人都站在了阳光之下。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杜远快乐的在阳光中尽情地大笑、大哭、大喜、大悲。直到全身再没一丝力气,他才摆出一个大字摊在了地上,享受着太阳照在身上那微微的刺痛。 杜远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那炮声隆隆的年代里。那时候他才刚刚被吸血鬼咬过,老狼军医用药物压制着他体内吸血鬼留下的血液,如果不是后来他在暴怒中破戒吸光了那个小子全身的血,或者他还能像普通人一样,依靠着药物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那个时候,感觉也象现在一样。照在身上的阳光只是让他微微地感到刺痛,他还能跟着战友们一起战斗在老山的猫耳洞里,一起喝酒、一起吹牛、一起杀敌。 峰哥、刘卫华,你们在天上还好吗?还有――――她,她还好吗?一想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杜远心中一痛。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草地上。 等到杜远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慢慢地记起现在的处境。连忙翻身起来环顾四周,一番搜寻后,终于发现了尚在昏迷中的卓非凡。 杜远也不客气,抓起卓非凡就是一阵乱晃,再正正反反地在卓非凡脸上扇了十几个大耳刮子,总算是把他给扇醒了。 卓非凡晃了晃晕晕沉沉的脑袋,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对着杜远怒目而视:“你干嘛打我。” “你个俅蛋,我不打你打谁。不打你怎么把你给弄醒过来?你看看你把我们俩弄哪儿来了?”杜远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保护得这么好,不会出国了吧?” “胡说八道,这里的植物都是中国南方特有的草本植物。我看最多是出了福建省。啊~”卓非凡刚说完只觉脑袋一阵疼痛,忍不住**了一声。 “怎么样,你没事吧?想不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架这么不要命。” 卓非凡苦笑一声:“什么没事?事大着了。我现在感觉身体里空空的,什么功力都没了。看来这天雷咒还真不能随便乱用。” “就是说你全身功力尽失了?”杜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那还有机会恢复吗?” “恐怕很难。” “这太好了。”杜远一副眉花眼笑的样子:“我还以为就我被打回原形了呢,原来你也一样。” 看见杜远一边说着话一边活动着手腕的样子卓非凡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喂,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当然是揍你喽。你小子害得我功力全失,我不揍你揍谁。”杜远挥舞着拳头一下就扑到了卓非凡的身上,卓非凡不甘示弱,也舞动老拳跟杜远扭打了起来。 激战正酣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爹爹,这两个叔叔在这里干嘛啊。” “唔,这个嘛――――其实有一种爱情可以超越年龄、种族、甚至性别的关系而发生。这个这个――――不过要是强迫的话,那就不太好了。宝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一个成熟的声音回答。 “爹爹,宝宝还是不明白也。” “唔~唔~这个这个,宝宝不明白也没关系,只是你要记住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岐视这样的人但是最好也不要做这样的人你知道吗?” “爹爹,宝宝知道了。” 听到这两父子的对话,卓非凡和杜远同时身上一僵。低头看看自己的造型。杜远被天雷劈中,身上只有几片布丝围住了下体。然后两人又扭打在一起。再然后在扭打中卓非凡的衣服也变得凌乱。 嗯,这个这个――――确实像发生了某种不伦之恋的情况。 杜远和卓非凡马上像触电一样的分开来,各自整理着身上的所剩不多的衣裳或者可以说是布料。 杜远的脸皮一般来说比卓非凡是要厚上那么一点,不过一会他已经恢复常态,嬉皮笑脸地对卓非凡说:“好在我这个样子,就算被人误解,总也可以被人想成是‘老公’那一方吧,吃亏还不是很大。你可就惨了,哈哈哈。” 笑了半晌,也不见卓非凡答话,杜远微感奇怪,凑到卓非凡面前一摸他的额头:“没事啊,你不会被气傻了吧?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脸皮厚度都没有啊。我不是也被误会了吗?不用这么想不开吧。” 卓非凡两眼发直,正傻傻地盯着前方。半晌,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杜远,蠕动了半天嘴唇,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话:“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穿的好象是古装也。” ??????????????????????????????????????????????? 半个时辰之后,不知从哪里偷了件长袍披上的杜远和卓非凡正坐在河边的台阶上发着呆。 “哎,我转了一圈好象没看到摄像机啊。”杜远两眼呆滞地看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们。 “我也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叫苏州城。不过好象跟我记忆中的苏州城不太一样。”卓非凡的模样也比杜远好不了多少。 “现在不是都爱玩**吗?会不会把摄像机藏起来了,我们一时没发现?”杜远呆呆看着前方,一脸的苍白模样,看起来就像刚刚被十七八个大汉给圈圈叉叉了一般。 “刚才我们已经绕着城转了好几圈了,想不到现在人真是有钱啊,把影视城盖得这么大啊。”卓非凡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是啊是啊,群众演员也不少啊,就是没看到大牌名星,不然还可以要个签名什么的。”杜远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年妇女走过了他们身边,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在他们身前丢下了一个铜钱:“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无所事事,好吃懒做的。还是正经找个事作的好。”说罢老年妇女扬长而去。 呆呆看了半天,杜远突然狂笑起来:“小卓,你看看你看看,有人把我们当成乞丐了。” 卓非凡却是一脸哭相,颤抖着的右手捡起那个铜钱,递到杜远的眼前:“现在还有人给乞丐这种钱用吗?”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眸中都发现了绝望之色,终于按捺不住心中酸楚,抱头痛哭了起来。 抽抽鼻子,杜远先镇定了下来,对着卓非凡问道:“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按照玄幻小说的套路,你是不是应该拿出几张百元大钞说是绝世名画,或者拿出个玻璃珠子什么的冒充东海明珠,先骗个几百万两黄金花花。说不定还能碰到私访的皇帝太子或者哪家的千金,不但美若天仙而且很能干,还死心踏地的爱着我们其中的一个。” 卓非凡苦笑一声:“我的钱都拿去租车了,其它的零碎因为知道和你这一架很难打,怕有什么损失。早就寄放到宾馆的服务台了。再说了,就咱们现在这副尊容,你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美人心理变态,恐怕才会死心踏地爱着我们了。” 杜远摸摸脸上的面具,叹了口气:“怎么这鬼玩意到了这里就拿不下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的确很难办,卓非凡的面具还好些,不过像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而杜远这副面具,因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杜远在订制的时候将他设置成为一个五十来岁的猥琐老头。如果说卓非凡的面具戴上让人觉得难看的话,那么戴上这副面具的杜远便是让人看了就难受。不用说什么绝色佳人,便是正在河边刷着马桶的一位五十余岁的胖大娘刚才看见杜远之后,也是不屑地撇撇嘴转过头去,懒得再瞧他第二眼。 “要不你再仔细找找?或许还能发现个把遗漏的东西。”杜远还是不死心。 “我都找过三遍了,跟你打架之前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还特地换了身新衣服,哪有可能带着什么东西。你怎么不找找你身上带着什么呀?” “我能带什么,我连衣服都被你招的天雷打得稀烂,我还能带来什么。要说有的话,我也就剩这个了。”杜远脱下鞋子,伸出了破了三四个大洞,露出一个脏兮兮的大姆指,而且脏得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冒牌皮尔卡丹袜子。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又叹了一口气。 “对了。”杜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盯着卓非凡上下打量。 “你想干什么?”卓非凡看着杜远的眼神,直觉地觉得有点不妙。 “我好象记得你有一把法宝叫什么天剑的是吧,听这名字似乎是把绝世好剑吧?” “你想都不要想,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死都不会卖剑的。”卓非凡一口回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又不是说要卖了它,我们可以先把他给当了呀,过上几天咱们就拿着当剑的钱开个作坊,炼炼钢铁呀,浇浇玻璃啊什么的,实在不行就开个活字印刷厂。或者把你打扮打扮,剽窃几首诗词去考状元。到时候再把剑赎回来不就得了。”杜远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卓非凡身上摸来摸去:“咦?你藏哪去了,主动点拿出来吧。” 卓非凡一脚踹在杜远的脸上:“给我把手拿开,我可不想再被人误会了。我的斩天剑已经和我人剑合一了,现在我没了法力,取也取不出来。除非我死了,把我烧了才能拿出来。” 杜远一听这话马上开始忙活着拣柴生火。 卓非凡又是一脚踹过来:“少想这些没用的,玄幻小说的套路行不通要不咱们换个别的套路吧。” 杜远立马把耳朵竖起来。 “咱们可以按武侠小说的套路来啊,先在这儿坐着,说不准待会就有一个自称武功天下第一的老头说咱俩根骨清奇,要带我们上山学武。学不学得成暂且不说,至少可以混几天饱饭吧。” “我呸,凭咱俩现在这副尊容恐怕连人贩子也懒得来卖我们。还什么天下武功第一的老头呢?要是老头不来你是不是还要找个悬崖跳跳,说不准还能找到什么万年灵芝、武功秘芨之类的东东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坐在这等死不成?我都快饿死了。”仿佛要配合卓非凡的话一样,卓非凡肚子咕地叫了一声:“怎么样,你饿不饿?” 回头一看,卓非凡响了一大跳,杜远坐在一边正眼泪汪汪的。卓非凡大惊:“不是吧,就一顿饭没吃而已?不至于都饿哭了吧。要不我先去饭馆里找找看有没什么剩饭剩菜让你先顶顶?” 杜远擦擦眼泪,眼睛通红:“我不是因为饿哭的。我是因为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什么叫饿,只是很久没吸血的时候我会感到全身发烫像着了火一样。我是因为终于又体会到饿的滋味才哭的。”杜远站起身,冲着天空大声喊道:“将臣老祖,谢谢啊。” 卓非凡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变态!” 第四章 谋生不易 “又转了好几圈了,你打听出什么没有?这是什么朝代啊?” “谁知道是什么朝代。只听说现在坐龙椅的人姓朱,十几年前发动革命,刚把前金的皇帝赶下台。不过又不像是明朝,因为皇帝好象不叫朱元璋。而且那个什么前金的残余还在一个叫什么蜀中的地方盘踞着。” 杜远挥舞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为知从哪里掏出来名字叫做《前金秘史》的一本书愤怒地叫道:“这他娘的什么历史,你看看这,居然说岳飞是破坏民族统一的罪人,还有岳飞死后,金兀术居然打进了临安,然后又兵变当上了皇帝,咱们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来了。” “别管是什么世界,唉――――我好饿呀。” “我也很饿呀。” 为了提高效率,杜远和卓非凡决定分头找工作,等到晚上再到河边碰头。一阵猜拳之后,杜远比较幸运的分到看上去繁华一点的南城,开始了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求职生涯。 就象每一个初涉职场的人一样,杜远一开始的目标订的是比较高的。不过这也很难怪他――――作为一个拥有大专学历,能够在cs中凭着手中一把ak枪枪爆头,而且还是传奇中某个行会的老大的杜远,在他自己看来:也许古文造诣是比不上状元、探花什么的。不过作为一名新世纪有文化有教养有头脑懂英文的复合型人才,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不能雄霸天下坐拥三千美娇娘,至少也应该是独踞一方跺跺脚地面就晃三晃的地方豪强吧。 天将降大任于我也,必先劳我筋骨,饿我肚子。杜远嘴里喃喃念叨着。然后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娘的,就当老子卧烧火柴吃蛇胆了,咱就屈尊降贵一回,给别人打打工,就算体验体验生活吧。 杜远的第一个求职目标是郑氏粮行。郑氏粮行门外的墙上贴着的大红的布告上写着:急招账房,待遇从优。 杜远歪着头想了很久:这古代似乎还没有发明复示记账法吧?还有这阿拉伯数字好象记起账来也挺占便宜的。账房应该就是个会计吧?会计怎么也得算是个白领吧?做熟了之后说不定还可以??????咳咳咳,犯法的事还是不能做地。杜远抬头看看门脸,觉得这公司的规模似乎也太小了一点。但是咕咕叫的肚子促使着他勉为其难地迈进了这个郑氏粮行。 小伙计们倒是很热情,听说是来应聘账房先生的。就赶忙请他先坐一下,然后回头去叫老板。还给他沏上了一杯热茶叫杜远稍稍地等一下。 杜远对这些伙计的热情招待还是比较满意的,觉得这个公司虽然小了点不过还是充满着朝气地。唯一不妙的就是空空如也的肚皮似乎在喝了一杯热茶之后叫地更响了。杜远觉得一旦他应聘上岗以后向老板提的第一个意见就是:以后给大客户泡茶的时候一定要加上几个热馒头。 可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杜远要在古代账房界大展拳脚做一番惊天动地的改革大业的革命火种。 当那个胖胖地老板出来之后,上下打量了杜远一番,连珠炮地问了几个问题:“你是本地人吗?如果不是有谁可以做你的保人?是哪家学堂毕业的?跟从的是哪个老师?有毕业证吗?有过从业经验没有?是在哪家商行做的啊?有没有良民证啊??????” 胖老板每问一个问题,杜远就向后退了一步,等到胖老板问到第八个问题,还没问出第九个的时候。杜远已经退出了店门口,灰溜溜地掉头走掉了。 杜远第一次求职――――失败。 身怀锦绣文章,心有千秋壮志,怎奈报国无门。形式主义害死人哪――――杜远下的第一个决心是:如果以后做了教育部长。不管是哪家学校毕业,一律不发毕业证。杜远的第二个决心是:如果以后当了老板,一定唯才是举,绝不以几本证书定人一生。 绕着南城又溜达了没多久,杜远又找到了他第二个求职目标――――全苏州城第九大户,朱衣巷的林老爷家要招私塾先生。 杜远转念一想:做不成白领似乎做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不错啊,这份职业听起来既崇高又伟大,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故事情节的发展,一般说来林老爷家会有一个知书达礼,聪明美丽的小姐,不但死心踏地爱上穷苦的教书先生而且还不计名份哭着喊着非要做小妾不可,最后还得拿出辛苦存下的几百两银子送咱进京考状元。虽说咱现在长得是丑点,但是架不住咱有超越时代几百年的知识,还有――――嗯这个这个――――风度。杜远摸摸自己的脸,不情愿地给自己删去英俊这个词。杜远相信自己现在虽然落魄点,但是打扮打扮还是可以恢复往日的几分神采。 一番打听之后,杜远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位林老爷的生平。知道他好象在哪哪哪做过一任县令,家里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不过杜远并不气馁――――谁知道教了几天书之后,这林老爷的侄女外甥女私生女什么的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到苏州城来逃婚或者观光旅游什么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朱衣巷,却发现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看起来和杜远打着一样的小算盘的人并不少。经过整整一上午的排队,终于轮到了杜远开始面试。这次他连一口热茶都没有喝上就赶忙逃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在林老爷要求杜远当场赋诗一首的时候,杜远声情并茂地用浑厚地男中音深情的朗诵了一首毛爷爷的《沁园春?雪》。 在他朗诵个开头的时候,林老爷拈须微笑。在他朗诵第二段的时候,林老爷面色凝重。在他朗育第三段的时候,林老爷面如土色。在他第四段刚开始的时候,林老爷拍案而起,冲着屋里大喊一声:“反了、反了,大牛、二牛、三牛、四牛,咱家来了个刁民在这念反诗,你们快给我拿着扁担绳子把这刁民给我绑了,送到县衙门里去领赏。” 第二次求职――――杜远除了挨上几扁担之外,连口热茶都没喝上。直到过了很久之后,杜远才知道,这个林老爷是当过一任县令,不过那是前金时候的事。象他这种人一向是要控制使用地,所以见天都有几个衙役什么的上门警告警告他要他不要枉想变天,顺便在林老爷府上吃一顿便饭。林老爷早成了惊弓之鸟,这一听杜远的诗立马想到是一个极好的证明自己与前金一刀两断的机会,当然是不肯放过。 杜远听说了这个情况后泪流满面,当下便下令从今以后,所有衙役由三天去一次林老爷府上,改为一天去三次。每次还都得挑着饭点去,每餐没有鸟窝鱼翅膀就掀桌子,弄得众位衙役都异口同声地夸奖杜老大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头头。 经过两次求职带来的打击,杜远的求职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杜远的心中已经没有什么非要当白领的念头。在现在的他看来,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只要能有一碗饭吃就好。只是成熟的代价是他那已经饿地缩成一团的胃。 端正了态度之后,杜远决定老老实实地找一份蓝领的工作。似乎是老天爷对杜远的奖赏一样,这回杜远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这位兄台,你走路可得小心着点,我老人家这付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撞。”老人家捂着腰坐在地上直咧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的,现在我还有点急事,如果把您撞出什么病来您就到朱衣巷128号来找我。”杜远一边道歉一边的报出林老爷家的地址。 就这么着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越谈越热乎,越聊越开心。待到最后杜远把眼前的困难一说,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立马拍着胸脯告诉杜远他姓程,本身就是一家豆腐坊的老板,刚好家里正缺个短工。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二人谈好在这个老人家的豆腐坊打短工,包吃不包住,一天三个铜子。 就这样,杜远找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工作,虽然是份蓝领,虽然是份短工,但是好歹也算走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于是,杜远乐滋滋地随着老人家来到了他的磨坊。前脚刚一踏进磨坊,门便被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咣”地一下子给关上了。然后从屋子里冲出了十几条大狗冲着杜远狂吠。 老人家佝偻的腰身一下子挺得笔直,苍老的面容充满着健康的红光,眉宇之间也带上了丝丝的杀气。冲着屋里就是一嗓子:“老婆子,我又拉来了一个姓杜的来打短工。” 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好啊,既然杜先生来了,那就让咱家的大骡子大马呀这些大牲口都歇了吧,这些牲口没日没夜的一直干活,怪可怜见的。还有啊,今晚的剩饭就不要喂给咱家的旺财吃了,都留给杜先生吧,可别让杜先生饿着了。” 杜远在豆腐坊里整整工作了一个下午。在这一个下午里他绕着这家豆腐坊的石磨一共转了四万三千二百六十七个圈子,换来的是一手的大泡和三个铜子,还有衣服上的几个破洞(跟狗抢饭吃的时候被狗撕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杜远今天还上是吃上了饱饭,而且还净赚了三个铜子,加上今天早上老妇人丢给他的那一个杜远终于拥有了四个铜子的巨资。 待杜远回到约定的小河边才发现,卓非凡灰头土脸的已经在那儿等了很久了。 和杜远比起来卓非凡要惨得多。他倒不象杜远那样对工作挑三拣四,直接就进了一家叫太白居的酒楼去做跑堂的。不过对于天天只知闭门修练卓非凡来说这个工作似乎也是艰巨了一点。反正在结算工钱的时候太白居的酒楼掌柜的拔拉着算盘珠子是这样和卓非凡说的:“你一天的工钱是十五个铜子,扣除你两餐饭钱六个铜子,现在还得给你九文钱。不过你一共打破了四十二块碗碟。这损失你得赔吧?给你打个七折一共是二百五十文钱。还有你在酒楼里跑堂的时候把汤洒在了胡老板的衣服上,害我给他赔了一卓上好的酒席。这损失你得赔吧?给你打个五折一共是五百文。现在扣去你应得的九文钱你还欠我七百四十一个铜子。零头我就不要了,你再给我七百四十文钱就够了,拿钱来吧。” 就这样,卓非凡在这一天的职业店小二生涯中除了吃上了两顿饱饭之外还给自己带来了七百四十文钱的债务。 第五章 创业 太阳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从东边的山里爬出来,暖暖地照在苏州城中。街道上行走的人开始渐渐地多了起来,最后终于汇到了一起,开始了一天的喧哗。 在苏州城里最繁华最热闹的县衙门口的大道上,杜远和卓非凡正在为能够在新的一天里填饱肚皮而努力。 本来经受了挫折的卓非凡寻死览活地非要想法找回推动的法力,但是杜远对现在这样倒无所谓,毕竟他虽然推动力量的同时,也换回了他在阳光下生活的权利。对于卓非凡想重新修炼法力的荒唐行为--比如说想重新被雷劈一次的行动,杜远是这么告诉他事实的:雷劈死你八次你也找不回法力。你的身体是因为透支法力而变得像一个漏水的水桶,现在除非经过长时间的调养,否则根本没办法重新修炼。卓非凡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所以只得悻悻作罢。 经过一夜热烈友好深入的讨论(杜远和卓非凡他们脸上的伤痕就是证明),他们俩得出了统一的结论:给别人打工就免不了吃苦受气而且还没有什么前途。不如自己创业经过一番血雨腥风大风大浪说不定还能赚个盆满钵满金银满仓。 不过凭他们手上的四个铜子要在这陌生的世界上创业似乎还有一点困难。于是他们俩再接再励发扬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分析研究了他们所具有的优势。 一、他们俩具有超越现时段的科技知识。 不过这点对他们来说似乎是用处不大――――你会玩电脑会玩cs会开个汽车在这里有用吗?你能造电脑能造汽车能变出一把ak47吗?就算你是电子博士机械博士外加南美猎人学校特种兵专业毕业你一没钱二没人三没机器你也只能坐着犯傻。 二、他们具有超越时代的人文思想。 不过这点似乎也没有用――――除非他们想死后才成为伟人。南非老曼德拉先生在几十年前宣扬破除种族主义还被判了个终生监禁,生生坐了几十年大牢。要不是国内外有一帮子兄弟替他使劲,又是舆论谴责又是示威游行他老人家估计都没有以后做上总统的辉煌恐怕直接就被人拉出去给毙了。要知道现在可是中国封建王朝,要是现在宣扬现代的人文思想恐怕都不用等他们出名,那些乡下的宗族长老就能把他们俩给浸了猪笼。 三、他们知道今后的历史走向。 关于这个问题卓非凡倒是信心很足,觉得一定可以用上。不过杜远倒一连串的问了一堆问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吗?你知道今后两三千年的历史是没错可你知道明天吉祥赌坊哪一把是开大还是开小吗?你知道这些历史走向可以把它产业化现实化财产化吗?”最后,杜远下了一个结论:恐怕就算知道今后三万年的历史走向现在的他们连做算命先生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经过仔细的研究。他们终于发现了两点似乎有点 用的东西:第一、脸上的面具拿不下来是因为当初戴上去的时候为了能和脸型更加密贴两人都在面具和脸之间使用了一种粘合剂,本来如果还在现代这种粘合剂用专门的药水可以中和掉,或是等它自然挥发掉就行了。可是划破虚空的时候那粘合剂不知哪出了毛病,变得不是那么容易挥发了,把面具和脸牢牢地粘在了一起,现在只能等自己配出中和药水或是粘合剂慢慢自然挥发完面具就会掉落。第二、那就是经过试验(就是厮打)后发现卓非凡虽然是武功尽失,不过杜远好歹也是一个半吸血鬼。所以他的皮还是比普通人要硬上那么一点点,他的力气还是要比普通人要大上那么一点点。有了这点发现后卓非凡宣布以后一定唯杜远之命是从杜远指东他绝不往西杜远撵猫他绝不打狗。 然后根据杜远的特点他们决定了从业方向――――卖艺。 其实这也就是卓非凡的老本行,据卓非凡所讲当初他干这一行收入还是蛮丰厚的,只要露个几手小法术再胡扯两句就可以把六味地黄丸卖出伟哥的价。现在虽然没有法术,不过好歹杜远皮坚肉厚的来个胸口碎大石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吧。 于是经过缜密分析严密布置密切合作,他们俩在第二天的早上一大早就开始了他的卖艺生涯。 因为没有铜锣(一个铜锣要三十文钱),不好开场,于是卓非凡就鼓动杜远说是只要有真功夫干嘛要靠嘴皮子。杜远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拉开架式就打了一套少林罗汉拳。 不得不说的是,杜远打起这套拳来倒还真是虎虎生风,虽然也就是一个架子,真功夫倒没有多少。不过总算还是有这么点力气所以还是显得威势十足的。 两边行人纷纷避让,一边躲一边嘀咕:“小心哪小心哪,不要被疯子打到了,快去几个人报告吴捕头。” 卓非凡看到行人纷纷避让,却没有人对此表示兴趣。赶忙对着杜远小声喊道:“真功夫、真功夫,快拿点真功夫出来,这都是乡下人,看不懂你的拳法。” 杜远一听精神大振,运气于拳上,“啪”地一拳下去将街边的半截废弃砖墙打了一个窟窿。 这一拳下子立马引起一阵鸡飞狗跳,原来行人还只是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绕过便算,看到杜远一拳打穿了一面墙,马上开始迈着大步就跑。 一阵小孩哭大人叫,喧喧扰扰之后,除了留下几张纸片,这条苏州城最热闹的街道居然已经一个人都不见了。要不是卓非凡见机得快,拉着正在犯傻的杜远拔腿就跑,恐怕杜远就得被随后赶来的几个捕快给带到牢房里吃免费的牢饭。 大明世祖十七年,杜远和卓非凡第一次创业的成果就是杜远的右拳又红又肿变得像一个红色的汽球。 看着杜远铁青的脸色,卓非凡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打着气:“每一次创业不一定都能成功,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失去创业的念头。虽然这次我们遭到了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不过凭着咱们俩的本事,这个前途还是比较光明的,虽然就是道路曲折了一点点。” 杜远刷地站起身来,面目扭曲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吓得卓非凡躲在了一边:“老子本想堂堂正正的走白道做一个好人,如今既然做不成好人老子就只好走黑道,做个恶人。” 卓非凡颤抖着上前劝解:“老杜啊,做正行咱们虽然失败了,不过这只是第一次而已,你也用不着就此走上犯罪的道路啊。” 杜远忽地转过头来,一双小眯眯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直钩钩地盯着卓非凡:“狗屁,你当我自己愿意走上邪路吗?不是我要走歪道,是这个社会把我逼上绝路的。” “可是,老杜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好啊,我能不能不去呢?” 杜远狞笑着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抓住卓非凡的肩膀:“你说呢?” ??????????????????????????????????????????????? “我说老杜啊,这样不好吧。咱换个工作干干不行吗?哪怕是再去打工也好啊。”已经沦入黑道的卓非凡依然还是那么善良。 “你少给我罗嗦,你看这生意多来钱哪,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赚了一百多文钱呢。”善良的小羊羔唤不回大灰狼的良知。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小羊羔不放弃最后的挣扎。 “你要不干我就把你送到太白居去,你起码还要洗上三个月的碗才能还清债务,这还得在你再不打破碗的前提下。”大灰狼威胁道。 “??????”小羊羔在沉默中屈服在了金钱的淫威之下。 “嘘,看前面,又来了两个目标,你小心点,别再失手了。” 前方走来了两个提着菜篮似乎是刚从街上买完菜回来的大婶,卓非凡瞳孔收缩了一下,马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进入了最佳状态。 啊~啊~啊~,毫无预警地,卓非凡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啊,为什么要报应在我家人的身上啊~啊~啊~” 此时的杜远早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盖着一块一文钱买来的麻布,身上还披着刚从垃圾堆里拾来的草席。正躺着装死尸。卓非凡抱着杜远放声痛哭,时不时还在杜远身上抹着眼泪。旁边放着一个纸牌子,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两位大婶看着这种情景不禁鼻子一酸,也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一边掏出手帕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卓非凡:“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过伤心了。你父亲要是还活着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生活,你可千万别哭出什么病来。”说罢还丢下了十几枚铜子,拍拍卓非凡的肩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边走还听见他们用哽咽的声音赞叹道:“真是孝子啊,这种人现在越来越少了。” 一待他们走远,杜远立刻翻身而起,眉花眼笑地将铜子扫入腰包,一边还不忘批评卓非凡的演技:“你在别人给你钱的时候一定要跑过去抱着他的腿重重地叩头,一边叩一边还得带着哭腔说谢谢好心的大娘大婶,这样说不定还能从他腰包里多掏点。” 话还没有说完,不知从哪儿呼啦啦冒出了十几个乞丐,一下围住了杜远和卓非凡二人。 为首那个乞丐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我说今天怎么收成这么少,原来是你们俩个臭小子抢了兄弟们的生意,你他娘什么来头,也不打听打听苏州城里哪个敢抢我苏乞儿的生意。兄弟们,给我扁。” 十几个乞丐一拥而上,拿着大棍子就往下敲。卓非凡比较聪明,知道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两手把头一抱就任他们打了。杜远仗着有两膀子力气就和他们开练。一拳一个刚打翻了两个就被一根棍子从后面给敲翻在地。十几个人对着他是拳打脚踢棒子敲,饶是杜远皮粗肉厚,这么一遭下来他受的伤比卓非凡还得重得多。 待到那帮人打得累了,为首的乞丐手一挥,拿着从杜远身上抢来的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老杜,你没事吧。”看着呆呆**的杜远卓非凡有点担心,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要不――――咱俩去报考公务员吧。” “啊?”卓非凡一愣。 杜远从身旁捡起打架时苏乞儿身上掉下的半张纸递给卓非凡。 卓非凡看了半天,突然抬起头来:“老杜啊,干公差这行咱们不专业啊。” 第六章 公差学堂 苏州城的胡正东县令现在很郁闷。郁闷的来源便是眼前这两个要死要活地要进入公差学堂学习的一老一少两个人。 一开始胡县令还准备体现一下人民公仆的素质,和这两个人好言好语地讲讲道理:“两位,这公差学堂的招生文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只收十八到二十岁年龄段的人啊,二位的年龄好像都超过了这个标准了吧。” “那不是正好吗?我今年正好十八啊,就是我长相嫩了点而已。”卓非凡皱着眉头做深沉状。 “是嘛是嘛,我今天刚好是二十岁零十一个月,也没超过年龄段啊。”杜远潇洒地用手摸摸头发,暗暗把脸上的皱纹抹抹平。 胡县令哭笑不得,就你那脸褶子二十岁零三十一年还差不多:“好吧、好吧,就算你们两位的年龄段达标,可是你们俩没有身份证明让我怎么录取你们呢?” “我们就是在来苏州城的途中遇上山贼打劫才会丢失所有的银子和身份证明文件,我们与苏州城的贼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次前来就是希望能够加入光荣地苏州城公差队伍中,扫除苏州城里所有罪恶的。”杜远一脸悲愤。 卓非凡向胡县令伸出右手,一脸坚毅:“相信我们吧,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会还给你一个奇迹。” “可是――――二位的长相――――当然喽,我完全没有岐视二位的意思,毕竟这个人长成什么样子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我的意思是说二位的形象距离咱们要求的苏州城的公差形象有比较大的差距。” “大人。”卓非凡神秘地把嘴凑到了胡县令的耳朵边上:“如果连您这么慧眼如炬的人都看不出我们俩像公差,那其它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有做卧底的潜质么?” “再说了,在我的理解中,公差并不是一天到晚板着脸就行了。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可已经是大明世祖十七年了,不是前金的时候啦。到处都在提倡服务型政府。咱们做公差的除了要严格执法之外还得为百姓们提供人性化服务嘛。”杜远挤出一脸猥琐的笑容:“您看看我这副与人为善的样子,正适合做一些扶扶老婆婆过马路啦,替小寡妇找找失踪的小猫咪啦之类的事情。肯定可以拉近公差与百姓之间的距离你说是吧。这样子也好让百姓们多多的理解公差,以后公差要办个案子什么的群众也会更加地支持的嘛。” 胡县令只觉得脑袋似乎给涨大了一圈,他只能一手托着脑袋做最后的抵抗:“我说二位呀,我能够理解二位的拳拳报国之心。也能够理解二位想为苏州城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为苏州城最终成为一个文明富裕地城市献出一份心力。不过公差这活计是专业性很强的职业,不是谁都可以干的。” 杜远一脸的惊喜:“大人您说得太好了,其实我就够专业呀。我有丰富的经验,有亲切的笑容,还有挺拔的身躯。大人,我实在想不出苏州城里还有谁比我更专业的。” 卓非凡不甘示弱,一下挤开杜远:“是啊是啊大人,我从小就是看宋慈老师的《洗冤录》长大的,对于《七侠五义》什么的我也有一定的研究。做一名维护正义的公差是我的梦想。我为了给能打下公差坚实的基础,我每天都坚持上茶楼去听说书的讲包公案。” 胡正东县令的好脾气被杜远和卓非凡两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全弄没了。胡县令火冒三丈,大手往桌上“啪“地一拍:“来人哪,给我把这两个刁民给我拖出去。” “大人且慢。”杜远伸手阻止了胡县令的冲动。闭上双眼,杜远心中仿佛在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良久,杜远双眼突然睁开,清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胡县令:“为了能穿上我心爱的公差服,为了能给苏州城的财政减轻负担。我决定――――”杜远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只、要、一、半、的、薪、水。” “此话当真?”胡县令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当真!” “果然?” “果然!” 胡县令立马拿起一张纸,刷刷刷地写上几个字,突然停笔,抬头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卓越。”卓非凡没好意思报自己的真名。 “我叫林远。”杜远也还有点羞耻心。 胡县令点点头,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再“啪”地一声盖上官印递给杜远:“你们俩拿着这个明天早上去小湖村的公差学堂报道吧。” 出了县衙,卓非凡一个劲地埋怨杜远要价太低了,说不定报价拿七成薪水就行了。杜远大怒:“刚才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咱俩早被人赶出来了,还由得你在这里抱怨。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刚才怎么不站出来呀。” 卓非凡不敢再多嘴,只在一旁噘着角做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半晌之后发现杜远越走越快,边走还边捏着手指关节,嘴角边带着一丝邪恶的笑容。不禁奇怪:“老杜啊,你这是要去哪?” 杜远咧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咱现在算是公差了吧?” “嗯,准确地说只能算是预备役公差。” “这个不管,预备役公差也是公差。你说公差打一个小混混很正常吧。” “公差打混混不是天经地义么?”卓非凡突然警觉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去把昨天的场子给找回来。我杜远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得这么惨过呢。咦?前面那个是不是就是苏乞儿?” “好象就是他。”卓非凡把手搭在额头上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孙子。还只有一个人,老杜,待会你抓着他让我也打几拳解解气。” 两人卷起袖管邪笑着走到苏乞儿身后,一拍他的肩膀:“怎么着,兄弟,今天就你一人在呀?” 苏乞儿一转身,看到是他们俩个却是面无惧色,仰天哈哈一笑:“就我一人在怎么着?你们还想找大爷我的麻烦是怎么着?”说完苏乞儿曲指重重地冲着卓非凡的头敲了一下,然后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冲着杜、卓二人眼前一晃:“你们俩给我瞧清楚了。爷现在可是公差学堂的学子啦。难道你们还想欧打未来的公差不成?” 杜远和卓非凡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苏乞儿愈加得意起来,伸出右手拍打着杜远的脸颊:“以后招子可给我放亮一点,远远地看见爷就给爷赶紧绕路走。不然的话……爷心情好还能放你们一马。要是爷心情不好,爷让你们立马滚出苏州城,一辈子也别想再踏进苏州城一步。” 杜远一咬牙:“你是公差咱们也是公差,公差打公差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老卓,给我上,把这孙子照死里打。” 苏乞儿不料这二人真敢殴打公差,一个不留神间已经被杜远一拳打在了鼻子上,鼻血哗地就流满脸颊,这下子他才知道了花儿儿为什么这样红。还没醒过神来,这边厢卓非凡已经很居心险恶的一脚踹在他的裆部。把他痛得弯成了一个虾米。 一边打杜远一边放声大呼:“便衣公差抓小偷了,都给我别多管闲事。” 这一叫可好,呼啦啦一下,马上围过来了一大帮人。一个个看得是兴高采烈高呼大快人心。还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冲了进来对着苏乞儿拳打脚踢。更有几个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一看就知道她们曾经遭到小偷的光顾。她们手拿着洗衣服的棍子、炒菜的铲子、剪衣服的剪子对着苏乞儿棍打、铲敲,下手之重、手法之阴毒让杜远和卓非凡看得目瞪口呆,往往是一剪子扎下去还得旋几个圈子才拔出来。 杜远倒也害怕出事,在拿剪子的主妇在苏乞儿屁股上刺出第十七个窟窿的时候赶快把她们一一拉开:“好了好了,再打就打死人了。让开让开,我要抓他回衙门了。”几个家庭主妇犹是恨恨地不肯罢手。这时候连卓非凡都看不下去了,板起脸来训斥道:“够了够了,再不住手就告你们蓄意伤人,把你们都抓到大牢里面去吃牢饭。”就这样,好不容易才把被打得昏头昏脑的苏乞儿给救了出来。 把苏乞儿带到僻静处,恢复神智的苏乞儿兀自嘴硬:“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公差,我舅子的邻居可是苏州城胡县令的师爷程文昌,要是你们敢把我怎么样,小心我告诉我舅子让程师爷扒了你们的官服,踹了你们的饭碗。” 杜远嘿嘿一笑:“咱们也不是什么部门的公差,我们从明天开始就是你们的同学了。” 苏乞儿一听气焰更是嚣张:“你们俩个臭小子居然敢打我,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你们退学。” 杜远“啪”地一个大巴掌就扇了过去:“你有种倒是试试看能不能扒了我们的官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拿出胡县令写的入学通知在苏乞儿眼前一晃:“这可是胡县令亲手写的推荐书,我倒想看看你能怎么样。” 苏乞儿定睛一看,马上对杜、卓二人肃然起敬,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二位和胡县令是??????” 卓非凡在旁边阴阴地说道:“谁都知道胡县令历来大公无私,从不肯为亲戚朋友办半件有违律令之事。我们俩老的老小的小一看就知道过了公差学堂的入学年龄,而胡县令居然肯为我们亲手写推荐书,你说他和我们什么关系?” 苏乞儿吓了一大跳,连声对杜、卓二人点头哈腰地赔着不是,最后还答应在太白居整上一桌上好的酒席宴请两位好同学,杜、卓二人才似乎是很心不甘情不愿地拍拍苏乞儿的肩膀表示对苏乞儿昨天的冒失举动表示原谅。 在一番杯酒交错之后,剔着牙齿挺着将军肚的杜远和卓非凡走出了太白居。 卓非凡嘴里叼着根牙签,含糊不清地对杜远说:“老杜啊,你这手可玩得太绝了。把人打得去了半条命,人家还得请咱们吃饭请求咱们的原谅,你可真是一块当公差的好料子。” 杜远打了一个饱嗝,大刺刺地一挥手:“这算啥,不就一公差么?放咱们那个时代也不过就是一派出所民警。我看都别参加那个什么三个月的公差学校集训了。不就是欺上瞒下、欺善怕恶么?每天不就是教训教训小混混,再拍拍大老板的马屁,有空的时候再收收保护费什么的么?这做公差谁不会呀。” 第七章第八章 入学第一天 (上) “哇……” “哇……” “哇……” 结伴而来的杜远、卓非凡和苏乞儿三人来到公差学堂的门口不由同时惊叹了一声。 “我说苏乞儿,你是不是带错路了?这地方是小湖村公差学堂吗?”杜远有些怀疑。 “我看应该不是,连个站岗的都没有。”卓非凡用的是肯定句。 “没错啊?昨天我还特地问了好几个人,他们说公差学堂就是这个位置啊?”苏乞儿不甘心地揉揉眼睛。 “如果这是公差学堂的话,这做公差也太没前途了吧。” 立在他们三人面前的一大片破破烂烂的房子像是几十年没有人来拜祭过的祠堂,又象是荒废已久的庙宇。怎么看怎么不象他们三人心目中的公差学堂的模样。 正疑惑间,只听嘶拉一声响,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干巴瘦小的汉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肩上扛着一个扁担手里提着两个水桶,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卓非凡赶忙上去打听消息:“请问这位兄台,这里是小湖村公差学堂吗?” 那瘦小的汉子翻翻白眼,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他们三个一下,不而烦地应了一声道:“是啊,几位有什么问题吗?” 苏乞儿乃是惯走江湖之人,最会识人眼色,赶忙抢上前去偷偷塞了两枚铜子到那人手中:“这位官爷,我们都是入公差学堂就读的学子,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还请这位官爷指点一二。” 掂掂手上的铜子,那汉子好容易挤出了一丝微笑:“原来是新来就读的学子。本来你们是得向曹县尉报道的,不过曹县尉带着老学子们晨跑去了,我先带你们去找找赵班头。让他先帮你们安排一下。” 苏乞儿一付千恩万谢的模样,又从夹袋中摸出了两枚铜子塞了过去:“在下苏乞儿,那两位一位叫卓越,一位叫林远,俱是一同入学的学子。不知这位官爷高姓大名?” 还不待那汉子回答,从里面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他是公差学堂从小湖村雇来专门送柴米的钟大头。”随着声音从大门口转出一个六尺高的昂扬汉子,穿着班头服饰留着三络长须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钟大头一见此人,脸上马上笑成了一朵花:“赵班头,您老起得真是早呀。我还得去担水,就不耽误你的公事了。”言毕担起扁担一溜烟便不见了。 顾不得心痛损失的四枚铜子,杜远三人赶快赔着笑脸围在了赵班头身边。 赵班头嗨嗨一声冷笑,左右打量了一下苏乞儿:“当众行贿是为品行不端。错认官差是为老眼昏花。这一届届的学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 随即又皱着眉头又上下端详了一下卓非凡:“如此瘦弱之人居然也能考上公差学堂,这走后门塞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然后看也不看杜远,只把大手一挥:“好了,老人家。你就送你儿子到这里吧。在公差学堂里他会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杜远忙赔着笑说道:“回赵班头,在下也是公差学堂的学子。” 赵班头的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抬头再细细打量了杜远一番,见杜远为但是胡须一大把,而且额头上的皱纹少说也有三十来根,第一眼看上去像五十来岁模样,再看第二眼便觉得说此人六十五倒也可信。突然听说他竟然也是学子,着实是吓了赵班头一大跳。 赵班头把手一伸,杜远识相地递过胡县令写的推荐书。赵班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地看了三四遍,直到确定这是胡县令亲笔所书之后才忍着怒气低哼了一声道:“你们随我进来。” 随着赵班头走进公差学堂,这三人才发现这公差学堂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虽然说外面是一片破破烂烂,里头却给打扫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铺洒着黄土的校场似乎刚洒过水,青砖砌成的屋子外面抹着白泥,虽然没有多少华贵的感觉,不过看上去倒还显得干净清爽。 赵班头将他们带到一间大屋内。那大屋里密密麻麻地摆了五十余张通铺,赵班头随手指了三个空位叫他们先收拾着住下,待到曹县尉回来再做安排。说完转身便走,似是觉得多看他们一眼、多和他们说一句话都很难受。 杜远忙挡在赵班头的面前,笑嘻嘻地说:“赵班头,学生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 赵班头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住怒气:“早饭已经吃过,午饭饭点还早。我这便叫厨房给你们先做上一碗蛋炒饭,你们收拾完铺位就到对面左手边第三排房子去吃饭吧。” 待得赵班头一出门口,苏乞儿便凑了过来:“这赵班头似乎是对咱们三人有点意见,今后恐怕要有苦头吃了。” 杜远拿出胡县令写的荐书一抖,蛮不在乎地说道:“只要有本事天下哪里我们不能去得,便是赵班头看不惯我等,却又能奈我何。” 苏乞儿会意地一笑:“如此今后还要老哥你多加照料了。” 看着对苏乞儿大拍胸脯的杜远卓非凡摇头苦笑,这份荐书乃是用降价促销的手段才从胡县令手中骗来,如今顶头上司看你不顺眼,现在虽然不敢动你,但只要一打听便知你的来历,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过不多时收拾完毕,杜远携着卓非凡和苏乞儿等三人大摇大摆哼着歌儿大呼小叫地闯进厨房。厨房里早摆好了三碗热气腾腾的炒饭。三人也不客气,坐下便吃。刚吃了第一口,“噗”地一声又不约而同地把饭给吐了出来。 原来这蛋炒饭着实上他们这辈子,不,加上在现代的生活应该说是杜远他们两辈子以来吃过最难吃的蛋炒饭。 先说这饭吧,上层是焦的,下层是生的,只在锅里稍过过油端了出来也不知是哪位大侠能煮出这种饭。再说这蛋,嗯,有蛋吗?卓非凡5。2的视力也没能在这堆饭里找到一片蛋花。 苏乞儿把筷子一扔站起来就冲着厨房里面开骂:“这他娘是人吃的饭吗?居然敢如此怠慢爷,有喘气的给爷站出来一个。让爷好好给你长长见识。让你也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话声刚落,一把菜刀打着旋儿从里间飞出。一下砍在了饭桌上。一个打着赤膊只围了条白围裙的精壮汉子嗖地从里面蹿出。一见此人,杜远和卓非凡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曾经在大洋彼岸先是做演员后来当上了州长的家伙的名字。立即很识相地和苏乞儿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苏乞儿一见此人也是腿一软,心中不住打鼓。可是闯过江湖的人都知道,出来混的小混混是宁可被人打得半死也从不服软,被人打了倒还好,毕竟有时候实力对比悬殊,可一旦服了软那么这人便是这片街区再也抬不起头来。所以虽然苏乞儿虽是两腿发软,心里如擂鼓一样咚咚作响但居然还可以勉强站着身子,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大汉暴喝一声:“哪个驴蛋刚才说要给我长长见识的?” 杜远和卓非凡偷偷在苏乞儿背后轻轻地拿手指朝着苏乞儿点了点。 大汉一个箭步跨到苏乞儿面前:“是你要让我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么?” 大汉站到苏乞儿面前苏乞儿才知道这大汉整整高了他一个头,一双胳膊虽然尚不能跑马,不过已经比苏乞儿的一双大腿还要粗了。此刻看这大汉居高临下向自己望来,而身旁两人又很无耻地一声不吭,苏乞儿双腿一软再也抗不住大汉的气势,就这么坐在了地上。 大汉牛眼一瞪,恨恨地说啐了一口:“没用的家伙。”转身又向杜远和卓非凡走了过来,一敲桌子,高声叫道:“怎么?爷煮的饭不好吃么?” 杜远和卓非凡马上挤出今生最美丽的一个笑容:“好吃好吃。” “好吃便把这饭给我全部吃掉,若是剩下一粒米,爷让你们给爷讲讲马王爷究竟长了几只眼。” 杜远和卓非凡立刻拿起筷子飞快地朝嘴里扒起饭来。也的确难为这二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还能向大汉展示着真诚地笑容,而且还能从塞满米粒的嘴里含糊地蹦出几个诸如真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碗蛋炒饭之类的话。 待得他们回到住所,晨跑的学子们已经回来。空荡荡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一看到他们进屋,房子里的人全都静了下来。一看看全都盯着他们三个看。 杜远笑嘻嘻地拱拱手:“诸位同学好啊,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共同在这里生活三个月了。我叫林远,这位叫卓越。还有这个叫苏乞儿,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一个白净面皮的男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吃过熊飞的蛋炒饭了么?” 三人苦笑着点点头。屋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原来这熊飞原本乃是号称大明第一强兵的河朔军中的军士。因脾气暴躁性格直爽得罪上司屡屡不得升迁,气闷之下脱下军服投奔在苏州城任县尉的同乡曹义民。原本曹义民是要他抬举抬举他让他出任步兵班头。可惜这人脾气实在太过耿直暴躁,又偏偏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上任不到三天便将来苏州城游玩顺便欺欺男霸霸女打打架砸砸店的江浙总督的叔舅老爷给打了个满脸桃花开。见势不对的曹县尉便将他塞入公差学堂的伙房里避避风头。 此人武功既高,身子又壮硕。半身征战沙场,这厨艺便是可想而知。偏此人既有来头又有本事,不说别人,别是赵班头也是对他恭恭敬敬。若是学堂中来了刺头赵班头便送到伙房里让他吃上一顿熊飞的蛋炒饭。吃过之后,任是多么气焰嚣张的家伙也当即变得温良恭俭让的犹如一个谦谦君子。 刚才众位同学见他们摆出一副谦虚有礼的态度,心下便知端倪,此时一问,果然如此。 白净脸皮的男子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拍拍他们的肩膀:“欢迎加入公差学堂第四十五期速成培训一班,我叫兰成,是你们的班长。” 第八章 第八章入学第一天 (下) 杜远等人与诸位同学正在套着近乎,猛听门口有人大喝一声:“起立。” 齐刷刷地,屋内所有人都立正站好。从屋外这才施施然地走进了两个人。后头那个杜远识得正是刚才那个赵班头,前面那个带着一脸和煦笑容的矮胖子却不认识,不过看着赵班头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的样子,隐隐也可以猜到这人也许就是曹县尉。 不多时这疑惑已被解开,屋里众学生齐齐喊了一声:“职下恭迎曹县尉、赵班头。” 那曹县尉只是和气地冲大家点点头,便径直走到杜远他们三人前面,端详了他们三人一阵后问道:“你们三个就是今天来报到的学子?” 杜远他们连声答是 曹县尉的眼光扫过苏乞儿落在了杜远和卓非凡的头上:“你们二人为何要理了一个光头来上学?” 杜远心中嘀咕:你以为我们想啊,我是平头,卓非凡的头发是比我长点可也没到梳髻子的程度,不剃个光头难道还顶着一头短发让你们看稀奇呀。 心里是这么想,杜远的嘴里可没敢这么说,一挺胸,杜远答道:“在下二人考入学堂以来,便随时愿意为了苏州城百姓的安全而奉献牺牲。之所以剃成光头是因为听医师说这样在遇到与盗匪搏斗伤到了脑袋时会更加便于治疗和上药。” 曹县尉嘴角微微往上一跷,可还是毫不留情地训斥道:“从踏入学堂的一刻起,尔等已是光荣的苏州城公差中的一员。怎可还敢在官长面前如此江湖习气地自称为在下,以后在这种场合当自称职下或是卑职。”言毕语气稍稍缓和:“不过你们的这种随时准备牺牲奉献的精神还是可嘉的,我可以考虑一下在学堂中推广两位的发型。” 不理众人哀怨的目光,曹县尉又提声开口说道:“今天我们的同学们总算是全部到齐了,所以今天下午,程师爷将要代表胡县令来看望大家。顺便参加我们公差学堂第四十五期速成培训班的开学典礼。所以早上的会操取消,大家好好整理一下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下午听口令集合,到校场参加开学典礼。” 学子中间爆发出一阵低声地欢呼,曹县尉也不以为意,转身摇摇晃晃地便出了门。 杜远拉住那白净面皮的兰成,低声询问:“不就是一上午不用会操么?值得这么兴奋么?” 兰成一脸兴奋:“当然值得高兴喽,这两天的会操可把咱们都给整得够呛,现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回,谁不高兴。别看你今天精神十足,若是让你会上三天操,你也便跟我们一样了。” 杜远一皱眉头:“不就是一个公差速成班么?又不是什么正规学堂,值得这么整人么?” “公差速成班?谁告诉你这是公差速成班的?”兰成一脸惊诧。 杜远觉得有点不秒,连忙问道:“那是什么班?” 兰成饶有兴味地看着杜远:“你以为这批招的是那种每天巡巡街,抓抓小偷,顺便敲诈敲诈小商贩的公差么?” “难道不是么?莫不成招的是刑事捕快?”觉得有点不妙的卓非凡也插了进来。 杜远大大咧咧一摆手:“怕什么,就是刑事捕快也没啥,大不了每次抓江洋巨盗的时候我们冲在最后就是了。若是做反黑组捕快就更好了,听说那单位油水是最足的了,一天的进项便能顶得上一个月的薪水。” 兰成苦笑一声,对这无知无畏的家伙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问道:“你们知道王胡子么?” “王胡子是谁呀?”杜远和卓非凡对看一眼。 兰成看着他们的眼光便象在看两个刚从山沟里出来的乡巴佬:“王胡子是谁你们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们还能知道什么?怪不得昏头昏脑地加入这期的公差学堂。” “王胡子是谁?很有名么?” “当然有名!在苏州城你们可以不知道县令是谁,但是绝不能不知道王胡子是谁。”兰成开始给他们讲故事:“王胡子可是横行苏杭三县的大盗巨匪,手下有二、三千个亡命之徒,提起他的名字在这三个县内甚至可以让小儿止住夜啼。因为前几次三府联合围剿不是被王胡子拖得团团乱转,最后灰头土脸的无功而回,就是被他给抽冷子暗算了一次,反倒是损兵折将。经过分析,问题主要是出在围剿的士兵都是从外郡调来,地形不熟的缘故。所以这次主要是准备训练一批既能打仗又是本乡本土熟悉道路的特别武装捕快,用以配合军队围捕王胡子。没见这次咱们的教头不是县尉便是步弓手班头么?若是训练普通公差或者是捕快,那来做教头的应该是捕头才对。” 一听这话,杜远和卓非凡的小脸变得煞白。偏偏此时苏乞儿还不识相的过来凑趣:“是啊是啊,听说这个消息整个苏州城都没有几个人愿意进公差学堂,也只有象我这样的小混混反正也没什么出息,不如冒险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搏个正式工作。就算是死了也是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 卓非凡正要说话,杜远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把嘴凑到了他耳边:“稳住稳住,便是要想法跑路也得先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样胜算才高。” 让卓非凡改变主意的并不是杜远,而是因为兰成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回头路了,便是要跑也跑不过四下巡视的三十只猎犬,更别提对面山上还有一个卫所整整三百名军士驻守,要是逃跑被他们抓着可就按逃兵算,那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遭受了意外打击的杜远和卓非凡一直没有消化掉这个消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机械地随着兰成去领了武装捕快的服饰换上。机械地的整理好住所。机械地随众人排着队去吃午饭。 直到吃过午饭,他们那因为吃了熊飞熊大厨烹饪的美食而开始发出抗议的胃,才让他们回到了现实。 仔细一商量,他们两个得出一个结论:老天爷把咱俩从现代社会扔到这个鬼地方来总不至于就让咱俩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匪手里吧。就算没有给咱们拯救世界开疆拓土占领日本的任务至少也该是让咱们拯救几个即将坠入悲惨婚姻生活中的美女吧。虽然这也可能是他们的自我安慰,不过总算是让他们忐忑不安的小心肝安宁了一点。 吃完饭没多久,赵班头敲起了点兵鼓,屋里的学子赶忙往外就冲。在班长的带领下在校场排成了一个方队。不一会,对面那排屋子里也冲出五十几个人来,迅速地在旁边也排成了一个方队。 乘着赵班头和曹县尉去门外迎接胡师爷的时候,对面排头一人突然转头对这边笑了一下,对兰成说道:“我说兰班长,你们一班可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本来一个个就长得是歪瓜劣枣的,现在又老的老小的小来了三个插班生。难道一班真要做垃圾收回场了么?” 杜远拿手指捅捅兰成,嘴往那人的方向一努:“班长,这孙子是混哪里的,什么来头啊。” 兰成大声地正色对他说道:“你可别轻易惹他,这位唐来福公子是二班的班长,人家可是大有来头的。人家的姐姐可是杭州县令的小老婆,你要惹了他就不怕他回家找他姐姐在杭州县令那儿吹枕边风对付你啊。” 杜远摸摸脑袋,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幸好班长提醒我,不然我差点就想惹惹他呢。不过我不明白咱在苏州城当公差关杭州县令什么事?” 兰成摸摸下巴:“也是哦,我也想不出杭州县令能拿苏州公差怎么着。不过小心没大错就是了。人家姐夫毕竟是个‘官’啊。而且你没事和一疯狗较什么劲,就不怕低了自己的身份么。” 这两人一搭一唱便像说相声一般,把周围的人都逗得抿着嘴偷乐,若不是顾忌着赵班头还没走远,此时大家已是哄堂大笑。 唐来福对着二人怒目而视,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们指来指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哟哟哟,快来看呐。这疯狗怕是要准备咬人了。”卓非凡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他能怎么着,曹县令和赵班头就快出来了。这大庭广众的我就不信他敢拿咱们怎么着。如果他要有那胆子就更好了,待会他的手一碰到你你就往地上躺。咱们还能讹他点医药费来花花。”杜远眯着眼睛斜斜地看着唐来福说道。 那人一跺脚,恨恨地说道:“好哇,你们三个给我记着。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们,若是下次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还想再说两句,那边胡师爷已经在曹县尉和赵班头的陪同之下来到校场。他也只能恨恨地闭上嘴,只是拿着要喷火的双眼死死盯着杜远三人。杜远和卓非凡的脸皮厚度都不薄,那个兰成虽然长得白白净净但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人对唐来福的目光视若无睹,依旧挺胸收腹目视前方,一副俺们就是懒得理你的样子,把唐来福气得七窍生烟。 和唐来福结仇是杜远和卓非凡今天下午的第一个收获,至于说第二个收获那就是――――他们发现无论古今中外一旦凡有当官的演讲那都是一样又臭又长的。 在站着睡了一觉醒来后,杜远低声地问卓非凡:“怎么样,胡师爷讲完了吗?” 卓非凡脑袋上似乎全是金星:“已经讲完了,中午他从大明皇帝揭竿而起率领义军推翻腐败的前金王朝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咱们要踏着前辈们的鲜血奋勇前进。足足讲了三个时辰才算完,中间连一口水都没喝,也亏他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家伙有这个体力。” “那现在轮到谁了,快完了吧。”杜远依旧是睡眼朦胧。 “完?还早着呢!曹县尉是从一千八百年前苏州城建县开始说起的,现在才说到一千两百年前同山越人签订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事呢?” 天着天空中眨着眼的星星,杜远突然间很期待起明天的训练了。 第九章 训练 嗖嗖嗖,几只长箭从窗外射入,钉在了宿舍的墙上。然后铜锣被人疯狂的敲响,铛铛铛的锣声回荡在宿舍之中。一只大脚毫不留情地踹开了宿舍的大门,赵班头宏亮的声音在宿舍中回荡:“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们的起床号,你们这一群猪猡马上给我穿戴整齐到操场上给我集合去。” 卓非凡刚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他娘的怎么觉得像进了海军陆战队了。”他的屁股就被一只穿着官靴的大脚重重地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不许说话,动作给我快点,给我快快快。”赵班头持续不断地朝着这群菜鸟喷洒着口水:“不要以为你们进了公差学堂就能够如愿以偿地当上公差,我随时可以扒下你们这身皮把你们一脚踢出公差学堂。” 一群菜鸟在赵班头的骂声中,鸡飞狗跳地在校场上排成了一列方队。几个公差将一把把水火杀威棍发到他们的手中。 队列中有几个新丁悄悄地嘀咕:“怎么不是刀箭呀,给我们发这玩意干啥。” 赵班头这时候倒显得挺温柔的,笑眯眯地说:“朴刀会有的,弓箭也会有的,不过到时候你们真拿到了刀箭不要哭鼻子就好了。”脸孔一板,赵班头继续下令:“给我绕着山跑一圈,然后冲上山顶再回来。” 当下便有几个手拿皮鞭的公差哟喝着挥动手里的皮鞭,啪啪地在虚空中抽打着,催促着学子们开始跑步。 一开始跑起来倒还好些,跑不出二里地,整齐的队列开始慢慢地拉成了一条直线。这一界的学子本来大部分都是些流氓地痞,偶尔有几个正经人家出身的也是些图着混个军功谋个出路的小商小贩。更有唐来福这样想来蹭点功劳就脚底抹油开路走的纨绔子弟。一个个的身体素质早在狂饮烂赌中消磨的绿肥红瘦。 更为操蛋的是那根水火杀威棍。 本来那根棍子在刚拿到手的时候谁也不觉得它重,掂掂也不过二十来斤的重量。刚开始的时候提着棍子跑还觉得挺有几分威风的感觉,可越到后来,那棍子就越显出了他的威力,沉甸甸地让你想随时把它给扔到一边。 当然扔到一边的事是没有人敢做的,那便只有想办法把它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提着它吧~~累。扛着它吧~~也累。抱着它吧~~更累。背着它吧~~你倒把一根细细长长比人还高的棍子背起来给我看看。所以一路上大家只有提着提着累了就扛着,扛着扛着累了就抱着,抱着抱着累了就拖着,反正谁都不敢停下脚步。边上几个拿着皮鞭跟着跑的公差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一直在找机会给他们的皮鞭开开荦。 渐渐的,学子们跑着跑着分成了三个集团,领先的是那些身体尚算好的,出来混没多久的小混混,包括苏乞儿他们。中间的那些中不溜的人包括兰成都在后面二三十丈处缀着他们。再往后是杜远、卓非凡和唐来福三个。卓非凡是因为身受重伤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唐来福是个纨绔子弟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至于杜远――――以他的体力本来可以轻轻松松的把包括第一集团在内的所有人都给甩在后头。不过出于偷懒――――啊不对,按杜远的说法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他要帮帮后进的卓非凡同学。当然喽,顺便也要帮帮唐来福同学,比方说在他跑的路线前面伸出一只脚,或者是突然从后面冲上前把他撞在一边诸如此类的事他就没少干。 快到终点还有二里路的时候,杜远扶住了卓非凡,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加快速度。”此前他们的速度不比老太太散步快多少。 这也是杜远同志总结出的生活经验: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你太出采是容易遭人嫉妒的。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是垫底的那一个那么你也容易出事,养得太肥的猪和老得干不动活的牛通常都得挨刀子。在杜远的帮助下卓非凡和杜远居然还能在最后一段路的冲刺中超越了两个人分别以倒数第四和第五的成绩到达了终点。 看着他们到达终点,赵班头微微冷笑一声。还没等他们坐下喘口气,赵班头的大官靴已经在他们俩的屁股上一人给来了一下:“别坐着,去把那边的石锁给我先举一百下再休息。” 待他们要死不活地举完石锁,校操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一堆的人。 白净脸皮的兰成早成了一个大红脸,他躺着地上喃喃地说:“我的妈呀,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么。” 正巧这时候赵班头就在他旁边,一听兰成在这里吱吱喳喳,二话不说就是一记大力金刚腿扫过去:“有种训练时给我跑第一,要嫌苦自己把公差制服扒下给我滚回去,没人拦着你。” 兰成被踢了一脚,不敢再多话,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跑到一边揉屁股。 这时候熊飞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瞧热闹,看见兰成被踹了一脚还不敢吭声就在旁边嘿嘿嘿地兴灾乐祸。 赵班头看见熊飞站在一边乐呵呵地,就冲着他喊了一嗓子:“熊兄弟,你也不过来露一手给这班子新丁蛋子瞅瞅么?” 见赵班头发了话,熊飞兴头也起来了,拍拍屁股走过来:“我就帮你试试他们的功力吧。兰成你过来,咱俩摔个角。” 赵班头笑了笑:“好你个熊飞,你难不成就懂得欺负新人么?” 熊飞反倒劲头更足了,起着哄道:“兰成你有种没种,这样吧,让你一支手,上不上?” 赵班头也起哄:“兰成你过来,就和他打又怎么了。他也就是一假把式而已,不过仗着身材吓人,你加把劲把他人摔倒了我这个月就不安排你站夜岗。” 兰成又往同学的队伍里看了一眼,周围的新丁都不吭气,低着头不敢看他。这帮公差新丁都知道这熊飞是个老兵油子,若是得罪了他也不知后果如何。 兰成一咬牙:他姥姥的豁出去,要打就打,谁怕谁呀。 兰成和熊飞两个人来到校场中央,两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头一局,兰成心虚,又怕落了熊飞的面子会有什么后果,手上的劲就松了。熊飞很轻易地赢了,一赢就得意地叫:“没劲没劲,让你一支手还赢得这么轻松,还是换个人再试试,我连汗都没出呢。”一边哈哈笑着,一边站起身来,高声叫着要换人。 兰成一下子就火了,心说你这熊飞也太狂妄了吧,就不肯下场了,说:“熊大哥,再来一局怎么样?” 熊飞哈哈大笑:“好小子,有种,还不服是不?那就再来一局试试。” 于是两人又重新搂作了一团。 哪知接下来一连三局,兰成局局惨败。 熊飞站起身拍拍手掌,看兰成的脸色这么难看,就安慰道:“其实你力气也蛮大的,就是不太懂得摔角的技巧,以后多和教头们学学就好了。” 兰成通红着脸退了下去。 熊飞巡视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居然也混杂在人群之中看热闹,身上还穿着公差学员的制服。 于是他就很诧异,指着杜远转头问赵班头:“那人也是你们学堂的学子。” 赵班头有心挑拨熊飞给杜远一个难看,故意说道:“你可别小看他,他可是特招来的学子,手底下很有几手硬功夫。” 熊飞的兴趣便起来了,对着杜远招招手:“来来来,咱们俩练两手试试。” 杜远苦着脸不愿应战,怎奈何熊飞牛眼一瞪,杜远也只能乖乖地出列了。 走到近前,熊飞发现杜远比远看还似老了几岁,便有些疑惑:“听说你手底下很硬?咱们来比什么?摔角还是格斗。” 杜远很谦虚地跟熊飞说随意,反正他都不很在行。 熊飞便说咱们来玩玩格斗吧。 杜远对打架还是蛮有一手心得的。当了那么多年的侦察连长,几手捕俘拳还是玩得比盗版少林罗汉拳要顺溜得多。加上熊飞怕真下手打坏了这糟老头子也不好交待,手下留了情。所以一摆开架势就被杜远锁住了喉咙,掐在了地上。 在场的学子和教头们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远松开手,站起身子,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是笑得很谦虚很憨厚,只说了句“熊兄弟手下留情了”。然后就退下了。 熊飞不可置信地望着杜远半天,一拳打在了地上:“再来!” 于是便又再来。 这回熊飞倒是使出了全身功力,全神贯注地与杜远对练。 但是杜远打架从来不讲规矩。 他很有高手风范地面带徵笑地走到熊飞身前。弯腰鞠了个躬:“我认输。”然后便施施然回到了队伍中。只剩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子事的熊飞一个人站在校场中央**。 赵班头心中赞叹:“想不到这小老头还真是个武林高手,难怪胡县令要特招他进学堂。尢为难得的是,他不但武功高强,看起来武德也不错,不愿轻易与人争强斗狠。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颜面地认输。真是一代高人哪。” 其它人的想法也跟赵班头差不多,校场上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这时候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哎呀,唐来福还没回来。” 接着便有人揣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不会是跑了吧。” 赵班头一惊,转头问杜远:“刚才你不是和他跑在一块么?见着他没有。” 杜远也挺纳闷:“刚才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不过距这里两里来远的路,这会功夫爬也该爬到了。” 正讨论的时候,大门口上唐来福终于是出现了。他手里提着根水火棍,背上还背着曹县尉。 曹县尉笑眯眯地在他头上一打:“小子,下次还敢跑得这么慢不?” 唐来福一进门口便瘫倒在地下,只是呼呼喘着粗气,哪还能回答他的问题。 兰成看着唐来福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再回头看看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的杜远,他觉得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是――――太过瘾了。 第十章 豆腐西施和她的妹妹 杜远,哦不,现在他应该叫做林远。现在的林远很是春风得意。自从在校场上打败了熊飞之后,林远成了整个公差学堂新生的偶像。不光是在一班,便是在唐来福任班长的二班他也拥有不少的粉丝。 所以在这一个月里他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滋润,新丁们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林叔。平时的轮值卫生站岗等等自然没有人敢安排他干,而且他的威信也在新丁中比兰成和唐来福要高得多, 比方说吧,如果唐来福看到宿舍的卫生脏了。运起班长的权威指手划脚地叫着:‘谁谁谁你过来,给我把这弄弄干净。’的时候,未必有人愿意理他。若是林远看见哪哪哪脏了他只要眉头一皱:‘这怎么这么脏啊?’立时便有人跳出来把房间收拾干净。 不单是学子们,便是那些教头们也得高看林远一眼。就是原先看着他不大顺眼的赵班头也是不敢怠慢他,私底下见了面也不再分什么上下尊卑,而是老林头老林头地叫得挺亲热。连卓非凡也沾了他的光,诸如挑柴烧水之类的一些脏活累活看在老林头的面子上也没人再安排他去干。 倒是唐来福越混越回去了。原先看在他那便宜姐夫的面子上还有人敬他三分,不过后来他的表现实在太差,渐渐地也没有多少人再卖他的帐了。只有苏乞儿偶尔还抱着拉拉关系的念头和他说上几句话。 日子过得舒心,仇人过得闹心。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训练量逐渐增大,比如说原来提着水火棍绕着山跑一圈就行了,现在得背着一大堆零碎挂上朴刀弓箭跑上三圈,但是杜远和卓非凡的心情都是蛮不错的。也许唯一让他们心情不好的便是熊飞煮出的饭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熊飞供应脑子营养的蛋白质都跑到了他的肌肉上去了。他虽然已经做了整整一个月的伙夫,可他烧出来的饭还上面焦下面生。尤为可气的是,听曹县尉说今年苏州县衙直属后勤基地的罗卜大丰收。所以在这一个月里每餐的菜谱都是水煮罗卜、清炒罗卜、或者是拿半斤排骨炖罗卜汤。诸位,这可是拿着半斤排骨炖出整整一个公差学堂一百多号新丁们吃的罗卜汤啊。摊在每个人头上后每人只能在自己那份汤里找到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片肉片。若是有人还能在自己那份汤里再找到一块碎骨头,那么恭喜你,你今天非常幸运。因为有一大帮眼红你的家伙会以你今天多吃了一块骨头体力自然也更加充沛为借口让你去打扫厕所。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抗议。赵班头是不大管后勤的事的,他直接会让你找曹县尉。而当你去给曹县尉诉苦的时候,曹县尉会充满敬仰地跟你讲讲世祖皇帝当年被兵困紫金山在山洞里吃草根啃树皮的故事。接下来再谈谈艰苦创业的必然性,最后再说说勤俭节约的重要性。这一番大道理下来起码要讲上五个时辰以上,若你是早上去找的曹县尉提意见,那么等你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连中饭和晚饭都错过了。曹县尉的道理你未必听得进去,但是饥肠辘辘的肚子会警告你下次不要再干这种傻事。 在这种情况下,学堂山脚下豆腐西施开的李记豆腐坊成了学子们最受欢迎的地方。 那里香香甜甜的豆腐脑只要一个大子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大碗,若是再加上两枚铜板,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又香又脆里头还夹着一大块白花花冒着肥油光亮的五花肉的烧饼。别的人我不晓得,但是当杜远第一次找到这个好地方的时候他一气喝了七碗豆腐脑外带还吃了十五个光饼。回来后长久不见荤腥的肠胃让他痛痛快快地拉了三天的肚子。 在杜远的宣传下,这李记豆腐坊几乎成了公差学堂的专用饭堂,闹得搞不清状况地熊飞看着越来越多被倒进泔桶的饭菜直嚷嚷这帮年轻人的饭量比起我们当年是越来越差了。当然最后熊飞也知道了真实情况,可是他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而是很直接很干脆地也成为了李记豆腐坊的常客。因为他也吃不惯自己煮的饭菜。 当然喽,让熊飞和众位学子们留连忘返的不止是李记豆腐坊香香滑滑的豆腐脑和夹着五花肉的光饼,更重要的是李记豆腐坊里那比豆腐脑还要香还要甜得多的老板娘――――小寡妇李媚娘。 李媚娘今年二十一岁,她十八岁就嫁给了在小湖村种田的李铁牛,当她刚被揭开盖头的时候,旁边闹洞房的乡亲们齐齐都吸了口冷气。乡下人笨嘴拙舌的不知怎么形容她的美丽,只是在闲扯的时候谈起李媚娘便说那是一个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的女子,李铁牛那粗粗的汉子怕是承受不了这个福气。果然,没过两年,李铁牛便生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只剩了李媚娘一人,为了把李铁牛的妹妹李娟拉扯大,李媚娘开起了这个李记豆腐坊。。 在公差学堂上学的学子们除了杜远之外大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在城里浪荡晃悠的时候还没啥,进了公差学堂这一个月,在那全是雄性气息的环境里练出了一副好身板可也逐渐让他们忘掉了什么是女性的温柔。现在猛然间突然让他们见到了一个大眼睛白皮肤未语先笑说话柔柔的比从前见过的所有姑娘都要漂亮的小寡妇,那是怎么样一个感觉呢?那简直就像有十几面铜锣突然在你耳边当当当同时震天响地敲起,还不把你脑袋震得晕晕乎乎的。就连杜远这个见惯了现代美女的家伙在初见李媚娘时也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愣。不说是那些学子,就是那见惯了世面的老兵油子熊飞似乎也对豆腐西施起了什么心思,最多的时候一天足足在李记豆腐坊吃了六顿饭,临走时不但多给了二十个铜子还把拿着扁担水桶李媚娘家的水缸给灌得满满的。 这个发现让众位学子们很有些敢怒不敢言。好在李媚娘似乎对谁也都是一视同仁,对谁都笑脸相迎,哪怕是笑得很猥琐的杜远和脸色腊黄象发育不良的卓非凡她也对他们满脸含笑。而且据说有人还看见李媚娘温柔但是又很坚决地把熊飞偷偷放在桌上的二十个铜子全部退了给他。 这个发现让学子们稍稍冷却了的心又充满了青春的激情。更何况除了李媚娘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寡妇这外,李记豆腐坊里还有一个李娟。 乡里乡亲的人们都说:这李娟跟着李媚娘这几年是沾上了李媚娘的灵气,由一个黑黑瘦瘦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水灵灵地带着露水的花骨朵。虽然十五岁的她还不像李媚娘那样美得那么惊心动魄美得那么让人怜爱,但是长着眼睛不是为了喘气使的人都看出了这是一个小美人胚子。她十五岁生日还没有到十里八乡里便有无数提亲的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李娟的存在使得公差学堂里少数几个十五六岁的学子也对李记豆腐坊有着极大的热情。整个公差学堂似乎都为着李记豆腐坊而变得疯狂了。 如果在早晨鸡叫头遍的时候去李记豆腐坊吃早餐,那么你会失望地发现她们家的水缸已经被捷足先登的人给打满,而比他稍后来的另一个人正在卖力地为李媚娘擦着桌子。如果你在鸡叫二遍的时候去,那么你将更加失望地发现连李记豆腐坊前面的黄土路都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仔细地洒上了水。如果你在鸡叫三遍的时候还没起床,那么你今天就不要去了,因为前面的去的人已经把今天的豆腐脑和光饼给统统都吃完,以致豆腐坊不得不打烊了。 学子们的举动让小湖村里原来以为自己有资格追求李媚娘的汉子们很生气,小湖村和公差学堂的警民关系空前紧张。对于这个问题曹县尉和赵班头在大会小会上讲过无数次。不过因为据有心人(杜远?卓非凡?)透露曾经在早些时候他去李记豆腐坊吃豆腐脑时亲眼见到曹县尉在帮李寡妇担水所以人人都对曹县尉的苦口婆心充耳不闻。 就这样,李记豆腐坊的老板娘李媚娘很轻易的拥有了一大批的免费跑堂免费短工免费保洁员。如果不是李媚娘虽然是对谁都笑脸相迎但是实际是关防甚严而且每天临睡前都为了要除鼠而在李记豆腐坊周围摆上一百多个老鼠夹还为了绣花而每天都在床前放上一把锋利的剪刀,引得某一时期公差学堂计划外伤亡猛增,那么早有人忍不住给李媚娘做做心理辅导讲讲长期寡居对生理和心理的有害影响等等诸如此类的内容。 乐呵呵地置身事外的杜远和卓非凡对众位同学有一个评价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受到诸多心理生理的打击并不能使血气方刚的年青人死心,反而激发了他们更大的热情。每天早上李记豆腐坊都得为扁担和水桶、扫把之类的东西的归属权发生纠纷甚至是斗欧。闹得曹县尉头痛无比,每次看见杜远都得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长叹一口气说:“还是你们老年人比较稳重,早知当初招生时就该加上一条四十五岁以下及未婚或不到更年期的取消入学资格。” 曹县尉虽然很生气,但是每一个充满热情的帮工都可以睁大着眼睛振振有辞地说出自己是在警民共建拉近苏州城公差与老百姓之间的关系再加上一些诸如促进什么民捕鱼水情如此之类曹县尉经常讲的话。所以虽然明知这帮臭小子他们往往看见老婆婆在面前跌倒也懒得去扶一把。但曹县尉还只能是无可奈何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束手无策。 从此杜远和卓非凡在无聊的公差学子生涯中又多了两项乐趣:一是看着一个个雄性动物在李媚娘面前争奇斗艳作孔雀开屏状。二便是打赌曹县尉的脸上明天会不会出现一条新的皱纹。 第十一章 学功夫 “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皱皱眉头,杜远面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碗低声问卓非凡。 “什么问题?”看着杜远一脸郑重,卓非凡也紧张起来。 “你对吸血鬼的研究深不深?”杜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卓非凡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把声音压得极低:“稍微有一点了解,怎么啦?” “你知不知道吸血鬼的牙齿有没有毒呢?”杜远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安 卓非凡冥思苦想了一阵:“据老一辈的道长说吸血鬼的两只犬牙里头是有巨毒,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杜远苦着一张脸回答说:“豆腐脑太好吃了,刚才吃得太快,一不小心我把舌头给咬了一下。” 卓非凡:@#¥#¥%&x%! 抹抹嘴唇上残留的芝麻,心满意足地冲天空打了一个饱嗝,杜远满意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怎么样,吃饱了吧。吃饱了把这些东西给拎回去。”说完丢给卓非凡一个包裹。 卓非凡打开包裹,只见是一包裹的杂碎零件不禁一皱眉:“这都是你从哪里淘换来的垃圾,怎么还要我帮你拎,以我现在的外貌你不怕有人说你欺负未成年人么?” 杜远哈哈一笑:“垃圾,这些垃圾还不知有多少人抢着要却要不到呢。” 言毕双手齐动,飞快地拿起几个零件一组合,再出现在他手中的赫然便成了一把短短的手弩。杜远摇动拉杆,将弩上弦再在槽内放上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手指轻扣板机,扑地一声,一蓬铁砂密密麻麻地将前方的大树上打出一个个小洞。杜远再次将弦拉上,这次在槽内放入的是五支小箭。然后手在旁边的机括上按了一下,再连连扣动板机。那五只箭既然一支接着一支飞出,深深地插在了树干上。 卓非凡眉毛一跳,喜上眉梢:“你还真行啊老杜,手还真是巧,这玩意都给你做出来了。” 杜远懒洋洋地一挥手,好似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过眼睛里那藏不住的得意之情却将他出卖了:“这不过是小意思而已。还记得那个钟大头吗?他老子就是个铁匠。这钟大头虽然瘦瘦干干的打不得铁,但手却是蛮巧的,我给他画了几张图,想不到他不到十天就把这些东西给做好了。可惜就是铁质差了一点,射程还不到五十步。咱们可随时可能被拉去打盗匪,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恐怕还没看清楚盗匪长什么样就被人家一刀给挂了,还是拿着这个我安心一点。里头还有些其它的小玩意,回头我再教你用。” 卓非凡眼冒金光,早一把将杜远手中的手弩抢过来细细把玩。此刻听说包裹里还有好东西,急急将包裹抱在怀中,一付刚刚得了万贯家财的穷小子模样。 不过卓非凡也不是傻子,不到片刻功夫就已清醒过来:“又是请我吃饭,又是送我手弩。你到底有什么图谋?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我能办的我尽量帮你办到,若是我不能办的我就是不要这手弩我也不能帮你。” 杜远一听这话,呼地抢地的叫起了撞天屈:“我不过是因为朋友一场,希望你能在危险时刻有一份保障而已,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啦。” 卓非凡嘴一撇,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我跟你斗了三年,你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你若是还不说,我就厚着脸皮把礼收下。不过下次你要求我办事,我可不承你今天这个情。” 杜远连忙嘻皮笑脸的把卓非凡拉着坐下:“卓老弟还真是聪明伶俐,今天我的确是有点小事想请兄弟帮帮们。咱是不是朋友可就看你能不能拉兄弟一把了。” 卓非凡也不接他的话头,只是斜着眼睛盯着杜远,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杜远搓搓手,干笑了一声:“兄弟你也知道,我这做哥哥的除了有两膀子力气什么功夫也不会,一旦上了战场那可是危险得紧哪。做哥哥的连个嫂子都没来得及帮你找一个,你不能就这样让哥哥牺牲了吧。” 卓非凡冷笑一声:“早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打我什么主意就痛痛快快的给我说出来吧。” 杜远一拍大腿:“我早说小卓是一个爽快人,现在看起来果然不假。我的意思是你在三清观也学了不少武功,虽然现在身体不好没办法用出来,不过总还记得这么一星半点吧。” 卓非凡摇摇头:“你想都不要想,三清观从来都是法不传外门。多少三清观的外门弟子在三清观十几年了都别想知道观里的法诀,你这个吸血鬼居然还敢打三清观武功的主意。” 杜远一脸笑容立刻变作一副忿忿然的模样:“还说是兄弟呢,当初若不是我替你顶了天雷我也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再说现在我们能不能回得去还是个问题,你与其想着如何维护师门还不如好好想着如何在这里能更好的活下去。再再说了,吸血鬼又怎么了,吸血鬼也得要人权,凭什么你就岐视我了。” 提起杜远替卓非凡挡了天雷这件事卓非凡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三清观的道诀未必便适合你用,再说我当初入观之时也发过誓,绝不私下传人。” “我说要学你道诀了吗?我说要学你道诀了吗?告诉你,那玩意便是你想教我还未必想学。我也就想学学几招保命的散手,你要不教我自己找个武馆学去。我就不信了,少了你这张屠户我还非得吃带毛猪不可。大不了战死沙场算俅了。”看到卓非凡退让,杜远愈加地得寸进尺。 卓非凡叹了口气:“如果你只是要学些武功我还可以教你两手,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道诀教给你的。这点你可明白。所以请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眼见遂了心意,杜远马上又换上一脸笑模样:“我就知道小卓你最够朋友最讲义气。一定不会让朋友失望的。” “少来这些没用的,先把这顿饭钱付了再说。”卓非凡转头对着李媚娘叫了一声:“老板娘,结帐。” 听了这话杜远憨憨一笑,两手**衣袋里将衣袋翻了个底朝上:“不好意思,为了打造这些小玩意我把一个月的薪俸都给花光了,你看是不是先付个帐,大不了下个月我再请你两顿。” 卓非凡面色铁青:“少给我来这一套,整整一个月你每次吃完饭都向我借钱付帐。今天可是你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请我吃饭,难道也还要我付钱?” “别说得这么没有人情味吧。兄弟之间为几文钱斤斤计较算是什么回子事。再说我的钱不也是花在了你的身上。”杜远朝着卓非凡手上的包裹努努嘴巴。 卓非凡苦笑了一声:“不是我不愿意付帐,今天本来以为你请客准备好好的宰你一顿,又怕结帐的时候你再找我借钱,所以出来的时候特地不带一文钱。” 那边厢李媚娘已经聘聘婷婷地走了过来,对着二人展开了一个妩媚地笑容:“林叔、小卓、你们这就吃完啦。一、二、三、四你们一共吃了四碗豆腐脑外加七块烧饼。承惠十八文钱。” 看着李媚娘千娇百媚的笑容,卓非凡赶忙一手搭在了杜远肩膀上,制止了他的冲动:“咱们现在已经是公差了,不是小混混,你不要再来什么苍蝇蟑螂之类的把戏了,讲究一下身份好不好。” 杜远一边鄙夷地看着卓非凡,一边慢慢地卷起袖管:“你以为我会玩这么没技术含量的小花招么?” 第二天,公差学堂里很快就流传说李记豆腐坊的老板娘李媚娘的一双笑眯眯的大眼是越来越能勾魂了,连今年五十五岁的林叔和他的小朋友――――今年才刚刚十五岁的卓越也被她迷住了。至少有二十个以上的证人信誓旦旦的发誓说曾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看见这两人光着膀子在大中午为老板娘推磨。得知自己成了绯闻主角的杜远和卓非凡也只能是相视苦笑,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上饭馆一定要带上足够的钱。他们的沉默让这个传说越传越远,连曹县尉看到再看到杜远也是摇摇头叹了一口很深很长的气:“我原以为年纪大点的人能稍稍自重些,想不到……唉!” ???????????????????????????????????????????? “棍扫一条线,枪挑一大片,枪乃百兵之祖。这唐家霸王枪更是威力无比。”卓非凡一边解说一边费力地舞动长枪。 杜远打个哈欠,兴趣缺缺地说道:“咱们用的制式武器是水火杀威棍,你偏偏要教我用长枪,这不是有意迫着我与众不同么?你知道我最不乐意脱离群众的。不学!” “那么便学这五郎八卦棍如何?五郎八卦棍相传乃杨家将中出家为僧的杨五郎所创……” “不学,天天拿着根棍子,早就审美疲劳了。” 卓非凡看在那把手弩和一堆保命武器的份上强忍着怒气,轻声细语地问道:“那你想学些什么呢?” 杜远蛮不在乎地回答:“武器不可能天天带着身上,再说赵班头也教过一套百斩刀法,还是学学拳法掌法的比较实在。如果有降龙十八掌什么的给我舞两套看看。” “降龙十八掌是没有,不过这套破心掌倒也和降龙十八掌一样走得是刚猛强劲的路线。掌风所至之处,不用说血肉之躯,便是青砖硬石也挡不住。而且也很适合你这种身俱神力的人学习。”卓非凡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很敬业地打起了破心掌的招式给杜远看。 “停停停停停,这招式怎么这么难看,打起来没一点武林高手的风范,不学!”杜远继续挑三拣四。 卓非凡再也忍不住怒气,气冲冲地冲着杜远说道:“要学武功的也是你,现在挑三拣四的也是你,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杜远很憨厚的挠挠头:“你说象我长得这么厚道模样,是不是人人都以为我学的是长桥硬马之类的功夫,在对敌的时候如果我突然使出一些小巧腾挪的招式会不会让人觉得很意外。再说了,这种硬碰硬的武功起码得勤学苦练个五六年才有点小成,不如你把一些小招式小窍门教给我也好让上手快一点。” 卓非凡摇摇头:“早知你就是这种人,一来想偷懒二来又阴险。好吧,不如我将九阴神爪挑几式传给你怎么样。” “九阴神爪?”杜远闭目苦思了一会:“这九阴神爪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法叫九阴白骨爪。好象在哪里听过。似乎是一个姓梅的瞎眼女人的独门武功。” 卓非凡冷笑道:“看金庸的书看多了中毒了吧。这九阴神爪实际上最早是张三丰的徒弟张松溪所创,跟九阴白骨爪是两码事。这门功夫里不但讲究的是以指力爪力如同鹰爪一样攻击,更有类似分筋错骨手一样的拿人关节要害,一招制敌的技巧。怎么样,你学是不学?” 杜远大喜:“这种功夫最适合我了,既不用苦练,又不用太长时间。你快点教吧。” 卓非凡笑嘻嘻地拉起杜远的手:“乖乖小徒弟,咱们就先从错骨开始教起吧。” “啊~~”在寂静的夜色中,一阵非人的惨叫声在树林里响起,惊得宿鸟不住地拍动着翅膀。凡是听见的人莫不把被子卷得紧紧的,然后把脑袋缩进去。从此,小湖村的公差学堂又多了一个经久不衰的传说――――闹鬼的小树林。每一届的老生都会带着神秘的笑容给新丁们讲起这个传说,而且每个人都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曾经亲眼看见过在树林中游荡的鬼魂或者亲耳听到过被封印在树林里的鬼的惨叫声。 第十二章 神秘任务 杜远拍拍如同被空空如也犹如被水洗过一般的钱袋,发出了一声感慨:“我视金钱如粪土啊。” “我视你为化粪池!”自从莫名其妙地被传出绯闻后,卓非凡就一直看杜远不顺眼――――这什么人啊,请客吃饭不带钱还把我给绕了进去,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化粪池就化粪池,庄稼一支花,全靠我当家。谁家没有我,庄稼不开花。”杜远悠悠然地躺在床上,舒服地眯上眼。 兰成突然跑了进来,冲着卓非凡喊:“小卓,曹县尉让你去他那一趟。” 正欲再刺杜远两句的卓非凡的脸马上垮了下来。 如果说在公差学堂里,赵正班头让成绩不好的学子们害怕的话,那么曹县尉则让学堂里包括成绩好与不好的所有学子们都视如洪水猛兽。 在每十天一次的全校例会上,曹县尉总是会一脸笑眯眯地站出来:“同学们这十天的表现都很好,让我感到很满意。但是……”这一‘但是’下来,曹县尉足足可以拐弯抹角骂人不带脏字滔滔不绝但又句句诛心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讲上两个时辰。直到每个人都露出了后悔万分下定决心定要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态度后,他才会意犹未尽地咂巴咂巴嘴巴恋恋不舍地下令带回。 如果他是单独要找你谈心,那么你最好要先吃饱饭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最好再带上一件蓑衣和斗笠。因为在其后的漫长的时间里曹县尉会犹如长江绝口黄河泛滥一般滔滔不绝地向你喷洒着唾沫星子。如果不把你淋成一个如同在暴风雨中苦苦寻览道路的行人就不会挥手让你走人。 所以,一听到曹县尉有请。卓非凡的脸色便如同上刑场的犯人一般的绝望。 “小卓啊,你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代你照顾的,你的薪俸我会代你用完的,你的老婆我会代你抚养的,你的孩子我会代你打他屁股的。放心去吧,我精神上支持你。”杜远在一旁窃笑着幸灾乐祸。 “对了林叔,曹县尉也请你一同去一趟。” 一听这话卓非凡马上笑得象一个在风中颤抖的狗尾巴花。 不过很奇怪地,当杜远和卓非凡穿着蓑衣戴上斗笠站在曹县尉的面前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曹义民招牌般笑眯眯的圆脸。现在的曹义民的一张圆脸板得比赵正还要方正得多。 点点头示意他俩坐下,曹县尉一面凝重地开了口:“关于这届公差学堂短训速成班成立的目的你们也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 曹县尉突然一拍桌子,把两个人吓了一跳:“想不到现在王胡子居然想先下手为强,要对公差学堂动手了。” “男儿到死心如铁。自我穿上这身公差服,便把我的一切包括生命都献给了我亲爱的苏州城百姓。曹县尉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林远的话,请直接吩咐。不用再给林远讲什么大道理了。”杜远的挺直了胸膛,一番话里虽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言辞,对曹义民似乎也不大尊敬。但是脸上硬朗的线条,密布的皱纹和坦荡荡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卓非凡嘴角不易察觉的往上一跷:又是这副死样子,当初追杀杜远的时候被他这付豪爽激越的样子骗过了多少次,恐怕自己也记不清了。现在杜远心里打得算盘恐怕是如果一有不对就开溜了吧。 曹县尉却似被杜远的一番表演给打动了,嘴唇不住的颤抖着,过了半晌嘴里才抖抖索索地蹦出了一句话:“好,既然你已有赴死之心,别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圆满的完全任务,安全地回来。” 卓非凡也马上站起来作热血沸腾状:“曹县尉,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吧,完不成任务卓越誓不回校。” 杜远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小道士最近变聪明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原因。在杜远的耳朵里听起来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如果是让咱们跑跑腿吃饭饭的话那兄弟还可以跟你打个商量,如果你想要我们去送死的话,咱可就拜拜了你呐,咱卷了包袱就走,绝不再回你这破学堂一步。 曹县尉却似一无所觉,被他们这一番话感动得眼泪珠子都要哗哗地掉下来了似的,嘴里只是喃喃的蹦出一连串的好字,却再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过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曹义民稳定了一下情绪,他才开**待要交给杜远和卓非凡的任务。 原来王胡子的盗匪队伍当中也有苏州城刑事捕快组冒死派出的卧底,现在有一个至关重要关系着能够顺利剿灭王胡子的情报要向曹县尉汇报。可是因为王胡子已经派出了大量的眼线牢牢地盯住了公差学堂和曹县尉,使得这份情报无法顺利地送到曹县尉的手中,所以这个内线只能把情报藏在事前约好的二十里外的石柱义庄内。而因为曹县尉和赵班头都是王胡子重点要防范的人物,所以他们不便亲自去取出这份情报,只能派出杜远和卓非凡这两个在外人看来无关紧要的新丁蛋子今晚趁着夜色去石柱义庄将情报给取回来。 一听说只是取个情报之类的小事,杜远和卓非凡心里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暗想原来不是叫俺们去拼命,看起来这份饭碗暂时还是不需要自己主动把它给打烂喽。当然在面上完全看不出他们心里的小九九,这俩个厚脸皮的家伙在曹县尉面前彭彭彭地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保证能够把这份情报安全地带回到曹县尉的眼前。 待被他们二人勇于自我奉献不怕牺牲的精神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曹县尉一口答应了他们诸如事成之后休息三天、赏银加倍等等一大堆的不平等条约之后,这两个无赖才恬着肚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县尉办公房。回屋收拾行装去也。 他们一出了房门,赵班头便从旁边隔壁屋里转了出来。笑着说道:“看起来这一老一小两个家伙演戏的本事真是不错,这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差点说得我也动容了呢?要不是跟他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多多少少知道点他们的底细,差点连我也要被这俩个家伙给忽悠晕了。” 曹义民在一边咬牙切齿:“就这点小技俩也敢在我面前显摆,这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前卖《论语》。要晓得我这县尉之职也不是白来的,就这点小把戏我还看不出来那我还不早就被人给轰下台了。” 赵正低头低沉吟了一会,方才抬头对曹县尉说道:“我倒觉得这两人不太可疑,虽然说他们自称身份证明全部丢失,同时在学堂中也表现得很抢眼,但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卧底来说他们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明显。而且要假造一份身份证明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曹县尉摇了摇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或许他们正是用这种反向思维来误导我们。咱们做公差的可不能放过一个疑点。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希望他们俩真是王胡子的人。那个林远虽然年纪大点,但是为人灵活机变经验丰富,而且身体素质也很强健。还有卓越,他的身体素质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肯吃苦能耐劳还会独立思考问题。他们身上都具有一名优秀公差甚至是一名优秀捕快、优秀捕头的潜质。若他们真是王胡子的眼线,那倒真是可惜了。” 赵正嘻笑着打趣着曹义民:“若是他们真的不是王胡子的眼线,你可得心疼了。三天的休息时间倒也没啥,被你这么一操练,他们恐怕想不休息也不成。不过这双倍的赏银学堂里可没有这项开支。到时候可得你自己掏腰包。” 曹义民从鼻眼里发出一声轻哼:“是与不是今晚便知端倪。即便不是王胡子的眼线又能如何。你还信不过我的安排么?今晚我定要将他们唬得魂飞魄散,让他俩再记不得双倍赏银这件事。” 中肯地说,曹义民的算盘珠子的确是打得又亮又响,而且这只老狐狸在这种恶作剧方面又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若是换了其它两个人经历了他安排的故事情节,恐怕就得一五一十的把几岁尿过床,几岁初的恋等等个人隐私都得象竹筒倒豆子般倒得一干二净。奈何杜远和卓非凡一个本就是吸血恶鬼,一个是收妖伏魔的道士。他们俩或许更加害怕王胡子手中的钢刀但却绝不会畏惧曹义民安排的“恶鬼”。 按杜远跟卓非凡说的原话就是:“这老曹真是一个傻蛋。想当初老子当侦察连长的时候就没少用这招操练过新兵。曾经有一个新兵蛋子被我叫去在坟头上钉一个桩子,没曾想黑灯瞎火手忙脚乱中钉住了自己穿的雨衣,要走的时候他老感觉身后有个东西拉着自己,结果把这个新蛋蛋子生生地吓晕了过去。曹义民的这种小技俩在我眼里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前卖《论语》,今天我不把他安排的那些小子操个胆战心惊魂飞魄散咱就算对不起曹县尉的一番厚爱。” 第十三章 石柱惊魂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在这月黑风高乌云密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卓非凡和杜远正在石柱义庄外的草丛里小声地嘀嘀咕咕起来。 “里头的情况都清楚了吧?” “放心吧,都摸清楚了,棺材里两个,窗户底下还有两个,咱们今天可要让老曹他们好好喝一壶了。”卓非凡很兴奋地笑着,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笑容非常阴险。 “哼哼,想给我们下套,他曹义民也看看我是谁。”杜远一如既往的表现出一副猥琐的模样。他一边捏着着指关节一边不住地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好象前方的石柱义庄里有什么美味佳肴在等着他品尝一般。 卓非凡皱皱眉头:“你怎么又笑得这么猥琐,不知道每次看到你笑成这样我都很想揍你的脸吗?” “我也不想这样啊,是这副面具生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尽力显得自己很憨厚老实了。”杜远摸摸脸上的面具,无限委屈地说道。 卓非凡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无论什么面具到你脸上配上你的笑容都一样猥琐,你就是这么个人。” 杜远低下头,显得十分伤心:“那大不了我以后尽量少笑就是了。” “少装大头蒜了,干活了干活了。”卓非凡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一叠声地催促着杜远。 两个人像两个小贼似地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到了义庄的门口,一推开义庄的大门,两人的心中不禁同时一声感叹:好一个鬼屋啊。 在这里要表扬一下曹义民县尉。从他选择的试炼地点就可以知道,这一次对杜远和卓非凡的考验绝不是他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拍拍脑袋就做出了决策。绝对是经过了缜密的筹划精确的计算还有周到的布置再加上对周围地理情况十分了解的基础上才能找出这么一个非常非常――――嗯怎么说呢?――――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适合把一个健全人给吓出心脏病的场地。 石柱义庄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十几口棺材,风从破破烂烂的窗户吹进来,发出渗人的尖啸。两根惨白的蜡烛随着风儿的吹动一明一灭的,使整个义庄里的光线也是一下亮一下暗。 看到这情景,卓非凡似也有点结巴了:“林林林林、叔,曹县尉说的情报藏藏藏在哪、哪、哪啊?” 杜远好象还显得镇静一些,不过上下两排牙齿击打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让人可以很轻易地感觉到他心里的慌乱:“小、小、小、小卓,别害怕,沉住气,别害怕,沉住气。”连说了三遍的‘别害怕’,也不知他是给卓非凡打气还是给自己打气。 “曹县尉好象说是在左数第七口棺材里吧。”卓非凡的声音好象听着象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藏在棺材里面的曹义民暗骂一声‘笨蛋’――――早晨明明告诉他们是在右数第七口棺材里,怎么跑到左数第七口了。 杜远和卓非凡却没有办法听到曹义民心里的声音,两个人费劲地打开了左数第七口棺材,一股恶臭立即在义庄里弥漫开来。 藏在各处的教头们强忍着恶心,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再骂了一声‘两个笨蛋’。 卓非凡似是再也忍不住,一掩口,跑到了窗前把脑袋伸出窗外干呕起来。藏在窗下的教头马上求神拜佛请他们保佑这笨小子可千万别呕出什么来。幸好卓非凡晚饭似乎没有吃多,只干呕了几声,却没有吐出什么。窗下的教头暗暗庆幸,但却也没有注意到待卓非凡离开窗子的时候很顺手地把窗子的插销给插上了。 一阵嚣闹过后,两个人继续在搜查着传说中的情报。 “林叔,呕,情报会藏在这个尸体身上吗?” “应该就在这具尸体身上吧,小卓你赶快在他衣服上找一找。呕。” “林叔,他好象都烂了,你看你看,肠子都流到我手上了。”卓非凡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曹义民听到这话也觉得自己肚子里一片翻腾,赶忙默运玄功,把要呕吐感觉给压下去。 “林叔,他的身上好象没有啊。” “那就把手伸到他身子下面去,在他垫的那床褥子里找找看。” “压得太紧我伸不下去啊。” “笨蛋。”杜远很生气的样子:“你抬头我抬脚,把他先搬到旁边的棺材里。” 在旁边棺材里躺着的教头一激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棺材盖已经被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他赶紧紧上眼挺直身子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他只觉得一个沉重的东西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身上,一只冰冰凉凉的大手正好抚摸在他的脸颊上,而且他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具尸体的肚子里流出的粘粘糊糊的东西不停地淌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教头一点也不怕暴露的危险,十分训练有素的把脑袋一歪,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又过了好半天,杜远总算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卓啊,曹县尉好象说的是右边第七口棺材吧。” 曹义民轻吁一口气:总算是想起来了。一转念又想起刚才闻了那么久的恶臭,不禁恶向胆边生。暗道待会如果不吓你个魂飞魄散咱就不姓曹。 杜远和卓非凡却不给他想太多的时间,哗啦一下打开棺材盖。卓非凡说道:“林叔,刚才那具尸体是我去找的情报,这具该轮到你了吧。” 杜远啐了一口:“呸,你这小子胆子不但小还斤斤计较,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算了算了,你给我死一边去,我来就我来。”说罢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向曹义民的身上摸了过去。曹义民心中暗暗好笑,连忙默运龟息大法与玄阴内劲,将心跳调到最微弱,保证杜远即使摸上胸膛也摸不到心跳。玄阴内劲全速运转之下,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无论是手感还是触感已和一般死尸无二。 待杜远的双手慢慢从他的胸膛开始往下摸索着,曹义民的心里便越来越是得意,只待杜远再往下搜寻一阵他便要翻身而起,将这两个臭小子好好的吓上一跳。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啊~~”紧接着又是一声比前面一声惨叫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响起。 赵正眉头一皱,一把拉住正准备破窗而入的教头,低声吩咐:“老曹干得也太过份了,可别把人给吓疯了。你若进去看看势头如果不对,宁可接下来不审问他们也要把他们先给打晕了。” 那教头点点头,示意明白了,接着双脚一蹬,便要破窗而入。却不料窗子的插销早被卓非凡插上,飞身一撞之下没能撞破窗子,却反而被弹了回来,只在地上哼哼叽叽的叫痛,眼看是不能完成任务了。 赵正大吃一惊,赶快一脚踹开窗子,一下跳进义庄内大叫一声:“住手。”还没等他看清义庄内的形势,一篷白花花的粉未劈头盖脸的向他笼罩过来。赵正只觉得两眼一痛,再看不清什么。 朦朦胧胧中,两个人影飞快地向他扑了过来,一边对着他拳打脚踢一边喊着:“打死你个王胡子的奸细。” 赵正目不能视,又突然遭此意料外的袭击也只能是拳来脸挡脚踢屁股挨。赵正一连声的大叫道:“别误会别误会,我是赵正赵班头,我是赵班头。” 杜远的出拳却更加的重了,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好贼子,居然还敢冒充赵班头。” 卓非凡要比他厚道一点,拦住了他的拳头:“听这声音好象真和赵班头有点象。” “你都说只是有点象了,那就是说不是喽。”杜远还没打过瘾。 卓非凡瞪他一眼,凑到杜远耳边小声说道:“咱们以后还得在人手下混,打得太惨了小心他报复。” 杜远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装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赵班头怎么还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这里有奸细。 过了好一会,赵班头才擦干净了脸上的白灰,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一点东西了。只见曹义民正在捂着下体在义庄里从东边蹦到了西边,又从西边蹦到了东边。赶忙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我刚才正在那具尸体上找情报,不知怎么地他就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正好我的手正搜到他的――――那地方,我受了惊吓之后,手不由自主的一使劲,然后他就一直在那蹦来蹦去。”杜远一脸的莫名其妙。 “嘶”的一声,赵班头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防被满头满脸的白色粉未呛了一下。咳嗽几声接着呸呸两下吐掉刚才吸进嘴里的粉未,赵正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白灰一边问:“你们刚才朝我洒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涩?” 杜远很无辜地举起手里托着的一个坛子:“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听见窗外有声音,再又看见一个人影冲进来,我随手就拿起一个坛子向你扔过去。” 赵正定睛一看,坛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骨灰坛。 忍不住恶心的赵正马上跑到了窗户前,把头伸出去哇哇地呕吐起来。充满同情的卓非凡一边拍打着他的背一边劝慰着他:“人生自古谁无死呢,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嘴里沾了一点臭皮囊的灰也没什么呀,被你吃下去的那个人都没作声,你在意什么呀。” 听了他的话赵正呕吐得更加厉害,窗户底下那个还在哼哼叽叽的喊疼的倒霉鬼到底没能摆脱被吐了一头一脸的命运。 好容易把晚饭全部吐完,抹抹嘴角上残留的污物,赵正问道:“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什么?”杜远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状。 赵正把眼睛望向曹义民,曹义民捂着下身勉强指了指旁边一个打开盖的棺材。赵正大踏步的走过去,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个抱着一具尸体晕过去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傻笑的教头。 第十四章 命案 “我总觉得这两个臭小子是在故意整我们。”摸摸下巴,曹义民看着在斜躺在校场边的石阶上数着钱的杜远和卓非凡恨恨地说。 赵正苦笑一声:“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拿他们没办法。该给的赏银得照给,该放的假也得照放。”现在的赵正已是彻底地怕了这两个混蛋。听得曹义民的意思似乎还想报仇,他连忙劝阻。 举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曹义民的眼神仍不放过坐校场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的二人:“一般的人在那种鬼气森森的场合下看见一具尸体突然坐了起来,没被吓得魂飞魄散已经是很不错了。而如果能冷静做出判断,断定坐起来的是人而不是鬼。那么这绝对是一个冷静胆大心细的人中之龙。可是这两个人居然不但看穿了我们的布置还不动声色地耍了我们一把,真是不知让人如何评价。除非――――我们的计划一开始就被他们知道。” “这绝不可能。”赵正摇头打断了曹义民的话:“知道这个行动的不过五个人,而且其它三个还是我们临时通知的,除非是你我两个人泄露行动计划。不过这是绝不可能的。” 曹义民对着赵正摇摇手掌:“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不是事前知道了这个计划,那么只能说他们是江湖中的老鸟,这才可以在苍促之下迅速改变计划,狠狠的耍咱们一道。而且这两个人还得心意相通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搭一挡的把这场戏做得这么完美。” “你还在怀疑他们是王胡子的人?我对你的怀疑可不敢苟同,如果单是王胡子的两个卧底能这么胆大包天地在我们俩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敢毫不手软的把我们给整得这么惨,那他王胡子恐怕现在就不是纵横苏杭三府而至少是纵横闽浙戆三省了。” “我现在倒也不是怀疑他们是王胡子的人。就象你说的,如果连王胡子的卧底都敢这么胆大包天的把我们耍得团团转,那我们还凭什么和他斗。” “那你的意思是……”赵正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曹义民往四周扫视了一眼,这才神秘地弯下身子,低声说道:“我怀疑他们是……”曹义民神秘地伸出一个手指往天上一指。 赵正忽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都是惊讶:“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们是……”赵正也往四下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如果他们是上面派下来的,那怎么会不跟我们俩打个招呼。” “如果是上面派下来的,自然会给我们俩打招呼。但是如果是上面的上面派下来的人呢?”曹义民阴沉着脸,把头转向了校场的方向。 “这,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王胡子盗匪案中的猫腻你虽然不大清楚不过你总该有所耳闻吧。如果传闻是真的话,这可是惊天的巨案,刑部派员下来查实不是很正常的么?” 赵正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做?是协助他们还是……” “怎么做?什么也不做。”曹义民把赵正又按回了椅子上,然后不停地在屋内踱来踱去。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还是什么也不做最适合。反正这个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的职权也管不了他们。再说我们也只是耳闻而已,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要装着对这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来。如果我们协助他们的话,万一案情没有查清,咱们可斗不过那帮子家伙。如果我们报告那帮家伙上面来人了,那就等于上了他们的贼船。这样不但昧了良心而且那帮家伙一旦被抓住了马脚,咱们也得被牵扯进去。只有什么也不做,那样各方面我们都不用怕,反正就算是出了事,咱们就一推六二五,可以说我们一无所知也可以说我们是受上命差遣身不由已。” 赵正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就这么瘫在椅子上,过了好半天才虚弱地说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咂咂嘴,赵正还是很不放心的问:“你确定他们是刑部派下来的人么?” 曹义民微微一笑:“咱们这届公差学堂的训练课程你是知道的,完全是按照特种武装捕快训练大纲训练的。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甚至是一个普通的捕快进来,也得适应好一阵子。而那个林远却一直显得游刃有余。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他能有这么好的体力?而且你见过哪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会死皮赖脸要死要活的进入公差学堂。” 曹义民显得很激动,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越走越快:“还有那个卓越,我曾经亲自偷偷检查过他的包袱,在他包袱里发现了一堆从没见的零件。我除了能够勉强认出其中部分零件可以组合出一个手弩外其余的竟一个也不识得。除了京城刑部的刑事重案局或者是特别监察部之外还有谁能有这么精巧、这么厉害的武器。” 被曹义民一番话讲得矛塞顿开的赵正也站起来补充:“还有,以他们俩的身手和脑子,在哪里不能赚个盘满钵满,为什么他们非得到苏州城干一个小小的公差?难不成他们真的是热爱公差这份工作想为苏州城百姓做贡献么?这我可不信。” “不错。”曹义民赞许地看着赵正:“他们是刑部派下来的便衣捕快是肯定不错的,你且猜猜他们的本来身份是什么?” 赵正沉吟了半天,方才开口:“以他们的身手头脑当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才是,毕竟能把我们骗了整整一个月不是很容易的事。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他们在义庄这么整我们也是故意向我们俩发出一个信号,不然我们还察觉不到他们的真实身份。这样的高人至少也是刑部刑事重案局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不过据我所知,刑部里并没有符合他们两个形貌的人啊?” “刑事重案局里没有,可是咱们大明锦衣卫下属的国家安全六局里有两个人倒和咱们眼前这两个人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锦衣卫下属国家安全六局……”赵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把眼睛睁得老大,手指着曹义民,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你是说,你是说他们俩。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光是外貌上……” “你是说在传闻中这两人应该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美女相伴是吧。可是传闻毕竟是传闻。有谁见过他们俩的真实面目了?”曹义民冷笑一声:“你怎知道这个传闻是不是他们故意传出来混洧视听的。再说了,你怎知我们现在看到的便是这两个人的真实面目,传说里国安六局的家伙们可都是精通易容之术的。” “神捕李若冰,勇捕马如龙。他们不是好几年都没有出现了么?”想起那两个人的手段,以赵正的刚猛亦不禁牙关打架。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赵正一把抓住了曹义民:“如果真是他们,那我们可不能两不相帮。” “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吗?我也是刚刚才想起这个可能性。”曹义民也显得很烦躁:“我现在也只有五成把握而已。万一他们只是国安六局或者刑部的后起之秀怎么办?咱们俩一个不过是九品的县尉,一个是步弓手的班头。要是下错了注可得祸连亲眷。以我们的官阶,要是抓个流氓混混的还行,可是此案可是连军、政各方要员都牵连到了,怎是我俩可以轻易插足的。” “插手是死,可不插手也未必能活呀。以那两位的手段……”一提起这个话头,赵正不禁打了个寒颤:“你真能确定是他们么?” 曹义民用手捏捏眉心,全身无力:“我不是说了只有五成把握么?如果一旦能够确定真是他俩的话我肯定会全力相助他们的。” “那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这样吧,咱们先不动声色,看看风头再说。如果能确定就是他们俩我们就全力相助。即使不能确定我们也应该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能帮则帮。”曹义民又把眼睛盯在了校场上的那两人的身上,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国家安全六局行动组,编号零零七、零零八,号称铁掌断生死,神眼判阴阳。明察秋毫,破案无数的大明锦衣卫国安六局镇局之宝的金牌搭挡神勇双捕就是你们两个么?” 校场上的一阵骚乱打断了这两人的谈话,曹义民眉头一皱,正要出门。门已被气喘吁吁的苏乞儿给推开:“曹、曹县尉,赵班头,不好了。” 赵正大声训斥苏乞儿:“身为公差,便是天蹋下来也须随时保持镇定清醒。先把气给我喘匀了,再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苏乞儿平稳了一下情绪,方才开口说道:“二位大人,不好了,李记豆腐坊着火了。” 曹义民即刻下令:“全体集合,带上水桶和扫把。马上下山救火。” 命令一下,报警的铜锣马上被当当当的敲响了。公差学堂的学子和教头们像屁股上中了箭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回了宿舍中拿起扫把水桶又飞快的在校场上集合起来。不少人心中都想起了英雄勇救佳人、美女以身相许的故事。于是动作更是加快了三分。个别心眼灵活的则在心里默诵着教头传授的人工呼吸之法,盼望自己到时可以用得上。 唯有熊飞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也不待集合,操起两个水桶便飞快地窜了出去。看见这一幕的学子们个个都破口大骂熊飞不守纪律,于是便更加的心急如焚。生怕熊飞抢先将佳人救了出来。 待得乱糟糟的队伍整训完毕,跑步到了山下之后。李记豆腐坊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众位学子们纷纷叹息这火太小,要是再多烧上两条街那该多好。 曹义民见大火已灭,便想下令带回。却见熊飞面色苍白地走到他跟前,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曹县尉,出人命了!” 第十五章 验尸 公差学堂的学子们排成了一圈,阻挡着不断想挤进来看尸体的村民。 爱瞧热闹的习惯原来无论古今都有啊。看着拼着命往前挤的村民杜远恶意地想:你们也不怕看见烧成焦炭的尸体得了心理障碍从此再吃不下烤鸭啊。 其实这会儿就是在负责警戒的公差们的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一边不住拿水火棍阻挡着想冲进警戒线的村人,一边不住地往屋子地方向频频回首,都生怕屋子里的那具尸体便是那千娇百媚的李媚娘。 曹义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杜远和卓非凡一眼,挥挥手让他们俩过来:“你们两个去把尸体先抬出来。” 想想自己要和那具尸体亲密接触,卓非凡很不甘心:“曹大人,刑侦之道首重保护现场。若是我们二人进去搬尸时破坏了现场怎么办?不如等忤作前来,再来搬尸。” 赵正听了这话眼皮子一跳,心道:‘刑侦之道首重保护现场。’这句话连我也没有听说过,也许是他们刑部或国安六局总结的经验吧。看来这两人确是来头不小啊。 曹义民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现在虽然大火已经熄灭,不过还不能保证余火会不会再燃。如果尸体再被烧一次恐怕对保护证据就更不利了。况且经过这么多人一番抢救,现场便有线索也已被破坏。这样吧,你们进去顺便验验尸再堪察一下现场,即便还有重要线索我也相信你们俩会发现的。” 杜远的痛苦地把眼睛闭上,心中暗暗埋怨卓非凡:不就是搬一具尸体么?搬出来不就完了。现在被你这一说还得加上堪察现场和验尸。你不知道里头味道难闻么? 怎奈官令如山,纵使杜远和卓非凡二人再不情愿,现在也只得捏着鼻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屋去搬尸顺便还得堪察现场。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两人吆喝着号子把尸体给抬了出来。还是杜远了解同学们的心意,放下尸体冲着学子们就是一嗓子:“放心吧,只有一具尸体,而且是男尸。” 负责警戒的众公差学子们都是低低地欢呼一声,精神大振,身上似乎又充满了力气,在与村人的推搡之中更是精神百倍。 曹县尉绕着尸体转了几圈,蹲下身子又细细看了一下。装出很随意的样子问杜远:“你是怎么看的。” 杜远摸摸鼻子肯定地说:“是谋杀,不是意外。” 曹义民和赵正对视一眼,心下暗赞:不愧是上头的上头派来的人,就这么一会功夫就看出凶手的破绽,便是多年的老忤作恐怕不经过好几个时辰的检查恐怕也不会这么肯定的下论断。 心里虽然在为杜远喝采,但曹县尉的面上竟不露半点痕迹,依旧是用着淡淡地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次回答他的是卓非凡:“刚才我们看了他的口腔和鼻腔,里面并没有烟灰。若是火起时被困火场,每个人都难免惊慌呼救,这样就会吸入烟灰。而此人口中鼻中都干干净净,这只能说明他在火起时已经失去了知觉。” “会不会他在起火时正在睡觉呢?”赵正在旁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这回连曹县尉也觉得很没面子,虽然你不是刑事捕快不负责命案侦察但你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这不是在上峰面前丢我的脸么?所以他很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睡觉的时候家里着火你试试看你会不会被浓烟给呛醒。” 赵正连忙满脸通红地退到一边去。 “那么造成他昏迷的原因是什么?是药物还是暴力击打?”现在的曹县尉是诚心诚意的求教。 “应该是暴力击打。死者的后脑勺处有一个伤口,看形状应该是被钝器所伤。”杜远说道。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火刚起时此人便想往屋外跑去,不慎间滑倒碰到后脑勺而导致昏迷呢?”其实现在的曹义民已经很信服杜远的论断,现在这么问不过是为了为难他。 “也不可能。”杜远肯定地说道:“屋里的物件摆设显示当时他所处的位置没有任何钝器可以伤到他。而且大人你看这伤口。”杜远把尸体翻过来,指着伤口的形状解释道:“若是撞到地面上导致昏迷的话,且不说地面是不是有那么硬,单看这伤口形状乃是上大下小呈倒三角的形状就可以看出不是平平整整的地面可以造成的。凶器很可能是这个。”杜远伸出了手,手上握着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渍。 抬眼看看四周的学子们,杜远突然把嘴凑到曹义民的耳边小声地问:“李媚娘和她的小姑子李娟控制起来了吗?” 曹义民微微点了一下头,也压低了声音:“已经控制起来了,熊飞把她们带到了学堂里正在看着她们。对外我准备放话说他们房屋被毁所以暂住学堂里头。” 赵正又凑了过来,跟他们咬起了耳朵:“你看是她们干的么?”赵正觉得如果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下的手也太可惜了,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赵正已经有了老婆,而且他的老婆对他管束得也很严,但是这没有阻止他的爱美之心。 “应该不是。至少脑袋上形成的伤口不是她们所为。前面你们也看到了这具尸体脑袋上的伤口是上大下小,而这具尸体体形高大,李媚娘和李娟的身形都不如他高,如果是由她们中的一人动手的话,那么是由下往上击打。伤口应该是下大上小。”卓非凡安慰赵正。 “能不能确认这具尸体的身份?”曹义民又在难为人了,这具尸体已经被烧得成目全非了。他这么问实际上他想了解一下这两个人的本事。顺便证实一下他们俩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这个人我们都认识,而且还很熟悉。”杜远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具尸体,露出了一丝惋惜:“他就是兰成。” 曹义民惊讶地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声音大了点,闹得四周的人都向他们望了过来。曹义民赶快摆摆手:“没事没事,都忙自己的去。” 转移了众人的视线,曹义民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刚才在校场集合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兰成,当时我就很奇怪,他究竟是去哪儿了呢?”杜远继续看着那具尸体,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仿佛尸体上长了一朵很美丽的花。 卓非凡续道:“第二、他的身上穿着的衣物虽然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但是仔细分分辩之下还是能认出是我们公差学堂的制服。” “第三、他的手掌心有老茧,应该是长期握着棍子形成的,而且他的身材壮硕,和兰成一模一样。而最重要的是――――”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一眼,指着尸体异口同声地说道:“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写着兰成名字的长命锁。” 曹义民沉吟了一会,这才慢慢地开了口:“想不到这件命案还关系着我们公差学堂学生的一条性命。我会要求胡县令将这件案子移交我们学堂自己处理。当然喽,我也会请求刑事捕快组派员协查。这样吧,如果我的要求被允许,你们俩也加入到专案组来。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和我提。” “第一、我希望能够详细地验一下兰成的尸体,毕竟尸体作为一名不会说话的证人可以告诉我们很多的东西。现场条件有限,我没有机会详细检验过尸体。”杜远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头。 曹义民和赵正敬畏地看着杜远,觉得他的身形无比高大。‘尸体是不会说话的证人。’这句话说得多好啊。不用再怀疑了,如此气势、如此人物、如此手段,他们绝对便是上峰派下来的人,只不知是不是那两个历来在世人面前保持着神秘感的神勇双捕。 “第二、扣押李媚娘的事暂时保密,在我跟她详细了解情况之前,我不希望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杜远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这点没问题,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办好。”赵正恭恭敬敬地回答。 杜远奇怪地看了赵正一眼:“赵班头,我是你的学生,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曹义民恶狠狠地瞪了赵正一眼:不知道人家是便服私访么?你做得这么明显不是要暴露人家的身份么?不过这赵正总算是他的老搭挡,就算他不争气也得想办法保一保,所以曹义民还是开口道:“这点我们能够明白,一定不会打扰到二位办案的。”说到办案两个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还偷偷伸手扯了扯赵正的衣角。 赵正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是是是,一定不会打扰,一定不会打扰。” 杜远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悠悠地说道:“不知这办案有没有什么奖励没有?让我出手至少也得三倍的价,这点银子我本来不在乎,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我这还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你们打了折扣的。” 看着杜远和卓非凡远去的背影,曹义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想起刚才赵正的表现,气得他差点一脚便要踢过去,总算是曹义民一向性情宽厚,这才能强抑着怒气责骂赵正:“糊涂、糊涂啊你。你明知这二位是微服私访你还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们这么恭敬。私下尊敬是必须的,但你若是在众人面前也这样不是存心想暴露二位大人的身份么?” 赵正也知自己适才进退失据,只是红着脸低下头任曹义民责骂。 曹义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得力手下,口气略为缓和了一点:“以后你须得多磨磨性子,若是还象现在这般沉不住气,便是能往上再升个一级两级你也坐不稳那个位子。” 赵正也知曹义民是为了他好,并不敢顶嘴,只得应道:“职下知错了,不过刚才职下是看他二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将案子弄得这么清楚,职下一时佩服是以才对两位大人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尊敬,还请曹县尉见谅。” 曹义民也叹了口气:“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二人居然能够见微知著,仅凭着一双慧眼便将凶手种种故弄玄虚的手法都给识破。还真不愧是能在京师名捕榜排在前三位的人物。” 赵正眼睛一亮:“曹县尉能确定就是他们俩么?” 曹义民一生谨慎,倒也不愿意将话说得太满:“从他们如此老练的手法和丰富的经验来看,我倒是又多了两成把握。不过他们是不是便是那两位我还不敢轻下论断,还得再看看再说。但是有一点倒是确定无疑的。他们二人即使不是那两位,肯定也是上头派下来私访的大员,以后你我切切不可得罪他们。不过他们与传闻中的那两位的一个特点很象……” “什么特点?”赵正赶紧追问。 “他们还真是如同传闻中一样――――死要钱哪。” 第十六章 嗜血 锋利的银色小刀慢慢地划破尸体的肚皮,随着银刀的移动,血慢慢地从刀锋划过的地方开始涌出。 看着尸体的肚腹慢慢地被剖开,闻着尸体散发出的恶臭。曹义民和赵正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杜远的脸色没有变,不仅如此,他的手依旧稳定,他的眼睛里甚至还散发着兴奋的光芒。杜远将手伸进尸体的腹中,确定了一下胃的位置,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整个胃给割了下来,放在了停尸台旁边的盘子里。 轻轻地用刀划破胃囊,一股臭气在室里弥漫开来,杜远却毫不动容,镇定地将里面的东西给一件件挑了出来,仔细地观察着,然后转头对曹义民和赵正说道:“这个人是在今天早上,也就是我们发现尸体的两个时辰之前死去的。” 赵正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杜远伸出手指在从尸体胃中找出的东西里拨了拨,很随意地说道:“你们看,这里还有一小块烧饼的残渣。而且可以看得出来根本没有经过消化,这可以证明这人是在刚吃完烧饼便被杀的。这烧饼在小湖村只有李记豆腐坊有得卖,而李记豆腐坊的生意极其红火,每天一大清早,烧饼和豆腐脑便会全部卖完。所以我推断这个尸体是死于早上。” 赵正看见那小半块烧饼不禁一阵反胃,再也忍耐不住,连忙一推门便跑出了门外,没过多久便听见了他哇哇呕吐的声音。 曹义民虽然比他稍好一点,但是从他苍白的脸色,不停起伏的胸膛来看他似也忍耐到了极限,但他还是强忍恶心问道:“为何那凶手早上将他杀死却要在中午来烧毁房屋,还是说烧房和杀人是两个不同的人干的。” 卓非凡闻着满屋的臭气也不禁一皱眉,但还是耐心答道:“这是因为凶手想混洧视线,伪造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制造他不在现场的证据。只要他能设定好起火的时间,然后在那段时间里在众人面前出现,别人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即使发现这是一场谋杀而不是意外,也会下意识的以为这受害人是在中午时分死亡,这样大家便都觉得在这段时间里头和大伙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作案时间,这样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那么凶手是用什么办法控制起火的时间呢?难不成他还有同伙?” “没有同伙。”杜远肯定地答道:“或者应该说至少没有同伙参与到这起谋杀案件中来。若是有同伙的话要处置这具尸体将会有更好的办法。以这个凶手的头脑,他既然能想出这么多的花招来迷惑我们,那么在有同伙的情况下他会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置这具尸体,甚至让我们找不到尸体。至于要控制起火时间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拿着一团易燃之物,比如说棉纸细纱一类的物事堆成一堆,然后再在上面插上一根蜡烛或是线香,当蜡烛燃烧到一定时候,那么就会引燃棉纸,再以后就会造成熊熊大火。” 一边解释杜远一边把尸体的上半身抬了起来,将手指戳起尸体后脑的伤口内搅了搅,然后把手指拨出细细查看。 刚刚呕吐完的赵正回屋时正看见了这一幕,弯下腰又吐了起来,可惜该吐的都已经吐光,这时也不过呕出些清水而已。 杜远却笑着道:“想不到这凶手的手劲好大啊。” 赵正一边干呕一边问道:“你怎知道凶手的手劲大。” 杜远解释说:“十两银子的银元宝并不大,一只手便可以把它完全包住,所以使用元宝做为凶器去敲击并不顺手。而人身体上最硬的骨头便上头盖骨,凶手能用这么不顺手的凶器一下便将受害人的脑袋击穿,连**都打了出来,这只能说明凶手的手劲很大,说不定还受过专业训练或者是会一点武功。” “对了,李媚娘和李娟两个人怎么样了?你们审过她们俩没有?”卓非凡突然插话。 曹义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还没有,她们俩现在被我安排在伙房旁边的小屋子里,我让熊飞先看着他们。我是想等二位亲自审问。” “不专业呀、太业余了。”杜远啧啧摇头叹息:“本来案发后就应该立即组织审问,如果她们俩是凶手的话,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即使编谎话也肯定会有破绽。即使她们俩不是凶手,第一时间内审问也可以在她们记忆最清晰的时候问到很多的细节。如果有什么重大线索的话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发现。” 听了杜远的话赵正和曹义民都羞惭万分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来,他们的小脸蛋子立即变得红扑扑的,好象两只晚霞中的红蜻蜓。 杜远又续道:“据我所知熊飞好象也很喜欢李媚娘吧,你们怎么就放心将这两个不是凶手至少也是重要证人的女子交到他手上。我倒不怕熊飞会放她们俩逃走,熊飞当了这么多年的兵这点觉悟应该是有的。但是即便熊飞只是在一时心软的情况下透露了案情,那也会给以后的侦讯工作带来麻烦。再说熊飞是个男人,他总不能亦步亦趋一步不落的跟着两个女人吧?比方说李娟或者李媚娘在上茅房的时候与人传递消息或者互通情报甚至被人刺杀,那熊飞又怎能防得住呢?” 听了这话,曹义民如同被一根针给扎中了屁股,马上便跳了起来:“赵正,你和你老婆马上赶过去,和熊飞一起看着李媚娘她们两个。” 赵正勿勿答了声是,转头便向伙房的方向跑去。 曹义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神情愈加恭敬起来。低头声音问道:“下官……不是,在下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的,还请二位指教。”曹义民一惊之下气势衰竭,嘴里不禁自称下官,忽又想起这二位上差还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身份,自是不想暴露行踪。私底下心照不宣地帮帮忙也就罢了,如此自称下官岂不是不合二位上差想韬光引讳的想法么?想到此处,曹义民不禁又流下了一脑门子冷汗,赶快又掏出手绢来擦拭起来。 卓非凡淡淡地说道:“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大人帮忙的了,不知大人能否出去一会,让我和林叔再细细检查一下尸体。” 曹义民连声称是,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待曹义民走远了,杜远方才哈哈一笑,对卓非凡说道:“你看我的面具和胡县令是否有七八分相似,看这曹县尉对我这么毕恭毕敬,难道他把我当成了胡县令的便宜老爹了么?要不就是我刚才的样子很有些福尔摩斯神探柯蓝的味道,让他又惊又佩视我如天人,所以打心眼里发出了对我的尊敬之情。” 卓非凡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杜远奇怪地伸出手在卓非凡的额头上摸摸,再往自己额头上摸摸:“不烧啊,这么好笑的笑话你怎么也不笑,怎么突然没有幽默感了。” 卓非凡这才板着脸慢慢地开了口:“我瞧你刚才的模样不象福尔摩斯也不象柯蓝,倒像是一个吸血杀人的狂魔。” 杜远身子一僵,愣在了当场。好半晌他才涩涩地问道:“刚才有那么明显么?” “何止明显,刚才看你解剖尸体时,喉结不住地上下翻动,简直快要忍不住扑上去咬一口似的。”卓非凡本是神色严肃,但说到后来不禁换上了担心的神色:“是不是接触了尸体之后尸毒又发作了。” 杜远兀自强扯着笑脸打哈哈:“你说的尸毒是指被僵尸咬过的,我可是被正宗的吸血鬼初拥的,你可不要把我高贵的血统给搅乱了。” 卓非凡又急又气,指着杜远的鼻子,声音忍不住抬高了起来:“你少跟我在这胡搅蛮缠,我就问你,是不是又想着吸血了。” 杜远苦笑道:“这是我的本能,我也没办法控制,我这几天一照到阳光便觉得全身流动的鲜血越来越热,热得快要烧起来似的。而且我看到别人的脖子我就想咬,好在这学堂里都是些粗鲁汉子,而且一天训练下来都是汗津津的,让人一瞧便倒足了胃口,不然我早忍不住咬过去了。” 杜远虽然还是忍不住开起玩笑来,不过卓非凡可没有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快步在屋内踱了几个圈,卓非凡突然停下脚步开口吟道:“安排摆布只为他,身外无心不着魔。若向画眉深浅看,迷人岂止髻堆螺。” “什么什么髻堆螺?你怎么突然有闲心念起诗来了,这髻堆螺什么意思啊?” 卓非凡正色答道:“这是《金刚经》中的第二十九品偈颂,也是我要传你的清心诀的前言。” 杜远依旧嬉皮笑脸:“什么《金刚经》?你不是道士吗?怎么突然剃了光头便改行做和尚了?” 卓非凡恨得巴不得一脚便把眼前这嬉皮笑脸的人给踢飞,红着两眼冲着杜远吼道:“佛道同为求得大道,其中经典自然有相通之处,你究竟学是不学。” “你不是说过不教我道诀吗?怎么又改主意了?你不是说一入门的时候就发过誓不外传的吗?” 卓非凡再忍耐不住,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杜远大腿上,把杜远疼得一咧嘴。卓非凡一把抓住了杜远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我是发过誓不传外人,可你是人吗?你是吸血鬼!不是人!再说我只教你道诀不教你应用之法,你学了也不能作法施术。这清心诀可以让人心情平静,助你压下心魔,你要不学我不如现在就一刀宰了你,省得将来你再去吸血。” 杜远连忙举手投降,作出一副可怜相:“我学、我学还不成吗?只在小说里看过有人逼着要教武功的,想不到今天我算是亲眼见着了?哎、把手挪开成不成?这样让人看到多不好呀。动不动就发火打人,这什么素质?” 看着这家伙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卓非凡恨得又想飞出一脚,突然门外突然响起了笃笃敲门之声,卓非凡这恨恨地收起脚,不情不愿地将门打开。 曹义民侧身进来,一脸的忿忿然。 杜远奇怪道:“曹县尉,又出了什么事了?” 曹义民愤愤地道:“因为案子关系到公差学堂的学子,所以我到府、县各备了一份案,可谁想林知府派人快马传书说此案涉及公差学堂的学子,事关重大,故不准我们与苏州县捕快审讯,要我们将一干人犯及证物交给府衙的捕快,明日他们便会到学堂来带人。” 第十七章 我要去救佳人 “人犯由府衙的人接管,不许咱们插手?”杜远的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林知府这手脚够快的呀……” 卓非凡插口道:“若是按规矩的话,这类的案子应该由谁处理。” 曹义民接口回答:“若是按着往日的规矩,县尉一职本是负责训练兵丁、防奸禁暴、查缉走私等治安事务。若是县里有人命关天或者是情节恶劣的重案发生的话,那么必须由县尉派人与刑事组捕快合作组成专案组,共同参与破案的工作。何况此事在我管辖的公差学堂之内发生,我便更有理由加入。但此次林知府断然将破案之权收归府衙,虽然合乎法理但是却不合惯例,至少也该由我抽调数人参与破案才是。” 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曹义民,问道:“曹县尉可知此次林知府为何要破坏官场惯例,执意将破案之权收归府衙呢?” 曹义民犹豫半晌,一咬牙答道:“或许是因为林知府得知刑部微服私访的上差已经到达本县,是以……是以将破案之权收归府衙,意欲做出一番成绩吧?” “想做出一番成绩给微服私访的钦差大员看看,哼哼,只怕未必吧。”杜远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恐怕是有一些东西不想让人看到,所以把它拽在自己的手中会更放心吧?你说是不是曹大人?” 曹义民满头的汗便像瀑布一般流下,却不敢再接口作答。 卓非凡见曹义民一半尴尬一半惊慌的神色心下不忍,开口说道:“曹大人可否将公文与我看看。” 曹义民急忙递上公文,卓非凡伸手接过,先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然后再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这只有薄薄一页纸的公文他竟足足看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越看到后面,眉毛便皱得越紧。 看到末了,卓非凡突然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眉心纠着的那个“川”字豁然展开。然后将公文转递给杜远,还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公文的末端。 杜远接过公文,也足足看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把眼睛从公文上抬起,先对卓非凡微微一笑,极隐蔽地点了点头后,这才将公文交还给了曹义民,同时问道:“这公文可是林知府亲自发出?” 曹义民答道:“不是,听派去上报备案的公差说,他是在府衙门口碰到何捕头,便将备案宗卷转交给他。后来也是何捕头出来,让他把这份公文带回。” “何捕头?”卓非凡急急问道:“可是这公文上写着的何世远捕头?” “是。” “他们何时能到公差学堂?” “押护人犯或是证人,不比轻身赶路,至少也得赶着辆马车来。以路程推算,大约是明日中午时分能到。” “这何世远与郑明锋二人你可熟识?”杜远插口问道。 曹义民看起来对这“老上差”更加的畏惧,回答得也更加的恭敬详实:“林叔,这人我虽只是在公事上见过几面,不过倒有略有所知。这何世远是世祖九年入的行。因为捉贼时常常奋不顾身,冲锋在前,所以在世祖十三年便升到了府城刑事重案组捕头的位置。本来他可以在去年便有机会成为本省最年轻的府衙总捕头,可惜因为其人过于风流多情,时时留流于花丛之中,光是外室就有七八个,再加上院子里的相好更是无数。是以升职报告被浙江布政使贺大人给驳了回来。虽是如此,但他那十八式小擒拿手依然可以说是在杭州府数一数二的。” 卓非凡来回在屋里踱了几圈步之后,猛然在曹义民的面前停了下来:“曹县尉可有办法让他们多拖一个晚上,到后天早晨再启程?” 曹义民面带难色地说道:“这……一般按规矩说来,押送人证是不许延误的……” 杜远虽然不明白卓非凡的意思,但还是霸道地打断了曹义民的话:“你都说是一般说来了,那你就想想办法给他来个不一般。你也是二十几年的老公差了,不要告诉我没有办法。比方说在马车或者马身上动点手脚都可以。其它我不管,若是他们明日走的话,那这个案子破不了的责任全部由你负责。” 越说到后面,杜远的声音便越是严肃,待说道“由你负责”的时候,更是声色俱厉,完全是上司对下属说话的口吻。 卓非凡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远,杜远则乘着曹义民没看到的空档狎狭地冲着卓非凡眨了一下眼睛。 曹义民因为心中先入为主的印象,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头也不敢抬,只是不住地擦着额上流下的冷汗,一叠声地称是。待到杜远冲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时,他才小心地退出了房间,顺手将门还给轻轻地带上了。 一出门口,曹义民拍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看样子这次不出死力是不行的了。一转念又沾沾自喜地想道:也就是我这么多年修炼出来的火眼金睛,要是换赵正那家伙,恐怕现在还没看出这两位的身份来历,依旧对着他们呼来喝去,那可就大大地糟糕了。 这边曹义民刚出了房门,那边卓非凡便笑嬉嬉地对杜远赞道:“林公差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呀。” 杜远毫不客气地对他拱拱手:“卓大人客气了。” 卓非凡笑骂道:“不跟你这厚脸皮的扯蛋了,怎么样?有点头绪没有?” 杜远仰望天空,一双眼睛几乎便要眯成了一条缝,但不经意地便会从中不时地闪烁出智慧地光芒。双眉紧锁,右手在下巴使劲地磨蹭了几下,待摆足了造型,他才干脆地答道:“没有!” 看到卓非凡正在四处搜寻乘手的物事好准备把某人暴打一顿,杜远忙谀笑着把卓非凡拉回椅子上坐下:“小卓你怎么就这么经不起玩笑呢?我有头绪、有头绪了。” 卓非凡嘴一撇:“就知道你这家伙吃硬不吃软,非得人动上手才行,好了,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首先,肯定是熟人做的。” “不错,若是外来人员所为,兰成不可能毫无戒备地用后脑对着凶手,凶手也没有必要搞出这么多花样来,一走了之不就是了,基本上我们是抓不到他的。”卓非凡赞同地点点头。 “不错。”杜远一拍大腿继续说道:“而且小湖村地处偏僻,有外人来的话,是很扎眼的。可是我去问过村民,村民都道这几个月都没有外乡人来过。” 卓非凡继续问道:“若是熟人所为,杀人动机是什么?仇杀?情杀?还是见财起意、失手杀人?” “见财起意是不可能的,不然不会不将这十两银子带走。这可是咱们公差三个月的薪水呀。仇杀也不可能,兰成一向与人为善,除了和唐来福那小子有过节之外,与其它人都相处得不错。不过我实在看不出那小子有这胆子做这种事,而且他就算做了也没有这个头脑摆下这么多的陷阱。至于情杀嘛……可能性倒是有的。” “又给我装蒜了,兰成与李媚娘的关系只是一般,若是因爱成恨,恨的也该是熊飞才对。”卓非凡对杜远老喜欢故弄玄虚很生气。 杜远横了卓非凡一眼,心里也是老大的不高兴,道:“你明明也猜出一点什么了,却又偏偏不说,老让我来说。这什么意思啊。” 卓非凡道:“好吧好吧,我先说。其实只要想想咱们这期毕业生毕业后是干什么去的就可以想到了。” 杜远这才展颜笑道:“就是嘛,一猜便猜出来了,真是很没意思。办这种案子真是污辱我的智商。待会把学员的档案拿出来翻一翻就能猜个**不离十了。” “不过那个李媚娘和她的妹妹似乎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一个漂亮女子能在这守寡这么多年还能不被人骚扰,在人被重手法打昏的情况下,居然很快就苏醒了。而且……” 杜远连忙打断了卓非凡想要穷其究竟的想法:“咱们这次只答应曹义民破这个命案,其它的可不关我们的事。你还是先把正经事办了要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杜远毫不客气的又一次打断了卓非凡的话:“王胡子这案子我稍稍看了一下宗卷,里头的疑点太多。涉及他的这么多案子居然都能办成铁案,可见没有一、二把手的参与是不可能的。咱们只是两个小公差,为朋友报了仇,为上司交了差也就是了。没必要淌这么深的混水。” 卓非凡一脸平静地道:“你不去我也要去,这次看来这李媚娘是非要被灭口了不可,我不能看着一条人命在我面前消失而无动于衷。” 杜远突然一脚便踢翻了桌子,冲上前揪着卓非凡的衣领破口大骂起来:“你是不是看上那女人了,居然被美色给迷惑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也算是她罪有应得,这李媚娘十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看你要府衙的公差多留一天我就觉得奇怪,想不到你真是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脑子进水了吧?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管那么多干什么?想找死自己拿根绳子往房梁上一抛不就行了。” 任杜远怎样口沫横飞破口大骂,卓非凡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杜远看着他平静地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只得无力地松开手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了。好吧,你也别去了。就你这身子骨,去了也是给人送菜。还是我去一趟吧。” 卓非凡的嘴角慢慢地荡起了一丝笑容:“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帮帮帮、帮你个头。”杜远恶狠狠地冲着卓非凡说道:“赶快把你那个什么清心诀交出来,让我练一个晚上先。要是我不幸为国捐躯,我一定在头七回魂夜回来找你报仇。” 第十八章 审讯 “那个是何世远?哪个是郑明锋?”杜远透过窗栏看着校场上正与赵正互相拱手寒喧套交情的两人,头也不回地问道。 “左边那个手上戴着玉扳指,长相英俊,年纪大一些的便是何世远。年轻的那个是郑明锋。”曹义民在一旁点头哈腰:“我已经派人把他们带来的马车辕子给砍了一刀,马也喂了巴豆,现在他们只能等着我从县里再调一辆车来,今天晚上肯定是走不了啦。” 杜远的扑克脸终于带上了一点笑容,拍拍曹义民的肩膀说道:“干得不错!既然府衙的差役明日便要将证人证物带走,那么留给我们的便只有一晚的时间了,可否烦请曹县尉安排一下,让我俩悄悄见上李媚娘和李娟一面,说不定还可以问出点什么东西。” 曹义民如释重负的擦擦头上的冷汗,开口连声说道:“是、是、是,在下这便去安排,这便去安排。”说完也不待杜、卓二人回话,象一只正被猎犬追赶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杜远对着卓非凡一抿嘴:“看起来他们真是把我们当成是微服私访的钦差大人了,怪不得我说这两个人怎么对我们越来越恭敬起来了。你说待会我向他们借个二十两银子,他们应该不敢拒绝吧?” 卓非凡摇着头苦笑着说道:“你就是喜欢扯着大旗当虎皮,咱们可还在人家手里头讨碗饭吃。等他们回过味来看不给你几双小鞋穿穿。” 杜远阴笑着答道:“所以呀,得赶紧趁着他们没回过味来赶快向他们借点银子来花销花销,到时候我们可就成了他们的债务人,看这两个债主到时候敢不敢对我们大小声。” 卓非凡知道杜远这个子的脸皮厚度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再说他也是无用,只得摇摇头拍拍杜远的肩膀:“我倒是忘了你这家伙一向把厚黑学用得是出神入化,倒是我白白替你担心了。好了,赶快去干活吧,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待两个走到李媚娘的居所,曹义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何世远和郑明锋两个府衙里来的捕头早被他让赵正打发去吃酒了,此时他正站在囚禁李媚娘二人的居室外毕恭毕敬地等着他们俩。 掏出锁钥打开房门,卓非凡当先便走了进去,杜远紧随其后跟入,进门之前杜远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曹义民一笑说道:“曹县尉可否让我们二人单独问李媚娘几句话呢?” 曹义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哈腰地答道:“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说罢伸手朝着赵正的婆姨和熊飞一指:“你们俩跟我来一趟。”赵正的婆姨点点头便站到了一边,熊飞却是一愣,朝着屋里看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着脚步走到曹义民的身边来。 杜远朝着三人点头微笑致意一下,便走进屋里,“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曹义民不知这两人想捣些什么鬼,但却也不愿不想不敢去知道,挥挥手示意屋外的两人跟着他远远地走开了。 二人一进房门,李娟和李媚娘便站了起来。李媚娘勉强对着二人一笑,低头道了一个万福:“二位官爷,不知有何事要问媚娘的?媚娘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卓非凡冲着她摆摆手笑道:“不用这么见外,还是叫林叔和小卓就好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在火起当时的情况,你须得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说,可不能有半点隐瞒。” 李媚娘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我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况,我正在收拾碗碟的时候,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只觉得后脑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李娟插口道:“我也是这样,我当时正在洗碗,也是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就觉得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媚娘又道:“待得我们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到处是火,我便拉着娟儿跑出门外呼救,然后你们便来救火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卓非凡眉头一皱还未开言,杜远已经阴阴地开口问道:“刚才这个问题熊飞已经问过你了吧。” 李媚娘神色紧张的点点头。 杜远又续着问道:“那么你应该已经知道在你的豆腐坊里发生了命案吧。” 李媚娘呆了一会,但还是点点头。 杜远哈哈一笑,但是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殊无笑意:“据我的经验,当同样的问题问到第二遍的时候,那么回答的人的面上不应该是茫然的神色,而应该是紧张的回忆。” 李媚娘刚想开口,杜远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对卓非凡说道:“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卓非凡猛一回头,紧紧地盯着他。 杜远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就这么静静地与卓非凡对视着。 过了一会,卓非凡闭上了眼睛想了想,转身出了房门,顺手将房门带上。 杜远绕着李媚娘走了几个圈子,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在她身前站定,还是一脸平静声音里毫无情绪地问道:“姓名?” 李媚娘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强笑着说道:“林叔……” 话音未落,杜远已是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她的肚子上,李媚娘痛苦地抱着肚子伏下了腰。在一旁看着的李娟似已惊得呆了,在旁边一动不动。但杜远却毫不怜香惜玉,一手粗暴地抓着李媚娘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扭向自己:“你应该知道你的家里发生了命案了吧。所以,现在我不是向你买豆腐脑和烧饼,我是代表着官府向你进行询问,所以你应该称呼我官爷。” 李媚娘强忍着痛苦答道:“是,官爷。” “好,我重新开始问过。姓名?” “李媚娘。” “年龄?” “二、二十一岁?” 杜远微微一笑:“这便对了,我现在想知道是不是你杀了兰成,你能给我个答案么?” 李媚娘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宛如梨花带雨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心动。可杜远并不是一个人,他的心真比铁石还硬,见李媚娘不答话,脸上带着微笑又是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李媚娘的小腹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媚娘嘶声叫道:“你不是想问我问题,你是想屈打成招。” 杜远满意地摸摸下巴,哈哈一笑:“聪明啊聪明,你真是一个既美丽又聪明的女人。其实我就想你回答我一句话:‘是我李媚娘杀了兰成。’” 李媚娘一口唾沫朝着杜远脸上吐了过去,杜远一闪身避了开来。李媚娘指着杜远高声叫道:“不是我杀的人,你别妄想屈打成招,我是不会招认的。” “屈打成招?”杜远笑着一脚把李媚娘踢得飞了出去,卷着身子缩在了墙角再也不能动弹。杜远慢慢地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她的喉咙,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你说错了,这还根本不叫屈打成招。现在既没有用上老虎凳,也没有往你的指甲缝里打竹签,这怎么能算屈打呢?或者……”杜远一把撕开了李媚娘的衣襟,露出了雪白的皮肤:“或者我应该先用上男人对女人的方法来拷问你才对。”皱皱眉看着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李娟,杜远又续道:“你知道的,我已经很老了,某些方面不是太强壮。要不要我再多找几个人一起来呢?我真是很怕不能同时应付你们两个人啊?” 李媚娘双手紧紧捂着衣襟,身子不断徒劳地向后缩着,嘴里不停喃喃地说道:“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 杜远啧啧了两声,将食指轻柔地放在了李媚娘的唇上:“你可别这么早夸我,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完全的魔鬼。不过待会就不知道了。来,乖乖的跟着我说:‘是我李媚娘,杀了兰成……’” ?????????????????????????????????????????????? 待杜远拿着按上指印的供状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卓非凡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中的星星。杜远也默默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抬起头一起看着闪烁的星光。 “刚才为什么不冲进来阻止我?”过了良久,杜远闷闷地问道。 “因为我相信你。”卓非凡转过头微笑着看着杜远:“因为我相信你有这么做的理由,哪怕你做得很出格,但是一定有你的理由。而且你这是为了她好不是吗?” 杜远怔怔地看着卓非凡的笑容,只觉一股暖流慢慢地流进了自己的心里,让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杜远也笑了起来,笑容也是暖暖的:“哪怕天下人都不信我,只要有你信我也就足够了。” 两人同时纵声长笑起来,杜远伸了个懒腰,舒服地躺在了地上,用手枕着脑袋懒洋洋地说道:“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一根烟就好了。” 卓非凡转头神秘地一笑,把手伸进了内衣的袋子。掏啊掏啊,终于掏出了两根皱皱巴巴的烟来,递了一根给杜远。杜远眼睛一亮,赶快接了过来,点上火,肩膀脑壳耸成了一个“山”字,伸出手掌来,紧紧地捂住嘴巴,深深的吸了一大口,像一口气潜到水底,任烟雾在胸膛里慢慢地弥漫,直到再也受不了时才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你小子真不地道,还说什么也没带过来,原来你居然私藏军火。” 卓非凡轻笑着说道:“反正这玩意也不能卖上钱,不如就留着自己过过瘾。再说今天不是分给你一根了吗?”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品着香烟的味道。 “对不起。” “唔?”杜远抬起头看看卓非凡:“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说你不是人。“卓非凡解释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地融入人群中,但你的心中总有一根刺,总是觉得自己和大家是不同的,所以你哪怕是跟别人称兄道地,哪怕是和别人亲热地开玩笑的时候,哪怕你身处人群之中,你也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你也觉得自己很孤独。你根本不觉得你和我们是同类,所以当你对其它人下起手来的时候也特别的狠。”卓非凡望着天空幽幽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触动你心里的那根刺。” 杜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微笑着又躺了下来:“我说过,只要你还相信我,还把我当作是你的同类,我就不会放弃。我以后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一个鲤鱼打挺,杜远突然翻身而起,阴笑着逼近卓非凡:“你应该不会只有两根烟吧,快点把剩下的烟统统交出来。” 卓非凡伸手挡住杜远伸出的魔爪:“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就剩下这两根了。” “不对,你肯定还有,先让我搜搜身。” “混蛋,那地方不能摸,混蛋,看脚……” “居然还敢还手,看我的大力金刚掌……” “看我的降龙十八掌……” 月儿散发出的淡淡地光芒照着地上嬉闹的两个人,星星们则使劲地眨呀眨着眼睛,好奇地望着打成一团的两人。似乎也正在轻轻地笑着。 第十九章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上) “曹大人,我二人已经准备停当,不知何时可以将证人交给我们带走?”从府衙来的捕头何世远客气地询问道。 曹义民带着一脸的春风得意,笑眯眯地说道:“何捕头说错了一个词,不是证人。而是人犯。昨夜那人犯李媚娘已经供认她一时见财起意,先以美色将兰成迷惑,然后趁其不备将他打晕,接着杀人纵火焚尸灭迹。” “哦?”一听这话何世远与郑明锋对看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惊诧之色。不过再看看曹义民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知他不是撒谎,赶忙堆上笑脸对着曹义民一拱手:“恭喜曹大人,贺喜曹大人。想不到曹大人居然能在短短一天之内破此大案,效率之高简直堪比当今十大名捕。若是林知府得知曹大人能如此迅速破案,也必欢喜赞叹。” “不敢当,不敢当。曹某不过也是凑巧发现几个疑点而已,实在不敢凭此便与十大名捕比肩。”曹义民嘴里说着不敢当,但瞧他脸色,显然是十分的高兴,没有半点不敢当的意思。待得笑到过瘾了,曹义民身子才向着二人略略倾斜,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曹某破了此案的同时,从人犯李媚娘的口中居然还发现了一件案中案……” 郑明锋神情一肃,连忙问道:“曹大人有何发现?” “曹某在审询人犯时,发现李媚娘可能还是巨匪王胡子收买的眼线,奉王胡子之命在此监视公差学堂。更重要的是……”曹义民的声音压得更加低沉了:“更重要的是据住她附近的村民所言,曾经看见人犯和一个捕快在一起鬼鬼崇崇的在一起说些什么,可惜他当时也没注意这名捕快长得什么模样。” 看着何世远与郑明锋惊愕的神色曹义民显得更是得意,拈着胡子笑道:“还有一个可惜之处便是昨夜迅问时间太短,而且李媚娘这个女子的嘴也真是硬,否则的话,只要再细加询问,必可以将这投靠王胡子的捕快给认出来。” 何世远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肃然地对着曹义民一拱手:“请曹大人放心,我们定不会放过这个公差中的败类。不过此事兹事体大,还请曹大人能够暂时保密。” 曹义民笑道:“曹某为官多人,这点规矩自然晓得。昨夜审讯之时只有曹某与公差学堂里的老林头在场。这次押送人犯回府,曹某想请二位将老林头带上。一来可以帮着二位打打下手,做些赶赶车喂喂马之类的琐事。二来嘛,曹某将昨夜的审讯经过和供状都交与老林头手上,想让他亲手呈递给林知府。三来呢,这老林头年纪虽大,但终究还是公差学堂的一名学子,让他去府衙也有防他一时嘴快泄露机密的意思。不知二位怎么看呢?” 何世远与郑明锋心下暗笑:这曹义民做事倒是滴水不漏,嘴里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怕我们抢了他的功劳。想是如此想,但是场面上的功夫却不能不做,二人同时对着曹义民再一拱手:“曹大人办案缜密细致,我二人十分佩服。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将人犯与供状安全带到林知府的面前。” 曹义民握着二人的手臂放声大笑:“有二位捕头这番话,曹某还有什么不相信的。马车已经备好,二位随时便可出发。曹某在此祝愿二位捕头早日破此要案,抓住混入我大明军中的败类。” 二人陪着笑随同曹义民出了学堂大门,只见一辆马车早已等在了大门外。曹义民双手一拍,从旁边转出一个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的老头将两个戴着锁链的女人带了出来。 看见这两个女人遍体鳞伤,衣襟上沾满着干涸的血迹,连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显然已经是神志不清的模样。何世远和郑明锋眉头都不禁一跳,心下暗暗发怵:平日里看这曹义民成天都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的模样,只道他是个圆滑的老官僚。想不到这下手居然如此狠辣,一夜功夫便将两个娇滴滴的女子打成这般模样,竟一点不怕有人参他屈打成招,看来这次公差学堂的学子之死是把他给惹火了。 二人朝曹义民一拱手:“曹大人,天色渐亮,为免打草惊蛇,引人注意,我们便要上路了。” 曹义民也不多话,道了声好拱手作别。虽然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这两名府衙来的捕头再也不敢小视他。本来府衙的捕头和县衙的县尉比起来官职虽然小半级,但因为身处府衙之中,自觉比县衙里的人物高上一等,所以平日里也总是以平级之礼见面,这次两人为曹义民的手段所摄,竟然规规矩矩地执以下属之礼向曹义民拱手道别。 一路行来,何世远与郑明锋坐在车后座不断地旁敲侧击,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赶车的老林头打探曹义民审询人犯的详情,可那小老头也着实是过于愚笨了一些,只是嗯嗯啊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却对审问的详情一点也说不出来。何世远与郑明锋相视苦笑,心下却更是佩服曹义民:也只有此等老实木讷之人方才可以无视美色尊从上司之命对着一个美女下狠手。也只有此等老实木讷之人才能保证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日后若是有人查究详情,便把所有事情往此人身上一推,谅这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人肯定无法分辩清白。念及此处,二人心下都不由对曹义民伸出了大拇指:这曹义民还真不愧是做了二十年的老公差,做事滴水不漏,用人人尽其材,现在才发现这曹义民实实在在的是公门中的一名高手。 何世远拍拍老林头的背:“我说老林头,赶了这么久的车也乏了吧,不如找个荫凉的地方歇歇脚吧。” 老林头半天才嚅嚅地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这……这……偏……” 何世远笑道:“你是说这里太偏僻了,怕不安全是吧?” 老林头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 郑明锋笑地直打跌:“老林头你能不能不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要不是咱们何头我还没听清你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言毕抽出腰刀在车驾上一拍,很豪气地说道:“有我手中这把钢刀,我倒要看看有那个不长眼的毛贼敢来此捣乱?便是那王胡子来了,老子正好一刀将他砍成两段,倒也可以捞上一点酒钱。” 何世远笑骂道:“就你小子这两下子,恐怕远远看到王胡子一来你便转身要逃了,到时候别说捞酒钱,不被林知府一顿板子打得你屁股开花就该谢天谢地了。”笑骂了郑明锋一阵,何世远又转头向老林头说道:“我说老林头,此案事发突然,我看那帮贼子的反应也未必有那么快。再说即使你赶车不乏我们坐车的颠簸了这一路也都乏了,就在路边稍稍歇歇,然后再上路也不迟。” 老林头点点脑袋,手轻轻地一拉疆绳,那匹老马便乖乖地停了下来。不待车子停稳,郑明锋便跳下马车,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鬼路还真是差,也不找人好好的修修,差点把老子的腰都给颠断了。” 何世远也跟着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个小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这才舒服地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郑明锋眼睛一亮,一伸手就想夺那酒瓶,嘴里叫道:“你这小子居然还藏着好东西不拿出来和兄弟分亨,真是不地道。” 何世远右手将酒瓶往身后一藏,左手横切,挡住郑明锋伸过来的魔掌,再一个侧身,右脚顺势朝郑明锋踢去,把他逼开三步开外,这才得意地笑道:“本来是想给你喝的,现在看你居然敢说我不地道,我便真的不地道给你瞧瞧,偏偏不让你喝。” 郑明锋作势大怒,啊呀呀怪叫一声,摆开架势,直朝着何世远扑了过来。嘴里哇哇叫道:“好胆子,居然敢袭击捕快,照打。” 何世远一招黑虎掏心直击郑明锋胸前空门,不待他打实,郑明锋已双手抱住了他的拳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何世远说道:“这位爷,你就可怜可怜我,赏我一口酒喝吧。” 何世远又好气又好笑,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笑骂道:“从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人,呶,拿去吧。” 郑明锋眉开眼笑地接过酒瓶子,一仰脖子咚咚咚地灌下去一大口,用手抹去瓶口的唾沫,把酒瓶往老林头那儿一伸:“老林头,你也来口酒。你放心吧,我可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小气,只会吃独食。”虽然是对着老林头说话,他的眼睛却是斜视着何世远,一副挑衅的样子。 何世远无奈地摇摇头:“慷他人之慨的事你倒是做得挺好的。” 老林头却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会……” 郑明锋故意把脸一板:“怎么着?不给面子么?看不起我是不是?” 何世远也在一边劝道:“老林头,你就喝一口吧。这大热的天,喝上一口也好解解暑气。” 老林头这才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来,接过瓶子凑在嘴里轻轻抿了一口。 郑明锋依旧板着一张脸,不过却掩不住嘴角里藏着的笑意:“只喝这么点?我的面子不给连何大捕头的面子也不给是不是?再喝一口,大口点儿!” 老林头苦着脸皱着眉猛喝了一口。郑明锋这才噗茨一声笑出声来,大力地拍拍老林头的肩膀说道:“这才对嘛,你虽然是老了一点,但是只要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不喝酒呢?” 老林头苦笑一声:“我不是不喝酒,我只是不习惯喝下了蒙汗药的酒罢了。” 第十九章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下) 何世远和郑明峰的眼睛同时一眯,一种比刀锋还要锋利的光芒在同时在他们的眼睛里一闪。 老林头依旧显得很愚笨地坐在车辕上,一支马鞭插在他身旁的地上,就这么憨憨地朝他们笑着。 对着这个看起来既老实又木讷,而且脸上布满着皱纹的小老头,他们俩再没有任何的轻视。虽然何世远的眼睛越眯越小,但是他的脸上居然还挂着微微的笑容。像是对老林头在说话,又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何世远轻声说道:“我小看你了。” 老林头双手笼在袖中,抬起袖子稀里哗拉地擦擦鼻子,弄出老大的响动。这才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哪有小看我,若是其它人,恐怕早耐不住一刀从我后面砍下来了。可你们居然还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就为了让我喝下掺了蒙汗药的酒。” “可我们还是小看你了。”何世远坚持:“你叫什么名字。” “林远。也有人叫我林叔或者老林头。”杜远的笑脸让人看得很不爽,尤其是刚被他外貌欺骗了的人。 郑明锋呛啷一声抽出钢刀,刀身在阳光底下发出明晃晃的光亮,刀尖,正指着杜远笼在袖子里的那双手:“说,你是什么人?” “我?”杜远好象愣了一愣,慢慢地将空无一物的双手从袖中抽出,疑惑地抓抓脑袋:“我不就是苏州城公差学堂第四十五期速成培训班的学子林远么?难道曹县尉没有告诉你么?” 刀尖依然对着林远的双手,一丝一毫也没有放松。郑明锋狞笑一声,开口道:“你若不想说也由你,不过待会……” 话未说完,何世远突然一挥手,打断了郑明锋。 何世远微笑着看着杜远,面容慢慢开始缓和下来:“你若不想说,那也由你。不过你也许还不知道咱们俩的后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许,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话音刚落,郑明锋那一把闪亮的钢刀已经对着刺了过来。 没错,是刺。 刀为兵中霸者,刀法中往往多是大砍大劈的招数。而郑明峰的刀法却不是这样。他的一把刀就像是一条毒蛇,弯诞曲折地向前游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向你的什么地方轻轻地、柔柔地咬上一口。 只要一口,就足以让被咬中的人失去生命。。 更要命的是,他的刀身雪亮。 雪亮的刀身在不停地运动之中不时地反射出太阳耀眼的光辉,划破杜远的眼帘。杜远的眼睛闭了起来,下意识地把头往边上一扭,举起手挡在了眼前。 郑明锋的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手臂轻轻一动。那把毒蛇一样的腰刀终于现出了它的獠牙,咬向了杜远的咽喉。原来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不是杜远的双手,而是他的咽喉。 真正要封住杜远双手的是何世远。 何世远没有用武器,他的手,就是他的武器。 何世远用得也不是高深的武功,他用的是每一个公差都在学堂里学过的小擒拿手。不同的是他的小擒拿手,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快! 狠! 比别人更快! 比别人更狠! 就凭着这比别人更快、更狠的小擒拿手,何世远自当上公差以来,一共亲手抓获了四十七名重犯。其中,既有凭着一腔血气之勇杀人劫财的屠夫,也有高来高去视律法于无物的江湖中人。无论什么样的人物只要被他拿住了关节要害之后,都无法再行反抗。也正因为如此,何世远在短短八年的时间之内,由一名普通的公差升到了捕头的位置,离总捕头的位置也不过一步之遥。所以,何世远对他的小擒拿手很有信心。 但是,今天却出现了例外。 在他快要扭住杜远的手腕的时候,马车底架的夹层突然炸裂开来,纷纷扰扰的木屑满天飞舞。 木屑飞舞,挡住了何世远的视线。何世远虽惊不乱,闭上眼防止木屑落入眼中,一双手却毫不迟疑地向前伸出,果然让他抓到了一只手臂。 一只巨大的手臂。 何世远心中先是一喜,然后就是一惊。 大惊! 若不是何世远在小擒拿手上下过七八年的苦功,对人的手臂关节都有着深刻的研究,他几乎要认为自己抓住的不是人的手而是人的大腿,不对,或者应该说是牛的大腿。 最可怕的是,这巨大的手臂让他抓在上面的手无法合拢。 无法合拢,就无法用劲。 无法用劲,就毫无作用。 毫无作用,果然是毫无作用。就在何世远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抓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时,那只手臂毫不停顿地,象一只攻城用的撞木一样挣开了何世远的手,狠狠地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胸膛上。何世远当即喷出一口鲜血,飞出三丈开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何世远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一边强撑着支起身子,看着眼前这只手的主人。 这是一条极其壮硕的汉子,巨大的身躯将太阳都似乎给挡住了,将何世远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以力破巧,果然是好功夫。请问阁下是……”何世远手捂着胸口,恨恨地盯着面前的壮汉。 “熊飞。”壮汉静静地看着他,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熊飞?你就是那个一上任就痛揍了总督大人叔舅老爷的熊飞?”何世远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一边惨笑着:“原来我是败给了河朔军的人,看来我败得不冤。” 何世远转头向边上看去,如同他所料的一样,老林头还是笑嬉嬉地双手拢在袖中,很猥琐地坐在车辕上。而郑明峰却已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何世远深深地看着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神色惨然:“我们又小看你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别再跟我说你只是一个公差学堂的学子之类的鬼话,一个学子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功夫打倒郑明峰。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杜远跳下车辕,转身从只剩下一半的马车上扶下李媚娘和李娟,好象是很惊讶地说道:“我不就是苏州城公差学堂第四十五期速成培训班的林远么?难道曹县尉没和你说过么?至于为什么会怀疑你,这很简单。因为我不相信一个捕头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薪俸能养得起七八个外室,还能戴这么好的玉板指,有句话叫财不露白你不晓得吗?” 何世远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得继续惨笑:“也是也是,自苦以来成王败寇。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手下败将,又有何资格知道你的身份,问你这么多问题。”说罢他居然强撑重伤的身体,一边吐血一边艰难地站了起来,手指着李媚娘:“不过,不过你们可知道这个贱人……” 杜远和熊飞同时顺着他手指的李媚娘看去,却不防何世远的袖口中落下两把飞刀到了手中,趁着杜远他们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何世远一使劲将两把飞刀分别掷向了李媚娘和李娟。 熊飞惊呼一声,待要救援,已是来不及了。 杜远在现代社会倒以身法敏捷见长,但到了这里后便只剩下了皮粗肉厚和几斤笨力气,刚才若不是乘乱发出手肘上藏着的麻药针将郑明峰刺倒,恐怕就算要打倒郑明峰也得受上一点伤。此时他要打落这两把飞刀已不可能。他一咬牙,飞身把李媚娘和李娟按倒在地上,用脊背帮她们挡住了飞向她们的飞刀。 其实要是在昨晚之前,杜远绝不会这么做。不过昨夜与卓非凡一席长谈之后,杜远体会到了友情的温暖。而且昨夜出手这么狠地拷问李媚娘也让他对李媚娘心有愧欠之意,所以他这才飞身扑倒这两个人。 杜远本来暗想:如果不刺中要害的话,凭我这一身厚皮最多就是重伤吧。然后他就运气于背,准备承受想象中的疼痛。 却不想两把飞刀打在他的背上之后,竟然发出了叮叮两声金石交击的声音。杜远只觉背上微微一麻,然后飞刀就落在了地下。 “十、十三……十三太保……横、横练金钟罩……”何世远的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嘴唇不住地在颤抖着:“你……你……你是……是、是……” 见他是是是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深感大失面子的熊飞大踏步走到何世远面前,浦扇似的大手抓住了何世远的喉咙,一把将他给提了起来:“好你个贼厮鸟,竟敢在老子面前出手伤人。” 杜远放开压在身下的李媚娘,慢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又恢复了他一贯行动迟缓的老人家作风。拍拍身上的尘土,杜远对被熊飞提在手中的何世远露齿一笑:“原来你除了第一口吐出的鲜血是真的外,其它都是你运功迫出来的。你一直在装出重伤无力的样子,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放开他。”前方大路拐角突然涌出十几个蒙面人,为首的一人对着熊飞大喝道。 看着被熊飞提在手中因窒息而满脸通红,双脚不停的扑腾的惨样,为首的蒙面人还在犹豫。这边杜远已笑眯眯的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会只有这两条小杂鱼来的,幸好我专门为你们准备了点好东西。”说完他就跑到马车残骸里掏呀掏的,终于掏出了一个又长又圆的管子扛在了肩膀上。 蒙面人定睛一看,这小老头肩膀上扛的原来竟是一门青铜火炮。这火炮看起来约摸二、三百斤重,看起来威力应该不小,若是被它轰上一炮,恐怕这里的人都得变做一团血肉了。 想到这里,一帮蒙面人的脸都慢慢地开始发青了。 熊飞回头看见杜远竟然扛出了一门大炮,兴奋地呵呵呵地在那傻乐。把手上提着的何世远随手往地上一扔,熊飞大力地拍着杜远的肩膀:“我说老林头,跟你一块干活还真他娘的爽快咧。”全不顾杜远一副呲牙咧嘴受不了他一身巨力的模样。 说完他也跑到马车残骸里摸呀摸的,待转过身来时已经双手上一手挚着一把攻城用的巨弩,足有五尺长的明晃晃的箭尖正对着蒙面人。 这帮蒙面人的脸色又开始慢慢地变做了红色。 杜远转头看见熊飞的模样,也不禁哑然失笑。不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蒙面人们,他掏出火石在青铜炮声上一划,点燃了嘴里叼着的从卓非凡那抢来的最后一根香烟。然后把偏过头作势把烟头对准了火炮的引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着,还有谁想上来试试的。” 第二十一章 无间 曹县尉的公事房里,窗户被慢慢地打开来。一个人影飞快地顺着窗子滑了进来。四下里贼头贼脑地看了看,这人马上打开公文柜快速的翻查起来。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蒙面人一惊,悚然转身,抽出身上的小刀指着站在他身后的卓非凡。 卓非凡摇摇手上拿着的一卷宗卷又问道:“你要找的是这个吗?苏乞儿。” 苏乞儿慢慢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布巾,涩涩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很简单啊。”卓非凡微笑着向他解释道:“本来这次公差学堂招生虽然因为没有人报名,所以放宽了限度,允许一些地痞混混加入公差队伍。但是做为一个在苏州城丐帮中一个小头目,居然也要加入公差队伍似乎有点匪夷所思了吧。据我所知,在苏州城这个地方当乞丐帮的小头目可比当公差要赚钱的多。当然喽,你也有改恶从善的可能性存在,只不过不太大而已……”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不能当好人不能改恶从善?”苏乞儿居然也慢慢地镇静下来,安安稳稳地和卓非凡聊起了天。 “钱途,钱途问题。拜一个很让人无奈的朋友所赐,我也曾经当过乞丐,才用了半天时间我就赚了一百多文钱。你作为一个小头目收的该更多些才是。而一个公差一个月也不过三两银子的例银,我实在看不出你是一个为了理想而放弃金钱的人。” 苏乞儿居然还可以笑得出声音来:“看来我的破绽真的很多啊,还有没有其它的破绽呢?” “有!”卓非凡将手背到了身后,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就象一个在教着不成气的学生的老学究:“这次招收公差虽然要求不是很严,但是公差毕竟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学堂会收下一些小混混,但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前任的黑社会小头头也加入学堂。老实说,你来当卧底虽然证明了你后头的人对公差学堂的重视,但是级别未免也太高了。” 苏乞儿咂咂嘴巴:“我也认为是这样的,让我这样一个丐帮的新秀来做卧底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些。不过你不会就凭着这些就断定我是凶手吧。” “当然不会了,你觉得我是这么鲁莽的人么?”卓非凡很生气的看着苏乞儿,觉得他污辱了自己的人格。他觉得鲁莽这个词用在杜远的身上还差不多:“我是先假定兰成的被杀是一个熟人干的,因为小湖村实在是太小了,外来的人员实在太少,杀人的不是村民就是公差学堂里的人。更何况能用一锭银子就把他的头盖骨生生地打出一个洞的人并不多,而且通过伤口我判断这个人应该比兰成要高。你身上有这么多的疑点你说我能不怀疑你吗?” “当然不能。”苏乞儿很老实地答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怀疑苏乞儿就是那个凶手的。不过我实在弄不明白你现在想如何的对付我。虽然你很聪明,这点我是承认的。但是以你的身手我实在无法相信你能抓得住我。除非有人帮你。” 苏乞儿慢慢地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大声:“好了,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赵正和曹义民带着学子们出去晨跑还没那么快回来,杜远又去了府衙。能帮上你的只有熊飞了,不过今天一大清早我刚好看见熊飞偷偷摸摸地爬上了押送人犯的马车。所以你也不用指望他了。只要我杀了你之后,一走了之,没有人能抓得到我。”苏乞儿挥着刀狞笑的走向卓非凡。 卓非凡痛苦地摇摇脑袋:“现在的年青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冲动呢?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兰成?” “因为他看见了我在和王胡子的人交换情报,所以我就把他引到房间里头把他给杀了。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就一起下去陪着他吧。” 苏乞儿恶狠狠地扑了上来,但是他马上就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是有个很有眼力价的人,他认得卓非凡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手弩。 ………………………………………………………… “你怎么会怀疑何世远和郑明峰是王胡子的人的?” “怎么?曹县尉还在坚持这两个人是王胡子的人吗?” 曹县尉苦笑。 杜远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仔细看过府衙来调人犯的文书。上面的印章上有一条小缝。而作为官府权威的代表,一般来说官印是不会让它裂损的。很明显,有人想害你――――如果你不把人交给何世远他们俩带走,那么这份文书就是真的,你就是抗命不遵。如果你让他们把人带走,那么他们就会在路上杀了李媚娘两人,然后会有人告诉你这份文书是假的。你就得背上误把证人交给匪人的罪名。看起来,是有人看上了你县尉的位置了。”最后一句是杜远在吓唬曹义民。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曹义民辛辛苦苦二十年才坐上县尉的位置,自然不希望被人给踹下来。 “很简单啊,你不是抓住了包括何世远、郑明峰还有苏乞儿在内的一大票人吗?你把他们全都给一刀一个的宰了,就说是何捕头和郑捕头在押送证人和人犯苏乞儿的时候突遭王胡子匪帮的袭击壮烈牺牲。在这危急时刻,心中不安怕情况有变的你率人赶到,击杀了包括苏乞儿在内的大部份歹徒,救下了证人。这样一来,他们既没借口对付你,同时因为死无对证也会怀疑你手上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即使他们如果还想要苏州城县尉的位置,也会想办法升你的官,再让你把位置给腾出来。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曹义民一边不停地擦着冷汗一边苦笑道:“林叔,你这不是开我的玩笑么,身为官差,我们怎么能这样做?” 杜远转过头来一笑:“怎么不能这样做?不懂保护自己,怎么保护百姓。何况那些被我们抓住的人按律也是当斩。除非你有什么靠得住的后台,不然首先被杀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你了。”说完话,杜远一转身,施施然地走了出去,再不理曹义民了。 赵正推了推呆若木鸡的曹义民,小心翼翼地问道:“曹县尉,咱们真要按他说的办吗?” “不按他说的办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么?”曹义民无奈的苦笑着说:“难道我们有什么后台吗?况且……” 曹义民四下环顾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对赵正说道:“况且,听熊飞跟我说,何世远用飞刀想杀李媚娘的时候,是林远把她们扑在了地上护住。而飞刀打在林远的身上,就象是打在石头上一样,就在他的衣服上划破了两个洞。” “十、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难道,难道真的是他?” 曹义民点点头:“除了神勇双捕中的勇捕马如龙之外,你还听说过谁会这门武功的,别管这些了,还是老实照他的话做吧。我们已经上了他的船,现在只有跟着他走也许才有一线生机了。” 突然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一条缝,杜远的半个脑袋伸了进来:“我刚才差点忘了,这案子算是破了吧。答应的赏银什么时候给我?” 曹义民很冤枉,他真的很冤枉。其实杜远当公差一直只是想过一天算一天罢了,等有了两个钱就造着玄幻小说的老套路开个工厂办个实业什么的。所以当他察觉到这个案子可能有着重重的内幕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应该赶紧把事情撇开,免得影响自己的幸福美好的公差生活。如果曹义民真的一心一意地上了他的船之后,最后一定会发觉他老人家一不小心上的是一艘又破又老的贼船。 至于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破了这个大案,按照杜远的说法就是:他在退伍时有一段时间曾经想去当警察,所以看了许多如名侦探柯蓝之类的动画片,再加上他前段时间刚看过《无间道》,而且给他的映象还比较深刻。 如此而已。 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说实在的,杜远之所以会帮曹义民的忙其实还真不是完全因为那几两银子的赏钱,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曹大县尉在毕业分配的时候给他和卓非凡手下留情,不要分到太靠前的部队当中去。 他的这个愿望非常圆满的答成了,当杜远厚着脸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曹义民要求不要分配到太靠前线的部队,最好能够分到城里去做公差而不是上前线当炮灰的时候,曹义民带着一脸了然于心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如他所愿。 这个意外的惊喜让杜远和卓非凡很高兴,却不知曹义民和赵正却对他们更是崇拜:此时已然打草惊蛇,若是去了前线的战斗部队不但什么也查不出来,而且还很容易被人在背后下黑手,不若转去苏州城转做一名普通的公差。一来大隐隐于市,混迹在人群中让人下黑手也有顾忌,二来还可以从侧面查探案件。 曹义民和赵正都觉得比起这两位传说中的名捕,他们的素质实在是差得太多了。不提他们如何在两天之内破了命案,不提他们如何神勇地抓住了歹徒。便是眼下这羞羞答答提出要不上前线的怕死鬼模样恐怕是他们一辈子也学不会的。若不是从多方面证实了他们的身份,曹义民觉得自己几乎就要上当了。 两个都有着二十年以上工龄的老公差相对叹息: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名捕啊,咱们和他们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十二章 候补公差杜远的幸福生活 “你打我一下好吗?” “神经病。”卓非凡斜了杜远一眼没好气的答道。 杜远不死心地哀求卓非凡:“打我一下好吗?就一下。” 卓非凡这回连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转身就走。 “三清观的徒子徒孙都是没种的软蛋!连打人都不敢。” “啪”地一下,杜远如愿以偿。卓非凡转过身狠狠的一记右直拳打在了杜远的胸前。不过很奇怪的,叫痛的不是杜远,而是卓非凡。 “你这个阴险的家伙,居然在衣服里藏了铁板。”卓非凡蹲在地上抱着拳头,眼泪汪汪的叫着痛。 “哈哈哈哈哈,果然跟我所料的一样。”兴奋过后,杜远乐呵呵的弯下腰对卓非凡说道:“再来一拳,再来一拳。” 卓非凡愤怒地大喊:“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么,上了一次当还会再上第二次。” “这次你可以打我的脸啊,来来来,朝这打。”杜远很殷勤地把脸凑了过去,还不住对着卓非凡拍打着自己的右脸颊。 卓非凡恨得两眼冒火,一记左勾拳毫不犹豫地朝着杜远脸上轰了过去。紧接着他就用受伤的右拳抱住了更受伤的左拳在校场边上来回的跳来跳去。 “感谢你啊,我的好兄弟。”杜远热泪莹眶地死死抱住了正在满校场蹦哒的卓非凡,泣不成声地说道:“我终于恢复了。” “我管你恢复了什么?你快放开我,我要去上药了。”卓非凡痛苦地在他怀抱中挣扎着。 “我吸血鬼的本能开始恢复了。”杜远现在的心情很好,所以一点不介意卓非凡不配合的行为,依旧紧紧的抱着他,耐心地跟他解释道:“我一开始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最早发生变化的就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会慢慢变得越来越结实,力气也会越来越大。到最后虽然说不上刀枪不入,但是至少会跟一个练过硬气功的人差不多,抗击打能力极强。” “是吗?清心诀能有这功效?”卓非凡半信半疑地看了杜远一眼,随即也开始兴奋起来:“你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好转,那我跟你一起受了重伤,而且我练清心诀的时间比你还长,那么我的法力应该也开始慢慢恢复起来才对啊。” 兴奋的卓非凡马上开始了他的试验。他的手如同穿花蝴蝶迅速结出了几个手印,脚踩天罡北斗七星步。将手合成剑指,用力地指向校场边上的一颗大石墩,嘴里大喝一声:“风火雷电,疾!” 一阵清风吹过,大石墩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 卓非凡尴尬地一笑:“也许是我太心急了,这么高深的道法应该没这么快就恢复了。” 两手交叉,卓非凡用食指顶住眉心,静静的冥想了半天,这才用尽全身力气遥遥点向了身前的一棵手指头粗的小树苗,嘴里一声轻叱:“疾!” 一片落叶慢慢地从卓非凡的眼前飘下,卓非凡目瞪口呆地看着纹丝不动的小树苗,不解地叫道:“没理由呀,我们是一起受的重伤,没理由你都好了我没好啊?” 杜远亲热地搂住卓非凡的肩膀:“不要灰心嘛,我好转的也只是我的身体本能,我的法力也没有恢复嘛。再说了,有我罩着你,你就算什么也不会也有我保护你是不是啊。” 卓非凡很奇怪的看着杜远:“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安慰我,但是你为什么一边安慰我一边往李记豆腐坊的方向走呢?” 杜远现在脸上的表情纯洁得象一个三好学生:“因为李家小娘子的家被人烧了,她们家的驴子也被狠心的贼子活生生地烧死了,我总不好意思让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寡妇和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去推磨吧。既然我去学雷锋做好事,你总不好意思在宿舍里睡大觉吧。” “为什么不好意思,这几天你天天拉着我去豆腐坊替李媚娘他们家的那头驴推磨,可把我给累惨了,今天我强烈要求休息一天。”卓非凡大声抗议杜远强拉他去做好事的行为,随即他好象又象明白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道:“你不会是发现李媚娘身上有什么好处可以让你占了吧?” “你觉得我象是那种有好处才帮人做事的人吗?” “什么叫象?你根本就是那种人。”卓非凡对杜远执意装纯情的表现嗤之以鼻:“不管怎么说,你要占别人便宜你就自己去占,反正别拉上我去。” 杜远抓在卓非凡的手慢慢地开始加劲,另一只手的关节也被他捏得咔咔作响,杜远脸上纯洁无瑕的笑容在慢慢的对着卓非凡绽放:“你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不想去吗?” 也许是因为那天对李媚娘她们俩的刑讯逼供,使得杜远对这个漂亮的小寡妇心存愧疚。这段时间杜远天天往重新开张的李记豆腐坊那儿跑,以往被公差学堂全体学员承包的诸如担水、推磨、擦桌子、搞卫生等等杂事统统被他、哦,还有卓非凡两个人给承包了。 可惜同样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李媚娘真的是被杜远给吓着了,也许是因为李媚娘还在生杜远的气。所以虽然杜远每天都陪着笑为她忙前忙后挑柴担水,可是李媚娘一看到杜远总是把头一低就进了房间,然后把门给反锁上。从来不给杜远任何道歉的机会。 也不是没有年轻气盛的学子对他提出抗议,不过这些学子们通常会在第二天被曹县尉纠住一个什么样的小错,然后就罚他背着足足装有五十斤铁砂的布袋绕着山路跑上整整一天,让他连续好几天都是一副要脱力而死的模样。要不然就会莫名其妙地立下什么样的功劳,赵正班头欢喜地拍拍他的肩膀宣布为了表扬某某同学所取得的成绩,这个月的夜哨全部交给最让他赵班头放心的某某同学了,之后这个主持正义的年轻人便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经过几次血的教训之后,已经没有正义感过剩的家伙阻挠杜远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同学们纷纷哀叹:前门驱了一只虎(指熊飞),后门进来两只狼(指杜远和卓非凡)。 最让同学们生气的是这两只狼比原先那只虎要霸道得多,至少从前熊飞不会在他们对着李媚娘和李娟大献殷勤的时候站在一边,阴阴地、狠狠地、死死地盯着他们上下打量,就象是一只盯着一大块肉块的老狼。使得他们如芒刺在背惶惶不可终日终于自己垂头丧气地回到学堂。 当然喽,在人世间,无论在什么样复杂混乱的环境中,正义总是会存在的,就像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的一盏忽闪忽灭的小油灯――――也许他发出的光亮很微弱,但是他始终存在,绝对存在。 例如――――例如这位苏州城外公差学堂所在地小湖村的村长秦老爹。 现在,这位秦老爹正把杜远牢牢地堵在了通往李记豆腐坊的门外。 秦老爹今年已经七十有二,雪白的胡子和雪白的头发还有那满脸的皱纹都可以证明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但是这样一个整天佝偻着腰不停地咳嗽,苍老的随时可能死去的老人,他瞪着他那双虽然已经开始昏花但还是充满正气的双眼把杜远牢牢地堵在了通往李记豆腐坊的门外。 对着这么一个年高德昭的老人家,杜远纵然有千般计策万般能耐他也一条都用不出来。 秦老爹挥了挥手示意杜远让卓非凡走开,卓非凡很老实地回头望望杜远,杜远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卓非凡点点头。 “好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了,有些话我要对你说说。”秦老爹正色对杜远说道。 杜远很恭敬地对着老人家一鞠躬:“秦老爹,您有什么话请吩咐。” 秦老爹拄着拐仗,不停地弯腰咳嗽着,但一双不屈的双眼却始终紧紧地盯着杜远:“老林头,我知道你马上就会成为一个正式的公差,而且现在在公差学堂里也有那么点名声,有那么点权势。不过如果你要是想仗势欺人,把李娟强行许配给卓非凡的话。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杜远一听这话啼笑皆非,心想原来谣言居然还能编成这样的啊。所以一时之间,杜远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看着杜远张口结舌的呆模样,秦老爹的语气也慢慢缓了下来:“秦老爹知道你是为了小卓着想,想为他找门好亲事。不过就小卓那相貌,实在是……秦老爹可不是说小卓有什么不好啊,实在是两个人实在是……实在是不般配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为什么非要把小娟许配给小卓呢?” 杜远刚想接口,不住喘着粗气的秦老爹摆摆手又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你是为了小卓好。不过现在小娟和小卓的年纪都还小,这么早就为他们考虑这个事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如果等他们俩再大一点,而且小娟对小卓也有意思,那秦老爹不但不会阻止他们,还会为他们俩亲自主婚呢。你又何必现在做出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来呢?就算你把他们强拉在了一起,可是强扭的瓜不甜,你真能确定小卓和小娟在一起就真的会开心吗?” 趁着秦老爹因为连续说了一大堆话而在那不停地喘息的时候,杜远终于逮着机会开了口,万分委屈地为自己开始辩白起来:“秦老爹你误会了,我不是想为小卓和小娟拉红线,我是想对李媚娘……” “什么!”秦老爹一下跳起了三丈来高,指着杜远鼻子的手指头不停地颤抖着:“原来、原来你这个老不羞居然对李媚娘……你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秦老爹声音突然转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人老心不老呢。” 杜远没听清他说什么,向前倾倾身子:“秦老爹你刚才说什么?” 怒气冲冲的秦老爹冲着杜远当头便是一拐杖打了过来,一边打一边气愤地骂道:“我打死你个老不羞,我打死你个老**。” 杜远对这个对他又打又骂的老人实在是想不出一点辙:打吧,看这老头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手。骂吧,又怕出嘴力度把不住,一下子把这个老头骂出个心脏病突发。他只能苦笑着左躲右闪。 正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的时候,李记豆腐坊的大门突然‘吱哑’一声打开了,李媚娘从屋里走了出来,俏生生地站在了门前。 第二十三章 请你娶我好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李媚娘俏生生地走了出来,站到了门前。 李媚娘微笑着躬腰对着秦老爹做了一个福:“秦老爹的照顾,媚娘铭记于心。不过现在我想单独与林叔谈一谈,秦老爹可否行个方便?” 秦老爹赶忙拉着李媚娘到一边,低声地劝导:“媚娘,你可想清楚了。这家伙压根就是一流氓公差,他听不进你说的道理的。我刚才讲得口水都快干了,他还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把这家伙交给我就好了,秦老爹就算是豁上这条老命不要,也一定会帮你把这家伙给打发了。” 李媚娘微笑着摇摇头,依然坚定地表示要单独和杜远谈话。秦老爹也只好叹了口气,同意了李媚娘的请求。他能做的只有在经过杜远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警告这个流氓公差不要轻举妄动。 看到李媚娘从容地向自己走过来,杜远抓抓头皮,刚想期期艾艾地说两句道歉的话,李媚娘已经先他开了口:“到屋里喝口茶再慢慢地说吧。”语气是说不出的从容淡定,又好象包含着什么决心。 看着李媚娘的表情,杜远知道自己又被误会了,只好苦着脸跟在她的后边进了豆腐坊。 “请你娶我好吗?” “噗”杜远一下子把口里的茶全给喷了出来。 自从进了屋里,李媚娘给他端上一杯茶之后便一直望着杜远不说话。 杜远也不先开口,满怀恶趣味地揣测这李媚娘究竟是要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地哀求自己放过她,还是会横眉怒目地痛斥他妄想强占民女,然后作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状,告诉自己她死也不会屈服的。 杜远想过千百条可能出现的情况,但却独独想不妻李媚娘会对他说这这样一句话。 杜远愣了。 李媚娘却不理他呆若木鸡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来帮我的忙是因为对那天你打了我而心里有愧,而不是象他们说的那样喜欢上我了。你没有看上我,你只是想对我说声对不起是吗?” 杜远使劲地在李媚娘面前表演着小鸡啄米。 “也许你会说我厚脸皮,不过我还想是希望你能娶我。” 杜远憋了半天憋了一句话出来:“我……我会打老婆。” 呵呵呵,李媚娘捂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就好象一朵迎着春风绽放的小花,把杜远给看呆了。 “莫开玩笑了林叔,那天要不是你,我早死在何世远的飞刀下了。”李媚娘狡黠地冲着杜远眨眨眼睛:“虽然那天你硬给我灌了许多的**,可是你没想到其实我后来已经清醒过来了吧?” 杜远苦笑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这才道:“确实没想到,我还以为直到把你送回家你还是迷迷糊糊的呢。” “不装迷糊怎么办,看你那凶神恶刹的模样我又怎么敢不在你面前装傻。万一你突然发疯起来又要打我怎么办?”李媚娘朝着杜远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鼻子上皱起了一个小包包,说不出的娇媚可爱。 “其实……其实那天……”杜远抓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好了,你就别解释了。虽然我先前不明白,不过后来可想通了。你定是看出何世远他们有问题,所以才会在他们面前演了那场戏,故意让他们听到我的惨叫声,让他们以为你在对我严刑拷打。不然的话,如果我被他们给带到府衙里头,肯定也得被他们给屈打成招,说不定在半路上就给他们一刀杀了。说起来,我该谢谢你才是。”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杜远赶快拉住了欲向他下跪行礼的李媚娘:“既然也没什么误会了,那我就先走了。” 转身要跑的杜远只觉得后背一紧,回头一看,李媚娘正拉着他的衣角,红着脸低着头,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娶我呢。” 杜远头痛欲裂:“你都叫我林叔是吧,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咱们真的是不般配呀。” 李媚娘抬起头,勇敢地看着杜远:“我不在乎。其它人来帮我担水扫地,那都是因为他们看上我的这张脸。只有你林叔,只有你看我的时候眼睛你从来不带其他的什么东西,只有你救我的时候毫不犹豫并不是因为我的漂亮。再说了……”李媚娘的脸上又慢慢开始布上了红晕,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再说那天你把我压在地上,替我挡那一刀的时候,我感觉……我感觉你也不是那么老。”一番话说完,李媚娘好象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瘫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杜远急得快要撞墙了――――从前的桃花运怎么从来没见这么好过。 但他这时也只能耐心地解释:“保护百姓是每个公差都应该做的,就算换了其他人也会这么做。你实在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以身相许,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李媚娘坚定地说道:“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了一点。但是你既聪明又能干,而且还不好女色。我守寡这几年,天天有人上门来纠缠我,说些不干不净的混话。每天晚上我都要反复地检查门窗,生怕有人半夜闯了起来。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感觉到,只有你能保护我,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觉得安稳踏实。” 杜远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就算我能保护你,我又能保护你几年。我都这么老了,而且做的又是公差这么危险的工作,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你难道还想再当一次寡妇么?” “这我不管,有些男人就是面相显老而已。你肯定也没有你面上看得这么老。我长得不漂亮吗?为什么你就不想娶我。如果你家里有原配的话,我,我……我也愿意嫁给你做小……除非……除非是你嫌我是个寡妇,不想要我。”李媚娘说到这里已是珠泪莹莹,贝齿死命的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音来。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杜远。 杜远无语――――他只是觉得李媚娘来历肯定不简单,所以想和李媚娘拉拉关系而已,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玄幻小说中写的现代人到了古代之后一大票美女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做小老婆的事原来不是瞎编的。 杜远只好转身!用力! 杜远只好转身用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步离开了李记豆腐坊,全不理身后那已经瘫倒在地下继续用幽怨的目光远远地望着他的李媚娘。 这完全是无奈,因为以杜远可怜的情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一心要嫁给自己的漂亮寡妇,特别是一个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做小妾的既聪明又漂亮的小寡妇,特别特别是一个看起来身份还不是那么简单,似乎对他有着什么样的图谋的漂亮小寡妇。 从此以后,杜远再没有出现在李记豆腐坊。公差学堂的学子们弹冠相庆,据说赵班头在那些天里一连查出十多起校园酗酒事件。有四十余人被迫在校场上做了当众的检查,此外还被曹县尉抓去私下做了好几次认真细致地谈心工作。 可惜幸福的虚幻来得快去得也快,学子们惊恐地发现:虽然杜远不再往李记豆腐坊跑了。可是、但是、就是那个李记豆腐坊那美丽的老板娘居然、竟然、突然每天都跑到公差学堂里找杜远。 一开始的时候,每次来都有着非常完美的借口。用一些比如说慰问亲人好公差啊,捕民一家亲啊,感谢公差学堂抓住凶手为媚娘洗清了不白之冤啊等等诸如此类的借口,李媚娘不间断地在每天早上给学堂里的学子们从山脚下不辞辛劳地送上豆腐脑和烧饼,虽然每次打豆腐脑的时候总会给杜远多打上一大勺,虽然每次杜远手上的烧饼里夹的肉总是比别人要多上几块,但除了少数几个老奸巨滑之辈心生疑虑外,并没有人能看出什么问题来。 到了后来李媚娘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不再找什么光明正大的借口。一进学堂大门就直趋杜远的宿舍,把他的脏衣服卷成一卷就拿走了,第二天才把洗得干干净净撒发着皂角香味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杜远的衣柜里,连前几天刮破的小洞也被平平整整的缝好了。 然后杜远的床头也总会多出几个类似茶叶蛋啊,苹果啊之类的零嘴吃食。 而且一日三餐每餐开饭前,李媚娘总会提着一个小篮子晃晃悠悠地来到杜远的身边。 李媚娘羞答答地坐在杜远的身边,红着一张小脸,含羞带怯地把蒙在篮子上的布掀开,里面是冒着红光的五花肉和大米饭外带一瓶自酿的米酒。让凡是看过篮子里面内容的人任熊飞如何叱骂都不肯再吃一口他煮的饭。 再迟钝的人至此也明白了杜远和李媚娘的关系。 学子们哀叹道:“原来只晓得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没有仔细认真地分析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现在才知道原来白菜中开始流行喜欢成熟稳重型的了。”感叹完之后便纷纷开始蓄须,人人争做成熟稳重状。 最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杜远虽然酒照喝、饭照吃,但依然视娇滴滴的李媚娘于无物。一边吃着李媚娘亲手做的红烧肉,一边和卓非凡吹嘘说自己在哪里哪里跟某个名妓发生的一段不得不说的往事。而李媚娘居然在一旁低眉顺眼地幸福地微笑着,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偶尔还在杜远吹得太得意而忘了吃饭的时候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塞到他的嘴里。 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捶胸跺足、百思不解:同样是男人,这人与人地差距咋就这么大哩? 据曹县尉的统计,在这个月里一共抓住四百三十七人次的学子在酗酒闹事,案发率比上个月整整高出了百分之一千八百。 对这个数据曹义民只是很简短地对赵正说了四个字,四个很有道理的字――――红颜祸水。 第二十四章 栖侠庄里的侠客 春风得意呀,得意春风啊。 这几天杜远的老脸上都洋溢着一脸幸福的微笑。 谁说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来着。我杜某人就是福有双至,祸无一点。 在公差学堂第四十五期速成培训班还没有正式结业的时候,因为杜远和卓非凡在某起案件中的出色表现,得到了曹义民曹县尉曹大人和苏州城步弓手班头赵正大人的一纸联手推荐信,顺利地脱离了当炮灰的命运,成了一名苏州城的正式公差。 最主要的是,曹县尉还很贴心的给杜远安排了一个小职位,正式名称是苏州县衙治安管理办公室下属城南区第二巡视小队的副队正。 关于这个官衔,杜远和卓非凡有过争论。杜远坚持认为这个官衔相当于现代一个警察分局的副局长。而卓非凡认为最多也就是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虽然从杜远手下只有七八个人这点来说,卓非凡的推论似乎更正确些,但是杜远一直对卓非凡这个意见嗤之以鼻,他始终认为这是因为卓非凡没有混上个一官半职而对他的故意扁低。 而且更让人舒心,杜远和卓非凡在第一天上班时便意外地发现,这个苏州县衙治安管理办公室下属城南区第二巡视小队的队正居然是那个混身长满肌肉块,煮饭贼难吃的退伍老兵熊飞。 作为一个熟人, 作为一个很佩服杜远的熟人, 作为一个很佩服杜远而且又非常懒的熟人。 熊飞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大权悉数交给了杜远和卓非凡,并且一本正经地打了一个报告请求胡县令任命卓非凡同志为城南区巡视小队的第一候补副队正,然后就天天窝在房间里喝酒睡懒觉。 当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本来以为要忍受上司管束而做出一副老成持重中规中矩模样的杜远松了一口气,而且卓非凡也正式向杜远很诚恳地道了歉,因为他现在也同样认为这个副队正的职位确实相当于一位分局副局长,而不是区区的一个派出所副所长。 没有了上司管束的杜远和卓非凡,很快完成了从一名充满希望充满朝气新鲜出炉的新新公差到一名违法乱纪做事油滑到处欺压善良的老公差的转变过程。 他们每天的例行公事便是带齐手下如同蝗虫一样早晨先去程家豆腐坊喝杯早茶,中午去林老爷府上吃吃便饭,晚上再到太白居视察一下饮食卫生状况。 当然喽,杜远绝不会吃饭不给钱。他不但给钱,而且还会多给跑堂的一些小费。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咱们是苏州百姓的守护神,绝不能给苏州城全体公差的脸上抹黑,做出吃饭不付钱之类的事情来。不过老板们都很识相,不会把这种客气话当真,只是嘴里说说捕民鱼水情之类的套话再很为难的收下一点成本。 不过也有要钱不要命的人。譬如程家豆腐坊的程老汉和他的老婆就曾经收下过杜远给的饭钱,甚至连他给的小费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但是在第二天,便有人在程家豆腐坊卖的豆腐脑里发现了一只死蟑螂。正在争执间,杜远率领众公差赶到,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地宣布程家豆腐坊的饮食卫生状况极其差劲,必须进行为期十天的停业整顿,而且还要罚款五十两纹银。 从此以后,不识趣的人象冬天里的苍蝇一样都消失了。 这些天来,杜远和卓非凡唯一做的正经事,便是在有闲有空的情况下打击一下城南区乞丐扰乱治安、破坏市容的行为。生生地把城南区的乞丐全都给赶到了水东区,使得水东区的欧阳队正对此非常的不满。 如果说从前苏州城城南区的市民们对公差的评价是:唉,这帮子公差。那么现在在杜远卓有成效的领导之下,苏州城南的市民对公差的好感度大增,一聊到公差便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称赞道:呸!这帮子臭公差。 俗话说:路不平有人铲。 俗话又说:上得山多终遇虎。 俗话还说: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得。 在这一天,杜远和卓非凡带着三五个公差在太白居吃完晚饭,丢下十几枚铜子要走人的时候,一个穿着雪白的长袍,梳着文士髻,系着英雄巾,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把钱给足了再走。”侠士双手抱在胸前,侧对着杜远,眼睛微微四十五度角向上斜视。 样子很帅。 这种情况下,老大自然是不屑与这种人计较。所以杜远也只是同样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然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再然后同样是新入行的公差李二虎便跳了出来,手指着侠士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算是哪根葱哪根蒜,衙门里的公差你都敢挡。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侠士把头转过来,眼睛终于正眼看了李二虎一眼。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一道雪亮地剑光便在李二虎的眼前闪了一闪,等李二虎回过神来,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的衣襟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呛啷啷,拨刀的声音连成一片。除了杜远和卓非凡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之外,公差们都拨出了腰中的刀。 同样是初生牛犊的何大牛挺身而出:“武功好就了不起呀?你一把剑挡得住我们这么多把刀吗?” “啪”地一声脆响,楼上有人拍碎了一张桌子,然后是蹬蹬蹬地一串下楼梯的声音,七八个穿着同样的雪白衣衫,背着长剑的人冲下来把几个公差团团围住。 一个老公差油子这才大惊失色地跑到杜远耳边小声嘀咕起来:“林队正,还是让让他们吧,这些人是栖侠庄的栖侠十三剑。” 杜远一皱眉头:“栖侠庄是什么东东,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老公差油子说道:“您刚到苏州城没多久,您是不知道哇。这栖侠庄是苏州城北运河边上的一个庄子,庄主名字叫做严栖侠,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一个侠客。这个人生性豪爽,但凡有武林同道落难的时候来苏州求到他,他总是会资助一二,所以还有个绰号叫做小孟尝。他收有十三个弟子,合称为栖侠十三剑,专是在苏州城里行侠仗义。这栖侠庄不但是庄主武艺高强,他那几个弟子武功也是极高,再加上这些年投奔栖侠庄的江湖豪客也不少,这庄子里头是卧虎藏龙,好手无数。而且江南六省的江湖人都捧他的场,卖他的面子。咱们要惹了他们可是不好收场。从前也有几位捕头不给栖侠**庄主的面子,硬要去他庄里抓逃犯,当时倒没什么事。可没过几天都被人发现倒在了阴沟里,全身上下被打的没一块好肉。从此这苏州城里的公差人人都怕了栖侠庄,栖侠庄的字号也越发响当当了起来。” 杜远双眼一瞪,责怪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说呢?”骂了这老公差油子一句,杜远转过脸来已是一脸笑容地一边对着领头的那位侠客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陪着不是,一边使劲捅捅卓非凡的腰眼,卓非凡立马知机地掏出钱袋恭恭敬敬地交到那名侠客的手上。 那侠客轻蔑地一笑,数也不数就劈手夺过钱袋扔给太白居的老板,然后才转过头来对着一众公差训斥道:“你们这帮子黑皮狗给我听着,若是再欺压善良,吃霸王餐,我容得下你们,我手中的剑也容不下你们。给我滚吧。” 周围看热闹的一众闲汉见此情景都欢呼了起来,那几个栖侠庄的弟子也越发的得意洋洋,冲着众人不停地挥手致意。 卓非凡也似被感动了,激动得热泪莹眶,木立在当场一动不动,嘴里念叨着:“原来这才是英雄,原来这才是侠客,原来我从前都做错了。” 领头的栖侠庄弟子很大度地走到他面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柔安慰道:“小鬼,你还年轻。知错就改也还不晚,若是你从今日起改恶从善,也不失为一个好人。” 卓非凡更加激动,双手伸出便与那名弟子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两手卜一接触,那白衣人便觉手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然后手被卓非凡向着自己方向一拉,卓非凡便松开了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左手捂着腰眼,鲜血从手缝里不停地渗了出来。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赫然竟是一把沾满血迹的小刀。 那白衣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杜远已经大叫一声:“好小子,居然胆敢杀官造反。”接着一脚便踹在了他的胸膛上,饶是那名栖侠庄的弟子习武多年,但被杜远这一踢,也被踢飞出了一丈多远,一头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其余几个栖侠庄中的弟子一见之下,都红了眼睛,拨出长剑便要向杜远冲过来。却不防斜刺里飞出一支箭,巨大的冲力将箭射入最前面的那名弟子的手臂上中后又将他的手牢牢地钉在了墙上,当场痛得这人大哭起来。原来却是卓非凡偷偷地拿出杜远送的手弩躲在一边放起了冷箭。 杜远猛喝一声:“栖侠庄弟子胆敢杀官造反,弟兄们给我将他们都给绑了。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此时现场一见了血,围观的人们早就惊叫一声,跑得一个不剩。那几个栖侠庄的弟子手执着长剑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几个人都是未行走过江湖的雏儿,本来仗着栖侠庄的名头,在苏州城无人敢惹。加之时不时地行侠仗义一次,所到之地都是一片叫好之声。都被苏州城的老百姓给宠坏了。此时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领头的师兄一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另一个捂着手臂痛哭流涕。而且这公差口中口口声声地叫着杀官造反。此时若反抗吧,无疑是坐实了罪名。不反抗吧,却又着实不甘心。 这边他们还在犹豫,那边一众公差看他们进退两难的模样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一拥而上,将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其中一名栖侠庄的弟子想:此时若是要反抗,这眼前亏是吃定了的。若是跟着他们走,谅他们也不敢将栖侠庄中的人怎么样。想到此处,心中一定,吩咐众位师兄弟把手中长剑放下,乖乖地让公差们上了枷铐。 此时城里的巡差都已赶到,杜远吩咐手下把栖侠庄中人带到大牢里先关上一个晚上,当然少不得特意叫上几个人给他们加加餐,保证这般栖侠庄的人第二天表面看起来毫发无损,其实却个个都受了内伤。 忙乱一阵,杜远觉得肚子又开始咕咕了,便把手下人一丢,自顾自地往程家豆腐坊去了。卓非凡本来也要去,杜远就只和他说了一句:“你现在是伤员,装得伤得越重,日后索赔就越多。”然后卓非凡便不再作声,一头栽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动也不动了。 好不容易甩掉卓非凡,杜远摇摇摆摆地走到程家豆腐坊。眼见大门紧闭,心情正好的他也不管不顾地使劲地敲起门来。 门打开了,开门的却不是那一脸欠揍相的程老板,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寡妇。 杜远目瞪口呆地看着漂亮的小寡妇,使劲地揉揉眼睛。然后又退到门外去看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只见原来挂着程记豆腐坊的招牌被摘下来了,现在挂在上面的是一块崭新的招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大字――――李记豆腐坊。 第二十五章 神捕与太监 看着笑得像一只刚刚发现一条又肥又大的毛毛虫的杜鹃鸟一样的李媚娘,杜远傻眼了:“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李媚娘笑语嫣然:“我在小湖村的铺子被一把火给烧掉了,重建的李记豆腐坊自公差学堂的学子们结业之后,生意也冷清了很多。恰好城里的程记豆腐坊听说让一帮子无良的公差给逼得做不下去了,我就把这店给盘了下来。” 一个对你很有意思的美女对你笑眯眯地说话,而且还在跟你开着玩笑。恐怕大多数男人都会觉得很开心吧。 可是杜远例外,他现在很头痛。 杜远捂着脑袋**一声,转身便要走。李媚娘把脸一板,对杜远说道:“你走,你走。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大叫:流氓公差非礼娘家妇女了。” 杜远捂着脑袋蹲下身子哀号起来:“我的大姐啊,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呀。” “跟我进来。”李媚娘当先进了家门,神气活现的象一只刚打了一场胜仗地小母鸡。 杜远垂头丧气地跟在这只趾高气昂的小母鸡后面乖乖地随她走进了李记豆腐坊。 “你什么时候能娶我?”一坐下来李媚娘又是这一句话。杜远听了巨头痛。 “算咧算咧,就算我错了还不行么?不和你玩咧,我走咧。”杜远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就要走。 “你就不怕我大叫非礼呀。”李媚娘仗着一招鲜就妄想吃遍天。 杜远的脸色变得很臭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冷笑一声:“叫什么?叫小公差非礼女神捕李若冰吗?” 李媚娘的神情一僵,然后又慢慢地放松了,美丽的微笑重新又在他脸上绽放开来:“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那就是何世远在明知我们是在设陷阱抓他的时候,他还要拼命杀了你。以他这么聪明的人,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他仍旧要杀了你而不是乘机逃跑,那么可以说明你的确是一个知道不少内情的奸细。” 李媚娘嘴巴一扁:“还有呢?继续往下说。你说的这些只能证明我是一个他们派来的比较重要的奸细而已,并不能证明我是什么神捕。” “我本来的确就只怀疑你是某方势力派来的奸细而已,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改变了我的看法。”杜远顿了一顿,像说书先生般停下口,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等着李媚娘接口。哪知李媚娘只是淡淡地一挑眉,竟不理他,他也只好继续唱起了独脚戏: “你的确是某些人派过来的监视公差学堂奸细,不过你其实是一个被派出来做奸细的奸细,在我们那管你们这种人叫做双面间谍。至于认出你的身份――――那便要感谢曹县尉了,如果不是他们私下里猜测我和卓非凡是什么神勇双捕的话,我也不会猜到你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神捕李若冰。”杜远顿了一顿,看着李媚娘神秘地笑了一下:“当然也要感谢你。” “感谢我?我难道跟你说了什么吗?”李媚娘再挑了一挑眉毛将手枕在了手腕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远终于开了口,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说你要嫁给我。”看也不看一眼李媚娘娇媚的模样,杜远继续说道:“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寡妇居然要嫁给我这么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我自认没有这么大的魅力。除非你太久没见过男人让你的脑子烧坏了。还有曹县尉居然会放过你这样的一个明显是奸细的女人,总不会是因为怜香惜玉吧,何况那天我故意在他面前提及,让他杀何世远等人以求自保,可最后交出去的几具尸身却都已血肉模糊,不能辩认面目,显然何世远已被他给藏了起来。若不是有了天大的靠山,他这么圆滑的老官僚又怎会有如此魄力。” “我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自然不像是有烧坏脑子的模样喽。”李媚娘,不对,现在该叫她李若冰了。李若冰轻轻地拍了几下手掌,笑着说:“聪明、真是聪明。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但是天下人皆知的神勇双捕风流好色、处处留情的传言,让他们都不敢确定传说中风流倜傥的神捕李若冰,居然是个女人。妄费我为了掩饰身份,散播了那么多的谣言。想不到你居然不为所惑。若冰佩服。” 杜远脸上一下就布满了丝丝黑线。没办法,谁叫自己来这个世界不久呢?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居然自己还不知道。不过若是真的知道了,恐怕也就不会这么快就断定这个李若冰的身份了吧。 这边李若冰却不知道杜远的心理活动,仍然自顾自地悠悠说道:“想不到我还是小看了东厂了。没想到一个才成立不到半年的部门里面也有这种好手。你说是吧――――林、公、公!” “什、什、什么?你说我是什么?你再说一遍?”杜远气急败坏。不过这也难怪他,一个正常的男人被人称作公公这种特殊职业的称呼,每个男人都会暴跳如雷,特别是这样称呼你的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李若冰却以为杜远这是被揭破身份后的惊慌失措,不禁笑得更是得意:“以你的年纪、身手还有头脑,在江湖上当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我们锦衣卫国安六局内有天下所有成名人物的资料,可我却独独查不到与你形容相貌相似的人。当然,你也可能是用了易容术,不过全天下没有一种易容术能这么长时间地保持着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相貌。我接近你这么久的时间里,你的形貌一点没有发生变化。而且我也摸过你脸上的皮肤,也绝对不是人皮面具。这样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我们锦衣卫内根本没有你的资料。而天下间似你这种厉害人物而我们又搜集不到资料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皇宫内庭的贴身禁卫。” 污辱啊,这绝对是**裸地对杜远人格的污辱。好端端地一个男人,却硬生生地被人理由绝对正当地当成了一个太监。若不是眼前这人是个漂亮的女人,杜远差点要脱下裤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杜远被这个漂亮的女神捕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杜远被说得哑口无言,女神捕却以为她猜得完全正确,以杜远和卓非凡的所作所为来看,怎么看也不象是王胡子或是她要查探的另一方势力的人,也只有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于是她便越发得意起来,在杜远身边坐下,她的娇躯紧紧地靠在杜远地身上,咯咯娇笑着说道:“况且以我这么漂亮的一个年青女人倒贴上门你都能坐怀不乱,毫不动容。而且还可以静下心思考我的来历用意。天下间除了皇宫里的那帮公公,我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李若冰说着说着手指便慢慢地在杜远身上移动起来,一把抓起杜远的假胡子拿着细细把玩起来:“我想你的这撮胡子也是假的吧?” 说罢,李若冰手指轻轻用力,把胡子往下一拉。右手也很捉狭地向他两腿之中探去。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居然连着杜远的脸也撕落了下来。然后一张像刀斧砍削过一样刚劲,充满了男人味的脸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再然后,她的右手握住了一个热乎乎硬梆梆的东西。 杜远脸上一凉。不禁心里暗骂一声:这鬼粘合剂早不干晚不干,偏偏在这个时候干透了。见李若冰还是一手抓着面具,一手还紧紧地握住他的那话儿在那**,杜远干咳一声,板起脸孔来:“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么?” 李若冰面孔一红,这才回过了神来,赶快松开了右手,然后又借着细细打量起了手中的面具来掩饰自己的惊慌。李若冰嘴里啧啧赞道:“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精巧的面具,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物非皮非革,而且柔软轻薄,不知为何物所制?” “你管得着吗?”杜远一把抢过面具,又把它套在了脸上,冲着镜子打量一番,见脸上已没有破绽,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就欲走。 这个时候李若冰终于也反应了过来,发现了自己推论的错误,连忙挡在门前,神色郑重地拦住了杜远的去路。手中也变戏法般出现了一支匕首:“你究竟是什么人?” 杜远深深叹息:“你就饶了我吧大姐。我和小卓不过是一个偶然出现在这个事件当中的人物。只要你们不打扰我们,我们也不会干涉你们的事。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好吗?”虽然杜远的脸上努力做出诚恳的表情,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李若冰会这样放过他。 却不料李若冰凝视了他半晌,便把匕首收了起来。一侧身,为杜远让出了一条路。 杜远不可思义地呆呆看着李若冰半天,嘴巴张得老大。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李若冰薄嗔的样子也很漂亮。 杜远尴尬地把嘴用力闭上,挠挠脑袋:“我只是不敢相信你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我。” “不放过你能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打又打不过你,赖也赖不过你。不放你走我还真能把你留下吗?”李若冰施施然找了个椅子坐下,冲着杜远小翻了一个白眼。 杜远轻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真的看上我了呢,幸好不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一低头,杜远避过了李若冰掷过来的胭脂盒,杜远就这么出了门。 直到这时,迟到的红晕才染红了李若冰的脸颊,直到这时,她终于才敢害羞起来。心里也不由地起了女儿家的心思:原来这家伙长得这么有味道啊。要是真的…… “喂!”一只手在李若冰的肩头推了推。 李若冰突然听到一声叫喊,正在想着别样心思的她唬了一大跳。看也不看的,便将手中的匕首朝着声音响处掷了出去。 杜远连忙缩头,避过了那把匕首。摸摸脑袋,惊魂未定地杜远抱怨道:“我说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看也不看清楚就乱扔匕首,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被你给糊里糊涂地杀了。” 李若冰平复了一下心情,鼓起脸颊,努力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对杜远叱道:“你怎么又回来啦?蹑手蹑脚地跟鬼似的,我不扔你扔谁?”却不知她自己的脸上现在正红得像一个红苹果一样,虽然她努力装出凶神恶刹地模样,其实却更加地可爱。 杜远叫起了撞天屈:“我刚才敲了半天门,看你呆呆坐在那没反应,怕你有什么事,才推了你一下,谁知道你突然就是一把匕首扔过来了。” 李若冰看他那副猥琐的样子,实在无法想象他那面具下有着一个很硬朗、很男人的面孔,倒和他戴着的面具挺配的。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朝杜远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说吧,又回来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栖侠庄里严栖侠(上) “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神捕李若冰,那么勇捕马如龙是谁?”杜远正色问道。 李若冰千娇百媚的横了他一眼:“你不是很聪明么?你倒猜猜看呀?” 杜远沉吟了一会,这才苦笑着说道:“勇捕马如龙不会便是熊飞吧?” 李若冰一挑眉毛:“你怎么会猜是他呢?” “勇捕马如龙一身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天下无双,我认识的人中看身材只有他最像练这种横练功夫的。而且他出现在苏州城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吧。若不是他故意锋芒毕露惹人注意,反而让人觉得他不是勇捕。恐怕以他的外貌,是最容易让人联想到勇捕这个人的。” 李若冰也不说是或不是,只是笑吟吟地道:“幸好有你这家伙在。那天何世远的飞刀居然刺不进你的皮肤,现在恐怕很多人都盯着你,怀疑你是勇捕马如龙了。” 杜远闻言只能是继续苦笑:“想不到我居然成了他的挡箭牌了,怪不得他居然成了我的顶头上司,而且还什么事都不管,全都交给了我。怪不得你对我的来历不闻不问,原来你早知我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 “他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知这王胡子一案并不简单,我亦是卧底查探了三年才知道了一点零星内幕……” “停、停、停。”杜远连忙打断了李若冰的话:“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无意之中闯入到你们案子中来的路人甲,所以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内幕,知道得越多我便越抽不开身了。” “你以为你现在便能全身而退了么?你可知有多少人认为你和卓非凡便是神勇双捕?多少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你?多少人视你为眼中钉?” 杜远霸道地一挥手:“这我不管,反正他不惹我,我不惹他。谁敢惹我,我就扁谁。” 如果是在从前,李若冰看到杜远这副凶蛮霸道的模样,会觉得很讨人厌。可是自刚才看到了杜远的真面目之后,不知怎地,她现在却觉得杜远现在的气势很有男人味,所以她也就是抬起头,用略带关怀的口气说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多知道一点总是好一些吧。” “我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听说,神勇双捕已经成名有十几年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怎么还显得这么年轻?”杜远戏谑着用指尖触触李若冰的脸:“你到底多大了?是保养得好还是你也去过韩国做了整容?” 这样当面问一个女孩子年龄,当然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杜远如愿以偿地在李若冰挥舞着扫把的欢送下逃出了李记豆腐坊。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匆匆赶来的李二虎便告诉他:苏州城所有公差的老大,胡正东胡县令要见他。所以杜远只得摸摸仍旧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勉为其难地跟着李二虎到了县衙。 一进公事房,杜远便看见胡正东县令正坐在那里愁眉苦脸地拨着胡子,杜远赶忙堆起一脸笑容上前请安。 胡县令愁苦地摆摆手,示意杜远起身。然后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老林头啊,你这次可给我惹了大麻烦了。” “胡县令,我做错什么啦?”杜远做茫然不知状。 胡县令气急败坏地对杜远挥舞着拳头:“你怎么能把栖侠庄的人抓到大牢里来?你难道不知道严栖侠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栖侠庄是维护苏州城地下秩序的重要力量?” 杜远努力挺直胸脯正色答道:“职下确实不知道严栖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维护苏州城地下秩序的重要力量。职下只知道这里是苏州城,是大明的国土。受的应该是大明国法的管辖,受的应该是苏州城县衙的管辖,而不应该是某个江湖大佬所谓的地下秩序的管辖。” 胡县令无力地摇摇头:“老林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过了满腔热血莽撞冲动的年龄了,想不到还是……咱们苏州城县衙里,捕快加上公差也不过七八十人,那严栖侠手底下光是那些他的徒弟和庄丁就有一百多号人,这还没加上来投靠他的江湖中人……” “他便有一千人又怎么样?难道他能打得过我大明一百八十万将士吗?”杜远冷冷地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这栖侠庄在苏州百姓中名声极好……” “名声好?他还不是靠着贩运私盐等等触犯国法的办法来聚敛财产,他还不是靠着触犯官府法令权威的办法来赢得民心。别的不说,上次大人您不是想绿化街道,在苏州城大街两旁植树,下令每户才收十文钱买树苗。结果栖侠庄的人居然纠集百姓大闹县衙,迫得大人收回成命。” 被杜远说起心中隐痛,胡县令也不禁再次泛起对栖侠庄的怒意,但这点怒意还是很快就被对严栖侠的惧意盖过。 杜远见胡正东的脸色由白变红,然后又很快地由红变白。知道他还是担心严栖侠势大难制,马上凑上前去,对着胡县令咬耳朵:“大人,这个案件本是治安事件,原本就该归属巡视小队处理。大人不如暂且不要插手。这栖侠庄若有什么手段,自然是冲着职下来的。若是职下斗不过他们,大人再出面向严栖侠低头也不迟。” 说罢杜远很有英雄气慨地的转身,也不理已是呆若木鸡的胡正东,自顾自地大摇大摆的出了县衙。 杜远这个人本来是个得过且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若是严栖侠不是不依不饶的话,原也不愿与严栖侠这样的人物起什么冲突。 但是他现在不能不去和栖侠庄做对了,因为他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赚钱,再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就象严栖侠一样做一个地方豪强,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搜集灵丹仙药助卓非凡恢复法力。 他知道卓非凡虽然成天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但他好强的性格根本不会适应现在这种身体虚弱、毫无法力的生活。卓非凡只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卓非凡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卓非凡成天强装欢笑。 而要赚钱,现在在苏州城里最大的绊脚石便是这个所谓的栖侠庄。 杜远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他也从来不会做那些动不动就行侠仗义的行为。他只知道自已已经确定了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不在乎自己的手段是不是正派。最主要的是,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中的一员。也不觉得自己是‘人’中的一员。所以他不惧别人对他有什么样的评论。 虽然是行走在漆黑的巷子里,杜远却像有着明白的目标,虽然已经隐隐听到了黑暗深处那些粗重地呼吸声,但他仍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脚步坚定。 “来了!” 杜远捏捏拳头,对自己说道。 他倒不在乎替严栖侠教训教训几个江湖中的菜鸟,但是他对这些家伙的专业素质之差感到非常的生气――――连打个闷棍都发出这么大的响动,实在是很不值得出手啊。 “如果你是要教训这帮准备打闷棍的小毛贼的话,你就不用费心了。”卓非凡懒洋洋地从旁边转出来,打着连天的呵欠,伸了个懒腰:“他们都被我一把渔网撒下去就网起来了。早知道他们这么不专业,我就不在这等这么半天,喝了半天的西北风了。让他们直接去找你麻烦好了。反正你现在练了清心诀,力气大增也打得过他们。” 看着卓非凡阿欠连天的样子,杜远心头一暖,不过口中依旧抱怨道:“你既然知道这些家伙不专业,还过来抢我的生意。不如留着让我练练手,看看我的力气大到什么程序了。” 这边杜远和卓非凡已经开始了对栖侠庄的战斗,而另一边,栖侠庄的庄主严栖侠却还被茫然地蒙在了鼓里。 他只是觉得很烦躁,他觉得这几天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情比他一辈子遇到的还要多。 先是几个栖侠庄的弟子在太白居莫名其妙地被抓了。他对这类事情一向都不大在意――――每年总有几个不长眼的公差新丁惹到他们栖侠庄。所以他只是吩咐几个手下下手不要太重,别弄出人命。然后就全权交给他们处理。 可是那几个手下到了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正当他开始重视这件事情,准备亲自出手的时候。几个不同版本的谣言开始在苏州城中流传开来。虽然版本不同,但这些谣言的指向都是栖侠庄。所以只好把这事又交给了最成熟稳重的大弟子去办,自己亲自去对付撒播谣言的人。 那些谣言都很恶毒。 比如传说栖侠庄是个强盗窝子啊,别的地方做了案的强盗被发现之后,就交给栖侠庄一大笔钱,躲到栖侠庄去避难。然后等风声过后再出来做案。 再比如栖侠庄和大盗王胡子有联系啊,每次王胡子打劫完之后,都把打劫来的赃物交由给栖侠庄来负责销赃。 每一个谣言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每一个谣言都似是而非但却又足够挑起人的好奇心,每一个谣言都半真半假让人半信半疑。 更糟糕的是,栖侠庄中的一名弟子因为忍不住火气,当众把一个传播谣言的妇人打成了重伤。第二天,苏州城满城都在传说栖侠庄要杀人灭口,把一个东街口卖猪肉的张屠户的老婆张家娘子给打得生死不知。 总而言之,栖侠庄庄主严栖侠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好名声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被败坏得差不多了。 为这事,严栖侠足足摔坏了二十七个杯子,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把那名贵的波斯地毯都磨薄了一层。 也难怪他生气,你说以栖侠庄中人的身手要杀一个泼妇还不容易么?至于只在她脸上掴一个巴掌吗?而且这还是因为这个泼妇传播谣言在先。 但是形势比人强,严栖侠只得亲自带上打人的弟子,拿着各色水果点心捏着鼻子去那张屠户家陪礼道歉。末了还给了那个老泼妇二十两银子做汤药费。 可是第二天谣言又开始传播,说严栖侠眼见杀人灭口不成,于是带着二千两黄金去张屠户家收买证人。 另一边,县衙门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拿着他严栖侠拜贴去交涉要县衙放人的大徒弟被挡在了门口。在他气势汹汹地几声威胁之后,里头一个姓林的老公差干脆地操起了大板子,以扰乱政府要地的罪名当众就打了这名弟子二十大板,打得他血肉模糊,当场便晕了过去。 更要人命的是,整整一个卫所的士兵借口演练就驻扎在了栖侠庄的旁边。成天有人对着栖侠庄探头探脑地窥视。 严栖侠不是傻子,他这么些年在苏州城的经营更不会白费,他很快就发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叫林远的城南巡视小队的副队正搞出来的。 第二十七章 栖侠庄里严栖侠(下) 很快的,有关这个巡视小队副队正的资料被一项项地摆在了严栖侠的书桌上。 看完这些资料,严栖侠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严栖侠是个老江湖,而老江湖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说,他的胆子不再象从前那么大了。 他不可能再象年轻时候一样,不管不顾地把得罪了他的人一刀杀了。 现在的他有身份、有地位、有名誉、有家产,他最害怕的就是象杜远这样似乎是突然间出现,而且有似乎有着神秘背景的人物。 和其它人一样,严栖侠根本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够在公差学堂里表现得如此出色,能在三天内就破了一个命案。更不相信一个应该送到军营中做炮灰的公差学堂的毕业生却能够被分配到苏州城里做上副队正,这个人的身后没有一点背景。 何况他还做出了要与栖侠庄为敌的架势。 在苏州城里,一个脑袋没有进水的普通公差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的。 很明显,从这个叫林远一贯的表现来看,这不是一个脑袋坏掉的人。相反的,他还很聪明。 所以严栖侠准备见见这个叫林远的公差。 因为是要去求人,所以严栖侠没有采取象往常一样把人绑来栖侠庄的方式来见面,而是亲自去了一趟县衙。拜访这个小小的公差。 当杜远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个打扮得如同一个饱学鸿儒一样,戴着文士的方巾,蓄着三络长须的清瘦的中年人,他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不是“岳不群”吗?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杜远热情地把严栖侠请到内厅,热情地泡上茶,热情地和他打着哈哈说着荦笑话,但是只字不提正经事。 严栖侠知道他这次是来求人的,所以只好放低姿态,先开了口:“林队正,前几日几个劣徒在太白居冒犯了你,这次我是特地登门来向你陪罪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贵徒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但对代表皇上和官府权威的公差们破口大骂冷嘲热讽――――当然喽,我的心胸是开阔的。是不会同这几个小年青计较的。更主要的是,他居然当众刺杀公差,若不是我那个兄弟反应快,恐怕就要因公殉职了。”说到这里,杜远的脸上有几分的生气,又有着几分对年青人的谅解,还很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对这种行为的义愤。完全是一副正直正派正得不能再正的老公差的表现。 严栖侠心里暗骂一声:若不是你们这帮子公差在太白居吃霸王餐,我那个徒弟又怎会出头。再说当众刺杀公差更是开玩笑了,自己的徒弟再鲁莽,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还不都是你们设的局么? 但是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严栖侠这时哪敢反驳杜远的话,只得站起身边,向杜远深深地施了一礼:“小徒鲁莽不懂事,若有冒犯大人之处请大人见谅。那位受了伤的兄弟的汤药费会包在严某人身上,只求林大人大人有大量,放小徒一马,则严某不胜感激。” 杜远为难地撮起了牙花子:“当众袭击公差,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我已经看在严庄主的面子上尽力约束下面人不许乱说,可是毕竟众目魁魁之下,若有一二个多嘴的……” “这点请林队正放心,各位公差大哥的打点,全包在我身上。”严栖侠义不容辞地接过口,大包大揽地接受了杜远的另一项讹诈。 有门啊,看来这小子还挺有钱。杜远心里暗暗盘算。 严栖侠见他仍不开口,以为他还贪得无厌。以他这种一方豪强的身份放下脸来求这小小的队正,虽然知道眼前此人可能来头不小,但心中也不由生气,当即板下脸来,话里也带上了骨头:“林队正是还嫌我孝敬的少了么?若是如此,需要多少林队正尽管开口,严某人还是有两个糟钱的。” 哟嗬,看起来这小子还不服呀。 对付这种人杜远一向都很有办法,当即也放下了脸来,沉声说道:“自古以来,杀官与造反都是连在一起的。我听说严庄主不但豪爽好客,家里常有些江湖好汉来往。本来以为严庄主不过是好交朋友而已,绝不是蓄意结交匪徒。现在想不到严庄主的弟子已经嚣张到居然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狙杀公人。把这两点连在一块一想,似乎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吧。看来我这小小队正已经做不了主了,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治安案件,而是刑事案件。深挖起来似乎还有内幕。我明日就将案子上报胡知县,再请他上报林知府,由他老人家定夺。” 严栖侠被吓了一大跳,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什么叫蓄意结交匪徒,什么叫杀官造反。若是由得这个公差信口开河地构陷下去,栖侠庄聚众国谋叛乱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自古以来皇帝对这种案子都是十分的忌讳,不管真假,一番审查下来,恐怕栖侠庄怕是保不住了。一想到这里,他赶快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杜远陪礼:“栖侠心挂弟子安危,一时心急,说话孟浪了,还请林队正多多包涵。栖侠愚鲁,此事如何处理,还林队正请示下,栖侠无有不从。” 看着严栖侠服软,杜远也不为已甚。毕竟光棍只打九九,不打那加一。而且杜远也不是想斗垮严栖侠,而是想着怎么把栖侠庄拉上他的贼船。 所以杜远很痛快地说道:“严庄主莫要以为我林老汉是贪得无厌的要向你讨几个小钱。只不过现而今栖侠庄的弟子庄丁在苏州城这地面上越来越娇横跋扈,动不动就煽动百姓干扰官府的政令通行。长此以往,必成大祸。我这次虽然将你的弟子给抓进了大牢,但也何偿不是为了他好,为了栖侠庄好呢?”杜远一副推心置腑,为严栖侠着想的模样。 严栖侠擦着冷汗,虽然心中仍是不住地腹诽着杜远,但却再不敢顶嘴,只在一边连声称是。 杜远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汤药费是肯定要给的,就五百两银子吧。其余的人你就在太白居请上一桌也就是了。另外前些时候胡县令曾经提出过一个绿化苏州城的植树计划,你也就随随便便的出个千八百两银子,派你的庄丁弟子们帮帮忙,也去种种树,这也是一件有利百姓的好事嘛。最主要的是,你必须保证从今天开始,绝不能再派人干涉苏州城县衙的政令,而且还得出人出力全心全意地支持。” 严栖侠经过杜远一翻搓弄,早就没了脾气,唯唯喏喏地答应了他提的所有条件,这才失魂落魄地出了县衙。 一待他走出了门口,偏房的门就打开了,胡县令笑嬉嬉地走了出来,拍拍杜远的肩膀夸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看到连严栖侠都被你搓弄成了这个样子。今天还真是解气呀。不枉我老着脸皮去为你求来了一个卫所的兵丁。” 杜远却毫不居功,笑眯眯的答道:“我这还不是狐假虎威。严栖侠又怎会怕我这样一个小小公差,他怕的是胡大人,他怕的是胡大人身后的皇上。” 胡正东得意的笑眯眯地使劲拈着胡子,一向珍爱的胡子都被他给拨断了好几根。 杜远打蛇随棒上,趁着胡正东心情好,又加拍了几句高级马屁,直把胡正东拍得头晕脑涨,不知身在何地。 “胡大人,如今栖侠庄已经服了软。从此之后大人可以大展鸿图,建设好我们的苏州城了。” 一听这话胡正东却又有些发愁起来,拈着胡子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确一直想着重新建设苏州城,但依大明定例,一县为官只得五年。我已跟蹉跎了三年有余。如今除非有大笔资金一下子涌入,否则的话要彻底改造苏州城的计划恐怕不能进行了。如今只好小打小闹的做一点修缮工作,也算是我为官一任对苏州百姓的贡献吧。” 杜远嘿嘿嘿地奸笑一声,道:“其实若要短时间内赚一点钱也没有什么难的,只看大人愿不愿做而已。” 胡正东大喜过望,一把拉住了杜远的手问道:“老林头你有何办法,快说来听听。若是确实有用,这苏州城捕头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我的办法就八个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 胡正东一听就沮丧起来,松开了杜远的手,失望地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可知皇上早有明谕,凡大明境内,不得任意征收新税。若是照你的办法做了,恐怕还没等拿到钱,我就被刑部的人给带走了。” 杜远笑得越发神秘:“要收钱又怎么只有加税一种办法呢?”说罢又扑到胡正东耳边稀里哇啦的一番耳语。 胡正东听完之后,人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块化石。好不容易才消化了杜远说的话。他这才颤抖着嘴唇迟疑地说道:“这、这似乎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也是为了增强一下苏州百姓的个人修养嘛。”杜远笑得非常奸诈。 “好吧。”胡正东也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对杜远说道:“就照你说的做吧。”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杜远跳出来想多占点便宜。 “什么条件?” 杜远举起三根手指头在胡正东的眼前一晃:“我要所有收益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奖金。” 胡正东感到有点心痛了,连连摇头道:“百分之三十?这也太高了点吧。要把这么多钱作为奖金发给你,我怕不好向上面交待。” 杜远不高兴了:“这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要的。弟兄们做这事可不容易啊。这可是千夫所指的活儿,以后少不了要挨街坊邻居的骂。要是不多给点钱,谁肯替你得罪人?” 胡正东一咬牙一跺脚,道:“好吧。百分之三十就百分之三十,就照你说的做吧。” 言毕取出纸笔在上头龙挥凤舞一番,然后交给杜远,正色对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苏州城的捕头了。” 第二十八章 建设文明的苏州城 大明世祖十七年七月十五日,苏州城的胡正东胡县令在这一天内连续签发了三份公文公告全城百姓。 这三份公文分别是《将苏州城建设成为一个花园城市的计划纲要》、《关于加强苏州百姓素质建设的几点意见》和《对‘关于加强苏州百姓素质建设的几点意见’的若干条补充措施》。这三份公文不但阐述了胡县令对未来两年苏州城的建设思路和大刀阔斧的改革决心,同时也尖锐地、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目前苏州城与其它大、中城市的差距和不足。最重要的是,这几份文件为苏州城新任捕头杜远准备实施的后来被苏州百姓称之为“抢劫行动”的大规模敛财计划提供了理论和法律上的武器。 从大明世祖十七年七月十五日开始,全苏州城一共六十五名公差集体取消了休假,同时也打破了他们每天一杯茶,一袋烟、一本《金瓶梅》看半天的悠闲生活,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深刻理解胡正东县令三份文件,争为苏州城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的闭门学习。 三天后,学习完毕的公差们被杜远全部派到苏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巡逻值勤。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为了维护治安,而是――――罚款。 没错,就是罚款。对一切不文明的行为罚款,对一切有损苏州城形象的行为罚款,对一切一切需要罚款的行为罚款。 随地吐痰? 不讲卫生,多少疫病就是这样传播的。罚!每次三个铜子。 随地大小便? 你这是在全国百姓面前丢咱们苏州人的脸啊。罚!每次十个铜子。 在河里刷马桶? 你知不知道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呀,你知不知道下游还有人要用这河里的水作饭呀。罚!每次十五个铜子。 乱丢果皮纸屑? 罚……哦,你是不小心掉地上的啊。也罚!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因为你粗心大意!你这次可以掉一张纸,下次就可能掉一袋钱。为了不让你有更大的损失,为了能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罚!三十个铜子。 不要哭哭啼啼的样子嘛,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嘛。 告?请便。我告诉你,你上哪告我也不怕。我罚你是合情地合理地合法地,不信你看看七月十五号胡县令签发的那三份文件,这就是罚你的依据! 我们是为了帮你提高一下你的文明素质,提升我们苏州城在全国百姓当中的形象。罚款是次要地,最重要的是帮助你,让你牢记这个教训,能够改了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小缺点。 因为怕有人手软脚软心软,杜远很阴险地把每个公差的月俸分成了两份,一份还叫月俸,占原来月俸的三分之二,另一份叫做奖金,占原来月俸的三分之一。他给每个公差都按官职大小规定了每月的罚款指标,凡是达不到指标的,哪怕是差一个铜子,那么就拿不到一文钱的奖金。 有奖当然有罚,深谙如何调动公差们积极性的杜远还当众宣布了奖励条例:凡是谁超额完成任务,那么每月罚款数额超过指标的部分的百分之十,就发给谁作为这个月的超产奖。 这个有奖有罚的手段,让很多身上仍有着一丝丝正义之心的公差们,放弃了挺身而出为民请命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做了杜远的帮凶和走狗,凶神恶煞地毫不留情地象蝗虫一样地罚着苏州人民的款。毕竟那年月还没有什么计划生育工作,谁的家里没有七八口人啊,公家人负担也很重哪。能多赚点钱谁不愿赚哪。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反抗。苏州城的百姓们第一个便想到了栖侠庄的严庄主和他的弟子们。于是在一群德高望众的老人带领下,苏州百姓忘记了先前的谣言,满怀希望的,吹吹打打的来到了栖侠庄,请求严庄主的帮助。 他们的希望象肥皂泡一样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当他们到达栖侠庄时,栖侠庄外立着一块大牌子――――苏州城百姓素质建设示范基地。 耳朵尖的人还可以不时地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杜远的吼声:表情再凶悍一点,再凶悍一点!对了,就是这样,不这样是从那帮刁民身上掏不出钱的。 就在第二天,袖子上戴着写有苏州城治安联防队字样袖标的原栖侠庄弟子们,也加入到了这场罚款行动之中。 毕竟是练过武的人,他们的身手要比那些成天坐在公事房里喝茶侃大山的公差们要好得多。往往一双象老鹰一样锐利的眼光能在五十丈外看到你吃烧饼时掉下的一块芝麻,然后施展轻功几个纵身嗖地飞到你的面前,冲你大喝一声:“破坏环境卫生!罚款!” 杜远给他们开的价是每个人每月一两银子的底薪,外加百分之三的抽成。当然,严栖侠严庄主这种任治安联防队总队长的高层人士,每月只要坐在家里喝喝茶就能白拿所有联防队员罚款总数的百分之五。 在这种公差和联防队员的联手打击下,依然有些不怕死的百姓挺身而出、反抗暴政。 这些人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一些头发苍白的老头老太太,他们的做法是在有人要罚款的时候坐在地上呼天抢地,老泪纵横。你要轻轻地扶他一下,那你就完了。那个老头或者老太婆会一下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然后一大帮老头老太太会呼啦一下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指着你的鼻子破口大骂,其中一些在他们中间仍属身强力壮的老头会很阴险地挤在人群中偷偷地、用力地、狠狠地、重重地、不小心地踩到你的脚。 当增援的大部队来的时候,这帮子老人包括躺在刚刚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那一个就会呼哨一声,以羞死刘翔、气死路易斯的速度飞快地消失曲里拐弯的街道深处。 另一部分是一些要钱不要命,宁死不出钱的吝啬鬼。他们宁可被抓进牢房里吃牢饭,也不愿意付一文钱的罚款。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们对着公差们雪亮的钢刀丝毫不怕,伸出自己的脖子叫嚣着:“你砍啊,有种朝这砍,我就不信你丫个小公差敢砍死我。” 杜远得知这种情况后,很快调整了作战方案。有针对性地、有建设性地提出了建立一支绰号为‘小脚侦缉队’的业余治安巡视队的创意。 一大批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和小老太太被官府陆续招安,很快地他们便接受了杜远一个月一吊钱外加罚款数额百分之二的条件,叛变出了曾经为之战斗的阵营,坚定地跟着政府走,吃上了公家饭。 无数的历史证明了,一个叛徒给自己人造成的伤害往往要比敌人要大得多,这次也不例外。这帮子老头老太太的体力是比不上公差和联防队员们,可是他们毕竟在苏州城生活了几十年,再阴暗的小巷、再偏僻的地方他们的找得到。无数个公差和联防队员们不愿去,不想去、不晓得怎么去的安全卫生死角他们都义无反顾、大义凛然的钻了进去。 而且这帮人的鼻子比狗还要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知道。他们的耐心比狼还要好,足足能跟着你走遍大半个苏州城,就等你吃完糖葫芦后一不留神扔下那根小棍棍。他们的脑子比狐狸还要狡猾,能假装漫不经心地从你面前经过,然后在你放松警惕随地吐了一口痰之后,一前一后冲出两个人包夹住你,让你躲无可躲,藏无处藏。 他们的工作做得好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连胡正东县令在这一年的新年茶话会的祝酒词中都专门提到了他们。胡县令当时举起酒杯,满怀深情地感叹到:“今天的苏州城能有这么好的发展成绩,绝不是靠我一个人的努力,靠的是我们全体的苏州人民,靠的是那些在精神文明战线上不顾年老体弱依旧发挥余热的老人家们…… 就这样,公差、联防队员、还有小脚侦缉队共同组成了一张严密而巨大的网,任何破坏精神文明建设的举动,任何有损苏州百姓形象的举动,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都逃不出一双双被超产奖烧红了的双眼。 解决了小老头和小老太太们,杜远眼光转移到了那几个吝啬鬼的身上。他专门到裁缝店里赶制了几件写着:‘我就是没素质’字样的黄色小马甲,然后告诉公差们:如果以后再有宁死不出钱的人,就让他们穿上这件小马甲在马路上扫地。扫到什么时候呢?扫到他抓到下一个跟他一样的倒霉鬼为止。 这招相当的毒辣。你要钱不要命,但你是不是要钱不要脸呢?就算你不要脸,你的亲人、你的孩子还要不要脸呢?通常那些吝啬鬼穿上这件小马甲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或是自愿交钱,或是他的老婆孩子也会帮他们交上钱。 同时卓非凡也在这次罚款行动中做出了非凡的贡献,他专门为公差们设计出一种叫做双截棍的武器。这种武器打人很痛,却又不伤人命。虽说操作难了点,但是这种武器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在上面包上一层棉布,那么被它打伤的人往往连最老练的公差也验不出什么伤。 公差们纷纷称赞说:自从有了双截棍,我的心肠也不软了,下手也更重了,再也不怕打伤了人被人告了,一口气打了五个人,一点也不累。它真是我们公差的好帮手啊 。双截棍很快就在公差、联防队员、甚至小脚侦缉队中间流行起来。他们一碰到面,往往对视一眼,然后很神秘地一笑,举起手中的双截棍异口同声的说道:“双截棍,你有我有大家有。”这已经成为了在公务员中很流行的打招呼方式。 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场轰轰烈烈的大罚款行动也给苏州人民带来了好处。 首先,在公差、联防队员和小脚侦缉队的联合行动下,三支队伍互相竞争又互为补充,苏州市民的素质飞速地提高了,别说什么不文明的行为,就连从前那些吵架啊、打架啊之类的事件再也没有发生,哪怕是再凶悍霸道的家伙在和邻居对骂之前也得先考虑一下这个月家里的米买过了没有。 其次是违法犯罪行为大大的减少。那些小混混小痞子又不是傻瓜,成天都有无数的公差和联防队员们在街上巡逻,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去犯事。便是在深更半夜夜深人静之时犯了什么事,在那些小脚侦缉队的灵敏嗅觉下也只能沦为他们换取奖金的猎物。 第三,这胡正东县令还是有良心有能力的。虽然百分之六十的罚金被他和杜远等人给私分了,但他还是很大方地拿出剩余地百分之四十,做了一系列的建设工作。比如像修缮孔庙,建义学,建苏州城第一个百姓公园,给苏州城每一条街道都做了绿化等等。 在很多年以后,当苏州城的百姓谈成胡县令,感觉都很矛盾。一方面异口同声地骂他是个狗官,可是另一方面骂完之后往往接着叹上一口气说道:“这狗官还是很有魄力的,后来的几任县令可都远远比不上他,至少他还给咱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的。” 然而就在胡县令和杜远、卓非凡每天都过着春风得意、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好日子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打乱了他们的赚钱大计。 第二十九章 王胡子案的黑幕 到了世祖十七年的十月份,遍及整个苏州城城乡的大罚款运动的第一个**终于过去了。 一是因为苏州城人民的素质在这三个月里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现在基本上已经很难在苏州城里找到不讲文明不讲礼貌随地吐痰的人了。二是因为经过了血淋淋的原始资本积累过程后,胡县令的手上已经有了充足的资金,足够他开始建设苏州城的计划了。 首先建成的是苏州城的农贸市场。原先在大路两边放下扁担就开始卖菜的行为被禁止,所有的菜农被赶进了宽敞明亮的带着顶棚的农贸市场中。虽然每个月要交上一点点摊位租金,但是菜农们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总有了一个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的固定卖菜的地点。而苏州城百姓也不用为每次赶完集后房前屋后污水横流,一片狼籍的景象而头痛。所以这个农贸市场的建立还是得到了老百姓的好评。 第二个得到百姓好评的建设是城市的污水处理系统的建立。 一条条街道的两边被挖开,然后又被一块块的青石板盖上。起初苏州百姓们嘲笑这是胡县令吃饱了撑着,专做些无用功。后来在胡县令组织清理了苏州城的内河后,他们才发现。原来成天围着房子嗡嗡乱转的苍蝇都不见了,生活污水都顺着排水渠流入城外再排入下游的河里。苏州城的百姓们才发现,原来一到夏天就臭得让人无法靠近,上面泛着黑油油的颜色的内河居然可以变得如此清澈,消失了很久的鱼儿重新在内河里快活地摇动着尾巴。 还有就是苏州百姓广场和百姓公园的建设也让苏州百姓们拍手称快,谁不愿意有一个风景优美、景色怡人,最最重要的是还不收门票的地方在闲瑕时光去坐一坐、逛一逛。 在这些建设中,杜远和卓非凡居功至伟。一方面是他们为工程建设源源不断地提供了大笔大笔的资金。另外他们也在各种建设项目中积极地出谋划策,献计献力,为胡县令的决策提供了很多的参考意见。如果不是他们一再向程文昌师爷表示他们没有秀才文评,程师爷都怀疑这两个家伙想弃武学文,抢了他这个师爷的位置了。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变好,可是到了十月的最后一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苏州城:王胡子在嘉兴府郊外击溃了前往围剿的五千官军,现在正气势汹汹地率领大军朝杭州府扑过来。 消息一传到苏州城,立刻满城皆惊。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到处都有人在抢购着生活用品,每天都有人赶上骡车到乡下去避难。 当然这些人当中不包括杜远和卓非凡这两个鸟人。他们现在正乐呵呵地在院子里算钱玩呢。 “杜远,咱们现在到底一共有多少钱啊?”卓非凡一边数着石桌上放着的银票,一边几乎要把嘴给咧到了耳朵边上。 杜远抬着头闭上眼睛,手指在手心里不停地颤动着,貌似一个多得数不清有多少财产的人在努力地结算着自己的资产,过了好半天他才低下头来对卓非凡说道:“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加起来大概有八万多两银子吧。” 卓非凡小吃一惊:“我说老杜哇,吃点回扣拿点奖金就罢了,千万别干犯法的事啊。” 杜远微微一晒:“我需要去做犯法的事赚钱么?咱这钱可都是合法来的。再说了,你就是去打劫钱庄恐怕也抢不了这么多的钱吧。” “也是哦,那你这钱怎么来的?这算不算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啊?” “切。”杜远毫不犹豫地对着卓非凡比出了中指:“我早查过大明律了,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一条。再说咱这钱来的可都是正正当当、有据可查的。” 一听这话卓非凡来了兴趣,一下就竖直了耳朵,拉着杜远就不放了:“快给我说说、说说,这钱是怎么赚来的,我对赚钱最有兴趣了。” 杜远微微一笑,做了个智珠在握,天下在我手中的姿势,这才骄傲地说道:“很简单啊,奖金我大约拿了两万多两银子,因为百姓广场和百姓公园的位置都是我和胡县令一起选的,我再用低价把那里的房子买下来一大部分,然后再倒手翻三倍卖给苏州县衙,这就纯赚了一万多两现金。缺额部分我让胡正东在东西两边各补给我十来间店面,到时候等公园建好了,每间店面起码能值三千两。而且……为了筹措资金,我已经在和胡县令商量再成立一个城管队,到时候又有钱赚了。” 卓非凡被他的计划震撼得呆了,无力地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老人家还真是敢干呀,连城管队都要成立了。你还真不怕被老百姓戳脊粱骨啊。” “这有什么的,我这不是为了改变苏州城脏、乱、差的面貌才这么做的吗?为了能将苏州城旧貌换新颜,我不怕背上种种强加在我身上的罪名。只要我心光明,又何惧世俗流言。不是有句话叫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杜远死猪不怕开水烫。 卓非凡冷笑道:“你是因为所有的骂名都被胡正东给背去了所以才不怕吧。全苏州也没几个人知道原来都是你给胡正东出的鬼主意。“ 正争辩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笃笃笃地敲门声,然后一个宜嗔宜喜风情万种,笑起来两眼眯成一个小月芽的女子推开了门,原来正是在苏州城卧底暗访的神捕李若冰。 “你有没有礼貌啊,就不知道进来之前敲敲门吗?”感觉家底被人看到了的卓非凡很不高兴,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散落的银子和铜钱,一边不高兴地冲李若冰嚷着。 “不是都说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了吗?你怎么还来?”觉得李若冰来意不太简单,也许会给自己的赚钱大计带来影响的杜远也不太满意。 李若冰吐吐舌头,重新又走到了门外,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吧。”杜远依然没什么好脸色摆给她看。 李若冰却故作不见,走进来冲着杜远和卓非凡展出一副大大的笑脸:“别收了,现在整个苏州城谁不知道你们发了大财,再说了,我这次也是有生意来和你们谈的,你们总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 杜远靠在摇椅上懒洋洋地剔着牙,含糊不清地说道:“有生意就谈谈吧,不过如果是几百两的小生意就不用再谈了,我现在没时间做那些小买卖。” 看着杜远故意装出一副暴发户爱搭不理的模样,李若冰也是觉得哭笑不得,但还是面上一点都没表露出来什么,只是悠悠地道:“不知五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二位有没有兴趣?” 杜远一听这话,马上就是一个鲤鱼翻身,跳了起来急急地说道:“什么生意?什么生意?你快说说。” 卓非凡的表现比杜远要稍好一点,至少还懂得点矜持。他拿起自己喝剩的小半杯茶端到了李若冰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别急别急、慢慢说,还是先喝口水吧。看你热得满着大汗的样子,真让人心疼死了。” 李若冰本来还想摆摆架子,再吊吊他们的胃口,不过看着两人眼睛里发出的那一片红光却着实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当下不敢再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两位应该知道王胡子在嘉兴府击溃官军,现在正向着杭州府一路劫掠而来的消息吧。” 杜远一听这话很干脆地又坐回了椅子上,懒懒地道:“我道什么生意呢?原来又是想让我们帮你破案。我先声明啊,现在我们可是有钱人了,要我们去为你做苦力拼死拼活的事我可不干。” 卓非凡也很意兴索然地道:“你还真以为王胡子会冲得过来啊,现在早已不是三十年前群雄并起的时代了。王胡子闹出这么大的事,闽浙总督一定会调重兵围剿。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联系接受招安的事宜,趁着打了一场胜仗,说不准还能混个小官当当。二就是南下台州,乘着大明水师在这一片海域布防松散的机会出海去做海盗。反正在陆地上他是绝对混不下去了。而且第二条路也不好走,且不说他能不能顺利地从山贼转职成功做一个海盗,便是真做了一个海盗他这辈子也只能远离大陆了。我猜他已经找人联系过官府了吧。” 李若冰轻轻地鼓了鼓掌,赞道:“卓非凡不愧是卓非凡,只凭着一点小道消息居然能将事情猜得那么准确。王胡子的确已经托人投书总督府,说要接受招安。可惜现在却有人不想让他投降。” “哦?”杜远漫不经心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问道:“为什么?” “王胡子在世祖十二年出的道,刚才道时名声颇佳,被人称为侠盗,也常常做些劫富济贫的事。可惜后来名声愈响,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自然是泥沙俱下。加上王胡子御下无方,所以时不时也做出些骚扰百姓的事情了……”李若冰解释说。 杜远突然接口道:“再然后一些无良官差便把许多破不了的陈年旧案都裁在了王胡子的头上,甚至是一些围剿盗匪的官兵也乘机劫掠百姓,再把罪名推给王胡子是么?” 李若冰目瞪口呆地看着杜远,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王胡子和你……” 杜远冷冷地说道:“这还用他说吗?世祖十三年秋,世祖皇帝挟三十万人马进攻蜀中前金残余失败,世祖皇帝也身受重伤。当时天下震动,人人皆以为前金残余即将反攻。地方官员也开始为自己准备起了后路。有王胡子这个傻冒做挡箭牌,自然要利用好喽。再加上我查了一下王胡子的卷宗,许多血案都是语焉不详,不能提供直接的证据,只说官军赶到之后,现场已是尸横遍野,财物被抢劫一空。可是三年前王胡子手下也不过百余人。我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样在三天之内连劫五个相隔百里的村庄,还居然将村子里面的一千来号人都给杀得一干二净。” “好了,闲话就不要再说了。”卓非凡打起了圆场:“你还是好好的跟我们说说你那五十万两银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第三十章 合作 “好吧,我简单地说明一下。”很快恢复过来的李若冰道:“我需要你们帮忙在苏州城捉住王胡子,事后我会从王胡子的五十万两赃银中分出十分之一约五万两作为酬劳。” 杜远仰天吹了一个口哨:“李神捕也太看得起我们了,王胡子可是号称有三千多手下,刨去吹牛的部分,再刨去刚打完一仗的损失,怎么也还有个一千多号人吧。就凭我和小卓两个人再加上全苏州城所有的公差,恐怕也不够他打吧。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再说了,我怎么看也不觉得王胡子像是一个有五十万两银子的人,别说有五十万,便是有五万两银子,那么大多数的盗匪也会选择收山了。”卓非凡在一边火上浇油。 面对激动的两个人,李大神捕依然镇静地解释道:“王胡子是没有五十万两银子的赃银,不过杭州将军刘坤和杭州知府林瑞民有。他们这几年冒着王胡子的名字四处劫掠杀人,再加上贪渎所得,说五十万两还是少的。只要活捉王胡子,那样就能抓着刘坤和林瑞民的把柄了。” 杜远又打断了她的话:“好吧,就算如你所言,那两个家伙真的是那么有钱,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能带着不到一百人抓到有一千多手下的王胡子。而且还得避开刘坤和林瑞民的眼线。” “不是一千多人,而是一百五十一个人。王胡子会在五日后带领一百五十名心腹手下秘密到杭州府同刘坤谈判。我判断刘坤和林瑞民会设下埋伏将王胡子和他的死党一网打尽,以杀人灭口。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破坏这个陷阱,最好还能抓住王胡子。” 杜远又问:“你们究竟有多少人手?” 李若冰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加我和马如龙,哦,就是熊飞,我们一共带了二十个手下。我们不敢调用其它的公差,怕打草惊蛇。不过我那二十个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若是出其不意的话,还是有胜算的。”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们,不怕我们是刘坤的人吗?”卓非凡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若冰笑了起来,可是杜远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笑得很奸诈。她边笑边说:“因为我知道林远其实叫杜远,卓越自然也不叫卓越喽。就这几个月你们大约也赚了好几万两银子吧,要是你们是刘坤的人,刘坤也就不用这么费力地去打劫了。听说你们的大部分财产都买了房产,若是你们要跟刘坤告密的话,我就把你们的老底都掀出来,至少你们在房契上写的名字叫林远吧,如果你们突然间变成两个年青人,还改了名字。到时候看你们还拿不拿得到这些房子。”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一咬牙,恨恨地道:“算你狠。” 看着愤恨不平的杜、卓二人,李若冰笑得越来越开心:“当然喽,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是不会曝露你们的秘密的。这也怪你们两个实在是又聪明,武功也不错,再加上手下又有一批武功还可以的联防队员。我只好选你们合作喽。” “好吧,算你赢了。”杜远垂头丧气地说道:“把行动计划给我讲讲。” “明天早上,我在杭州府的天然居等你。在那里我会和你们慢慢的说的。”李若冰娇笑着站起身,风姿无限地走出了门。临出门前一回头:“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今年真的是二十一岁哦。” 杜远没好气地说道:“早猜出来了,所谓的神勇双捕不过就象是和王麻子剪刀类似的金字招牌一样,虽然招牌在那,不过做剪刀的却是一代一代各不相同的。” 李若冰笑得花技乱颤:“真是聪明啊,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真不枉我看上你。” “我还宁愿你没看上我呢。”杜远气哼哼地转过身来,却正好看见卓非凡不怀好意地冲着他笑,不禁一愣:“喂,你怎么笑得这么阴险,这么**啊。” 卓非凡从鼻子里头哼哼两声:“这个漂亮的女神捕怎么知道我们并不老啊,她又怎么知道你叫杜远啊?” 杜远慌乱地摆着手解释道:“你可别误会啊,我可没和她泄露过什么,是那天一不小心被她发现的。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卓非凡笑得更加地危险,手上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把双截棍:“你最好老实交待,什么叫‘真不枉我看上你’。是不是你贪图美色,把咱俩都给卖了?” 杜远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好吧好吧,算是我一时嘴快还不行吗?可我也没泄了咱们的底呀。” 卓非凡突然换上兴奋的笑脸,坐在旁边搂住了杜远的肩:“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啦。不过看起来那个女警好象真的看上你了。我看她也算得上是盘靓条顺,怎么样,准不准备和她来个人鬼情未了啊。” “才没那个闲工夫呢?现在我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哪有空跟她亲亲我我。”杜远一脸的义正严辞。 “少来了。”卓非凡对杜远的表现不以为然:“你蒙谁也蒙不了我。你平常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老是四下乱瞟,唯独对这个李若冰,一双眼老实得不得了。而且上次你居然还会为她挡飞刀,我相单靠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我才不信里头没鬼呢。” 杜远也正经起来,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件事等我以后再跟你说好吗?能不能先让我保留一个秘密。” 卓非凡看出杜远确实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尴尬地放下搂着杜远的手,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你对李若冰说的这事怎么看。咱们到底插不插手?” “当然要插手,干完这一票咱们这公差也可以不用干了。整整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到时候咱们卷了钱就走,我就不信这个什么女神捕能抓得着咱们。” “这可不大容易吧,五十万两白银就是咱们俩用车拉也得拉个好几天吧。”卓非凡提出异议。 杜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卓非凡:“谁说要全部拿走了,只要我们乘机把小件好拿的古董啊、珠宝啊什么的卷一些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花上一笔大财。然后乘着李若冰没反应过来,拔腿就跑,这样不就得了。” 杜远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兴奋,手指关节扭得咔咔作响,眼睛里也似要泛出红光来似的。卓非凡初时还觉得好笑:杜远这财迷心窃的毛病一时半会看来是改不了啦, 后来却见杜远全身骨骼居然都开始响了起来,身子抖动得越来越是厉害,眼睛里的邪光也是愈来愈胜,粗重的呼吸似要把身体里的空气全部呼出身体一般。 直到这时,卓非凡才发觉不对,抬头看看天色,惊叫一声:“现在是中午啊,怎么会……” 但此时哪容他细想,手指一动,一十三根银针次第扎在杜远全身一十三处穴位上。卓非凡仍觉不放心,一咬牙,明知现在身上已无一丝法力,他还是抱着万一的想法绕到杜远身后,点住杜远的百会穴,口中不停诵起清心咒,徒劳地想凝起法力助杜远一臂之力。 卓非凡心中固是焦急,其实杜远此时却更是难过。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一下子一起沸腾了起来,烧得他的理智越来越少,直想把身前所有活物的血液都给吸干。他强撑着精神,缓缓说道:“小卓……你别管我……先走……” 卓非凡坚定地摇摇头:“若是你要吸血,便先吸我的血罢。” “我快……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你现在要一沾血,便是万劫不复,从此只能做一个纯粹的吸血鬼了。杜远,打起精神来,你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重新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机会。”卓非凡看到杜远的脸越来越扭曲,心中也越来越慌乱。他此时法力全无,加上道心已乱,口中的清心诀更是诵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 杜远心一横,他本来是以清心诀强抑住那滴吸血鬼初拥时留在他身体里的血。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之,全力催动血气运行,故意要让全身血液流动得更快更急,意欲以阳火加速催动那滴血液的沸腾。此举其实非常危险。若是成功,固然可以让他更快地渡过嗜血期,但是同时他的身体将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承受着从内到外焚烧的痛苦。若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巨大的能量焚烧,那么他将化为一阵飞灰。 杜远在赌,赌他经过强化后的身体能够承受这种由内而外的压力。若是承受不了……杜远嘴边挂起一丝苦笑:那么我至少不会伤害到我的朋友。 杜远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的异常地隆起,然后又随着血液的流动飞快的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汗水如泉水一样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很快就在他身下形成一团水渍,然后又很快地被杜远身体里发出的热量蒸干。因为痛苦,杜远的脸色越来越是狰狞,眼中黑色和红色的光芒在交替地闪烁着。 卓非凡也知道他的这个方法的危险性,但全身上下就像一个空空如也的米缸,无论他如何使劲,也找不出一丝的法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远苦撑。他从前虽也不习惯没有法力的日子,但他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慢慢地,杜远的身子开始不再颤抖,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卓非凡赶忙扶起他,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杜远虚弱地笑了起来:“还好,命大死不了。” 第三十一章 修改计划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古人曾经赞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分人家。 杜远虽然在现代也到过杭州,不过看到街上熙熙嚷嚷地古装人在似曾相识的地方走来走去,不由得也是感慨万千。想想一年之前来到杭州看到的还是高楼广厦都市繁华盛景,现在山水依旧,点缀座落其间的却变成了小桥流水人家。不由慨叹人生无常,世事变幻难料。 可是旁边的小李娟却不想让他就这么一直沉浸在老人家一样的感慨之中。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是下一代神捕的接班人,这次也是由李若冰带出来历练一下。娇俏美丽的小丫头片子一直都对杜远在公差学堂时对李若冰姐姐的拷打心里耿耿于怀,这时见杜远登楼远眺,心有所感,于是就跳出来故意搅坏他的心情: “哟嗬,林叔现在越来越胖了。听说最近在苏州城里捞了不少黑心钱,是不是抢了老百姓的血汗钱天天吃好喝好才把身体养得越来越肥了。” 杜远因为昨日加速血气运行,经脉肌肉在这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巨大的运动量,所以看起来要比常人粗壮很多。可惜配上他戴着的一张苍老的面具,猥琐地神情,加上吸血鬼标致一般的雪白肤色。一眼看来,倒像是个白白胖胖的乡下土财主。 杜远也懒得与这小丫头纠缠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小丫头片子你懂得什么。” 李娟自懂事来就是在锦衣卫长大,她父亲来头既大,加上她本身天资聪慧娇美可爱,人又刻苦努力,谁不是把她当作小公主一样宠着,何曾受过如此的轻视。当下便把脸都气红了,两手往***上一叉,跺着脚叫道:“我已经长大了,破了这个案子我便是正式的捕头了。” 杜远的眼睛往小李娟刚刚开始隆起的胸前一扫,神情仍是淡淡的:“没看出来有多大。” 古时女人十五、六岁嫁人的也不少,似李若冰那样二十一岁仍是单身的女人实在是很少见。李娟已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杜远的目光又若有形有质,傻子也知道他一语双关。一席话把小李娟闹得又羞又气,忙把双手抱着胸部侧过身去。只拿着糯白的银牙使劲地咬着下唇,一双大眼瞪得圆溜溜地恨恨地盯着杜远,看那眼神实在是想把杜远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李若冰微微一笑,打起了圆场:“李娟,你要和这厚脸皮的家伙斗嘴是斗不过他的。不如我们办完了正事再治他也不迟。” 小丫头这才恨恨一跺脚,转过身子不说话了。 李若冰又把头转向杜远,轻声细语地问道:“小卓呢?他怎么没来?” 杜远仍然远眺着杭州城的风景,似乎对身边这个风华绝代美艳万方的美女视若无物,他头也不回地答道:“小卓还有点事,恐怕来不了了。” 其实卓非凡自昨日杜远险些变身为吸血鬼后,深恨自己现在身无一丝法力的状况,于是决定在家闭门苦修几天,就算是不能找回法力,也要想个办法解决杜远越来越频繁的血液沸腾的状况。杜远知道卓非凡表面上看起来颇能随遇而安,不过一旦他下了决心,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杜远曾经打趣说:卓非凡这个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不把南墙撞个洞,说不回头就不回。所以在卓非凡的一力坚持之下,杜远对他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任他去了。可这些话又怎么好对李若冰说出,所以只是淡淡地含糊做了一个回答。 这下子连李若冰也有些生气了。女人最恨被男人视若无物,当作隐形人一样。一个漂亮女人则更恨这种行为。更何况李若冰对杜远还有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好感。 李若冰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把嘴凑到杜远的耳边,恨恨地威胁道:“你若还是这样子不合作,我便把你和小卓的事都全都给抖出来。” 杜远眉毛一跳,转过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李若冰,也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你没把我的事告诉你的同事们吗?” 因为李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杜远也是凑着李若冰的耳朵低声耳语。一股温热的气息随着杜远的问话吹在了李若冰的耳朵上,这个美丽能干的女神捕的脸上似乎也红了一红,连忙端起杯子借喝水掩饰自己的窘态,定了定神方才低声答道:“我这个人最是公私分明,你的私事若与此案无关,我是不会随意泄露给其它人知道的。不过你要是出工不出力……哼哼……” 杜远看到李若冰故作凶狠地样子也不觉好笑,存心要逗逗这个容易害羞的女神捕,伸出手在李若冰的手上拍拍,沉沉地说道:“谢谢。”顿了一顿又凑在了她耳边低声说道:“放心吧,你的脸没红……就是耳朵稍微红了点……” 李若冰羞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红着脸,抓起桌上的茶杯,欲要丢过去,但是看到杜远眼角里藏着的暖暖的笑意她又怎么忍心,欲要再放下,可这便放过这个不怀好意地笑着的坏蛋她又怎么甘心。 呆愣了半晌,李若冰这才恨恨地放下杯子,伸手在杜远手臂上重重一掐,低着声音说道:“你、你轻薄我。” 杜远哈哈大笑,欲再和她逗上几句,旁边的李娟却已看不下去了。 李娟一直视李若冰为自己的大姐姐,她也不是没有看过李若冰以美人计迷惑嫌疑人。可这次她觉得不太对劲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李若冰会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发笑,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李若冰会在一个人面前流露出这种小女儿情态。最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一个曾经打过李若冰的**的老头子公差。 所以李娟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杜远与李若冰之间的爱昧氛围,很不识相地叫道:“马大哥怎么还没来?冰姐你是不是忘了通知马大哥呀。” 李若冰混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整理一下情绪,道:“我前两天已经跟他说过了,而且锦衣卫在杭州也就这么一个联络站,马如龙应该知道的呀?” 杜远眼睛中精芒一闪,面沉如水:“以马如龙这样的名捕,当不会不知道时间的重要性,若不是出了什么事绊住他,他是不会迟到的。” 化身成熊飞的马如龙此时恰好推门进来,接口道:“的确出了一点意外。因为苏州城的某个捕头向胡县令建议所有公差在没有完成罚款指标之前,不得请事假。所以我只好大街小巷地乱跑,终于凑满了这个月的指标。胡县令这才准了我的假。” 说完便气哼哼地坐在杜远的对面,拿起杜远身前的茶杯,一口气喝下。然后用一双牛眼死瞪着这个让他迟到的罪魁祸首。 杜远尴尬地一笑:“我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懒嘛……对了……你们锦衣卫这联络站搞得不错嘛,居然是个小茶馆,待会能不能让老板给我一张打折卡。” 李若冰捂着嘴轻轻地偷笑,等大家都坐好之后,她才转头向杜远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手来?都可靠么?” “加我一共是二十二个人,明天就会到杭州,我没敢和严栖侠说实话,只告诉他要借几个好手来抓一个通缉犯。不过我告诉他事成之后赏金是五千两,这笔钱可得你们出。” 李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财迷鬼!” 马如龙却是大喜:“那我们便有八十多个好手了,现在便是直接攻打府衙也足够了。” 杜远的耳朵很尖,听到这话马上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若冰问道:“你不是说手下只有二十几个好手吗?怎么加上我带来的二十多个人一下便有了八十多个好手了?” 李若冰嗔怪地瞪了一眼马如龙,马如龙马上坐得无比端正,就象一个正在学堂里上学的小学生。 转过头对杜远谦意地一笑,李若冰刚想开口解释,已被杜远打断:“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公私分明。我本不是锦衣卫的人,加上昨日我还没答应你正式加入行动,你自然要瞒着我了。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再不要有任何的隐瞒,毕竟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不能齐心协力,这次的买卖可不那么容易办好。” 李若冰点点头,从夹袋中取出一份牛皮地图,缓缓地舒展在桌上,指点着解释起计划来。 李若冰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杭州城外牛头山设伏,待王胡子率领他那一百五十名手下经过杭州东郊的牛头山入城时,伪装成山匪,凭借着手下精锐和各种陷阱,将其一网打尽。计划是老套了点,不过从其中调度策划看起来,李若冰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颇具功力。 待李若冰解说完作战计划,杜远伏在地图上仔细地看了又看,方才抬起头来说道:“不行。” “什么不行?”李娟问道。 “我是说这个作战计划不行。”杜远的手指着地图一边指点一边解释:“牛头山虽是地形复杂,是伏击的好地点。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胡子戒备也更深。此人纵横苏杭多年,不会是无能之辈,必有后着。这是其一。” “其二,王胡子有一百五十人,我们只有八十多人。虽然我相信你们带来的都是精锐手下。不过王胡子敢只带这一百五十人大摇大摆地来杭州城谈判,想来也不会是平庸之辈。万一打成胶着,杭州府的捕快驻军都会出动。到那时,王胡子固然难逃一死,我们也会被当作黑吃黑的山贼被名正言顺地剿灭。” 李娟跳了起来,指着杜远的鼻子骂道:“若冰姐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倒拿个计划出来呀。” 李若冰却阻止了李娟发火,沉声说道:“你先把他的话听完再说。”然后又转向杜远问道:“还有其三吗?” “有。”杜远道:“其三,你现在只能肯定王胡子会到苏州城,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若是王胡子聪明一些,派大队人马经牛头山入杭州,自己却改装易容,悄悄的潜入杭州的话你该怎么办。你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 话一说完,不但李若冰和马如龙默然无语,连最爱和杜远抬杠的李娟也低头沉思起来。李若冰思索半晌,方才涩涩地开口道:“看来的确是我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林捕头你有什么更好的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杜远大刺刺地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点:“我的意见是在这里抓捕王胡子。” 顺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李若冰三人同时惊呼出声:“在这里?” 第三十二章 又见故人 “在这里?”李若冰等三人同声惊呼。 李若冰道:“这可是杭州城区,在这里抓捕王胡子,恐怕会伤及许多无辜。” “是啊是啊。”马如龙对杜远的决定也持反对意见:“而且杭州府内捕快和驻军都很多,我们又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一旦发生冲突,我们这区区八十几个人那不是去送菜给人吃吗?” 杜远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我们掌握不到王胡子的踪迹,只有在杭州城里才能确实地把握到他的行踪,王胡子总不能不现身谈判吧。” 李娟抢白道:“可是杭州府可不是你那个小小的县城。光是杭州府衙、县衙加在一起就有三百多名公差捕快。还有杭州将军刘坤的驻军也有三千多人。我们怎么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把王胡子和他的手下一网打尽。” “我根本没想把王胡子和他手下一网打尽,我想我们最大的目标便是王胡子,若能抓到他,放过几只小鱼小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刘坤和林瑞民虽然有着几千号手下,不过杭州城那么大,他们总不能处处设防吧。再加上他们当时的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王胡子的身上,到时便让他们狗咬狗,咱们集中精力抓捕王胡子便是了。那时咱们目标明确,以有心算无心,以精锐斗平庸,起码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经过杜远的解释,李若冰仍是有些犹豫:“我接到的情报是刘坤和林瑞民会乘着谈判的机会狙杀王胡子,可是我们并没有具体的情报显示他们到底会怎么做。而且在城中下手,必会引起混乱,到时候极易误伤百姓……” 杜远霸道地打断了李若冰的话:“杭州百姓的生死与我有何干系。我是苏州城的公差,在意的是我带来的那帮兄弟的生死,若要我为完成任务而硬逼着他们去送死是不可能的。至于杭州百姓的安危祸福是他林瑞民和刘坤考虑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没必要为他操那闲心。他林瑞民和刘坤既然想出在杭州城内解决王胡子的馊主意,那么引起的后果便应该由他们承担。” 李娟这回是真的被这家伙给激怒了,站起身激动地冲杜远大喊:“你究竟是不是一名公差?咱们公差的任务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而不是故意牺牲老百姓来作为完成任务的筹码。” 杜远不为所动,依旧是神情清冷,说话声调没有提高,连语速也没有提高,只是淡然地在叙述事实:“公差也是人,我作为一个捕头,首先考虑的不是完成任务,首先考虑的是如何把我的手下一个不拉、全胳膊全腿的带回去。一个公差一个月才三两银子的月俸,可要养的却是一家大小好几口人,要是死了也只是给三十六两的抚恤金。你让他的老婆孩子今后怎么办?靠什么吃饭、上学?如何为家里的老人养老?要是残了就更惨,每个月一两的汤药费还不够吃饭的。你口口声声地叫着要公差牺牲自己,可曾想过他们牺牲之后家人老小怎么办。” 李娟一下子被噎住了,她一直是天之娇女,又怎知一个普通县城里面一个小公差的日常生活如何,又怎知这世道本就是逼良为娼的世道。她自小所见所闻似乎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为百姓义无反顾牺牲自己的行为,她身边所有的朋友亲人加上她自己,似乎随时都有着大把大把的金银花销,只知为如何才能买到一件与众不同的首饰、一匹上好的布料而头痛。全然不晓得普通人最大的希望只是求得每天都能吃上饱饭,只有到过年时才能买一件新棉袄。杜远这一席话说完,李娟已无话可说。 这边马如龙却已开始意动。他和李娟不同,他本是军士出身,被锦衣卫看中方才调入。未入锦衣卫之时,对底层兵丁的生活也略知一二。但他的官阶毕竟比李若冰要低上一级,虽有心为杜远说话,但最终也只是张了几下嘴巴却又把嘴闭上了。毕竟若是真出现了太大的百姓伤亡,作为行动的负责人,李若冰负的责任要比他大得多。 李若冰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跳动着,一双白嫩的小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过了好半晌,李若冰终于下了决定:“咱们就在杭州抓捕王胡子。李娟,通知咱们在府衙的弟兄加紧查探林瑞民的狙杀王胡子的方案。马如龙,你亲自带人监视刘坤的驻军。若是狙杀方案查探不出来,从驻军的行动也可推断一二。” 李娟略一迟疑:“若冰姐,这……” 李若冰断然一挥手:“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做了决定。便是抓捕不成功咱们也不能拿着手下弟兄的生命去冒险。” 杜远此时也不禁对这处事果断的女神捕生起一丝尊敬,不过面上仍是懒洋洋的:“放心吧,刘坤和林瑞民敢在杭州城里狙杀王胡子,多半也考虑了百姓伤亡的问题。我猜当是以诱杀为主,不行的话再行强攻。而且百姓的疏散撤离也有一定的预案。不然他们就算成功狙杀了王胡子也免不了刑部治他们一个处事不周,治境不严的罪名。咱们只要在一、二重要环节上做点手脚,引起他们的混乱也就行了。何况……”杜远的眼睛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在李若冰身上扫过:“我也不会让百姓死伤太重的情况发生的!” 待李娟和马如龙领命而去,李若冰绷紧的身子似乎一下子便瘫软了下来,一直挺拨的腰杆软弱地靠在了椅背上。转过头看着杜远,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这个决定对吗?” 杜远却在长笑声中扶着她的臂膀将她拉了起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管他娘的对不对。不过尽人事知天命而已。明天开始便要忙得脱不开身了,李神捕有没有兴趣趁着今天有空陪我逛逛杭州城呢?” 李若冰微嗔地白了他一眼,脸上微微发烫:“你林叔这么德高望众的老人家要陪你逛街,小女子又怎敢拒绝呢?” 杜远哈哈大笑。拉起李若冰便往街上走去,可惜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我也要去。” 看着这个令人头疼的小丫头,杜远为难地挠挠头:“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 李娟理直气壮地说道:“这点小事又怎么要我亲自出马,我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倒是你这大色狼天天盯着若冰姐姐转来转去,我要不盯得紧点,万一你把若冰姐姐骗了怎么办?我可先警告你啊,你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做老人家要有老人家的道德情操,可别天天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事。” 听李娟讲得如此直白,不但是杜远微感尴尬,便是李若冰也被羞得满面红晕地低下头来。杜远心里暗暗叫着委屈:似乎是这李大神捕天天纠着我不放才对呀,怎么在这小丫头嘴里却反是我对李若冰不怀好意似的。 就是这样,虽然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都不愿意多出这么个电灯泡,但是在李娟这个蛮横霸道不知世间疾苦的小丫头的蛮不讲理死缠烂打下。两个成年人谁也没有勇气开口去驱逐这个小丫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这个丫头片子陪同左右,让这个电灯泡持续地、如影随行地在他们中间散发出万丈光芒。 虽然没有什么一亲芳泽的想法,但是杜远对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很头痛。 这个小丫头就象一只护着小崽子的小母狼,时时地插在杜远和李若冰的中间。一旦杜远对李若冰开了什么稍微过份一点的玩笑,或是在无意中身体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接触(比如走路时手臂无意间擦过李若冰的手臂),那么这个小丫头便会飞速地把李若冰从杜远的身边拉开,张开双臂把李若冰护在身后。用警惕地、警觉地、警告地眼神死死瞪着杜远。 若不是杜远觉得和这么一个小丫头斗气实在很没有意思,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欺负一个小女孩,那么依杜远的脾气早把李娟这个小丫头按在腿上狠狠地打她的屁股。 所以现在杜远非常无聊,非常不爽,非常非常的无趣。 的确很无趣,李娟正紧紧地挽着李若冰的臂弯,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把杜远像个老家人一样的抛在后头。虽然这小丫头一路上叽叽扎扎地说个不停,却一句话也不和杜远说。这种情况下李若冰也只好不时扭过头来歉意地对着杜远一笑,来平息杜远的怒火。 杜远跟在两个女人后面除了做一个在她们买完衣服首饰后,帮她们拎东西的高级拎包,便无所事事了。 将手中吃剩的糖葫芦随手一扔,杜远忍不住仰天长啸:“好无聊啊!” 没得到李若冰歉意的微笑,一个公差却忽然窜了出来:“你怎么能随地乱丢东西呢?没说的,罚款二十个铜子。” 杜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正在撕罚款单的公差,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李若冰强忍着笑意解释道:“自从某位捕头在苏州城的罚款行动取得了圆满地成功后,这种利国利民还能利已,光明正大地捞钱还没人能挑出毛病的举动立即引起了周边各府的学习仿抄,昨天杭州府已经颁布了《城市爱国卫生准则及处罚条例》,你大概是全杭州城第一个被罚的人,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呀。” 杜远可怜兮兮地说道:“在咱们苏州,这随地乱丢物品可只罚三个铜子呀。” 听了这话李娟毫不给情面地哈哈大笑起来,李若冰的嘴角也一扯一扯的,似乎很忍俊不禁的模样:“苏州是个县城,杭州可是个府城所在地。当然罚款标准也高得多了。” 满心不情愿地杜远正在想着要不要表露一下身份,试试看能不能免掉这笔罚金。旁边突然又走来了两个便衣捕快模样的人,其中一个伸手拍拍正在开罚单的公差的肩膀:“兄弟,这是自己人,罚单就免了吧。” 杜远一愣,抬头望去,只见那人正很有风度地冲他微微一笑:“林叔,好久不见了。” ------------------ 嗯嗯嗯说两句有朋友提醒我关于简介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大家都是苦哈哈的写手,知道无人问津的滋味是如何的难受,所以趁着上推帮兄弟们一把,如果给大家造成不变请大家原谅。我也是想帮帮群里的朋友们。谢谢大家----阿欠 第三十三章 捕快与捕头 杜远抬头一看,终于把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公差学堂里的唐来福是谁。 只不过当初在公差学堂之时,唐来福被杜远和卓非凡两个联手整得极惨,再加上这家伙本来是个五体不勤的膏粱子弟,吃不得公差学堂里的苦,所以到了加强训练之后,在杜远的记忆中他成天一副凄凄惶惶的非洲难民模样。可能是现在在杭州县衙里头混得不错,现在的唐来福又恢复成了初见时那白白净净的翩翩佳公子模样。倒引得杜远仔细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谁。 杜远面上也不显露什么,只拱拱手:“原来是小唐同学,许久不见越发风度翩翩了。这次还得多谢你帮忙。” 唐来福斜眼看到李若冰和李娟也在身边,认得这两个大美女是李记豆腐坊中引得公差学堂众学子疯狂相思的大小豆腐西施,他本来是为了报学堂中一箭之仇特意来向杜远挑衅,这时却不愿在美女面前失了风度,只得拱手还礼:“林叔莫要客气,同学一场,互相帮忙本是应该的。” 这时他才作出好象刚刚看见李若冰和李娟的模样来,热情地道:“原来媚娘和小娟也在这里,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来杭州游玩么?” 李娟撇撇嘴:“你自己长着眼睛没看见呀,咱们就是来杭州玩的。” 唐来福心中暗暗咬牙,但面上却依旧满面春风:“哎呀,那可真太好了,横竖现在我也很空,不如让我做二位的向导如何。” 杜远刚想欢呼解放,不料旁边李娟一个杀死人的眼神飞了过来,杜远只好按下雀跃的心情,不情不愿地推辞道:“不用麻烦小唐了,她们有我陪着就行了。” 唐来福似乎在这几个月里将养得不错,以他大少爷的脾气居然没有当场发飚,只是含意不明地笑笑:“林叔在苏州混得不错啊,听说一毕业便是巡视小队的副队正了。” 杜远一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摸不着头脑下只是含含糊糊地答道:“还过得去吧。” 唐来福跟在身后的那个帮闲的便衣捕快替唐来福接过话头:“咱们唐少爷现在已经是刑事重案组的便衣捕快了,说不准不用三年便能升任副捕头,你这巡视公差副队正应该知道见了上级该怎么办了吧。” 杜远皱眉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按大明官制,公差只是最低的一个等级,相当于现代的巡警之类。只有当上队正之后,才允许报考捕快,再往上便是捕头,也就相当于警察局长。当然,这只是县衙的编制,到了府衙里,再往上还有总捕头一级。 按例这捕快与队正平级,这唐来福以为杜远仍是副队正,还以为高了杜远半级,这是想拿出官威来压他了。 这边杜远尚未来得及答腔,那边小李娟却已经是大怒。她虽然瞧着杜远不大顺眼,但更加瞧不起这个终日厮混,受不得半点苦的花花大少爷,而且杜远终究是自己这边的人,要让人压过一头,她的面上也不好看。所以她决定仗义出手拨刀相助:“唐捕快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林叔现在已经是苏州城的捕头了,比捕快还得高出两级。” 李娟说道‘捕头’的时候,故意加上了重音。 正在一旁作玉树临风状,等着杜远上前敬礼的唐来福神情一滞,开始发起呆来。 李娟犹嫌不过瘾,悠悠地加上一句:“不知按公差条例,这捕快看到上级该怎么办啊。” 杜远打个哈哈,笑道:“都是老同学,哪用讲这么多的虚礼。” 唐来福也勉强把嘴角一扯:“是啊是啊,不论官职大小,咱们同学的情谊却总是不变的……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案子要办,就不陪几位了。待有闲档,再与老同学喝酒叙旧,告辞了。” 一席场面话说完,也不待杜远接口,一拱手便匆匆携着那帮闲走了。 待到唐来福匆匆走远,李娟方才嘟着一张红红的小嘴,鄙视地看了杜远一眼:“还是个大男人呢!连对这种只知道攀关系走后门的小人都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真是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都没有。” 杜远却不理她,只是轻轻看了李若冰一眼,自顾自地说道:“这唐来福听说是杭州县令的小舅子……” 李若冰也会意地接口道:“听说这杭州县令最是爱任用私人,常常格外关照亲眷朋友……” 李娟使劲地抓抓额头,疑惑地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李若冰微笑着对她轻声解释道:“杭州县令许奉仕与林瑞民、刘坤等人是蛇鼠一窝。此次对王胡子的狙杀行动想必他也知晓通盘计划。这狙杀王胡子不但能除去他们的心腹大患,而且上报朝庭也是大功一件。这许奉仕既然是任人唯亲之辈,当然会想办法分点功劳给自己的亲戚好友,咱们只要从唐来福的口中套到一两句话,便可大略知道他们的计划了。” 杜远嘴里叼起一根牙签,很拉风的道:“这小子是个弱骨头,打他一顿,吓唬两句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李若冰突然以一种愁肠百结、哀怨婉转的神情说道:“可惜我的手下都派出去收集情报了,一时之中找不到什么人来与我一直行动。若是我一个弱女子单独前去的话,又……看来我只好牺牲色相试试看美人计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虽然明知李若冰在作戏,但是她那一双似乎妙目流露出一种似乎刚刚被人无情抛弃的情绪,而且常常还若有意,若无意地从杜远身上扫过。加上身边那个正义感过盛的小丫头在被女神捕的悲凄神情给蛊惑之后便一直用“你要敢不去姑奶奶现在就砍了你”的眼神瞪着杜远。所以杜远也只得苦笑着站出来毛遂自荐:“我陪你一块去吧。” 谁知女人天性最爱得寸进尺,李若冰又大又漂亮地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兴奋地闪光后,又迅速地浮起了一层水气,就好象马上要滴下泪来一般:“咱们两个人一个是年老体衰,一个是弱质女流,便是去一起去也震慑不住那唐来福。还是我一人前去把握倒还大些。除非……” 杜远知道她这一“除非”,下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故意不转头不接她的口。心想咱们还能大摇大摆的去把唐来福抓来就是一顿臭揍吗?肯定得黑衣蒙面偷偷摸摸的下手,到时候蒙面巾一掩,谁知道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杜远还在心里腹诽,哪知那小丫头却已中计,急急地接口道:“除非什么?” “除非林叔请来他的好友杜远杜大侠,或者还可以帮我一把。”李若冰嘴角含笑眉目泛春地说出了她的险恶图谋。 还不待杜远醒过神来,小丫头已跳起来一把抓住林远的胡子,威胁道:“你赶快把你那个什么姓杜的朋友叫来,要是嘴里蹦出半个不字,我一把拽下你的胡子来。” 杜远急忙一边护着颌下的假胡须,防止身份暴露。一边不住口地答应道:“这好办,这好办,我马上就去把那小子给叫来,你先放手,先放手。” 李若冰深深地弯腰对杜远道了一个福,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嘴角越来越止不住泛出的笑意。李若冰道:“那便要多放林叔了,若冰还有些事要办,不如请林叔将杜大侠带到城东十里外那个废弃的山神庙中,若冰和娟儿今晚二更在那恭候大驾。” 李娟这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看样子若不是还得让杜远去跑腿办事她是一点也不介意当真拽下杜远的几络胡子试试手感。口中还依旧威胁道:“老林头,你若是不能在今晚二更把人给带来,你便等着瞧好了吧。” 杜远看着她那副“最好你带不来”的模样只得苦笑一声:“放心吧,我这朋友虽然不爱走动,不过我出马还是请得动他的。不如我先行一步,晚上咱们再见。”说罢把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丢,也不待李娟答话,放开大脚丫子便一路飞奔而去。 离开两个大小魔女后,杜远拐到另一条街上逛了逛,买了一些诸如成衣、靴子之类的物事,以备变换身份之用。抬眼一看天色还早,便又找了家酒楼好好地吃了一顿,这才大摇大摆的拿着包袱出了东门,直趋山神庙。 到了庙里,杜远的眉头一皱,觉得李若冰用废弃这两个词来形容这间山神庙实在是过于客气了。这里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到处都是蛛网尘灰,只好又卷起袖子打扫一番,弄得稍微可以看得过去一点。这才慢吞吞地揭下面具,换上带来的长衫靴子。 缓缓地揭下面具,杜远摸摸自己的脸,心里在苦笑:这张脸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了,不知道自己照镜子时是否还能不能认得。 杜远一直以来为了伪装成老年人而佝偻的腰身渐渐地挺拨了起来,这个面具一直以来便向魔咒一样压制着他的本性。杜远本来是个快意恩仇的人,但在这异样的世界里,自己身受重创,而卓非凡也失去了法力。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尽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本性,虚以委蛇地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用阴谋来战胜敌人。 这个面具一揭下,从前那个杜远又回到了人世间。现在虽然他已经没有了法力,但凭着他一身的铁骨钢筋,再加上学自卓非凡的武功,杜远已有自信能与这世界的一流高手相抗。而且现在需要他保护的卓非凡还在苏州,杜远已没有了制肘。 一阵风吹过,刮得杜远身上的长袍呼呼作响,一头早已长出的长发随风飘扬,一股沉郁已久的气息又撒发出来,杜远屹立于山神庙中,气度凝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征战沙场的年代中。 第三十四章 月下偶遇 一阵破空之声从杜远传来,杜远耳朵微动,看也不看冲他飞来的一拳,随手一格,然后就听到了李娟地呼痛声:“你这家伙怎么对女人下手也这么重。” 杜远也不答话,只是慢慢地转过身来。 李娟还待对他胡搅蛮缠一番,此刻却见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神采飞扬的脸正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怎地,她的心重重地撞在了胸腔上,脸也渐渐地红了。本来想再冲着那个林老头的朋友再发一次脾气,给他一个下马威。可待说出口来却的是轻声细语:“原来你便是杜大侠,我是锦衣卫李娟。” 杜远嘴角禁不住一扯:想不到小姑娘也有脸红害羞的时候。却依旧装出第一次见面的架势,嘴里答道:“老林被我叫去办点私事,所以只有我一人前来。” 李娟也恢复了常态,还是那付娇憨直爽的样子:“你怎么会是老林头的朋友呢?” “我怎么就不能是老林的朋友呢?” 李娟四下看看,确定林大捕头不在后,方才神神秘秘地说道:“告诉你啊,那个小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老又坏,还会打女人,人既贪财还好色。你跟他交朋友可别得小心他占你便宜。你可别不信哦,我是看你这个人还不错才跟你说实话的,要是别的人。我才不告诉他呢。” 李若冰忍着笑意轻轻推了李娟一把:“好了,别在背后讲人坏话了。还是干正事要紧。” 不理还在嘟着嘴的李娟,李若冰转身对着杜远温言道:“唐来福今晚和几个同僚在飘香院喝酒,待会我们在文昌巷口堵住他就行了。” 杜远此时正觉心中沉睡已久的激情再被点燃,实在是想放手大干一场,不希望身边还有旁人。便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在这等我就行,天亮之前我回来找你们。” 李若冰咬咬下唇,用歉意地眼神看着杜远,低声道:“对不起,李娟这丫头一直缠着我要来,我一时受夹缠不过,便……大不了下次……” 杜远一惊,也不待李若冰说完,忙接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向来做事喜欢单人独往,这事又不难办,我一个人去便是了。” 说完也不待李若冰回答,脚下加劲,已纵身出了庙门。远远地还听到李娟兴奋地声音:“若冰姐,这个就是杜大侠么?他长得好有男人味也。武功也好高,就是轻功差了一点……” 正在飞奔的杜远一个踉跄便差点摔了个大跟头。杜远心中暗暗委屈:这能怪我么?我也只学了几天拳脚,卓非凡也就教了个半调子的清心诀,连内功都没教过。看来要去请个老师了。 其实杜远此时虽然没有学过什么高深功夫,但他奔跑起来已是疾若飞马。虽然姿势难看一些,也不能高来高去。但以他混厚的体力加上吸血鬼对身体的肌肉掌控能力,他一发力飞奔,脚底的肌肉便可以象一根弹簧一般绷紧,然后就猛然松开,让他每一次跨步一跃都可以达到七八米以上的距离,再加上灵活的身手,虽然落地稍稍重了一些,不能让他在瓦片铺成的屋顶上飞来飞去,但论在平地上的速度,便是轻功高手也不过如此。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杜远愈行愈速。不一会功夫,他已来到了城墙边上,还没容他想清楚如何越过高耸的城墙。城楼上突然飘下了一个黑呼呼的影子。 本来杜远并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不知怎么地今天他突然想出手试试看自己的武功,体验一下正面打斗的乐趣。何况那黑影背上还缚着一个大口袋,似乎鼓鼓地装着什么东西,让看惯了武打小说的杜远心里浮起了一个名词――――淫贼。 月夜――――高手――――淫贼――――打淫贼――――得美女+名气+有钱有势地岳父+钱+…… 还没有算出这个公式,杜远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唐来福这个好运气的家伙,转身曲腿便向那个黑影追去。 那黑影似乎也发觉了身后有人――――不过如果他没有发觉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是个聋子,杜远的脚步实在是太沉重了些――――所以转身向城外树林投身而去。 黑影心中也是暗暗纳闷:身后这人不知是哪门哪派的高手,听他步伐沉重,不似学过轻功的样子。可偏偏速度却又快得惊人,一纵一跃便是老长一段距离。自己也算是在天下武林中轻功排得进前三十的人物,虽背上负着一个人可也比平时慢不了多少。但若是与身后那人在平地奔驰,怕早被他追上。 好在进入树林之后,杜远的速度渐渐便开始慢了下来,林立的树木成了最好的障碍物,让他跳跃距离大为缩短。不过这样一来,黑影心中更惊。原来杜远这项技能没用过几次,精细之处自然掌握不好力道,他既不能上树梢飞奔,地上又是树根盘绕,他便时时在树干上借力,哪知常常用力过大,虽然脚在树干上一蹬便可窜出老远,但往往树干却受不住他脚上巨力,待他脚一离树,那树便声势惊人地折为两段倒在地下,连累得在树上筑巢的鸟儿痛失家园,盘绕在倒下的树木之上哀呜不已。 杜远毕竟在下边走的路线常有树木挡道,不比黑影在树梢直线而行,渐渐地距离越拉越远。杜远随手拾起地下树枝石块,运上蛮力便向黑影掷去。虽然顾忌着口袋里的美人不敢向黑影身上射去,但一块块石子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从黑影的身前呼啸而过,却也迫得黑影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当杜远距那黑影还有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那黑影手中突然往杜远身前的空地上掷出一件物事,那物事与地面一触便暴起一团浓烟将杜远的身形完全包住。不待他冲出浓烟的包围,黑影的手又是一扬,十余支钢镖又射入浓烟之中。 杜远没有心情试试看自己的盗版金钟罩的强度是否足够,随手从身边拨起一棵树便是一阵狂舞,叮叮几声之后,钢镖被树的枝叶扫开落在了地上,浓烟亦被枝条带起的狂风吹散。 杜远这一耽搁,黑影重又跃上树梢飞奔,与杜远拉开了二十余丈的距离。 只听得树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叱:“好个淫贼。” 一支利箭准确地插中了黑影的腿上,那淫贼吃痛不过,“哎唷”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总算是他平素里练功扎实,危急之时在空中一个转身,以背落地,虽然摔了个四脚朝天姿势实在的不雅,但还是把大口袋护在怀中,没让接着跑出来的那人把口袋抢了过去。 杜远见状微微一愣――――想不到追个淫贼还有人来跟着抢生意,最好那人长得别比自己帅,省得自己白跑了这么久还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好在杜远近前一看,见那人虽然年轻帅气,手里提着一把长弓,朗眉星目,但好在距杜远还有一定的差距,特别是唇上一撇小胡子让杜远觉得很安心――――这人的年纪有小三十了吧。一见之下,杜远心里吐出了一口长气。 那人见了杜远也是一愣,看起来心里迅速地比较出了自己的劣势。眼神中带上了那么一点不羁和挑衅。 正在二位大侠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大口袋里嘤咛一声,一个美女的脑袋伸了出来。 杜远马上扔掉有可能让他失分的大树干,极其迅速和准确地在那女子面目上扫了一眼,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也是美女,不过好象比不上李若冰。 那女子似乎被摔得迷瞪了,迷蒙的大眼看看杜远,再看看拿着长弓的年轻人,待眼光落在那受了伤的黑衣人身上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小胡子彬彬有礼地上前伸手欲扶起那名女子,嘴里温柔地安慰道:“小姐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谁知那小姐却又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黑衣人的身后瑟瑟发抖。 那黑衣人咬牙强忍伤痛站了起来,用身子护住那女子,对着二人一拱手:“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了两位好汉,要杀要剐请二位下手。只求二位能够放过拙荆。” “拙荆!”小胡子和杜远惊呼出声,愣在了原地。 “既是你老婆你何必将她装在布袋之内?你又何必鬼鬼崇崇一副蒙面夜行人打扮。”杜远提出疑点。 黑衣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杜远:“兄台也是武林中人,当知轻功运到极处那扑面而来的罡风当是如何的刺骨,在下是武林中人,内力运转之下还承受得了。拙荆不会武功,自然受不得风吹。至于穿成这样出城……官府有令深夜要锁闭城门不得出入。若是光明正大的出城,被人看到第二天还不得请去衙门里喝茶呀。” 小胡子也提出了疑问:“阁下既然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又为何要深更半夜带着夫人出城?” 那女子似乎也看出他们不是坏人,壮着胆子伸出半个脑袋抖拌索索地答道:“今日是我与夫君结婚周年纪念,夫君一时兴起要带我去东山赏月,哪知城门已经关闭,只好变装出城。” 于是两个做了错事的家伙赶忙又是陪礼又是道歉,好在那黑衣人也知道自己这样打扮实在也惹人误会。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在老婆的搀扶下直奔医馆去了。 待二人走远,杜远和那小胡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忍不住同时大笑了起来。待笑声平息,两个幻想着英雄救美的家伙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相惜之意。 “我叫王小山。”小胡子向杜远伸出了一只手。 杜远却没有伸出手来,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胡子:“哦……你就是那个王胡子啊。” 第三十五章 秦楼楚馆 杜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胡子:“哦……你就是那个王胡子啊。” 那小胡子瞳孔一阵收缩,鹰一般地盯着杜远。杜远却一脸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这个近来名震杭州、嘉兴二府的大盗巨匪。 渐渐地,王胡子紧绷地脸皮放松了下来,正色对杜远一拱手:“对不住了朋友,在下身份见不得光,不得已对朋友说了假话。在下真名叫作王近山,匪号王胡子。” 杜远随意地一拱手:“我叫杜远,久仰你的大名了。” “在下作恶多端,倒也相信朋友听闻过在下的一些臭名声,不过在下一向深居简出,阁下居然能一眼把我认出来,倒是让在下十分佩服。”王近山口里虽是说着佩服,不过看他的行动却似没有半分佩服之意,倒是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背到了背后,轻轻地握住了防身的短剑。 杜远耸耸肩膀:“谁叫你的名声太大呢?我本来也曾想过报考杭州府的公差,虽然府衙不肯收我,但我为求考试及格,当初也曾细细研究过纵横苏杭三县的你。我看过你的绘影通缉图,虽然你把一脸的大胡子刮成了小胡子,不过模样轮廓还在。加之近来风传王胡子要与浙江布政使贺大人在杭州城里谈判,我斗胆一猜,果然便猜中了。” 王近山苦笑道:“本以为在下入城谈判是一个秘密,却哪曾想竟变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幸好杭州府衙没有收兄台做捕快,否则凭着兄台的头脑身手,我这个纵横苏杭三县的大盗还不早被兄台给抓了起来了。” 杜远也象是很无奈一般,又是摇头又是耸肩:“就是因为武功太高了,府衙里面试的考官说我肯定不会安心公差这一行,迟早得出去闯荡江湖。与其我过些时候辞职,还不如现在便不收我,还可以多出一个名额,给真正有志于从事公差事业的人。” 王近山闻言一愣,随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杜远也忍不住陪着一起大笑。 待王近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方才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杜远,说道:“既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知杜兄现在有什么想法么?要知道我这颗脑袋可价值一万两白银呵。” 杜远仔细端祥了一下王近山圆滚滚的大脑壳,良久方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哦……这就是值一万两的脑袋啊。” 王近山似乎有些奇怪:“兄台只是看看便算了么?难道兄台就不想将在下这个脑袋砍下,送到官府里换赏银么?” “我又不是公差,抓你也不是我的职责。况且……”杜远朝四下看了看:“况且我也没有把握当着你这么多手下的面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王近山大笑,然后撮嘴打了一个忽哨,四下林中涌出了十余个手持弓箭刀枪的汉子。虽然他们已从藏身之地出来,但一双双锐利的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杜远,哪怕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利于王胡子的举动,这些人便会刀枪齐上,一起向杜远身上招呼过来。 杜远乐呵呵地打量着这些大汉,口里赞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王兄箭法了得,看起来手下也颇为精锐。” 王近山却是老脸一红,颇有些尴尬之意,嚅嚅了半晌才答道:“刚才那支箭是我手下所射,我是为了英雄救美方才吩咐手下暂时先隐身各处,然后才提了把弓箭出来,在下其实习的是刀法。” 杜远一愣,方才觉得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过如此坦白有趣的人物了,也禁不住笑得极是欢畅。 待他笑声渐止,王近山冲他一抱拳:“兄台,在下还有事情要办,下次见面,必当与兄台痛饮三百杯。杜兄若有事找我,可至……” 杜远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萍水相逢,今后是敌是友却还难料。现在要结交朋友对王兄来说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王兄若是看得起我,下次见面若我俩对敌,请使出生平所学与我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便是了。” 王胡子听他说完也觉豪情满怀,爽朗地笑道:“旁人见了我不是磕头求饶,便是笑语阿谀,图谋着让我为他做什么事。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似杜兄这等待我如普通人似的人物。不管如何,杜兄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若是天公不作美,非要我俩作敌人,那咱们就狠狠地打上一场。若是有缘结交,共同泛舟江湖,咱们就狠狠地喝上一顿便是了。扯那些虚礼作甚。” 长笑声中,王胡子转身便走,也不与杜远作别,当真是潇潇洒洒,毫不拖泥带水。那十几条大汉也随着他转身隐入林中。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杜远嘴角往上一跷:想不到这王胡子也是个很精彩的男人。 抬头看看天色。原来就这么一耽搁,已是三更时分。料那唐来福再如何荒淫好色,除非他要留宿飘香院,否则也当回县衙了。总不能去县衙里把他给提溜出来吧。杜远可不相信自己的轻功有这么好。 虽然任务已经完不成了,但结识了王胡子,知道了他已经进入杭州城,倒也是意外之喜,这收获当比从唐来福嘴里得到一些零碎消息要大得多。何况唐来福也不会跑,今天抓不到他明天再去便是了。 杜远既已有了交差的理由,却又不想再回到山神庙,一想到那两个吱吱喳喳的女人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找了棵大树,杜远三两下爬上树,准备在树杈上随便眯瞪一会,待天快亮时再回去。 还没睡上一会,杜远便被几个人的声音给吵醒了。 “刚才那俩小子就在这呀,怎么一会功夫就跑没了。” “跑不了,咱们顺着他的足迹追。” “我说,你能确定其中一个是王胡子么?” “你不信谁还能不信我秦楼这双眸子么?我看准的东西什么时候错过呀?” 杜远从枝叶间探出头来,强睁着蒙笼的睡眼,问道:“几位是在找我么?” 树下的七八个人齐齐吓了一跳,连忙四下散开,拿刀围住了那棵树,乱七八糟地瞎喊着: “出来,老子看见你了。” “你个贼娃子再不出来,老子待会抓住你一刀便把你剁了。” “哪个家伙敢在我东城太岁面前装神弄鬼,快快给我现形。” 杜远纵身跃下大树,谁知脚下力道没掌握好,“乒”地一声巨响,尘土纷飞之后。双脚重重落在地上,两个深深的脚印几乎没过了他的脚踝。 这声势惊人的出场,立时吓住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着的众人。一个个吓得立时闭上了嘴,其中有一个反应比较慢的,骂得又太过顺溜,见了杜远居然还一时收不住嘴巴,兀自还在谩骂。 杜远饶有兴趣地向他走过来,那人见杜远慢慢走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的腿渐渐地越抖越是厉害,嘴巴虽还在机械地一张一合,骂声却渐渐小了下来。最后连自己听不到自己在骂些什么。 杜远走到那人面前,问道:“刚才是谁说要剁我一刀的?” “是我又怎么样。”一个豪壮的声音在杜远身后响起,只是这声音听着虽然豪壮,却又掩不住那丝丝颤声:“你小子快把王胡子给老子交出来,老子便饶了你的性命,否则咱们这有七八把快刀,一会便可以将你剁成肉泥。” 接着响起的是一个女声:“大家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手上也没有武器,咱们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怕不能把他给剁碎了。”周围轰然就喏一声,围着杜远的众人士气一振,眼神里都露出了凶光。 杜远听那声音耳熟,转身看去,原来那女子竟是适才那陪同老公过周年纪念却被杜远误认为是被绑票的那人。 再细细一瞧,她那倒霉的老公竟也在旁边。 杜远皱眉道:“刚才我不是跟你们道过歉了吗?不过一场误会,不用找这么多人来砍我吧。大不了再陪你些汤药费便是了。” 其实这帮人在武林中倒也可以说得上是介于二流三流之间的好手,平日里也是独霸一方的豪强,本来不会如此不济。怎奈刚才回去的人对杜远那踏水即沉的轻功记忆太过深刻,把杜远的武功形容得太过恐怖,他们原也就想拣个便宜,看看能不能抓住王胡子,好换上一笔赏银,并无和杜远作对的打算。所以现在对上杜远个个心中都开始打起了鼓。 那黑衣人壮着胆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跨了一步:“在下秦楼。” 他老婆也往前跟进:“在下楚馆。咱们夫妻二人这次不为找朋友报仇而来。只要朋友把王胡子的下落告诉我等。那么我等与朋友的恩怨便一笔勾消,两不相欠。” 杜远看那女子行事干脆利落,步履稳健,不复适才那般柔弱模样,不禁大为奇怪。想了半晌,方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秦楼楚馆!你们是夫妻大盗秦楼楚馆。原来刚才被你们给骗了。原来你们不是淫贼,是窃贼。” 那秦楼却得意起来:“原来朋友也听过咱们夫妻的名声,我也不瞒朋友了,除了咱们夫妻之外,还有杭州城的四城太岁、东山双煞两兄弟在此。若阁下识相的话,便快快把王胡子的去向交待出来。实话告诉你,在场的好多位兄弟今天都是这辈子第一次做好事,要为民除害,捉拿巨匪王胡子。若是阁下不说的话,少不得便要见见血了。” 杜远耸耸肩膀:“我反正也好久没见过血了,诸位有这爱好,我奉陪就是了。” 秦楼眉毛一竖,似要翻脸。楚馆忙上前阻止住他,转脸对杜远温言说道:“阁下又何必非要与我等两败俱伤,不如……”话未说完,楚馆纤手扬起,一蓬白灰便冲着杜远兜头撒过来,杜远只觉眼睛一花,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清心诀的功用 杜远虽然是铜皮铁骨,但不管对人还是对吸血鬼来说,眼睛都是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他虽不惧些许石灰毒粉,但一时异物入眼,也止不住感到难受,便要伸手去揉。 楚馆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见杜远中招,楚馆娇叱一声,八把刀便从不同的方向或刺、或砍、或劈、或削了过来。虽然这八把刀没有一把是要杜远的命,但都冲着杜远手足关节要害招呼,想把杜远砍翻后再行审问。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这时便不受重伤也必手定忙脚乱。可杜远不是别人,杜远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杜远不退、不进。便象一株大树一样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虽然目不能视,但他以耳代目,左右手同时向前一伸,两把雁翎刀便被他抓在了手中。手腕转处,这两把千锤百炼的钢刀竟已被他的巨力扭弯,使劲一拉,持刀砍向杜远的东山双煞不及撤手便被杜远踉踉跄跄的拉到身前,一记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直拳便打在了他们俩的胸口,只听得喀嚓喀嚓的骨碎声连番响起,这两人已被杜远远远地击飞了出去。还未落地便狂喷着鲜血,眼见是不能活了。 深陷在地里的左脚一掀,大蓬大蓬的沙石射向了朝他双足砍来的东城太岁,那所谓的东城太岁正俯身向他脚下砍去,不防被这大把沙石铺天盖地的射来。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全身上下便被射的像个筛子一般。 眨眼功夫,便有三人惨死当场。余下的人生生收住去势,立在外围,不敢再与杜远争锋。 杜远嘴角泛起一丝邪笑,杀意顿起,伸手擦去脸上的石灰,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睁开的双眼里也带上了兴奋的光芒:“居然敢暗算我,也好,横竖好久没有杀人了,我几乎都忘了杀人是什么感觉了。” 剩下的五人看着杜远杀人后享受的表情,无一不惊,无一不惧。欲攻不敢,欲走不甘,只得强撑着拿刀远远围着杜远。要让他们再上前进攻,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杜远的眼光慢慢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剩下的三个太岁身上,忽然无比温柔地一笑:“杀了你们的兄弟,你们恨我吗?” 其中一人还在嘴硬:“小子,敢杀我们的人,你等着……” 话未说完,杜远已疾冲到他面前,手轻轻在他咽喉上一捏,他的喉骨便被捏断,喉咙里咕咙咕咙几声,带着惊惧的目光躺在了地下。 剩下的两个太岁,一个手脚瘫软,坐在地下,动也不会动了,只是傻傻地看着杜远。另一个把刀一扔,跪在地下什么也不会说,只是“蓬蓬”地磕着响头,连脑袋上的血糊了满脸也不知道。 杜远摇摇头,说道:“一个没骨气,一个没义气。这两个人我不需要。”一脚连环踏出,正中下跪磕头那人的脑袋上。象一个爆开的西瓜一样,红的鲜血,白的**一下子爆了满地。 无边的恐惧笼罩之下,本已吓得手脚酸软的那人突然大喝一声跳起老高,将所有对杜远的恐惧化作一刀,化作惊鸿一刀从天而降朝着杜远的脑袋劈了下来。 杜远赞道:“这一刀还有点意思。” 嘴里称赞,可杜远手下却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两只手象两把利刃,飞速地**了那人因举刀劈下而暴露的胸前,双手微一用劲。那人尽被他像一块破布一样撕成了两半。鲜血、内脏四下飞溅。 杜远的眼光又缓缓地移向了秦楼楚馆。这二人早已被杜远的雷霆手段给惊得呆了,双腿不住颤抖,傻在了当地。心中无比痛恨自己为何一时被鬼迷住了心窍,为了一点银子居然招惹上了这个凶神。 此时见杜远眼光往自己看来,二人同时惊叫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人同时跃身向后就逃。 杜远猛跨一步,两手似伸长了几寸,正好抓住二人的脚踝,然后将二人往地上重重一摔,这两人便七荦八素地晕得不分东南西北了。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那两个便看见杜远那张笑脸。惊叫一声,俩人不顾身上伤势,向后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 杜远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你们身上有没有让我用得着的地方呢?” 楚馆的反应要快一些,虽然眼泪鼻涕已经糊满了满脸,头钗横乱,神色慌张,但她犹自强笑道:“咱们、咱们有钱,还有……如果您要我的话……” 看到杜远不住地微笑冲她摇头叹息,想好的如何**杜远的话全都噎在了口中。秦楼忙接口道:“咱们在杭州城里还有一些朋友和小弟,若是大侠有用得上咱们之处,我夫妻俩愿效犬马之劳。” 杜远还是带着那副邪邪地笑容,蹲在了他们的身前,缓缓道:“这就对了嘛,要认识到自己优势嘛。”乘着劫后余生的两人张大着嘴对着杜远不住地点头傻笑,两粒黑黑的丸子分别射进了秦楼楚馆的嘴里。 “你们已经吃了我的毒丸,若是十天之内未有解药,两位可就性命堪忧呀。当然了,若是二位觉得在下的毒丸药效一般,也可找个郎中试试,看能不能解得了这毒……” 秦楼强笑道:“在下怎么敢不相信,大侠若有什么吩咐,拙夫妇愿效犬马之劳……”嘴里说着不敢,这两夫妻心里却打着回头就把全杭州的郎中都请到家里试试的想法。 这点小九九怎么能瞒得过杜远。不过杜远给他们吃的不过是随手搓的两团泥垢,这两人又生性狡诈多疑,就是郎中告诉他们没有中毒,他们也只会暗暗怀疑,却绝不肯拿自己性命来试试看究竟是否中了毒。 “你们会写字吧,来撕一片衣服,沾着地上的血。我说一句,你们俩便写一句――――我秦楼楚馆,自愿效忠王胡子,愿为王胡子做杭州城里的眼线……” 秦楼楚馆赶忙照着杜远的意思写了一份投名状,颤抖着交给杜远。杜远略略一看,便大手一挥,道:“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人这才连滚带爬,避之唯恐不及地离去了。 待打发走这一对夫妻大盗,杜远脑子一晕,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了地上。 其实他现在的身体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吸血鬼本是大凶之性,偏偏他又习了清心诀强自压抑自己的本性。再加上一些往事对他的影响。使得他一会儿嗜杀成性,无血不欢。一会儿却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地厌恶。 两种不同的人格在他脑子里来回冲撞,使得他头痛欲裂。如果长此以往下去,杜远非变成一个双重人格的变态杀手不可。 每当杜远杀人时,只觉得兴奋,嗜血。而杀过人之后,却又只觉得身心俱疲,还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放下吧。”杜远对自己说道。 他真得觉得自己很累了。 杜远缓缓躺倒在地上,看着天上闪耀的星光,想道:卓非凡的遭遇并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我为小卓已经做得够多的了。也许现在该是离开他的时候了。是该到我放下的时候了。 恍惚中,一个很久很久以来,他刻意选择了遗忘而不敢想、不愿想的人影似乎在自己的眼前飘过。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你了。”杜远闭上眼:“对不起,我应该忘记你的。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长得很象你的。” 杜远想对这个自己曾经恋恋不忘朝思暮想,为她喜过为她悲过为她怒发冲冠过的人说几句话,一时却不知从哪儿说起。再一细想,突然觉得这个人离得自己很远。曾经的相孺以沫,曾经的爱恨缠纠,他突然觉得好象离得自己很远了。 曾经那么浓烈地爱过,曾经刻骨地恨过的那个人,杜远突然觉得再想起来时只剩下了淡淡的微笑了。 没有爱,没有恨,只剩下了微笑。 杜远再一次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自语:“我明白了,清心诀,原来这就是清心诀。原来清心诀就是遗忘呵,怪不得小卓已经忘了你,我却依然始终对你念念不忘。” 杜远盘腿坐下,随着清心诀的流转,一幕一幕的往事浮上心头。新兵连的初见,战场上的舍命相救,回国之时共同的胡闹,及至发现移情别恋时的痛苦,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 或喜或悲,随着回忆再次感受昔日种种大悲大喜的情绪。淡然的微笑始终挂在杜远的唇边。直到―――― 直到想起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那时候她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具被砍去了手脚的冰冷尸体。 杜远的脸慢慢地扭曲、变形。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一股愤怒的情绪暴发了出来。 无边且浓郁的负面感情淹没了杜远的理智。 杜远仰天狂啸,宿鸟惊醒,在林间飞翔,他的披肩长发无风自动,两眼在瞬间变做了血红,全身的骨骼关节噼哩啪啦一阵巨响之后,杜远仿佛又长高了几寸。尖利的獠牙、细长的指甲,所有一切吸血鬼的特征在他杜远的身上全都出现了。 一声狂吼之后,杜远的身形飞速地舞动起来。没有任何的技巧,杜远所做地就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破坏着,疯狂地破坏着。 以他为圆心为半径二十米的范围内,所有一切有生命和没有生命的物体都被他摧毁。 杜远的心里没有任何的念头,他只想着毁灭所有的生命。既然他的幸福已经没有了,那么他便不想再看到有其它人的幸福,他甚至不想再看到其它鲜活的生命。 如果再这么狂乱下去,杜远即使不会因此再次伤害到曾经重伤过的经脉,也会因为长时间地神智错乱而使得自己完全变身为吸血鬼。 好在杜远狂舞一阵之后,体力渐渐下降,沸腾着的吸血鬼的血液也慢慢平静下来。虽然举手投足间威力还是惊人,但已能让他的身形渐渐清晰下来,尖锐的獠牙,细长的指甲,慢慢地收缩回身体,唯一不变的,只有那血红的双眸。 迷乱间,杜远听到一声惊呼,被杀气冲错了头脑的杜远立即转身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扑去,五指成爪,直抓向来人的面庞。 一个惊诧的,惊恐的、却又似乎似曾相识的脸孔出现在杜远的视线中,杜远突然定了下来,似乎想起了点什么,嘴里喃喃地说道:“是你?你终于回来找我了么?”然后杜远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无力地倒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计划 当杜远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锦衣卫在杭州城的联络站里,眼前看到的是李若冰焦急的目光。 杜远拍拍李若冰的手,虚弱地道:“别担心,我没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是祸害,不会这么早死的。” 李若冰嘴唇动了两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李若冰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拍打着杜远:“你个混蛋,差点吓死我了。” 杜远看李若冰哭得这么伤心,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温暖,可嘴里却调笑道:“别哭了,别哭了,再哭便成了丑姑娘了。哎唷,你可打疼我了。” 李若冰口里说着:“倒巴不得打死你这四处惹祸的家伙才好。”手底下却渐渐将力道越放越小,最后就快成了给杜远按摩了。 杜远看着李若冰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因为一夜未眠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难得的正容说道:“辛苦你了。” 李若冰的脸红了一红,嘴里却依旧硬得很:“若不是怕少了你没法指挥得动你带来的联防队员,我才不会守着你呢。你这惹祸精真是到哪哪出事,只是让你去吓唬一下唐来福,还逞能非要自己一个人去,哪知你竟搞出这么大的事来,整个树林都快变作屠场了。” 杜远摸摸鼻子,苦笑一声:“也是临时出了一点小意外罢了,大不了今晚我再去一趟,哪怕有千军万马护着唐来福,我也一定把他给你带来。” 李若冰嗔怪地白了一眼杜远,害得杜远小心肝一阵乱颤:从前咋没发现这李若冰漂亮到这种程度了呢?连翻白眼都翻得那么可爱。 李若冰道:“可不敢再劳你老人家的大驾了,再给我弄出什么意外来我可不帮你收拾残局。马如龙已经去找唐来福的麻烦了,也许一会便有好消息传来。”犹豫了一下,李若冰张张口,似乎想问些什么,不过又把嘴给闭上了。 杜远会意一笑,道:“你若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远心里又加上了一句――不尽不实。 “昨天……昨天晚上……在你昏迷的时候,听你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是你的心上人吗?”李若冰扭捏了半天,才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杜远闻言,眉宇之间立时涌起凄然之色。李若冰忙道:“若你不想回答便不回答好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没什么的。” 杜远却声音低沉地开了口:“那个人――是我表哥。” “表哥?”李若冰脸上浮起一片疑云:“可我怎么听着好象一个女人的名字啊。” 杜远却凄凄惨惨似念悼文一般吟道:“吾表兄,年四十余。始从文,连考三年而不中。遂习武,练武场上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改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没等他念完,李若冰已“扑嗤”一声笑出声来,想想看又觉不对,忙把脸又板起来:“若是不想说便算了,何必老是跟我插科打混的。”说罢起身便要走。 杜远忙拉住李若冰故意留下的左手,诚恳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男人。若是有一天,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答应你,一定把我的秘密第一个告诉你。” 红晕在李若冰的脸上停留,华彩的光芒在李若冰的眼里流转,明明已是高兴得不得了,但女人啊女人,总是不愿意让男人就这么猜到她的心思。李若冰冲着杜远作了个可爱的鬼脸:“你们男人的话才不可信呢,若有秘密肯定先与兄弟分享,我打赌你就算要说也定是先跟小卓说的。” 杜远苦笑道:“我还有什么事小卓不知道的,他便连我睡觉前喜欢抠脚丫,洗澡时喜欢穿着裤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话未说完,李若冰已羞得赶忙把耳朵给捂上:“谁要听你说这些没来由的风言风语,你也不害臊。” 杜远忙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你不是要知道我的秘密么?怎么我一五一十地老实交待出来,你却又不听了呢?” 门口传来马如龙忍俊不禁地笑声,正在嬉闹的两人抬头一看,却是刚才打闹得太过投入,连马如龙推门进来也不知道。也不晓得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看到了多少好戏。 李若冰咳咳两声,还未说话,马如龙已很识相地开口说道:“我也才刚进来,什么也没听见。” 李若冰闻言脸就更红了,低下头去不敢答话。 倒是马如龙十分自来熟地走过来与杜远搭讪:“这位兄弟,我叫马如龙,不知兄弟是……” 杜远这才醒起马如龙还未见过自己的真实容貌,忙抱拳答道:“在下杜远,是老林头的朋友,他让我来这帮他忙。” 马如龙笑着拍拍杜远的肩膀,低声说道:“兄弟你还真行,谁也吃不住的女神捕在你面前简直成了一个小女人,有空教兄弟两手怎么样。” 李若冰在背后咳咳两声,马如龙马上噤口。李若冰接着说道:“马如龙,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那唐来福招了么?” 马如龙大大咧咧地道:“那唐来福是个软蛋,刀子刚架上他脖子就把什么都说了,就差没把他几岁尿的床也全给招出来了。他说他接到的命令是在三日后的花灯会时,率人监视王胡子下榻的会馆,然后听从上级的指示。” “花灯会,难道刘坤他们想在花灯会时下手么?那时四里八乡的村民都会到杭州城里赶会,人潮汹涌的,极容易造成误伤啊。”李若冰的眉头微皱。 “鸿门宴!很老套也很有用的招数啊。”杜远嘲讽地笑了一下,嘴角一撇:“王胡子不是傻子,肯定派出眼线紧盯着驻军与衙门。只有在花灯会时,衙门的公差才能倾巢出动而不被怀疑,而城外驻军也可改装混入城内。” “不错,到时候还可以借着请王胡子赏灯的时机,将他和他的手下诓到府衙里,一网打尽。”李若冰赞同地点点头。 马如龙道:“若是如此,城外驻军可以混入城内,王胡子也可召人混入,虽然人数不可能太多,不过也可能造成极大的混乱。” 杜远解释道:“前段时间王胡子在嘉兴府那闹得太凶,今年的花灯会肯定不会象往年一样热闹。只要盘查得严一些,再以一批公差作为预备队随时待命,便可以控制住大局了。对了,那个浙江布政使贺卫是不是跟刘坤一伙的人?” “不可能,贺卫是监察院御使、南山侯贺渊的儿子。贺渊一向以清正廉洁嫉恶如仇著称当世,是清流中的代表人物。而且贺卫今年才自京城调任浙江布政使,不太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交换了一下情报之后,李若冰把杭州地图铺开,三个人开始围着地图一边苦脑地揪着头发,一边反复地讨论抓捕计划。还是马如龙的脑子比较快,一会功夫不到就整出十几个方案来,可惜李若冰毫不念及同事之情,马如龙说一个方案李若冰便枪毙一个方案。 马如龙大怒,拍着桌子大喊:“你这不是欺负人么?自己一个方案想不出来,却只知道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有本事你自己策划一个抓捕方案出来呀。” 李若冰冷笑:“你这出得都是什么鬼主意,什么男扮女装潜入王胡子住所冒充婢女呀,什么挖地道直入王胡子卧房半夜把他绑走啊。你也不想想就你那体格怎么冒充婢女,就是芙蓉姐姐也比你长得漂亮些。还挖地道,杭州城里都是石板路,等你把地道挖好王胡子坟上都长草了。再说了,你知道王胡子住哪里吗?” 马如龙哀怨地望向杜远,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道:“咱们都是男人,你也不帮我说句话。” 杜远受不得激,挺身而出拍案而起:“我帮你……” 李若冰千娇百媚柔情似水轻描淡写灰飞烟灭地横了杜远一眼。杜远忙改口道:“我帮你倒杯水,你润润嗓子再想个方案吧。” 马如龙感动地咬牙切齿:“你对我可真不错啊。” 杜远灵机一动,说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杭州城里动手呢?这里驻军又多,人群又密集,容易误伤百姓。” 李若冰转头狠狠瞪他一眼,心里暗暗骂道:“在杭州城里动手还不是你出的主意么?” 杜远理直气壮地说道:“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敌变我也变。既然情况已经出现了变化,那么我们的计划也应该有变化。就不要一直拘泥于原来计划的框架内了。” 马如龙听他“计划变化”绕来绕去的,听得晕晕乎乎,晃晃脑袋,道:“你就直接说你有什么计划不就行了么?至于这么弯弯绕地说那么一大堆话么?” 杜远埋头在地图上看了半晌,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口中念念有词地,仿佛在默算着什么。眉头紧紧地纠在一起。过了好半晌,杜远眼睛一亮,把手指往地图上一点:“我想好了,咱们就在这里抓捕王胡子。” 李若冰顺着杜远指点的地方看去,低声惊呼一声。再抬起头来时再看杜远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丝丝的杀气。 杜远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子看着我?对我的方案有意见可以提啊。有问题可以问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行吗?我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李若冰身上散发出阵阵寒气,好不容易才从嘴里嘣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就是你选的地方吗?”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李若冰的粉拳冲着杜远呼啸而来,轻轻地吻在了杜远的左眼眶上。 杜远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一步,捂着伤口怒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怎么说打就打呀?” 李若冰也不理他,眼光又落到了杜远方才所指之处,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牛头山。 ------- 阿欠啊,主角的武力能自保就够了,别又搞个超人出来啊,吸血鬼回到古代还是吸血鬼,可别又出先1k几百的情况啊老天爷 嗯老天爷的话很有道理,吸血鬼一k几百是不太好啊,近期就安排一个超级武林高手狂扁一顿吸血鬼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三十八章 什么是情 看到杜远挨了李若冰的一记粉拳,马如龙兴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热闹,眼见没啥热闹可以看了,他才笑嘻嘻地出来打太平拳:“若冰,不要生气嘛,杜远他不是不知道老林头的提议吗?给他讲讲不能在牛头山动手的理由不就成了。” 杜远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为何挨打,赶忙出声抗辩道:“我知道不能在牛头山动手的理由,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不知道王胡子是否已入城,可昨天我恰好在城外碰见过王胡子和他的手下……” 马如龙和李若冰同时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你遇见了王胡子?” 杜远却端起架子来,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再旁若无人的清清嗓子,最后才摆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待会我会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你们。现在先说说我的计划。我的想法是,虽然王胡子是来谈判招安事宜,但是不论王胡子还是刘坤、林瑞民,甚至还有贺卫,他们之间都互不信任,或者说是各怀鬼胎。如果我们可以想办法挑起他们的猜疑,把王胡子逼出杭州城,再在半路上设伏,便可以将王胡子擒住。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当你想知道某件事情的时候,知情人却东拉西扯不肯把话好好说完。这种时候听着他废话的人往往都有一股打人的冲动。 现在的李若冰和马如龙也有这种冲动,额头上青筋一阵乱跳,手也开始渐渐发痒,有一种和杜远另一只完好无损眼眶进行亲密接触的想法。不过待他们越往下听,便越觉得杜远的计划可行。渐渐地开始思索起来。不时插几句话询问一下细节详情,或者补充一下自己的想法。不一会功夫,一个诱捕王胡子的计划便逐渐成了形。 李若冰充满歉意地看了杜远一眼,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 杜远摸摸眼眶上的那一片青紫,故作大度的一摆手道:“没关系,你不是也一时着急么。”然后就拿眼睛使劲瞟着马如龙。 马如龙正涎着脸在一旁看戏,见杜远拿眼睛瞟他,便当作没有看见,嘻嘻哈哈地道:“没事,你们别管我,该干啥干啥。” 杜远的眼睛闪了闪,然后充满激情地一脚便朝着马如龙的屁股上踹了过去。 马如龙促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脚踹出了门口。还没想好要不要发火,那门已重重地在他身后关上了。 马如龙气势如虹地在门外作狮子吼:“干什么?要打架么?” 然后门“刷”地一下又开了,杜远冷冷地站在门口盯着他。马如龙就泄了气,蔫蔫地道:“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然后门就贴着他的鼻子又关上了。马如龙欲待推门进去讲理,又没这个胆子。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李若冰看着马如龙被杜远一脚踹走,也忍不住“扑”地笑出声来。而后又不说话了。 杜远看着面前那熟悉的面孔,往事种种象放电影片断一样在他脑中闪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屋子里一片令人难受的寂静。 李若冰咬咬牙,先开了口:“杜远,娶我好吗?” 杜远脸皮一阵抽搐,觉得有一把火在胸腔中熊熊地燃烧起来。好半天才强笑道:“咋又开这种玩笑,就不怕我真对你动了心啊。” 李若冰抬起头怔怔看着杜远的眼睛,她的目光很清澈:“杜远,我想嫁给你。不管你……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想嫁给你。” 杜远一怔,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道:“你都看见了?” 李若冰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杜远又问:“那你还要嫁给我?” 李若冰还不说话,还是点点头。 杜远就叹气,大声地叹着气。然后才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等一下,先别说话,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咱们也没见过几次面,打的交道也不多。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嫁给你之后不就了解了。”李若冰不明白为什么杜远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的想法。 杜远不知道该如何给这位女神捕解释什么叫做自由恋爱,只好苦笑。最后挠破了头皮才给出了一个说法:“不如咱们先熟悉熟悉,互相之间有个了解。至于那啥……那啥的,等熟悉了之后再说。” 李若冰却以为杜远这是在推脱,于是红着眼低头便跑出了门,摔门而出的响动把正躺在摇椅上乐悠悠地咪着小酒的马如龙吓得摔了一个屁股蹲。 其实现在杜远的心里也不好受,呆呆看着李若冰远去,他的眼眶也有点泛红了。他心里默默念叨着:也许你还没遇上你真正应该爱的人。为什么不多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碰”地一声,马如龙一下把门给撞开,进来就吼:“你这小兔崽子干了什么?怎么把若冰给气成那样?我告诉你,你以后要再敢这样欺负咱们若冰,我跟你没完。” 杜远斜睨了马如龙一眼,也没打算理他,自顾自从他身边走出门。 马如龙却一下子把揪住杜远的衣领,把他给拉了回来,因为盛怒,他的脸变成了铁青色,两眼喷着汹汹的怒火,嗓门陡然提高了一倍:“少给我来这套高高在上的样子,老子见得多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杜远也火了,猛地扬起巴掌,欲往马如龙脸上拍去,却又悬在空中,仰起脸来,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空气如此清新,世界如此美好……一、二、三、四、五……”马如龙愣了,嘟哝道:“这搞啥名堂,装神弄鬼吓人不是?”杜远的眼皮抽筋似地颤了颤,终于睁开了。“我这是制怒……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制怒方法……他娘的我这个怒看来是制不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既是制不住,杜远便跳了起来,一掌拍碎了桌子,指着马如龙的鼻子大骂道:“你他娘的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不喜欢李若冰吗?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凭什么就说喜欢她,凭什么保证他的幸福。何况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更加值得她爱的一个人。” 马如龙不甘示弱,抬手便拍碎了一张凳子,后来觉得气势不够,又摔了两个茶杯:“这我不管,反正若冰喜欢你,你便得喜欢她。否则我便打碎你的脑袋。” 马如龙虽然是个公差,但也算半个武林中人。而恰好杜远也习过几天的武。所以两个人先是提高嗓门对骂,然后互相比赛着用手掌拍桌子拍椅子拍砖头,把房间里可以拍碎的东西统统拍碎了。直到房间里没有东西可以再让这两破坏狂拍的时候,两个人就红着眼睛象两匹狼一样对视着。再后来就扭成了一团。 打完一架的两个人呼呼地喘着大气,又鼻青脸肿地互相搀扶着摸到了酒窖里,你一碗我一碗地开始喝酒。仿佛想用酒把刚才战成平手的耻辱给洗刷掉。 喝到后来马如龙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哭了,眼泪鼻涕哗哗地往下流,一点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一边哭他一边拍着杜远的肩膀:“兄弟你好福气呀,若冰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上你了,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呢?你咋就能让这么好的姑娘为你伤心流泪呢?” 杜远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安祥地微笑着,把一碗碗酒象喝白开水似地灌进了嘴里。 马如龙扯着嗓子大吼大叫起来:“你要不喜欢她把她让给我呀。”然后又继续抱着坛子喝起酒来。把眼泪和酒混合在一起喝进了肚子里,才放下坛子眼神迷离地摇摇头:“你就是把她让给我,她也不会嫁给我的,我就是一个大老粗而已。她怎么会喜欢我呢?”说完脑袋一歪,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杜远一直微笑的脸垮了下来,一直积蓄在他心灵里的愧疚感越来越强烈。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个过去一直存在着的、仅仅是被自己的刻意装出的小丑模样和刻意的遗忘掩盖着的更深刻的真实往事。 杜远象是对着已经沉沉睡去的马如龙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你知不知道曾经也有一个长得跟若冰一模一样的人和我说过跟若冰说的一模一样的话。她让我娶她,可她最后却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当她的男人在苦战的时候,我故意没有去援救。她只好自己去了……后来,咱们两个男人都活了下来,而她,却死了。” 杜远看着呆怔怔地站在酒窖口的李若冰一笑,但笑容中却有着遮掩不住的苦涩:“你说象我这样的男人还值得你爱么?” 李若冰就这么呆怔怔地一直看着杜远,两行眼泪从她木无表情地脸上慢慢淌下。 杜远又喝下一碗酒,笑着说道:“怎么样?偶像破灭的滋味不好受吧。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什么好人,我更不是什么大侠,我也会吃醋,我也会嫉妒。我也会见死不救。为什么你们总是把我当作只会默默付出不会计较的人呢?她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她直到临死也不相信我会这么狠心地弃她们于不顾。” 李若冰慢慢走到杜远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手细细抚摸着杜远的脸颊:“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每个人都认为我这个女神捕应该是战无不胜,应该是一心为公。可没有人想得到我也是一个女孩子。要不就是象马如龙一样,明明喜欢我也不敢说出口,认为我是高高在上的、与他们不同的人。只有你不一样,你把我当成一个女孩,不管知不知道我是女神捕,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所以,杜远,我喜欢你,请你娶我好吗?” 杜远强抑住想把李若冰抱在怀里的想法,摇摇头:“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好吗?你还没有见过其他的世间奇男子。或许你这段时间里会遇上一个比我好千百倍的男人。或许你最终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他。” 第三十九章 什么是爱 卓非凡到达杭州府的时候,正是李若冰他们要进行诱捕进行的那一天清晨。所以当卓非凡咧着快要裂到耳朵边上的大嘴,兴冲冲地找到杜远,想在他面前表表功的时候,杜远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去去去,没看现在我正忙着吗?少在这给我添乱。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卓非凡觉得自己一腔热情地撞到了杜远的冷屁股上,便有些不乐意,呶着嘴蹲在地上一边画着圈圈,一边小声地嘀咕起来。 正和杜远商量如何安排人手的李若冰看不过去,指指很落寞的卓非凡,推了杜远一把。杜远摇摇头无奈地走过去,踹踹卓非凡的屁股,然后用把头歪一歪。卓非凡这才高兴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杜远后头,乐呵呵地随着杜远进了房间里。 杜远开宗明意:“我现在可忙得很,你最好长话短说,我可没什么时间陪你瞎扯淡。” 卓非凡趴在杜远的耳朵边上,刚想开口,杜远就冲着他的脑袋一个巴掌打下来:“我说你别故作神秘好不好,有什么话直接说。” 卓非凡脾气好,到了现在嘴还咧得能看见后槽牙,笑眉笑眼地压低声音对杜远说道:“我找到压制你吸血本能的办法啦。” 杜远一惊,一伸手紧紧抓住了卓非凡的手臂,急急地问道:“什么办法。” 卓非凡被杜远捏得呲牙咧嘴,但他居然还在笑:“我细细想了一遍看过的典籍,终于让我找到一个办法。只要有一个精通道术的人,在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以自身血液为引,便可以将你体内的吸血鬼留下的那滴血给引出来。” 杜远略略有些失望,慢慢松开了握着卓非凡的手,说道:“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人呢?你的法力还没恢复,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懂道术的人。” 卓非凡嘿嘿一笑,手中捏了个道诀,大喝一声:“疾。” 几颗火星在他手指上一闪,又迅速地熄灭了。 卓非凡道:“我这两天已经感觉到我的道胎在我运气行功的时候有了反应。虽然尚不能催动道诀但总算累积了一点法力,大约不要一年我想就能恢复一半功力了。现在咱们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只要你再坚持一年,便可以变回普通人了。你可一定得坚持住啊。” 杜远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等他抬起头时,目光开始躲躲闪闪的不敢再直面卓非凡:“我觉得最近感觉不错,也许……也许我可以压制得住那滴血。” 卓非凡一皱眉:“你不是一直想重新做一个普通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有了机会却反而退缩了呢?” “因为我舍不得。”杜远舔舔略有些干躁的嘴唇,继续说道:“因为我舍不得我这身力气,舍不得那滴血液给我带来的好处。” 杜远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大声道:“只要咱们这次抓住了王胡子,咱们马上就能有钱,马上就有了地位,可是若没有本事,这钱、这地位又如何能守得住。你还记得我们刚到此处的生活么?若是没有能力,咱们迟早还得上街讨饭,迟早还得受人**。” 发泄之后,杜远无力地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沉沉地说道:“我不愿意再过那种不能自保的日子了。” 卓非凡惊异地看着杜远。他不能理解,难道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那么大吗?难道一个人接触了财富权势之后便要把这些身外之物牢牢拽在手上才甘心吗? 有那么一刻,卓非凡真的很想冲上去好好把眼前这人揍一顿,要把这个人揍醒。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杜远苦笑道:“怎么?没有话想跟我说吗?或者你现在想揍我一顿。放心吧,要揍就揍,这次我保证我绝不还手,事后也不报复。” 卓非凡静静地看了杜远半晌,最后却笑了:“我为什么要揍你。” 杜远的脑袋垂了下来,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浪费了你这几天的心血。” “那又如何?”卓非凡微笑着答道:“咱们是朋友、是兄弟。我有义务为你分忧,为你解难。但不代表我有权利干涉你的选择。不过,作为朋友,我会看着你的。如果你真的撑不下去,开始滥杀好人的时候。我也不会忘记我的职责的。” 杜远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朦胧了起来。 你这个傻道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我也曾读过道门典籍。能引出那滴血的不是你的血液,而是你的道胎。如果没有了道胎,你不但做不成道士,连一个健康的普通人也做不成了。我已经毁了你一生的幸福,我不能再毁了你的一身功力。 杜远心里波澜起伏,面上却是哈哈大笑。亲热地搂着卓非凡出了门。 此时一切行动马上便要开始,诸事烦多。李娟和马如龙又各领了一队人先期潜伏于外。李若冰一人忙得焦头烂额。她知道卓非凡肯定有紧要的事情与杜远商量,所以也不催促,只是尽心忙碌。 待杜远和卓非凡出来,李若冰早就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抬眼看见他们俩,便笑道:“你们两个家伙终于舍得出来啦,动作快点,咱们还得赶到牛头山去呢。” 卓非凡刚想答话,杜远的手已经伸过来,把覆在他脸上的面具掀掉,笑着说道:“都是自己人,还戴着面具装神弄鬼作什么。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 其实光论外貌模样,卓非凡长得要比杜远俊朗得多。若是论气质,则两人各有千秋。卓非凡是俊朗之中带着三分阴柔,放在人群之中你也许不会最先注意到他。可一旦看见他后便不会再把眼光从他身上挪开。 而杜远体格魁伟健壮,方方正正的脸上流露出男人的刚强。便像是太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释放自己的热情。无论把他放在哪个角落,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李若冰这几天与杜远接触颇多,倒也见惯不怪。但突然看见往日印象中那个脸色腊黄的少年一下子居然变成了英俊温柔的青年。也禁不住看得呆了。 杜远心里感到微微一酸,但面上却笑得象个拿出刚从别人那买来古董宝贝便拿出来来显摆的暴发户:“怎么样,我这兄弟长得还帅气吧。以后你要见了有合适的姑娘,不妨给我兄弟介绍一个。” 李若冰这才惊觉自己失了态,红着脸跟卓非凡打个招呼,就拉着杜远要上路。 杭州城里这一摊,归李娟负责。出了城门口,李娟带人牵着马交给李若冰时,一看到杜远。她却不象前两天那么粘着杜远。反而把身子一缩,很惶恐地把自己藏到了别人的身后,不敢再看杜远。 杜远很敏感,一下就发觉了,待出城之后,便转过头问李若冰:“那天她也看到了?” 李若冰点点头,又补充道:“我跟她叮嘱过,不许她把这件事往外传。” 看看卓非凡在前面挥鞭催马疾奔,离得已经很远了,李若冰又压低了声音接着说:“我喜欢的是你。” 杜远一愣。 李若冰红着脸但没有低下头,直视着杜远的眼睛,简短地说:“你有男人味,他没有。我喜欢有男人味的人。” 杜远看着李若冰脸上的两抹红霞,然后哈哈大笑。笑完了,笑够了、笑过瘾了,笑得李若冰就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他突然一伸手搂着李若冰的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若冰,我说不准真会爱上你。”杜远低头嗅着李若冰的头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李若冰闭上眼,舒服地靠在杜远的怀里,就象一只慵懒的小猫。 杜远的手指拂过这只小猫的发梢,落在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脸。。 小猫却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凶巴巴地咬在了杜远的手臂上,咬得杜远直心疼李若冰那口小白牙。 “喂,我说,我的皮可厚着呢。别把牙给震掉了。” 李若冰咬得更用力了,直到牙齿真的有点隐隐作痛,直到在杜远的手臂上成功地留下牙印。李若冰才恨恨地松开嘴:“不管是你的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人,以后你要再敢把我推来让去的,我就……” 杜远的脸黑得象暴风雨前夕的天空:“你就怎么样?就不嫁给我了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是不是?” 李若冰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越是着急,脑筋却越是比平时转得慢,李若冰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她是什么意思,急得眼泪珠子都快要落下来了。 杜远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扩大,终于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音。李若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上了这坏小子的当了。 又羞又恼之下,当即便要挣开杜远的怀抱。杜远的双手却象铁钳一样紧紧地搂着她,男人的气息喷在李若冰的脸上,李若冰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 杜远霸道地将李若冰紧紧搂在怀里,大声地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有我的同意,谁也抢不走你,你看,我的手上已经有你的印章了。” 李若冰狡黠地眨眨眼睛:“你的手上有我的印章?那应该代表你是我的人才对呀。” 杜远滞了一下,蛮横地说道:“反正不管谁是谁的人,你,李若冰,从今天开始就是我杜远的老婆,你想移情别恋是不可能的,你要想改嫁是更不可能的。” 李若冰转过身子也紧紧地搂住了杜远的腰,把脸藏进了他的怀里,低声说道:“杜远,我知道你从前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我和你从前的女人不同。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的唯一。请你相信我,不论经过多长时间,不论经历多少风雨。我,李若冰,永远喜欢你。” 在前面策马而行的卓非凡嘴角荡起一丝笑意,在马屁股上使劲挥了一鞭,跑得离他们更远了一些,让这对小情人有自己的独处的空间。卓非凡心里默默祝福:恭喜你了老朋友。恭喜你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第四十章 请君入瓮 唐来福现在的心情很好,他正带着五六个手下正走在富贵巷的弄堂里面。因为有人举报在这巷子里面的一间屋子里,有一个姓黄,名字叫景山的家伙正在聚赌,而且下的注还很大。 抓娼抓赌是每一个公差和低级捕快的爱好,前者无疑可以让你占点手足便宜,而后者则可以充实一下因为给老婆买衣料首饰而有点扁瘪下去的钱囊。 只要一脚踹开大门,拔出腰刀,大喝一声。那些无胆的赌徒便只会抱着头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会在意公差们把桌上放着的赌资顺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便是有一二个惫赖之徒看见也不打紧,反正这些赌资都是要没收的。给捕快还是给衙门并没有什么区别,捕快们多拿点,待会县令还会因为聚赌钱财数额不大而少打你几板子。 所以一到了地头,唐来福一脚踹开大门,其姿势之潇洒,力道之刚猛,足足可以做公差学堂破门入室课程的教学典范。 唐来福定睛一看,里头果然有七八条汉子围坐在八仙桌旁,他便一声大吼:“黄景山,你的案发了,跟爷们到衙门里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那几条汉子却没有如唐来福往日所见的赌徒一样蹲下,而是手腕一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几把长刀短剑,握在了手上,挥舞着向唐来福砍过来。 唐来福大吃一惊,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亡命的赌徒,脚下一软,反倒是避过了当头一刀。他连忙连滚带爬地往后就跑,却哪里跑得掉,他觉得心口一痛,原来一把长剑已从背心插入,将他钉在了地下。 那几个随着唐来福来的公差捕快,原先都是唐来福的酒肉朋友,此时随他一起来占点便宜,哪有什么真本事。此刻见唐来福被杀,早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发一声喊,向后便逃。 那几条大汉哪容他们就此逃走,当下便追了出来,从后面一刀一个,全数将他们砍翻在地。 其中一个独眼龙将刀上沾的血迹随手往裤腿上一抹,跑到另一个大汉身边急急地劝道:“胡子哥,我早说官兵不可信,现在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快跑吧。” 王胡子却一皱眉,疑惑地说道:“不可能呀。若是官军来拿我,又怎会只派出这几个脓包来。” 那独眼龙急得直搓手,又劝道:“不管是或不是官军来拿你,此处已不安全,大哥你还是快点走吧。” 果然远处突然传来了呼喝之声,脚步之声,兵甲碰撞之声。四面八方都有人在高声叫道:“莫走了巨匪王胡子。” “拿住王胡子赏银万两。拿到王胡子的人头也可官升一级,赏银千两。” 王胡子听见四面传来的呼喝之声,也不禁脸色大变,恨恨地一跺脚道:“官军果然不可信,听声音似乎还未合围,咱们往后巷撤。” 于是几个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钻进后巷。未走多久,却又有几个挥动着铁尺地公差扑上。王胡子及他的手下奋起砍翻了几个公差,这才冲了出来。 此时杭州城里不知为何已是一片大乱,到处有人散播着王胡子已经率着三万匪众马上就要攻进杭州城的消息。 一个又一个谣言开始流传。挑拔得老百姓人心惶惶。一开始是些无知的愚夫愚妇紧急收拾起了包袱,要往乡下逃难。后来走的人便越来越多,一些素来以稳重自许的人也坐不住了。 秦楼楚馆乘机带着一票小流氓乘火打劫,先是暗偷,再以后流氓地痞越聚越多,一些穷无立锥之地的穷人也加入了混水摸鱼的行列。他们再不用偷偷摸摸,直接撞开豪门大户的门开始了明抢。 县衙和府衙的公差早已调派不过来。林知府起先还有煞有介事地安排,某某捕头带一队去各衙门护卫,某某捕头带二队去关闭东城门,某某捕头带三队顺西林街巡逻。但他很快发现他手里的这点人马派出去后,便像是一把胡椒粉撒进了海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非但没有止住乱局,连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反而是四处传来某某大户抢、何处起了火等等消息越来越多。幸好此时杭州将军刘坤得知杭州城中大乱,亲自率领大军赶到,一队队列着整齐的队列、拿着寒光闪闪的刀枪的士兵很快控制了各个城门。骑兵部队骑着战马冲进城内,把聚在一处的乱民们用马鞭抽散。饶是有军队的支持,林知府也竭尽全力稳定局势。这场骚乱直到下午才被镇压下去。 待刘坤和林瑞民满头大汗地在府衙里会合的时候,他们这才省起杭州城里还有一个王胡子,赶忙派出兵丁大索四城,可此时王胡子早随着人流混出了城门。 王胡子此时身边也只剩下了三个人,连恰才那个劝他走的独眼龙也不见了踪影。而且个个都灰头土脸,不用化妆都似极了逃难的百姓,怪不得能顺利地混出城门。 年纪最大的一个人擦擦额上的汗水,对王胡子说道:“老大,走了这么久了,看样子官军一时半会是追不上了,要不咱们稍一会吧。” 王胡子一看原来是手下之中,武功最高,资历也最老的八卦掌秦双河。虽然不愿就此休息,但看着这年近六十的老人已是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模样,便生生把拒绝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点点头道:“那咱们便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不过时间可不能太久,这牛头山地势险要,若有埋伏咱们可插翅难飞。” 听王胡子发话休息,几个手下都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下,纷纷掏出水袋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其实现在包括王胡子在内,四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毕竟在出城路上跟公差打了几场,虽然有人自愿留下掩护,但也实打实地硬拼了好几架。加上随着人流一起拥挤出城,体力损耗也极大。自刻一坐下来,身子一松斛便谁都不愿起来了。 暗处隐伏的李若冰看见王胡子坐下喝了水,身子忍不住一动。杜远马上把手覆在她手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先别动手,待他们休息一会,会更加的疲惫,到时咱们再动手把握就更大了。” 李若冰奇怪地看了杜远一眼,虽不明白为何王胡子休息之后反而会更累,但还是信任地冲着杜远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不过一会,坐着休息的几个人精神渐渐开始放松,身上的肌肉一松弛下来,便觉得混身上下无一处不酸,无一处不痛。若是刚刚凭着一股精神血气还撑得住,现在越休息却越觉得手足酸软,连刀也提不起来了。 这时杜远才把手一挥,二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出来,将四人围在当中。草丛中也突然冒出十几个执着弓箭的人,寒光闪闪的箭头正对着王胡子。 四人脸色骤变,心中暗暗叫苦。 王胡子眼光往四下一扫,正好看到了杜远,意外地说:“原来竟是你?怪不得你那天不愿与我结交。” 杜远抱歉地一笑:“对不住了王兄,如果在另外一个场合,另外一个地点,在下很愿意和你结交一番,可惜在下为友人所邀,必须得缉拿你归案。” 王胡子这才醒悟过来,一拍脑门:“原来今天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说怎么会突然有不长眼的公差上门来找我麻烦,我说怎么杭州城里会谣言纷飞,盗贼四起。原来都是你安排的。只是你将这场面搞这么大,不知有多少人家因你流离失所,你又怎么忍得下这心。能让阁下这么重视,宁愿让这么多人受苦也要在我面前演上这么一出戏,王胡子真是荣幸得很哪。” 杜远很老实地告诉王胡子:“其实光对付你一个人倒也不需要这么搞出这么多事来,我搞这么大场面还是为了杭州将军刘坤和杭州知府林瑞民。” 王胡子一时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闹了半天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中,自己却毫不知耻地往脸上贴金,实在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 杜远却象没觉出什么来,继续解释道:“刘坤他们本来想等到你的精锐部下来齐之后,在花灯会上动手,将你们一网打尽,那样死伤的百姓会更多。现在虽然杭州城里的老百姓遭到一点财产上的损失,但是至少比丢了命强吧。” “刘坤为何要对我动手,我不是已经准备投诚官军了吗?”王胡子很不解地反问。 杜远象是一个小学老师一样,耐心地解说道:“这些年你做过多少案子心里应该有数。有多少案子是冤枉栽在你身上的你也应该知晓。要是让你就这么投了官军,万一哪天重查旧案,那你让宣告破了这么多重案的诸位大人该如何是好?何况你在朝中毫无根基,就算是投了官军,你也可能随时将你格杀。现在只有和我们合作方是你唯一的生路。” 王胡子却豪迈地向天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长刀,道:“可惜我从来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阁下的好意我王胡子心领了,若是刚才你下令动手,我确实没有反抗之力,可是现在我精力已复,想要王胡子人头的,便自己上来取吧。” 杜远看着王胡子的眼神就象看着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那眼神看得王胡子很不安:“其实若是刚才抓你,说不定还得损失我几个得力手下,可是现在抓你的话,我不信你还有反抗的能力。” 王胡子刚想问为什么,却觉得脑子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就这么躺倒在了地上,脑子里转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为什么眼前这一脸正气的家伙,笑容却这么猥琐呢? 第四十一章 报销单 大明世祖十七年,在那年冬天的脚步刚刚走到杭州府边缘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了。 杀人如麻、屡次大败官军的巨匪王胡子,居然栽在了苏州县的两个普通的公差手中,被关进了苏州城的大牢里。 消息一传出来,无数的老百姓奔走相告,鞭炮声时不时地在大街小巷响起。茶楼酒馆中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到处流传。 版本1:其实这二位公差是皇上直属的某秘密衙门里的第一号和第二号高手,这次奉皇命乔装混入公门,截获了秘密情报之后,在杭州城外牛头山上,与落了单的王胡子大战了三天三夜,终于以一招万佛朝宗,把王胡子打倒在地,将其擒获。 版本2:那苏州城的二位公差林远和卓越二人,本是峨眉金顶上的高手,师从于一代宗师一眉道长。那一眉道长得知巨寇王胡子祸害苍生鱼肉百姓,为拯救苍生,特命二人下山,在牛头山上凭着两把飞剑尽屠王胡子率领的三千匪众,然后伸出小手指点那么轻轻的一点,便把王胡子点倒在地了。 不过这些版本都是在苏州城以外的其它地方流行,在苏州城里最流行的版本是:那个死要钱的捕头林远带着他那个小跟帮,一时心血来潮去牛头山上踏春喝酒,正喝到痛快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醉鬼跑过来闹事,把这两个家伙打得鼻青脸肿的。打完之后,酒力发作,居然就趴在地上睡着了,恼羞成怒的林大捕头顺手将他带回了苏州城,塞进了大牢里。第二天那醉鬼酒醒的时候发现身处大牢,以为是被识破身份了,就在牢里大叫:“死就死吧。反正我王胡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林大捕头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昨天逮着条大鱼了。 不论外界如何议论,反正杜远和卓非凡最近算是过得非常的舒坦。从府里到县里,一级不拉,统统都发了奖金。数钱数得他们俩手指都抽了筋。 城里的大户也凑了份子,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地把杜远和卓非凡的嘴都给养刁了,现在他们只要尝一口就能分辨出吃的鲍鱼是东海产的还是南海产的。 更有一些曾经被王胡子打劫过的士绅富豪,纷纷解囊给他们奉上私人的谢礼,各级州府县衙和各界百姓送来的锦旗铜牌之类的东西占了半个屋子还多。 杜远和卓非凡商量了一下,咬牙忍痛掏出了三百两银子的巨资,盖了一座‘卓林希望学堂’。这下子各界更是好评如潮,连苏州城的百姓对他们二人的印象也有了很大的改观,总算是再不将杜远叫做‘扒皮捕头’、‘林扒皮’,而改称他为‘狗运公差’了。 而且据知情人介绍,那五十多岁的林大捕头,最近跟李氏豆腐坊那漂亮的老板娘来往密切。也许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结婚。 这个消息虽然让很多人咬牙切齿、痛不欲生,大骂杜远老牛吃嫩草,赖汉娶娇娘。但奈何现在这位林捕头有名望、有地位、有钱财,据说还很可能在近期内调到杭州府任总捕头,所以只能孤灯浊酒对月流泪,转而巴望着这位林大捕头能在新婚之前兴奋过度,心脏病突发而亡。 其实杜远和李若冰的关系并不是象外界传言的那么好,虽然两人有时也如胶似漆,但有时也会吵得面红耳赤。比如说现在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就很不好。 “我说,你们答应的那笔奖金什么时候会到?就算你们是锦衣卫也要讲诚信啊。”杜远一拍桌子,理直气壮气势如虹地瞪着李若冰和他身后的中年人。 李若冰也很生气,怎么这个男人在自己的恋人面前也这么死要钱,又不是说不给,只不过要推迟几天而已。 所以她也拍起了桌子,把眼睛瞪得比杜远还要圆,嗓门提得比杜远还要高:“这次行动中你们俩虽然是出了力,不过也只是带了几个人手来助拳而已,还是靠咱们锦衣卫的内线才下药迷翻了王胡子,整个抓捕行动你们连汗都没有出一滴,你们凭什么向我们要钱。何况你们现在也已名利双收,又是升职又有奖金,哪还来这么多的要求。更何况此案还未破,刘坤和林瑞民还未伏法。我最多再给你们一万两,反正你们收也罢,不收也罢,我是一文钱也不会再多给了。” 一席话砰砰啪啪象机关枪一样砸得杜远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卓非凡赶快上前帮忙。 卓非凡摆出一副豪爽样子,可话里话外句句都带着骨头:“算啦算啦,看样子锦衣卫的预算也挺紧张的,咱们就别难为人家穷苦人了。唉,早知道就和东厂合作了,至少他们内庭出来的人钱要多一点。” 杜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若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算咧算咧,咱们斗不过你们锦衣卫,一万两便一万两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唉,栖侠庄那边还得咱们自掏腰包把欠他们的奖金先垫上。看来以后再不能和不用信誉的人合作了。” 李若冰被气得柳眉倒竖,还待再说点什么,中年男子手一摆,制止了她的发言。 他眼睛一眯,迸出一道寒光。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说道:“区区五万两银子咱们锦衣卫还不放在眼里,两位请稍待两天,两天之后,我自会将银票奉上。” 杜远闻言一愣,这才正眼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只见他鼻如悬胆,目似点漆,颌下留着三络长须,举止之间自有一番风度威仪,可以想见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子。 杜远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请问,您是……” 李若冰傲然说道:“这位大人便是咱们锦衣卫的指挥使、天下第一名捕――无情剑李洪山李大人。” 杜远和卓非凡一听,肃然起敬,赶忙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李洪山这才觉得有了点面子,脸上神色稍稍地好看了些。 杜远搓着双手,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真是对不住了李大人,方才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在此,言语之间多多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李洪山大度地一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为罪,我也就不怪罪你们了。” 杜远红着脸,怯生生地又说道:“李大人言出如山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这点咱们是相信的,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您看,您看是不是打一张欠条更合适些。” 李洪山大怒,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出。 他今天来,本来是想好好观察一下这两个小公差,为下步行动做些打算。可此时真是被他们俩气得七窍生烟,再不想见到这两张脸。 卓非凡却在后头拉着他的衣襟不放他走:“李大人、李大人,林叔他脾气急,说话不是那么中听,您多多原谅……对了,咱们去杭州出差的车费食宿费谁给报了呀?” 李洪山一听卓非凡这话,身形一晃,差点就栽了个跟斗。转过头用冒着火花的眼神死死盯了卓非凡一下,强抑下的怒气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这事你跟若冰商量,咱们锦衣卫中人,吐口唾沫就是个钉,有多少我们报销多少。”说完把袖子从卓非凡手中夺下,大步流星地走了。 卓非凡看李洪山走得远了,这才转头对李若冰说道:“李洪山真的会出钱么?” 李若冰笑颜如花:“本来锦衣卫今年的预算被东厂分了一大半走,所以很可能会扣了你们的赏金。不过这李大人生平最看中锦衣卫的荣誉,最恨的便是有人在他面前说锦衣卫比不上东厂。你们这么一挤兑,李大人为了撑面子,便是不想给钱也得给了。” 杜远笑着拍拍李若冰的脸颊,问道:“看你笑得那么开心,除了赏金,你准备给我们报销多少差旅费呀?” 李若冰笑嘻嘻地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了杜远。杜远抬手接过,略瞟了一眼结尾的数字,惊叫道:“光食宿加差旅费一共要一万两千两,你这是怎么算出来的,就算住皇宫吃龙肉也不用这么多钱啊。” 李若冰眨吧眨吧眼睛,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不要这么多钱,你们当晚入宿悦来客栈,三更时悦来客栈起火,凌晨时才扑灭。一共有二十七间房屋被烧毁。经查是你们引起的火灾,你们当然得赔钱喽,这笔钱当然得报销喽。” 以杜远死要钱的性子,听到李若冰这样说亦不禁面上带了三分朱砂之色,有些迟迟疑疑地道:“若是上边查起来怎么办?若是悦来客栈的老板知道了真的找来要钱怎么办?咱们还是随便报销个千把两的就算了。” 李若冰抿嘴一笑,得意洋洋地道:“在咱们眼里这一万多两银子是大钱,可在李大人眼里也不过大笔一挥便能报销了而已。至于悦来客栈嘛,那里按原先的计划是抓捕王胡子的地点,为免误伤无辜我早已用公费出钱买了下来。所以那的老板现在便是我了。” 杜远和卓非凡尽皆哑然,过了好半晌卓非凡才佩服地拱拱手说道:“李大姐你可真是能赚钱哪。” 李若冰蹦蹦跳跳地来到杜远身边,搂着杜远的手臂,头靠在杜远的肩膀上,无限温柔地做小女人状:“人家马上就要嫁人了嘛,以后买房子生小孩得用钱吧,还有小孩长大一点还得送他上学,再长大一点还得送他进京赶考,再再长大一点还得替他娶媳妇,这哪样不要钱。不趁现在有机会多攒点钱,以后怎么办啊。” 杜远的嘴简直就要合不拢了,想想自己下半辈子便要这么过下去,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忙转换话题问道:“这件案子不是已经快破了吗?只要王胡子招了供,刘坤和林瑞民谎报军功,屠杀百姓的罪行便会败露。李洪山这时候还来苏州干什么?” 李若冰无限慵懒地挂在杜远的脖子上,眼睛都没有睁开:“也许是来抢功劳的吧。反正我马上要辞职嫁人了,这功劳便让给他也没什么的。” 杜远和卓非凡却对望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都带上了一层忧色。 第四十二章 摊牌 “我发现你的笑容很无良哦。”李若冰歪着头看着杜远说道。 杜远眨眨眼睛,很惊诧的说道:“笑?我笑了吗?哦,也许我刚才嘴角抽筋了。” 刚才杜远一看到李若冰代李洪山送来的请柬嘴角便往上扯了一扯,似乎在嘲讽着什么。这个笑容被一直很喜欢观察他的李若冰给发现了。 李若冰郑重地警告道:“你可别对李指挥使打什么鬼主意,他可是咱们锦衣卫历任指挥使中最宽仁厚道的人。也是历任指挥使中破案最多,武功最高,最得皇上信任的一位。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我的师傅。前两天帮你骗钱,我的良心已经很不安了,若是你还想从他那捞什么好处,我劝你不要打这个鬼主意了。” 杜远连忙指天誓日地表白心迹,表示自己坚决听老婆话,跟若冰走。绝不坏了良心,招惹李洪山李大侠。 好容易把李若冰骗走,卓非凡这才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气管炎,只是这次去赴宴,恐怕不是去取钱那么简单。一不小心要是踩到地雷了那可怎么办。” 杜远没好气的答道:“还能怎么办?要真踩坏了地雷便照价赔偿么。” 其实杜远和卓非凡早想得通透,这李洪山这时赶到苏州城来,肯定是案件出现了反复。 武功最高又怎样?王胡子已经缉拿归案,用不着他再出手。 破案最多又怎样?这李洪山现在又不是一名公差,他现在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通俗点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名政客了。作为一名出色的公差,遇到冤案,自然会将案件一查到底。可是作为一名政客,他还得顾虑案件引发的一连串后果。 最得皇帝信任又怎样?听说现在皇帝身体不好,太子又未立。几个皇子互不相让,争夺得正激烈。似他这样做秘密工作的人,手上掌握的黑幕之多,足以震动朝野。象他这种人物,若不早早找一个靠山,皇帝驾崩前最可能杀的便是他。 至于说宽仁厚道嘛……杜远冷笑一声道:“做了那么大官的,还有宽仁厚道的人吗?”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碰着一个官给你大上十好几级的家伙客客气气地给你下请柬,除非是胆子上长了毛,不然也没有几个人敢不去,所以杜远和卓非凡只好硬着头皮去吃这顿所谓的家宴了。 到了李洪山地临时住所,两人规规矩矩地递牌求见,规规矩矩地与李大人请安,规规矩矩地上桌吃饭。两个最善捣蛋的家伙居然规矩地象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老实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只听对面传来忍耐不住的笑声,银铃般的嗓子让两人觉得有些熟悉,抬头一看,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不正是许久没见的李娟么。 李娟笑嬉嬉地打趣道:“你们两不是一向很威风么?‘扒皮捕头’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媳妇了。” 李洪山瞪了李娟一眼,不过眼里的慈爱却掩饰不住:“李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礼貌啦。还不向两位道歉。” 李娟对着卓非凡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对杜远却不太敢放肆,眼睛都不敢看向他。 李洪山无奈地摇摇头,抱歉地说道:“小女被我宠坏了,偌大年纪还这么不懂事,还请两位海涵。” 这下倒把杜远和卓非凡给吓了一跳,想不到这调皮娇俏的女孩竟是高干子女。两人赶快回忆有没有得罪过这小姑娘的地方。 不过他们本就喜欢李娟精灵可爱的性子,何况人家这么大的官都出口道歉了,又哪还好意思去和这小姑娘计较。两人一叠声地连道不妨事。 既有熟人在此,席间地气氛开始融洽起来,再不复刚见面时的拘谨。说说笑笑中,李洪山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杜、卓二人的来历。考察他们的才学。 可惜这两个人都是无比精明伶俐的人物,口风紧得不得了。倒是在一问一答之间,杜远跳跃性的思维,还有卓非凡从容淡定的风范,给李洪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一吃完饭,李娟就被李洪山给打发走了。李洪山把两人领到了书房,终于开始揭开今晚见面的戏肉。 李洪山也不说话,随手抽出一张银票,交给杜远。 杜远接过一看,眉毛挑了一下,又把银票递还给李洪山:“咱们说好的是五万两赏银,外加报销一万五千两的差旅费,大人您是不是拿错银票了。” 李洪山微微一笑,把银票塞进了杜远的口袋,然后才道:“没的有拿错,这八万两银票是你们应该得的。” 卓非凡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李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我二人的。” 李洪山哈哈大笑,拍着卓非凡的肩膀说道:“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两位都有大材,在这苏州城里委屈了。这里还有两份委任状,你们是想到福州府做总捕头,还是想到锦衣卫历练历练,当个六品的巡查使。自己挑一份填上名字便成了,当然我还是希望两位能到锦衣卫来好些,毕竟福州府虽然油水多一点,但是我与二位一见投缘,还是希望两位能到我手下来。” 杜远却一个立正,把胸脯挺得直直的,脚后跟一碰,碰出的响声把李洪山吓了一大跳。他大声地开口说道:“多谢李大人好意,我读书虽不多,不过常听人说起过,匈奴未灭,何以成家、职下虽已年老体衰,不能去边疆从军。但是在这破案的紧要关头,实在是不能就此离开,还请大人暂时收回成命,待破案之后,再让我二人离任。” 李洪山头上开始冒汗了。他是个高官。做了高官跟人说话就得讲道理、讲原则。可是这回怎么听这道理这原则都在杜远那一边、可他偏偏又需要把这家伙给调走,才方便把这桩案子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就很痛苦。 不过在这杭州府里就数他这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的官最大,他得负责收拾手尾,以免引起朝野的震动。这是皇上的意思,当然他也打了一点点小算盘。 所以他只能继续跟杜远和卓非凡推心至腹:我说老杜啊,我说小卓啊,这到哪不是为朝庭做贡献呢?朝庭公差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得往哪里搬。再说这案子已经破得七七八八了,缺了你们俩照样能够抓住幕后原凶。 可是耐不住杜远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口口声声地说他就是苏州城里一颗小小草,只要能为苏州城的绿化做上哪怕小小的一点贡献他都义不容辞鞠躬尽粹死而后已,何况在案子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离开一起战斗一起学习一起工作的战友们他就是个逃兵,而逃兵是丢人的杜远他不愿意丢这个人。 李洪山就发了火,接连摔了七八个茶杯说你以为你个小小的捕头算是什么玩意什么东西,你以为没有你案子就破不了没有你朝庭就没别的能人?朝庭把你调走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如果都象你这么违抗朝庭命令那朝庭还有什么威信,还亏你是个捕头主管一县的治安工作看起来你别说做总捕头就是做个捕头你也是很不趁职的。 杜远于是就不说话,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悲愤心情,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十足一个被冤屈的忠臣义士模样。 卓非凡也很配合,适时地垂下头,一双手掌使劲握紧,捏得啪啪地作响。 李洪山的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他是要把两个忠于职守的好公差好捕头给调开好方便他包庇罪犯,这是他从没做过的事,以清廉忠正自许的他心肠一下子就软了,实在是不好再对这两个人斥骂下去,所以只好挥挥手说道:“你们俩先回去考虑考虑再跟我回话吧。” 话一说出口李洪山就后悔了。他仔细研究过这两人在苏州城的经历,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人是初出茅庐的公差,说不定是朝内某方势力派来搅乱朝局的卧底。何况刚才在饭桌上一席对话,显示出这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又怎么会被他一句要调走的命令激动成这个样子。 想通了此处,李洪山看着杜远和卓非凡的眼神里便带上了玩味的神色。 待出了大门,卓非凡才不解地问杜远:“拿着一笔钱远离是非,这不是你一向的希望么?为何这次非要留下来不可。” 杜远苦笑道:“那时候我无牵无挂,身边只有你一个朋友,只要你不多事,我又何苦给自己没事找事。可是现在若冰已经深陷在了这件案子里面。她这个人脾气又倔,万一她非要追查下去那不是危险得很。我只能留下来帮她了。” 杜远没有劝卓非凡先走,因为他知道劝也劝不走他,而且有卓非凡在这里,他还能多一个商量的对象。 卓非凡低头沉思一会,又问道:“咱们留在这儿可危险得很,说不定那李洪山或是别的什么人便会对咱们下手,你可想到什么解决办法。” 杜远叹了口气:“先随我去办一件大事吧,这事若处理好了,咱们这回也就过关了,若是处理不好,咱们也只能带着若冰跑路了。好在是赚了点钱,就算是做不了公差好歹也能投点资做个个体户。” 卓非凡鄙视地看了杜远一眼,反唇讥道:“真没出息,凭咱俩的能耐,怎么也得混成个资本家才马马虎虎算过得去吧。” 第四十三章 意料之外 杜远终究还是没能与卓非凡干成那件大事。 他本想来个上屋拆梯,想个法子把王胡子给放了,可没曾想居然还有人先他一步动了手。在当天夜里,王胡子就被一群蒙面人给救出了大牢。 就这个劫狱事件,官方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但是在官府内部,王胡子逃狱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杜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长笑三声,当即摆开笔墨纸砚,就准备写辞呈。他对卓非凡的说法是咱们既然已经名利双收,你大哥我也找到老婆了,不如赶快抽身走人,省得惹麻烦上身。 卓非凡就嘿嘿嘿地对着杜远笑,问,如果你那老婆一心想要把案子查到底你又怎么办。 杜远很自信很骄傲地说,咱们家还是我说了算。 其后的事实证明,杜远说得一点也不算。 当李若冰哭得梨花带雨,抽噎着扑到杜远怀里的时候,杜远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马上反水,改变了主意。 李若冰是因为李娟而哭的。 因为李娟与劫狱的蒙面人搏斗中,一不小心被王胡子劫持了去。 和李若冰一起来的,还有李洪山。李洪山象一下老了十岁似的,面容憔悴,两鬓多了好几络白发。 他能放下面子,来这里找杜远和卓非凡是因为王胡子留一的一张纸条。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天之内,让抓我那个人来见我,你们知道我在哪里的。 杜远拿着纸条看了大半天,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着李洪山的面撕下了自己的面具:“李大人,在下本名杜远,与鄙师弟卓非凡二人奉师命入世历练。本来不想多事,不过既然此事已牵扯到我的身上,而且还关系着李娟的性命,看起来不管是不行的了。” 杜远一扯下面具,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但面容由一个老头子变成了年青人。一身的气质也由猥琐变成了无比的自信。 李洪山乍见之下,不由一愣。 杜远的眼神转向李若冰,李若冰却一低头,避开了他的注视。杜远心里又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李洪山说道:“王胡子一案牵扯甚大,若李大人还想要我们师兄弟二人帮你,请将前因后果详细讲述一下,省得咱们师兄弟不知进退,反而坏了李大人的公事。” 李洪山也是果断之人,生平也曾历经大风大浪,现在一镇定下来,马上便做了决定。简短地介绍道:“涉入王胡子案中的,绝不止杭州一府的官员,若是深究下去,整个江南七成以上官员都将遭到逮捕。皇上自征蜀失利后,身体一直不好。太子未立,诸皇子争位。此时若有如此多的空缺出现,则朝庭争斗更将白热化了……” 卓非凡开口打断李洪山的话:“时间紧迫,大人只要告诉我们谁想保住江南官员,谁又想把这案子揭开,他们又有多大的实力便行了。” 李洪山虽被卓非凡打断了话头,但却毫不生气,反是赞许地看了一眼卓非凡,说道:“江南是四皇子的地盘,四成以上的官员都偏向他,他自然不希望江南官场震动。可惜此案连皇上都略知一二,他在朝争中已处下风。扯开关系还来不及,所以他不可能帮助我们。最想揭开此案的是二皇子,自皇长子逝后,他在诸皇子中居长,势力大增。可那只是在京城中而已,所以他最想在地方培养一批势力。东厂的大档头陆雨轩陆公公是二皇子的人,所以东厂有可能派人过来查探。” “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杜远接口问道。 李洪山摇摇头:“东厂与锦衣卫一样,同属秘密机构。甚至东厂要比锦衣卫还神秘一些。我没有太多的情报,只晓得他们在杭州一带,至少有上百名人手。再加上从外地紧急调来的,和京里来的人手,至少有四五百人。领头的是谁我还没查出来。” 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一眼,心知李洪山还不信任他们,没有把实话都讲出来,但让他说了这么多,也属难得,所以也不再逼迫,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知王胡子的据点在哪,明天我好去拜访他。” “王胡子现在据守在黄岗山上,手下虽经我们调动军队连番打击,但实力尚在。估计现在还有八百余人,而且都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为匪的心腹死党。上次自秦双河暴露后,王胡子防范更加森严。现在里面的内线都被他清除干净了。我现在只能把若冰留在这里协助你们,马如龙和其它人手我得用来防范东厂,暂时不能与你们一同行动。明天的一切只能靠你们了。” 看起来李洪山最近受了太多的压力,风度仪表已顾不得了,说完话只是冲着杜远他们拱拱手,便急匆匆地调派人手去了。 杜远看看正在**的李若冰,叹息一声,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可喜欢狼?” 李若冰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杜远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在草原上,狼以捕食兔、羊为食。牧民对狼又怕又恨。可若有一天,草原上没有了狼。你说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喽,狼是恶兽,把恶兽都消灭光难道不好吗?”李若冰反问道。 “当然不好,兔子和羊再没有了天敌,便会越繁殖越多。他们的食量又大。很快便把将草场中的草全部吃完。那样一来,草原就变成了沙漠,兔子和羊都会成群成群的饿死。”杜远抚着李若冰的头发慷叹道:“你是锦衣卫中人。锦衣卫之所以不隶属刑部,是因为他的职能跟刑部不同,他最终的目的不是消灭罪恶,而是保持一种平衡。既不让狼太多,把草原上的羊都吃光了。又不能把狼全部杀死,让羊群无限制地繁殖。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卓非凡亦开口说道:“其实天道不重善恶,首重的乃是平衡。除非你有能力在打破这个平衡之后,再创造一个新的平衡,否则平衡一旦被打破,受害之人会更多。” 杜远和卓非凡的一席话,完全颠覆了李若冰的思想。自李若冰加入锦衣卫以来,所有人都告诉她锦衣卫中人做的是惩奸除恶、济世救民的工作。她从来不知道锦衣卫也要故意放过罪犯,也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可是事实毕竟摆在眼前,自己最敬重的恩师居然想要维护杀人如麻的贪官,而一向认为是特务机构,为她所不耻的东厂居然要揭露弊案。思想混乱地她闭上了眼睛,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摇摇欲坠。 杜远紧紧地搂住李若冰,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她温暖,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道:“若冰,你虽然聪慧,可你不适合官场上的生活。等我们把李娟救出来之后,咱们一块弃官不干了。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个庄园,再把小卓给拉上,让他给咱们当保姆,帮咱们带小孩。你看好不好?” 卓非凡大声抗议道:“你们怎么能这样,一点不顾旁人的意见就做了决定,我是绝对不会当保姆的。” 杜远瞪了卓非凡一眼,威胁道:“要不做保姆,要不做奶妈,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如果两条路都不选,我就把所有钱卷了就跑,让你一个人留这继续当个穷公差。” 李若冰纵然满腹心事,也被这两人一搭一挡地给逗得笑出了声音来,把头埋在杜远的怀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卓非凡笑道:“你对不起他什么,杜远早嫌这面具掩住了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相貌,巴不得早日寻个机会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倒是你要多加小心,我认识杜远这么长时间了,晓得他喜欢处处留情。你要不把他给看牢点,小心回头他给你弄出个三妻四妾出来,那你可就得独守空房了。” 李若冰俏目一瞪,两手插腰,十足一个母老虎的架势便摆了出来,一股王霸之气震得杜远俯首贴耳。还没等李若冰开口,杜远便指天誓日赌咒发誓地保证此生绝无二心,绝不给现在的李大小姐,未来的杜夫人添麻烦,绝不敢再娶别人。 卓非凡笑里藏刀,假惺惺地劝解道:“说起来杜远另娶他人倒是不敢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不过偶尔应酬应酬,风花雪月一番。吃吃花酒,调戏调戏姑娘什么的可就难保了。” 杜远气急败坏地怒喝一声,指着卓非凡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小人,若不是我在外面辛苦赚钱,你早饿死了。今天你居然还敢落井下石。”说完随手推了一把卓非凡。 这下子玩笑便开大了。 原来卓非凡是修道之人,同情心最重。平素里老喜欢养些小猫小狗什么的。他被杜远推了一个踉跄,正好踩在了他收养的一只小猫身上,那小猫‘喵’地惨叫一声,含恨吐出一口鲜血,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会动了。 卓非凡一下面如死灰虎目含泪,颤抖的双手爱惜地抚摸着那只小猫,嘴唇抖动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远以下愧疚,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吧,待会我为它挖个坟,顺便再立个碑你看好不好。” 李若冰见卓非凡如此难过,也开解道:“不如我再去为你买两只小猫赔给你好不好。” “对对对,上次你不是看中了一只狮子狗么,待会我就去为你买回来。喏,这还有一万两银子,就当是我赔给你的好了……嗯?”杜远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这猫没死,你看它又动了。” 卓非凡失望地拉住杜远的手道:“如果我现在把它弄死,你刚才说的还算不算……” 第四十四章 杀意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屋里。暖洋洋阳光照得人很舒服、很慵懒。 李洪山固执地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只是用阴郁地眼神静静地看着屋外阳光普照的大地,却始终不肯走出黑暗,融入阳光的怀抱。 这是他自接任锦衣卫指挥使后便养成的习惯。 门被轻轻地敲响,李洪山眼中闪过一丝疲倦的神色,但在马如龙进来的时候,他又变成了精力充沛神色坚定的锦衣卫指挥使。 马如龙恭敬地低下头:“他们已经上路了。” 李洪山‘嗯’了一声,曲指击打着桌面,却没有再作声。 马如龙静静地等着。 过了良久李洪山才开了口:“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一共六百八十七名弟兄已经集结在城外,骁字营统领邹大人已经率五千人马,悄悄往黄岗山进发。就等大人一声令下,咱们马上可以和他们会合。” 李洪山满意地点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个忠实的手下。心下给马如龙下了一个评语:行动迅速,办事干脆利落,可惜还是不能独挡一面。然后又把目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子里又陷入寂静之中,只余下李洪山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 又过半晌,当把目光收回到马如龙的身上时,李洪山脸上已无傍惶软弱,只余下了坚毅:“马上出发,一到黄岗山下,立即做好行动准备。待他们三人一下山,不管是不是救出娟儿,立即格杀杜远和卓非凡。若冰儿阻挡,就先将她拿下。然后再配合邹大人攻打黄岗山。” 马如龙身子一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洪山,道:“大人,他们可是……” 李洪山摇摇头,缓缓地说道:“我知道若冰喜欢那个杜远,但此二人来历不明,此时已没有时间去查明他们的来历。只有把危险消灭在最初,我才能放心。” 顿了一顿,李洪山的目光又转向了屋外阳光普照的大地,轻轻叹息一声:“朝堂上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我须得立即赶回京城。” 马如龙嗫嗫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李娟呢?”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李洪山淡淡地说道:“听天由命吧。” “不愧是锦衣卫的正三品指挥使,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李大人果然是杀伐决断之人哪。”一个讥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马如龙立即抽出刀护卫在李洪山的身前。不过李洪山脸上却似乎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道:“陆公公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润润喉,何必鬼鬼崇崇地躲在门外呢。” 门无风自开,一个面白无须,高挑个子的清瘦老人负着双手面带微笑地走进屋里。 这人并没有一般太监猥琐自卑的神情,反而气度高轩,无论行走站立都自有一番威仪。 李洪山站起身行了一个礼:“不知陆公公突然驾临有何见教。” 陆雨轩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马如龙。李洪山会意地对马如龙挥挥手。 马如龙不甘地瞪了一眼陆雨轩,向李洪山躬身行了一个礼,缓缓转身出门。 在他经过陆雨轩身边时,陆雨轩突然出手,翻掌在他后脑轻轻一拍,马如龙便栽倒在了地下,动也不动了。 李洪山悚然而起,戟指怒喝道:“陆公公,你这是何意?我十万锦衣卫可不是任你欺负的软柿子。” 陆雨轩含意不明地一笑,道:“可惜你虽有十万锦衣卫,可在这杭州府却一个手下也没有了。” 李洪山瞳孔一阵收缩,阴沉着脸说道:“难不成东厂现在已经可以调动锦衣卫了么?” “我东厂虽调不动锦衣卫,不过有这件东西在,却又不可同日而语了。”陆雨轩慢吞吞地取出一样东西,在李洪山眼前一晃。 “金牌令箭!”李洪山失声惊呼:“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皇上已经决定立二皇子为太子了么?” 陆雨轩摇摇头:“昨日我已命浙江布政使贺卫处死了刘坤和林瑞民二人,以贪渎之罪将他们名正典刑。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在为二皇子做事么?” 李洪山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身形略微有些摇晃,惨笑道:“是了,我早该想到了,东厂大档头若参与皇位之争,皇上又怎么放心。” 说着说着,李洪山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这一辈子为皇上忠心耿耿地办事,为何皇上要如此对我。” 陆雨轩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反问道:“若你真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又何必与诸皇子眉来眼去呢?” “我那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陆雨轩脸上的笑意更浓烈了:“或许你是为了自保,或许你已经卖身投靠某位皇子,或许你正准备待价而沽。可这又有什么打紧的呢?你手上掌握的秘密太多,多到足以左右朝局,多到足以让皇上寝食难安。你又怎能不死。” “那么你呢?东厂掌握的朝野秘辛比锦衣卫少多少?” 陆雨轩眼中的讥诮之意不知是对着李洪山还是对着自己而发。但他依然耐心答道:“我是内庭中人,皇上早有明旨颁于天下,内庭永世不得干政。我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而已,你却还是皇上任用的一名官吏,你我又怎会相同。” 李洪山默然。 陆雨轩等了良久,见李洪山还在那儿**,心下有些焦躁:“李大人,我时间不多,待会还得赶去黄岗山。您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要我帮你?” 李洪山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指住了陆雨轩:“蝼蚁尚且偷生,我命由我不由天。早听闻陆公公号称大内第一高手,却总无缘切蹉一翻。今日有幸能与陆公公一较高下,李某倍感荣幸。” 陆雨轩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心已乱,你打不过我的。” 李洪山惨然一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说着一道华丽的剑光闪动,径直划向了陆雨轩的脖子。 李洪山的剑叫做无情剑,可他人虽无情但却不能绝情,再加上他心已大乱,一套无情剑法竟被他使得破绽百出。虽然剑势如狂风暴雨般激烈,把陆雨轩整个人都给笼罩在内,但是在关键之处,却总不能做到运转如意。无情剑本讲究一击必杀,剑势拙朴却威力极大。此刻陆雨轩见他剑势越凶,脸上神色却越是安详。两手始终负在背后,只凭身法左躲右闪,却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李洪山的剑锋。 “李大人,你今日便算能躲过此劫,必也不能再返京城。只能一辈子东躲西藏,或者远赴边疆做个化外之民。你已到如此境地,不如与我好生一战,也不负我辈武人风采。何苦还耍这些心机。” 李洪山闻言神情一肃,收剑回防。漫天的剑雨顿时化为无形。 李洪山肃容对陆雨轩行了一礼,道:“陆大人所言极是,是在下的不对。请再接我这一剑试试。” 手中剑缓缓向前伸出,李洪山不丁不八立于当场,说是要陆雨轩接他这一剑试试,却稳稳地握着手中剑而不出手抢攻。 陆雨轩这回终于露出了赞许之色,点头道:“无情剑专刺多情人。以守为攻,以静制动。李大人好剑法。” 法字尚未说完,陆雨轩已揉身扑来,动作快如闪电,毫无半点预兆。 李洪山退,疾退。 因为他没有找到陆雨轩的破绽。所以他只能一退再退。 奈何室内空间有限,加上陆雨轩身法可以说得上是快如闪电,当真是冠绝天下。李洪山哪退得过他。 所以很快便被陆雨轩逼到了墙角,李洪山一咬牙,脚往墙上一蹬,借力向着陆雨轩连人带剑飞刺过去。 陆雨轩厉啸一声,居然扑进了李洪山的怀里,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终于伸出,连环击打在李洪山的胸前。一掌接着一掌印上去,每击一掌,李洪山便吐出一口鲜血。 眼见李洪山败势已成,他的眼中却突现喜色。手中长剑突然如灵蛇点头,倏然回首刺向陆雨轩的胸口。 陆雨轩轻叱一声,一双铁掌竟变得柔若无骨,幻出白色光晕,轻轻在李洪山胸口一拍。 就这么轻轻地一拍,李洪山手中的剑便像是一条突然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下子便软软地垂了下来,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无情剑不愧是无情剑,对人无情,对已也无情。居然以身作饵。若不是我留着一手,这次便要栽在你手中了。”陆雨轩淡淡地说着,仿佛刚才连番恶斗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热身,依然是那么的气定神闲风度翩翩。 李洪山倒在地上,不停地吐着鲜血,勉力说道:“陆公公,能……能不能……放过,娟儿。” 陆雨轩看着李洪山披头散发英雄末路的模样,心里一动,虽然和他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但对这老对手心中也很敬佩。此时见李洪山低声下气的向自己哀求,不觉生出凄然之情。 但他仍淡淡地反问道:“咱们都是同行,该如何行事你该晓得的。便是你锦衣卫做事,可有斩草不除根之时?” 李洪山大吼一声,怒目圆睁翻身跃起。怎奈身受重创,方才跃起一半,便后力不继,再喷一口鲜血,头一歪,就这么溘然逝去了。 陆雨轩弯腰合拢李洪山死不瞑目的双眼,轻声说道:“官场犹如战场,咱们这种人本就手上沾满鲜血。遭遇横死也不过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而已,你就好生的去吧。”说完转身叫道: “来人。” “在。”门外轰然就喏。 “李大人遭刺客狙杀,不幸以身殉职。你们将他好生葬了。” “是。” “马如龙护卫不力,使李大人遭遇不测,给我拔去官服,打入大牢。” “是。” “命令各部直奔黄岗山,到达之后立刻发起进攻。凡有在山上的,一个不留,杀!” “是。” 暖暖的阳光照在陆雨轩清冷的脸上,却总也化不开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 -------------------- 昨日携妻归家,呼朋唤友,齐聚一堂。忽见一清丽女子翩翩而来,喜甚。近之,乃发现是余前任女友,憾甚。归家后见余妻面有不愉之色,遂欲以吻消火,现口舌均破,痛甚。 第四十五章 酒国英豪 杜远这人一向有喜欢臭美的毛病。若是戴着那副猥琐不堪的面具时还好些,穿得破旧些杜远倒也不大在意。可一旦以本来面目示人时,杜远一向都穿得整整齐齐,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卓非凡曾经就这个事嘲笑过他,说他像个娘们似的爱打扮。杜远反驳说他是吸血鬼出身,贵族文化已经深深渗入了他的血液,吸血鬼本就是既神秘,又浪漫,还很优雅,最具贵族风范的族群。卓非凡哈哈大笑,说你这家伙太不老实,你是在快死的时候被咬伤的,昏迷之中也不知道咬你的是吸血鬼还是僵尸,所以你成天一边拿着将臣老祖说事,一边假模假式的自称是吸血鬼,真是标准的两面派。 不管卓非凡怎么讽刺,杜远一概我行我素毫不理睬,自当是过耳清风听过便算了,照样对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照样一开心或是一不开心的时候就举手向天狂呼:将臣老祖。 不过一个人穿戴整齐,善于打扮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加上杜远英俊的相貌和翩翩的风度能让花痴女人一见之下思维暂时停顿。 王胡子一看到杜远就开始**,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也睁得老大。杜远见王胡子这副模样心里暗暗得意:看来我的外形还是蛮有杀伤力的,果然是英俊不凡哪,连男人看了都要发呆。 不过杜远这人一心为公,虽然看王胡子**的样子心里很得意,但是顾及到还要救出李娟,所以他还是很不情愿地‘咳咳’两声,提醒王胡子可以开始说话了。 王胡子果然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拱拱手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居然如此年轻,更没想到原来你就是锦衣卫的李大人,真是失礼了。” 杜远眨眨眼睛,不解地问道:“什么锦衣卫的李大人,你确定你没搞错?咱们不是认识吗?我哪是什么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 “是你搞错了吧。”王胡子反而很生气,拍着桌子怒吼道:“我不是留下字条叫李洪山来和我谈判么?他既不来,你来干什么?难道你能替他做主么?” 杜远很委屈地拿出字条递给王胡子:“不是你说要我来见你的吗?你以为我想干这差事啊。” 王胡子接过字条,瞟了一眼便很干脆地把字条撕得粉碎:“你不知道我只上过三年私塾么?这字条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我的字哪有这么好。” 杜远只能苦笑:没办法,又被人给晃点了。 王胡子看着杜远这副窘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来了也好,上次在杭州城里,你害我折损了十二名兄弟。后来我被抓时,官军又趁起围攻我山寨,又有三百四十七个兄弟遇难。究其原因,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设计抓我,官军哪有那么容易得手。” 王胡子话音刚落,周围的一众手下马上拔出了刀,两眼死死地盯着杜远,仿佛恨不得立时就把他给生吞了。 杜远神色不变,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对王胡子说道:“为了见你,我可是昨晚就连夜赶来的,连早饭都没有吃上。就算你要杀我,总得先让我吃顿饱饭吧。” 王胡子奇怪地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没好气地说道:“饭没有,酒倒有一些,你喝不喝?” 没等杜远回答,王胡子把手一挥,十几个大酒坛子便被搬到了杜远的身前。王胡子勺了一碗酒,对杜远说道:“我曾经说过,不论你是敌是友,都要和你痛饮一番。可惜今日之后,我们再无共饮的机会。来,我先敬你一杯。” 说罢咕咚咕咚便把一碗酒倒进了自己肚内。 杜远一看,那碗是海碗,里面约摸可以盛上一二斤白洒。但杜远酒量甚豪,加上体质特殊,所以倒也不惧。亦是咕咚咚把酒一口喝干。 王胡子边上又转出了一个人,亦举着一碗酒过来敬酒,杜远待要推辞,他却阴森林地说道:“我弟弟死在了杭州城里,我碗酒我是代他敬你的。” 于是只好又喝。 还没等杜远喝完这碗酒,已经有二三十号人排着队举着酒杯等着敬酒,门外也传来了一大群人奔跑的脚步声,看样子那队列还有延长的趋势。 杜远本待不喝,但看着王胡子等人一脸嘲弄,骨子里的那股一不服输的劲儿反倒是起来了。也不和这帮子家伙多说什么,来一个便干一碗,来一个便干一碗。不大会功夫已经喝下了十来碗白酒。 这一二十斤白酒喝下去,吸血鬼也顶不住了,杜远的脑袋一阵子发蒙,酒精不停地在肚子里面翻腾着。杜远眼神迷离,开始摇摇晃晃了。 所有人都看出杜远快要撑不住了,可杜远还在强撑着。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碰一下碗,便一仰脖子喝下一碗酒。 喝到第三十七碗时,杜远喝到一半突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把清澈地白酒染成了血红。 杜远若无其事地一笑:“不好意思,把酒给吐出来了。”言毕把余酒一口喝干,又自顾自地倒了满满一碗酒,对着众人道:“我再自罚一碗。” “慢。”王胡子面色凝重地站起身,端着一碗酒走到杜远面前说道:“这碗酒我陪你一起喝。” 两只碗重重地撞在了一起,两只青瓷白花碗上同时出现了缺口,杜远和王胡子将酒同时一口喝干,相视长笑。 王胡子挥退众人,大力地拍着杜远的肩膀说道:“能喝酒喝得这么豪爽的都不是什么坏人,咱俩的恩怨算揭过去了。” 杜远心中腹诽:能喝酒的都是好人么?官场中人谁不会喝酒,恐怕把你逼得走投无路的那帮家伙酒量也不会太差吧。 不过面上杜远可不敢露出不恭之意,毕竟自己和李娟两条小命都在人手里拽着呢。就算自己杀得出去,李娟也是死定了。 所以杜远诚心诚意地劝导道:“小王哪,你还是收拾收拾包袱赶快跑路吧,听我家那口子说,骁骑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马上便会包围黄岗山了。我也不能在这多待,你还是快把李娟交给我吧。” 王胡子吃了一惊:“难道官军连谈判都不谈了么?布政使贺卫不是一直想招安我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案子牵扯了多少官员进来,莫说有人不想让你被招安。便是你真被招安成功,你最终也逃不了一死。” 王胡子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知道我是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官军围剿越来越频繁,做强盗是做不了多久了,我也只想为兄弟们谋个出路而已,想不到连这都没办法做到。” 杜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胡子虽说算不上什么侠盗之流的人物。但为人豪爽,平素虽然也曾骚扰百姓,但是为恶不倒也不多。可惜名声太响,为那些龌龊官员所利用。现在想要回头走正道已不可能了。 杜远此时酒气上涌,侠义心肠发作,当即取出地图指着南海边上的岛屿对王胡子说道:“唯今之计,你只有乘着朝庭水师尚弱,出海暂避风头。等风声小了,再回来也不迟。不过你的行动越快越好,若是等骁字营合围黄岗山,你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胡子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道:“对,现在陆上已经待不下去了,只有泛舟海上还有一线生机。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后但有差谴,我王胡子随叫随到。只是今日再不能和兄弟痛饮下去了,我要收拾行妆马上转移。你先把那丫头带走吧,来日咱们有缘再聚。” 两人都是行事但凭好恶不问因由,豪爽果决之人。王胡子马上叫人去把李娟领到山寨门口。然后拱手作别。 待杜远到了大门口,容颜憔悴的李娟已等在那儿。她从小到大都被人百般呵护,从未经过风雨。虽然也是个锦衣卫,但危险任务有谁敢让她出,她到底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孩而已。前日她被王胡子绑票,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门外的土匪虽有王胡子的严令在,不敢进来骚扰。但污言秽语却总是难免。把这小丫头吓得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乍见熟人,也不管从前是多么的害怕这个妖怪,不由扑到杜远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杜远看这娇俏刁蛮的小丫头被吓成这个模样,心中怜意大起,轻拂着李娟的秀发,温言抚慰道:“好了好了,有我在这,没有事了。”李娟却不理他,依旧扑在他怀里哭声不止。 看看李娟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把的往自己衣服上抹,杜远打趣道:“咱们的未来女神捕怎么成了一个花脸小猫了。你现在就不怕我这个妖怪了吗。” 李娟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你的样子有多可怕,人家那天是被你吓着了嘛。” “怪我怪我,那天我一时心情不好,倒累得李大小姐给吓坏了,我向你做揖,我向你认错。” 李娟破涕为笑,娇嗔地轻轻捶打着杜远。杜远装作害怕的模样,躲躲闪闪地抱着头不敢还手。 嬉闹了好一阵,杜远见李娟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便拍着李娟的肩膀说道:“咱们动作可得快点,若是王胡子又反悔了可不好办。” 李娟温顺地点点头,携起杜远的手一同下山,边走边问道:“杜大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呀,我本以为还得受几天罪呢。杜大哥你不知道呀,那群土匪这几天一直在门外骂我,还不让我吃饭。以后你一定得帮我报这个仇。” 这小姑娘初脱险境,又恢复了她娇俏的样子。当初虽曾被杜远疯狂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但大多数小女孩子心中有着大侠骑着白马勇救佳人的情结,此次她虽吃了苦头,但儿时梦想居然成真,居然真的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年青英雄孤身救他脱险,一时间心中又是羞怯又是欢喜,不由对杜远好感大增。 杜远的面色却凝重起来:“我乘着夜色先来,若冰化妆成我的样子,和小卓在后面拖延时间。咱们若不快些,只怕这下山的路上会有些麻烦。” 李娟哪知其中内情,只觉得有父亲在此,谁敢对他们不利。拍着胸脯保证道:“杜大哥你放心,有我爸在,就算是刘坤也不敢动咱们。” 杜远目光深隧,望着远方的飞扬的尘烟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第四十六章 道门中人 当杜远他们四人会合到一起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若冰和李娟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个女人的泪水像是流不干一样,哭成了一堆。 杜远犹豫再三,始出言打断了她们:“小娟,时间紧迫,你先回苏州城吧。” 李娟霍地转身,抓着杜远的手急急地问道:“你们呢?你们要去哪?” 李若冰抱歉地看着李娟,杜远搂住她的腰,对李娟解释道:“咱们要走了,再不走怕是你父亲就要对我们起杀机了。” 李娟眼中含泪,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远和李若冰,摇着头叫道:“骗我,你们骗我。我爸怎么可能要杀你们。你们是不想帮我了是吗?” 李若冰刚想辩解,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们说的没错,若不是我,原本现在在这里等着你们的便应该是锦衣卫的杀手了。” 杜远心中一震,自他变成吸血鬼之后,五感的灵敏度远超常人。本来若是有人接近他方圆三十丈内,他都可以听到脚步声,哪怕是此人练过轻功。可听声音,说话这人已距他不足五丈,杜远却一无所觉,这是自他逐渐恢复吸血鬼能力之后从来未曾发生的事。 那人慢慢地踱步出来,走到四人面前。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李若冰惊呼出声:“东厂陆公公。” 陆雨轩神情郁郁,静静地立在当地,道:“我倒还小看你们了。想不到你们居然能抢在之前,将王胡子给放跑了。” 杜远心下对陆雨轩忌惮非常,但面上却笑嬉嬉地道:“多谢陆公公夸奖,不知陆公公此来有何见教?” 陆雨轩却不理他,转脸看着脸上犹带着泪痕的李娟,目光中露出怜悯之意,但很快又一闪即逝。淡淡地道:“你们自栽吧。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杜远惊惶地摆着手,身子有意无意地往前跨了一步,正挡在卓非凡前面,对陆雨轩说道:“陆公公是不是弄错了,咱们可都是锦衣卫的人,和王胡子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卓非凡从他后面闪身而出,手中拿的手弩正对着陆雨轩。轻轻一扣扳机,一篷铁砂便罩向陆雨轩。 杜远和卓非凡配合密切,一待卓非凡扣动扳机,立时扑上前去,挥拳击向陆雨轩的头部。李若冰亦从腰带中抽出软剑,刺向陆雨轩右臂,不过动作却比杜远晚了一线。只余下还闹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李娟还呆立在原地。 陆雨轩‘哼’了一声,身形向右一晃,避开了铁砂和杜远的拳头,迎向李若冰。曲指在剑上一弹,软剑便倒卷向李若冰的脸上。 李若冰惊呼一声,横腕撤剑,陆雨轩已乘势骈指点向李若冰的头部神庭穴。闪避、弹剑、点穴,陆雨轩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身法潇洒,当真是快若闪电。 杜远心中暗骂一声:怎么这家伙的动作比我这正牌吸血鬼还快? 心中骂是骂,杜远手底下的动作可不慢。生生刹出去势,一个前手直拳便击向陆雨轩。这一招是截拳道里的经典技法,陆雨轩淫浸武学一生,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数。不由轻轻地‘咦’了一声,右手点向李若冰的去势不变,左手去挥掌格挡。 哪知杜远力大招沉,截拳道里的寸劲功夫又自成一家。杜远突然再次加力,待陆雨轩惊觉不对时却已晚了。左手格挡并不能挡住杜远这一拳,拳头正击中了他的左肩上。把陆雨轩生生地震退了一步,点向李若冰的一指力道大减,只把李若冰点晕在地,力道却未透脑而入。 陆雨轩微一皱眉,问道:“你这是哪家的拳法,怎地如此怪异?” “怪异?我告诉你,更怪地你还没有见过呢!”杜远脚步快速移动,时而快进,时而快退,时而疾步,时而滑步。后脚跟总是微微抬起,动作虽显怪异,但在陆雨轩这大行家看来这步法却晓得这步法的厉害。 还未等陆雨轩捉摸透这步法,杜远一个前滑步快速进到他身前,前脚踩住陆雨轩的前脚,既防着他起脚攻击,又防着他向后闪避。左手以九阴神爪中的擒拿术扣住陆雨轩格挡的右手,顺便将他拉向自己,然后一记翻背拳毫无预兆地打向他的下巴。 陆雨轩大惊,他刚才与杜远硬碰硬地格挡了一下,知道这个家伙手上力道极重,哪敢让他这一拳给打实了。忙把头一摆,躲过了记重拳,身子却不退反进,聚力于肩膀,对杜远来了个野蛮冲撞,把杜远的给重重地撞飞了出去。 陆雨轩一招得手便得势不饶人。随着杜远撞飞出去的方向疾冲,双掌连环击出,掌掌击向杜远的心口。 突然机括之声连连响动,却原来是卓非凡见杜远形势危急,将手弩内五只短箭连环向陆雨轩射来。陆雨轩身子连闪了四下,躲过前面四只短箭,右手在空中一摇,最后一只短箭被他抓在手中,随手掷向了卓非凡,正中他的左胸。 杜远这时已翻身跃起,眼见卓非凡中箭却鞭长莫及无法施救,当下悲号一声,眼睛变成了通红。奋不顾身地向陆雨轩抢攻过来。 截拳道、军警格斗术、拳击、散打、九阴神爪、捕俘拳。杜远已分不清自己在使的是什么招数,但凡他所会的拳法全都被他揉合在了一起,不要命地狂攻向陆雨轩。一会是截拳道中的一记侧踢,一会是捕俘拳中的上步冲拳。一会是军警格斗术中的反拿锁喉。 一时之间,陆雨轩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但陆雨轩的身法高于杜远太多,凭着鬼魅一般迅捷的身法陆雨轩连连闪避,杜远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却无一拳击在他的身上。 不过一会,陆雨轩已看了出来。杜远使的全是异常厉害的外家拳法,虽与平时所见不同,但仍有脉络可寻。再观察了一会,摸透了杜远的拳法套路之后,陆雨轩便开始了反击。 陆雨轩本来武功便以迅捷飘逸见长,刚才被杜远一路逼着打得不能还手,早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此时恼怒之下,身法比平时还要更快了三分。杜远只觉一团白影在人身边左绕右闪,竟连陆雨轩的进攻方向都看不清了。 杜远应变极快,既看不清陆雨轩的进攻方向,他便干脆不看,两手下垂闭上双眼全身放松。一待皮肤感受到陆雨轩挥掌打来的劲风,他便立时用连消带打,用上短打的功夫。人立在原地不动,一招格挡下一招便是乘势反击。哪怕一时占了上风他也绝不用第三招与陆雨轩缠斗,依旧立于原地不动。反正他一副铜皮铁骨便是被陆雨轩打上两拳也只是痛一下而已。就用这么一个乌龟战术,杜远一时之间竟与陆雨轩斗了个旗鼓相当。 陆雨轩连番抢攻却占不了他丝毫上风,心中急躁起来。连连换了七八种掌法抢攻却奈何不了杜远以不变应万变,哪怕是他故意露出破绽,拼着要受杜远一掌,杜远竟依然能沉得住气,依然规规矩矩地只顾护着自身。 气怒之下,陆雨轩长啸一声,终于用出了绝招。双掌竟变得如柳絮一样柔弱无力,轻轻拂在杜远胸口。杜远没感觉到重拳袭来的劲风,自然没有防范。哪知这轻轻一掌一印到杜远胸口,立即变得像海潮一样,后劲一浪接着一浪地袭来,无边无境。 杜远不防他有此招,一身铜皮铁骨居然挡不住陆雨轩轻轻的一掌,被他打得惨叫一声,仰面吐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上。 陆雨轩身形停顿下来,微微也有些气喘,对着杜远赞道:“你的外家拳法和铁布衫确实是不错,可惜未曾得遇明师。若是你也习过内力,以你的资质我倒还真得再多费一番手脚。不过你再没有这机会了。” 陆雨轩缓缓提起右掌,便待向杜远脑门拍下,这时李娟才反应过来,娇叱一声,飞腿踢来。陆雨轩看也不看她一眼,左袖轻轻一拂,李娟便啪地摔倒在了地上,动也不能动了。陆雨轩的右掌却毫不停顿地继续拍向杜远。 这时候,陆雨轩突然觉得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危险向自己袭来。似他武功练到这种地步的人,第六感都极强,此刻脑子虽还没有转过来,但身子已经先依着第六感的指示向后猛退。 果然一声巨响过后,一记惊雷打在了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子。 陆雨轩抬眼看去,卓非凡正勉力站在地上,左右手虚抱成圆。一股电流正在他双手抱成的圆中不停地闪烁着。 卓非凡见第一次攻击无效,双手合扰再捏成一个道诀,口中念念有词,那股电流缠绕在他手上如一条灵蛇般婉延盘绕。 卓非凡大喝一声,将手指插入心口受伤处。他法力恢复得并不多,本来是用不了法术的,但此时形势危急,只能用心口最纯净的那腔热血强行催动道诀。手指轻挥处,又是一道闪电劈向了陆雨轩。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烟雾慢慢散去。陆雨轩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只见他头发零乱,再不复原来的风度,半边的衣服都已破碎,右膀也变成了一片焦黑。但他还依然稳稳地站着。 卓非凡连续两次以心头热血催动道诀,此时精力早已透支,双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陆雨轩神色复杂地看着卓非凡,半晌才问道:“你是道门中人?太乙国师是你的什么人?” 卓非凡把头一偏,倔强不答。 陆雨轩叹息一声,道:“若不是太乙国师,这世上还有谁能精通道术,想必你与国师必有渊源。罢罢罢,若不是国师我早横死街头,今日便算我还他一个人情,你们若肯答应我从此远离中原,我今日便放你们一马。” 杜远咳嗽连连,一边咳血一边答道:“今日若不是你出现,我们本也要远离这事非之地。” “如此便一言为定,若是让我在中原看见你们,我下手再不留情。”说完陆雨轩转身要走。杜远忙叫住他:“能不能请你把李娟给他父亲送回去,我们四人都负了重伤,其它人还好,只是李娟年纪尚小,怕是受不得这疼痛。” 陆雨轩冷着脸答道:“她父亲已死于我手,你们把她也带离中原吧,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斩草除根。” 李娟乍闻恶噩,眼泪止不住便流了出来:“你这坏人,你骗人,我爸武功这么高,你怎么杀得死他。” 一边叫骂李娟便要再扑过去与陆雨轩厮打,杜远忙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过去。 陆雨轩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只是从今往后,你们最好隐姓埋名安份渡日,若被人知道你们未死,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追杀你们,” 说完陆雨轩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树林这中。 杜远一边安慰着怀里的李娟,一边又要帮着卓非凡包扎伤口,另外还得查看李若冰的伤势,忙了个手忙脚乱。好容易把李若冰唤醒,让她照顾李娟,又把卓非凡的伤口包扎好,天已大亮。 杜远看着众人的伤势,心下恼怒,但陆雨轩的武功实在高强,凭着他那几手捕俘拳和半调子的截拳道实在是与他差得太多,只得强自忍下这口恶气。心里暗暗思量:“这家伙的武功怎么高到这么变态的地步,即使是等我吸血鬼的能力完全恢复,恐怕也打不过他,还有就是不知道他口中那太乙国师是个什么来头,听他口气似乎也是个玄门修行者,日后若是碰到了倒是要多加小心。 第四十七章 惨剧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地八月即飞雪。 十一月,在江南只是感受到微微寒意的时候,山海关以北的土地上却是寒风怒吼白雪飘飘滴水成冰。正是北国最最寒冷的季节。 杜远等四人却不得不勒马踏着皑皑白雪,冒着刺骨的寒风,艰难地行进着。 他们四人自黄岗山下与陆雨轩一战后,杜远和卓非凡身受重伤,李若冰和李娟二人虽然受伤不重,但武功谋略比杜、卓二人差得太多。杜远勉强压制住了她们要报仇的想法,带着她们北出山海关,来到了混乱的东疆。 这东疆本是前金一族的发源地,可惜自前金道统十五年以来,前金政府的统治能力不断削弱。匈奴趁机厥起,时不时地入侵东疆,抢劫平民。把好好的一个东疆变做了匈奴牧马之地。虽然现在东疆在名份上还属于大明的领土,但大明官吏连正常编制的三成都不足,而他们在东疆三省的说话份量,别说是比不上匈奴,就连一些地方豪强也敢对其阴奉阳违。 杜远回首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双脚使劲在马腹上一夹,策马来到卓非凡身边,低声道:“咱们得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歇,再这样下去,身后那两个女人可受不了了。” 卓非凡回头看了一眼,同意地点点头,道:“是得赶快想想办法,不然看她们俩的样子,肯定要生一场大病。不如你先在这陪她们,我到前面去看看再说。” 杜远这才看清,卓非凡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忙伸手拦住他道:“小卓,你的身体怎么样,还顶得住么?” 其实那天与陆雨轩一战中,卓非凡先被弩箭射中心室,后来又用心头热血勉强催动道诀,受得伤倒是四个人中最重的。杜远虽也受了重伤,但他体质特殊,所以不到十天就又生龙活虎的了。而卓非凡却不同,他本来遭到天雷击中的时候,身体内部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体质比一般人还要弱些,再加上这些天为了防止陆雨轩反悔,四人都在拼命地赶路,卓非凡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此刻杜远问起,卓非凡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人,当初一连追杀你三千里我也没觉得累,如今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杜远还是觉得不放心,招手叫李若冰和李娟过来吩咐道:“你们三人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我到前边看看有没有村落,待会找到歇息的地方再回来接你们。” 卓非凡拦住了他,笑着说道:“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她们吧,若冰和李娟都没有在北方生活过,你先帮着他们搭一个雪屋,就是不能保暖,哪怕是避避风也好。让我去前面看看。要是我留在这,我什么也不懂,我们三人只能在这雪地里喝冷风了。” 杜远看着李若冰和李娟两人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只能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声:“若是五里之内看不到人烟,你就马上回来。今晚咱们便在这雪屋里凑合着过一夜。要有什么事你就把我给你的焰火点燃,我马上就赶过去。” 卓非凡笑着拿马鞭敲敲杜远的脑袋,笑骂道:“你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我那么大的人还不懂如何照顾自己么?” 于是杜远就开始挖雪筑墙,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一个仿爱斯吉摩人的雪屋给筑好。李娟一进雪屋,觉得暖和了点,马上就高兴起来,崇拜地望着杜远说道:“杜大哥好厉害,一会功夫就搭好一栋房子了。这房子里还真暖和。” 李若冰抿着嘴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看着杜远笑,杜远吓了一跳,忙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些生活常识而已,小卓才了不起呢,这么大的雪,居然敢一个人上路,光这份胆识我就比不上。” 李若冰接口道:“对了,小卓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杜远一下子跳了起来,神色紧张地跑到屋外去看了看,又钻回来对李若冰说道:“按说小卓也应该回来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要不我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我。” 李若冰忙站起来说:“我也去。” 李娟这小丫头最近对杜远产生了一点朦朦胧胧地想法,所以一路上频频阻拦杜远和李若冰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她马上也跳了出来叫道:“我也要去。” 两个大人被这小丫头缠得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她一路前行。 大约走了约摸七八里路,还是没有找到卓非凡的踪迹,杜远不由焦躁起来。李若冰心中也着急,但多年的训练还是让她冷静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周围,一扯杜远说道:“你看,前面似乎有个村庄。” 杜远定睁一看,果然前方不远隐隐约约有个村庄,只是风雪太大,他又心情焦躁,一时没有发现。当下招呼了两位女士一下。三人使劲一挥马鞭,向着村庄方向疾奔而去。 还不到村口,杜远挥手示意二人勒马。李娟问道:“杜大哥,有什么事吗?” 杜远的脸色凝重,低声道:“咱们下马悄悄潜进去,大家小心些,里头的血腥味很浓。” 三人弃马潜行,慢慢地接近村庄。一进村庄,三人同时惊得呆住了。原来整个村子里已是尸横遍野,而且一具具尸体不是被挖去双眼便是被斩断了四肢。死状其惨无比。可以想象得到生前这些人都受了非人的虐待后才慢慢死去。 李娟和李若冰虽是公差,但也从没见过如此多的死尸,早已哇哇哇地吐了起来,唯有杜远还算得上冷静,细细检查了一下尸体之后,吐出一口长气,道:“这些人起码死了有三天以上了,只是天寒地冻的,一时未曾腐烂,看起来像刚死的一样。想来小卓应该没有事,咱们再往前找找。说不定能碰到他。” 李若冰怒道:“你这人怎生如此冷血,死了这么多人你居然一点都不动容。” “这些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为他们动容。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于非命,我又怎管得过来。我只能在力所能及地情况下保证我身边亲人好友的安全。何况就算我现在为他们流泪哭泣也不能把他们救醒。”杜远的声音有点干涩:“这样吧,你和李娟往左,我往右。咱们还是快点行动,找到小卓以后再讨论这些问题吧。” 李若冰恨恨地盯着杜远一眼,一声不吭地拐进左边的街道。杜远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跟李若冰解释,也只得罢了。身形一闪,亦拐往右边的街道搜寻起来。 杜远一路行来,只看到一具具形形**死状凄惨的尸体,却未见着一个活人。心情越加烦闷,恨不得立即高声叫喊卓非凡的名字。但他知道现在敌踪未现,万一这帮屠杀了村民的强盗还未远离,就会立即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只好强自抑下这诱人的想法,老老实实地继续搜寻下去。 突然一只火箭嗖地射上天空,啪地一声炸开。杜远抬眼望去,正是是李若冰和李娟所在的方向,不由大惊失色。再不管曝不暴露什么踪迹的问题,全速向火箭升起的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看到几个人影,杜远几个纵身急跃过去。虽然他不会什么轻功,但胜在腿力极强,一步跨出便能有其它人七八步的距离,不出片刻便已到了李若冰的跟前。 只见所处之地尸体更加多了,一具具尸体被堆成了一座小山,卓非凡正盘膝坐在这堆积如山的尸体前**。 杜远高兴之下,手里力道自然也就大了,一掌拍向卓非凡的肩膀,道:“你这家伙怎么到这与不说一声,害我们一阵好找。” 若是平常,卓非凡受了他这一掌,少不了要呲牙咧嘴叫一阵疼,再跟他打闹一番,但这次卓非凡却恍若未觉。他慢慢地把头转向杜远,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又似乎少了一些什么东西,缓缓问道:“为何人总要自相残杀呢?” 杜远一愣,觉得眼前这卓非凡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似乎比从前还要少了三分人气,愣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卓,你没事吧。” “你看,这里几具女尸衣衫不整,死前必定遭到**。还有这个小童,还不到五岁吧,居然有人把他给生生地摔死,**都摔出来了。还有……”卓非凡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在淡淡地叙述着事实,却把杜远吓得不清。 杜远双手抓着卓非凡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小卓,你不是被吓傻了吧。来,我先带你出村再说。” 卓非凡轻轻挣开杜远的双手,走到那堆尸山面前,眼里尽是慈悲之意,嘴里喃喃咏颂:“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 李娟拉拉杜远的衣角小声问道:“杜大哥,小卓在做什么?” 杜远耸耸肩,表示他也一无所知。 只见卓非凡双手在虚空疾点,一个又一个繁复的手印在他手中结成,一股巨大的能量随着他手指的挥动,慢慢集结在他的身边,隐隐显出一道青色的光芒。 卓非凡手一挥,大喝一声:“疾!” 红色的火焰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熊熊地在各处燃烧起来,越烧越旺,直至将村庄和尸体一起吞噬掉。在火光的映照中,卓非凡转过身来,淡淡地说了一声:“走。”然后就径直往村口走去。 在场剩下的三个人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李娟瞪圆了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若冰的嘴巴一张一张的,不过说出来的话恐怕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倒是杜远愣了大半天,终于从嘴里冒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奶奶的,你的道术要早点恢复,咱还怕陆雨轩那混蛋干什么。” 第四十八章 前尘往事 “杜远,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卓非凡从村子里出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其余三人见了卓非凡刚才道术的威势,也暗暗心惊。一时消化不了卓非凡现在能力大增的事实,也都不开口。所以四个人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直到回到了雪屋,卓非凡才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句话。 看到卓非凡当先走了出去,李娟偷偷地一扯杜远的袖子,低声说道:“杜大哥,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卓今天有点不对劲呀。” 杜远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把眼睛悄悄地瞟了一眼李若冰。 适才李若冰跟杜远吵了一架,此刻虽也觉得卓非凡有些不妥,但总是拉不下脸去与杜远说几句宽心的话,看杜远眼神瞟过来,李若冰反而转过脸去,轻轻地哼了一声。 杜远的脸一下耸拉得老长。 李娟看他们二人冷战,嘻嘻一笑,趴在杜远耳边轻轻说道:“杜大哥,如果若冰姐姐不要你,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好了。” 李娟柔软的身子趴在杜远身上,杜远感受着李娟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处子清香,本来心中不由一荡。但听见李娟后面的话,杜远心惊肉跳,心虚地看了一眼仍在一旁生闷气的李若冰,像中箭的兔子一般嗖地一声便蹿出了门,只听着身后面李娟银铃般的笑声不断。 卓非凡静静地坐在雪地里,抬头仰望天空。此时风雪初停,夕阳斜下,在夕阳的映照下风儿轻轻地吹拂着他的头发,当真称得上是衣带凌风,俊逸如仙。 这大半年来,卓非凡在杜远印象里一直是个身体虚弱,需要照顾的小弟弟,这种得道高人的模样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了。现在突然一见之下,倒让杜远呆愣了好半天。 卓非凡对杜远点点头,示意杜远过来。杜远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大冷的天,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看风景。” 见卓非凡仍是一句话不说,只顾抬头看天,杜远恼火起来,拍拍卓非凡的脑袋说道:“知道你现在道术有成,一点都不怕冷了。了不起啦。不过你现在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我看了很想揍你你知道不?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 卓非凡终于转头看了杜远一眼,见杜远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给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拢在袖中,鼻子还不住地吸吸索索。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我找你来是因为我似乎模模糊糊地记起一点事,不过又记得不大清楚。所以想问问你。” 杜远闻言一愣。 卓非凡也不理他,仍是抬头看着天空,自顾自地说道:“我在恢复道术的那一瞬间,好象看到了李若冰,不过她那时穿着似乎是现代的衣服。” 卓非凡似乎也没指望杜远回答,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我们明明认识不到三年,为什么我会一直对你手下留情。要知道我从前可从不会对妖魔手软。你似乎也一直对我另眼相待,在咱们原来的世界就不说了,在这个时代你也奋不顾身地救了我好几次。要是没有你我怕早就死了。可每当我想细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的头就会突然痛起来,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杜远沉默不答。卓非凡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最终杜远还是艰难地开了口:“藏密佛法中有一种法门叫做转世重生,你知道吗?” 卓非凡点点头:“我知道,历任的班禅和**都是这么传承的。” “其实道家也有相似的道术,不过名字叫做破茧重生。创出这门道术是因为天道无穷尽,而人命有尽时。一个修行有成的修道之人往往在生命结束之际却始终离天道还差一定的距离,为了能够继续修行而不坠入轮回,就会运起这门道术,保持自己的道心不灭,然后寻一具肉身重新修炼。” “破茧重生?”卓非凡重复了一下这个词,道:“可我的情况却与破茧重生不尽相同是吗?” 杜远点点头。道:“的确不尽相同,其它人破茧重生是因为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得不重新换过一具肉身进行修炼。而你却是因为想忘却一些事情。再加上你当时道力不足,你的魂魄和道胎并没有能力脱离这具肉身。所以最终你休眠了二十年。醒来时你已经忘记了一切你想忘记的记忆。” 卓非凡悠悠道:“是什么记忆让我如此痛苦,宁愿休眠二十年也要忘记呢?你能不能告诉我?” 杜远深深地看着卓非凡,良久后再说道:“既然是你承受不了的记忆,你好不容易才忘记了,现在你为什么又要再度想起呢?就让这件事永远地从你的脑海里消失不好吗?” “不管那段记忆是好是坏,终究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历程,所以我想知道。何况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再惨痛的经历也不过是上辈子的经历,我为何要为我前世经历而痛苦呢?”卓非凡淡淡一笑。 “好吧。”杜远叹息一声,开始叙述起来:“咱们俩原本是同一年入伍的战友,一起训练一起当上班长。后来南疆战火点燃。我们又一起随部队赴南疆参战。只是你运气好,碰到了老道士收你为徒。我运气却差了点,一上战场就负了重伤,要不是一个吸血鬼初拥了我,我早见马克思去了。” 卓非凡眉毛一扬,饶有兴趣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咱们俩就一直在打战啊,再然后我们又一起升了官,我当了连长你当了指导员。再然后……”杜远的声音低了下来:“再然后我们一起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哈,原来咱们俩还是情敌呀。后来是谁赢得那女孩的欢心呢?” 杜远骄傲地挺直了胸脯,瞟了卓非凡一眼,傲然说道:“当然是我赢了这场战斗。” “后来呢?” 杜远就像一个被针刺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萎缩了下去,小声地嘀咕道:“后来……后来你赢了那场战役。”恨恨地看了卓非凡一眼,杜远高声骂道:“奶奶的,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妻不可欺么?” 卓非凡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骂便尽管骂吧,反正我也不记得我干了什么。对了,咱们都喜欢的那女孩是不是长得很像李若冰?”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第一次见到若冰简直就呆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相像的人,连性格脾气都很像。”杜远深情地回忆着往事,回过神来却见卓非凡一脸津津有味在听故事地神情,不由大怒。扑过去先将卓非凡暴打了一顿,打得舒心了才道:“你别以为这是听故事,你是把前尘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我还记着呢。你当初横刀夺爱的帐我还一直没跟你算呢。” 卓非凡顶着两只熊猫眼委屈地道:“我不是把前事都忘干净了么?现在听你说起来我一点认同感都没有,你让我怎么配合你的情绪。” 杜远狠狠地盯了卓非凡一眼,恨声道:“若不是我后来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单是你横刀夺爱这一下,我就恨不得把你撕成两半。” “你对不起我?”卓非凡警觉起来,边摩拳擦掌边阴阴地问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赶快从实招来。” 杜远叹了一口气,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岁月里,悠悠地说道:“应该说我对不起的是那个女孩。自从你和她好上之后,我们俩的交情就算是完了。我也申请调到了另外一个部队里去。想不到有一次我们俩却要联手执行一个任务,一人带着一支小部队潜入敌后,那女孩因为是技术人员所以也跟着我那队人一起行动。没料到却坠入了敌人的陷阱。你那队人首先被敌人发现了。” 卓非凡见杜远的脸上越来越难看,忙嬉笑着打岔道:“我打赌你一定不会去救我。你这人我还不了解么?从来就不肯吃半点亏。让我抢了你女朋友,你不找我麻烦就算好的了,又怎么会来救我。” “我的确没有去救你。”杜远仰天躺倒,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慢慢说道:“不过我也没那么无耻,毕竟我就算恨你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战友死在敌人手上。而且你当时虽然被包围,但我相信你短时间内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我本打算由你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待我将任务完成之后再去救你。可惜那女孩却固执地一个人朝你那冲了过去。” 卓非凡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往事象电影片断一样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手痛苦地捧着脑袋,用涩涩地声音问道:“后来那个女孩死了,反而是咱们俩都活了下来。她临死前说对不起你,却又托你照顾我是吗?” “是的。然后你受不了她死的刺激,于是就运起破茧重生大法,忘记了一切。” 杜远静静地看着卓非凡:“你应该也想起那些往事了吧。你要想打我便打吧,就是杀了我也没关系。我保证绝不还手。” 卓非凡一声不吭,扭头往雪屋方向走去。杜远大吃一惊,跳起来在他身后喊道:“喂――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我都接下了。不过若冰我是不会让给你的。你别想再来一次横刀夺爱。” 卓非凡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杜远,不屑地说道:“谁要抢你老婆了,我现在已经是修道之人,怎么还能动凡心。你难道不觉得现在越来越冷了吗?这大冷的天,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看风景,我先回去睡觉了。” 杜远傻乎乎地看着卓非凡走回雪屋,良久后终于长吁一口气,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幸好他们三清观没有采阴补阳合籍双修一类的狗屁功法。” 第四十九章 斩将夺旗 扎木合伸出血红的舌头,舔舔嘴唇,笑了。 扎木合是匈奴一个小部落首领的长子,虽然他的那个部落在匈奴诸部里头算是一个任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小部落,但是在东疆,他却可以横行无忌。 在扎木合心目中,汉人是懦弱的。虽然他们的人要比匈奴人要多,可是他们却从来不敢反抗匈奴人。汉人对于匈奴人来说,就好比他们养的猪羊一样。即使把他们聚在一起屠杀,他们也会很有秩序地排好队,一个接一个地伸长脖子,等待雪亮地刀锋划过脖子的那一刹那。 每年秋季,等这些既懦弱又能干的牲口赚取了足够的金钱和粮食的时候,匈奴各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就会像梳子一样把东疆好好地梳理一遍。每个汉人的聚集区都逃不过匈奴人无情的劫掠。 本来扎木合并不想杀掉这些驯服的牲口,但是秋季的劫掠中,扎木合手下的一名重要将领的弟弟坠马摔死了。为了给他出气,所以扎木合一返常态,在冬季来到了东疆,要杀死一万个汉人为他的弟弟殉葬。 十几天以来,他们已经屠杀了六个村子的汉人,这里是第七个村庄。杀掉这里的人之后,应该就可以完成杀死一万人的任务吧。扎木合如是想道。 其实扎木合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但连日来过于顺利的屠杀还是使他麻痹了。在这个与其它村庄没有什么两样的叫向阳坡的地方,他终于受到了第一次阻击,使他损失了十来个手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国的边卫军不是都怯懦地躲起来了吗?为什么我们还会遭到反抗?村庄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人?” 扎木合在砍掉了领队冲进村庄的小头目的脑袋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转头询问手下将领赫木留斤。 赫木留斤惶恐地趴在地下,用颤抖地声音回答道:“听捉来的汉人说,前几天有一队明国的公差押送充军的犯人到了这个村庄。是其中一个姓孟的犯人鼓动村民对抗我们的。” 扎木合大怒,一脚踹倒赫木留斤,大声咆哮道:“不过是几个明国公差和一帮犯人而已,就算加上几百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村民,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怎么会一下子杀死了我们匈奴十几条勇士。” 赫木留斤抱着扎木合的脚大声地痛哭起来:“那帮子汉人太狡猾了,先把我们放进了村庄,然后趁着我们不备,在街道两边设下街垒伏击我们。我们那十几个勇士就是这样死在他们手里的。请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亲手斩下姓孟的那个家伙的人头,敬献给大人。” “好!狼从哪里吃了亏,就要从哪里报复回来。这才是我们匈奴好汉的行径。”扎木合把赫木留斤扶起来,用马鞭指着村庄说道:“我们这次一共带出来五百名勇士,我给你三百人。你能不能一次攻击就把那个村庄给我拿下来。我要把村子里的所有人缚在马尾上慢慢的拖死,我要用那个姓孟的家伙的头盖骨做我饮酒的杯子。你能给我把他的脑袋拿来么?” 赫木留斤再次跪下,亲吻着扎木合的靴子:“扎木合大人,感谢您给了我亲自报复的机会,我若是不能在太阳升上最高处之前把村庄拿下,我便拔刀割断我自己的喉咙。” 赫木留斤站起身,翻身上马,口中“嗬、嗬、嗬”地怪叫起来,一众匈奴士卒也随着他“嗬、嗬、嗬”地怪叫不止。叫了一阵之后,赫木留斤马鞭在虚空啪啪挥舞了数响,匈奴兵喊声顿息,分出三百匈奴兵风驰电掣地随着赫木留斤冲向村庄。 赫木留斤并不着急攻破村口用木头搭起的栅栏,而是带着匈奴兵凭借马速绕着栅栏疾驰。匈奴人世代居于马上,骑射之术天下无双。他们用双腿控马,滕出两手弯弓搭箭。雨点一般地箭支纷纷射向躲避栅栏后面的汉人百姓。 那群百姓毕竟是苍促成军,虽然刚才小胜了一场,士气还算可以。但在这阵箭雨地打击之下,阵形立刻崩乱,虽然也有几个人挺身而出,大声地发号施令,督促他们稳住阵脚。可这些勇敢的人却往往成为匈奴射手们优先射杀的对象。这样一来,军心顿时散乱,汉人的乱势越扩越大,好多人都抛下武器掉头就往回跑,任几名公差用刀乱砍也止不住阵脚的崩溃。赫木留斤哟嗬数声,匈奴骑手飞快地排成了进攻阵形,眼见就要冲进村庄。 扎木合见此情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左右笑道:“汉人毕竟还是太过于懦弱,咱们这五百勇士,起码可以破他们五千大军。不过这领头的汉人似乎还有点勇气,希望赫木留斤能够活捉他,我要见见这个和其它汉人不一样的家伙,挖出他的胆看看他的胆子是不是长得比其它汉人大些。” 突然一声长啸响彻天地,群马皆惊,扎木合好容易让座下马儿安静下来,抬眼向啸声起处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汉子,骑着一匹黑马,一人一骑向扎木合疾冲过来。 扎木合皱皱眉头,问左右道:“这人是汉人么?” 旁边护卫的小队长桑结起身站在马上望了望,回答道:“面容看不清楚,不过看衣着应该是个汉人。” 扎木合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尽让咱们碰见勇敢的汉人了。桑结,你带人把他的脑袋取过来给我瞧瞧。” 桑结答应一声,带着七八个匈奴骑士向着那人冲去。还离着有一百余步距离,匈奴骑士的箭便纷纷向那人射去。 那人显然骑术不精,第一轮箭射过,座下那马便已中箭,那人干脆脚在马背上一点,马儿长嘶一声倒在地下。借着这一点之力,那人已跃出三四十步的距离,冲到了迎面而来的匈奴骑士当中。 这跃马冲入匈奴阵营中之人正是杜远。他和卓非凡等人一路追踪屠村的强盗到了此处,见一群匈奴人快要攻破村庄,在李若冰的义愤之下杜远才决定出手相助。 杜远虽然骑术不佳,但此时在匈奴人包围之中混战乃是他的长项。七八柄马刀向杜远当头砍下,杜远却凭借着他灵活的身手躲过了第一波攻击。 然后杜远开始还击。 一记擒拿手,确实地抓住了一只握着马刀的手,轻轻一拧,便把那只手腕拧断,马上的匈奴人惨叫一声,长刀脱手。抢过马刀的杜远下手更不留情,高高跃起将刀一挥,又一个匈奴人的脑袋凌空飞起,胸腔里喷出的鲜血足有三丈来高,他的马刀亦被杜远夺过。 匈奴骑手俱皆大惊,纷纷勒马不敢再向他冲过来。杜远得势又怎么会饶人。何况现在双刀在手,胆气何止粗了一倍有余,立刻抛下这原地**的几个匈奴人,发力向扎木合所在之处疾冲过去。 桑结这才反应过来,挥舞着马鞭责打还在发呆的匈奴骑手,怪叫着向杜远追了过来。 怎奈长跑乃是杜远的又一强项,除了陆雨轩杜远还没有见过比他跑得更快的人。这一发力飞奔,后头的匈奴骑手居然追之不及。 扎木合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对桑结的不满,满脸阴沉地下了命令:“再去二十人,拦住他。”于是又有二十骑唿啸着策马朝杜远奔去。 但杜远人既滑溜,脚程又快。拦截他的二十名匈奴骑士被他左一晃右一晃的,居然挡他不住。加上杜远蛮力又大,下手又狠,就算是有人拦截住他也往往被他一刀下去然后便不是马伤就是人亡。眨眼间便已冲血路来到扎木合面前。 扎木合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拔马向后便逃。可杜远哪里能让他逃掉,紧紧地便跟了上来,几步便追上了扎木合。哪知扎木合所骑的乃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前期刚起步的时候速度还不是甚快,杜远还能与他追个首尾相接。后来一发力飞奔,渐渐地与杜远拉开了距离。 杜远长吼一声,将左手的刀往地上一抛,猛然一个跃步跳起,跳到扎木合马后,牢牢抓住了马尾。那马儿吃痛不过,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扎木合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此时虽惊不乱,回身一刀便向杜远当头砍下。杜远横刀一挥,扎木合执刀的右手使飞上了天空,反手再是一刀,便把扎木合连人带马斩成了两断。 所有匈奴人都张大了嘴,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的首领被人砍成了两截的事实。直到村庄里暴出的一阵欢呼声才提醒了这帮匈奴人。所有的匈奴人,包括赫木留斤带领的三百骑手全都咬牙切齿地挥着长刀向杜远冲了过来,誓要将杜远碎尸万断。 便在此时,远处忽然尘烟大起,似有数千兵马杀将过来。杜远纵声高呼道:“边卫军奉令围剿匈奴,凡有斩匈奴人头者,赏银十两。” 无论古今中外,用钱提升士气都是最有效最快捷的法门之一。当下村庄里面又暴出一阵欢呼之声,村门被缓缓地打开,有数百人或骑马、或步行、或挚刀枪、或举锄铲,向着匈奴人冲杀过来。 匈奴人见左右受敌,阵脚登时松动,赫木留斤恨恨地一咬牙挥手止住匈奴骑手前进的步伐,还没等他想好是战是走,突然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正击在几名倒霉的匈奴人身上。还没等他们惨叫出声,便已成了一团黑炭。 这下子赫木留斤立刻便下了决心,高声叫道:“汉人有巫师,咱们先撤,日后再找他们算帐。” 一说完话,赫木留斤便使劲一抽马臀,一马当先奋勇撤退,其余匈奴也纷纷拔马便逃。 其实此役满打满算匈奴人也不过死伤数十人而已,实力仍在。若是下决心回头冲杀一场,胜负也还难料。就算是有杜远和卓非凡一个吸血鬼和一个道士在场,可这两人也不是什么万人敌,一拥而上就算砍不死他们也可以赶跑他们。可经杜远单枪匹马破阵斩将在前,卓非凡施道术雷击众匈奴在后,匈奴人早被吓破了胆子,哪会再细细辩别滚滚而来的边卫军是真是假。 眼见匈奴人狼狈逃走,村民们虽然追之不及,但兴奋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谩骂欢呼着向匈奴人远远地投掷出手中的武器。 不多时,人群中一个一脸正气的中年人排众而出,疑惑地看了看身着便服地杜远一眼,深深地施了一个礼道:“孟浩然代村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敢问大人尊讳。” 杜远傲然道:“在下大明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李洪风……” 那孟浩然大惊,慌忙率众人跪下,深深叩首:“犯官孟浩然拜见李大人。” 杜远看着众人跪下也不去扶,直到过足了当大人物的瘾之后才悠悠然续道:“在下是大明锦衣卫正三口指挥使李洪风的前任手下,现任大明红色一级通缉在逃犯杜远是也。大家不要太过客气了。” -------------------- 周末愉快 多发一章 第五十章 诸葛亮轻摇蒲扇 孟浩然原本是西京城的通判。这个官职按杜远的理解来说相当于现代某个地区法庭的最高法官。不过这个最高法官比较倒霉,他在还没有现实民主的情况下便铁面无私地维护起了法律的尊严,严重触犯了封建统治阶层的利益。于是便很自然地被光荣地炒了鱿鱼。 不过他曾经得罪的那些豪门大户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挑战自己权威的愣头青,精心为他设下了个套子让他钻。 在某个漆黑地夜晚,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孟浩然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听见一名女子凄惨地呼救声,另外还有几个男人的淫笑声,外带着诸如‘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不要,不要,你们这帮淫贼,我死也不会从了你们’之类的话。 虽然已不年轻,但是依然热血满腔地孟浩然一头便扎进了这个套子。还没等他看清楚受害人长什么样,后脑勺便被结结实实地敲上了一棍。待他醒来时,已经被关进了大牢里。有上百名证人包括那名受害的女子证实,正是孟浩然对那女子施了暴。幸好孟浩然在官场上多少也有几个朋友,他才逃了一死,被从轻处罚发配到了东疆。 杜远撇撇嘴,附在李若冰耳边小声说道:“真是很老土的故事呀。” 杜远温暖地男子气息轻轻地吐在李若冰地耳垂上,李若冰身子一僵,反手偷偷拧了一下杜远,面上却若无其事。 “若冰,你原谅我了吗?和我说两句话嘛。”杜远历来便很无赖,此时见李若冰害羞,便越发地得寸进尺起来,偷偷地伸手轻轻地在她柔软洁白的小手上划着圈。 李若冰又羞又气,可芳心里偏偏却还带着几分期待,洁白如玉地贝齿紧咬住了下唇,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对付这个小无赖才好。最后还是李娟仗义出手拔刀相助,才让李若冰摆脱了尴尬的局面。当然这小丫头出手并不是为了李若冰,而是因为心里对杜远的那点小小的想法。 李娟伸手一推杜远,说道:“杜大哥,孟先生和你说话呢。” 杜远的脸上飞快地变幻出沉痛的神色,对孟浩然说道:“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对你的遭遇我深感同情和愤怒。” 孟浩然哭笑不得地看着杜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卓非凡很讲义气地对杜远解释道:“孟先生刚才问我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卓非凡又一本正经地对杜远说道:“下次你要捏某个人的手的时候,请你看清楚再摸。一个男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上扣扣摸摸是一件很让人恶心的事。” 李若冰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 杜远历来以皮糙肉厚冠绝天下而闻名于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很绅士地对卓非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转头对孟浩然说道:“咱们兄弟来东疆只为躲避仇家追杀,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孟浩然欲言又止。 李若冰很善解人意很淑女地对孟浩然说道:“孟先生有何需要我们帮忙的请尽管开口,咱们同为大明子民,在这边疆之地异族呈凶之时更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孟浩然一跺脚,终于下定了决心,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对着杜、卓二人拜倒下去。 这两人赶快一伸手拦住了孟浩然,心里同吁了一口长气。其实这种情景在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常见,两人都知道孟浩然接下来定是要提一些超高难度的请求,若是让他这一拜倒下去,他们俩便是不接下这任务也不行了。 杜远故作惊讶地对孟浩然说道:“孟先生为何如此,若是有事让咱们兄弟二人办的请尽管吩咐便是。只要是能在我兄弟二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们必然义不容辞。”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你老人家提的事情难度太高,咱们可便要拍拍屁股不管了。可惜愣头青孟浩然虽然在官场上锻炼了一阵子,但居然还听不出这点言外之意。孟浩然哆嗦着嘴唇,眼里含着晶莹地泪花,颤声说道:“二位大侠高义,孟某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既然二位大侠肯一力承担,孟某便替向阳坡的全体百姓多谢二位大侠了。” 杜远和卓非凡两人的脸一下子耸拉得老长:谁答应你承担什么了呀。 十分了解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性子的李若冰和李娟捂着嘴暗暗偷笑。看来这一点不懂什么叫做场面话的孟浩然倒是一下子把这两个家伙给挤兑住了。 杜远干咳两声,卓非凡干笑两声,两人对看一眼,最后还是卓非凡开口问道:“不知孟先生想让我等办什么事情?” 孟浩然道:“今日杜侠士所杀的那人经村民辩认,原来是匈奴乃颜部族长的长子扎木合。乃颜部的族长痛失爱子,必不肯善罢甘休,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不利于大军行进。但是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乃颜部定然会前来大举报复。两位侠士既然肯留下,那么我们便有了主心骨了。” 这孟浩然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们啥还没说就把我们的去向给定下来了。一念至此,杜远不由得便怒发冲冠。 可惜李若冰听到此处,国家公务员情结立时发作,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这帮子匈奴人也欺人太甚了,居然敢入我大明国境屠杀百姓,直视我大明为无物。孟先生你莫担心,这个忙咱们帮定你了。” 众所周知地,在杜家一向是未来的杜夫人、现在的若冰小姐当家的。若冰小姐此话一出,杜远便缩缩脑袋,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又给憋了回去。卓非凡这人的同情心也比较泛滥,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于是这事儿便定了下来。逃亡四人行便决定安家向阳坡。 既然要安家,必然要筹划一番。在油灯下五个脑袋凑在了一起,开始商量如何对付明年春天的匈奴袭击。 杜远第一个举手发言:“孟先生,匈奴的乃颜部算是大部落还是小部落?他们来袭击的时候会有多少兵马?其它部落会不会出兵相助?” “乃颜部在匈奴只能算是一个小的部落,整个部落大约不到一万人。不过因为匈奴自小长于马背之上,所以可以称得上是全民皆兵。据我推算,乃颜部至少可以出动四千至六千人的兵力。至于其它的部落,倒不会出手相助。一来匈奴各部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二来依匈奴惯例,自家的仇应由自家的亲人来报,只有能力不及或者亲人都死光了,朋友才会出手帮忙。我想乃颜部也拉不下脸来叫其它部落对我们出手吧。” 杜远奇怪地看了孟浩然一眼,疑惑地问道:“怎么听起来孟先生对匈奴的内部事务很熟悉嘛?” 孟浩然轻轻地一拈胡须,嘴角止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说道:“读书人自当胸怀天下,早年在下也曾读过几本有关匈奴的书,所以对匈奴的一些事务还算熟悉。” “听起来孟先生还真是胸藏百万雄兵呀。” 孟浩然微微一欠身,傲然道:“这话在下倒不敢当,不过区区在下鄙人我虽不才,但也曾经是世祖七年明法科的头名。” 杜远和卓非凡肃然起敬,拱拱手道:“原来是状元郎在此,在下等失敬了。” 却不想孟浩然闻言老脸一红,脸上却流露出几分尴尬之意来。杜、卓二人正奇怪间,李若冰扯扯杜远的衣袖,低声为这不学无术的二人解释道:“大明科举分为明经、明算、明法、进士等诸科。独有进士科为天下学子所重。其余诸科应考者多为进士科屡试不中而又想当官的人。便是中了头名也只能称为状头,而不能称为状元的。” 卓非凡脸上微微一红,正待向孟浩然道歉。杜远却神色郑重地拍拍桌子说道:“好了好了,别在扯这些八卦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先听孟先生讲讲向阳坡的情况。莫要被一些虚名所累,反而耽误了大事。” 冷汗慢慢地从孟浩然头上流下,孟浩然起身对杜远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若不是杜侠士提醒,孟某身上那股读书人的酸腐之气便又要发作了,幸得杜侠士的金术良言,孟某才不致误了正事。” 李娟在孟浩然身后调皮地对杜远眨眨眼睛,竖起一根大拇指。 孟浩然接着说道:“向阳坡土地肥沃,极适合耕作,现下约有居民九百余人,其中有一半是青壮。本来匈奴若是明年来犯,咱们带着村民暂避一下也就是了。只是我担心匈奴残暴,若是在向阳坡找不到我们,匈奴人很可能为了泄愤而屠戮其它地方的汉人。例如今天这个扎木合,只是因为一名手下坠马摔死,便迁怒于我东疆百姓,接连屠戮了数个村庄。咱们这回杀死的是一族之长的儿子,可以想见匈奴人的报复会有多么的严重。” 在这个小团体里,杜远因为有着超级厚的脸皮,所以是当之无愧地小头目。于是四个人的眼睛都望向了杜远,等他出主意。 杜远咳嗽一声,随手拿起一把蒲扇轻摇了几下,竭力要摆出一副诸葛亮的神情气度来。李娟却是个急性子,一把抢过蒲扇道:“好啦,杜大哥,大家都知道你聪明,你就别卖关子啦,倒是想个主意出来呀。” 杜远瞪了一眼破坏了他形象的李娟,轻描淡写的说道:“夜已深了,大家伙还是早点睡吧。” 李娟抓起一个茶杯,在手里掂量着够不够份量。李若冰站起身来对杜远笑得很妩媚――如果她手上不提着那张椅子的话。连孟浩然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还是卓非凡这老朋友比较够义气,只是往边上走了两步,跟杜远保持一定的距离,表示他不会落井下石可也不会拔刀相助。 杜远见犯了众怒,忙陪着笑脸道:“大家不要误会,我是意思是说现在我们对向阳坡的情况还很不熟悉,现在没法有针对性出主意。不如等明天我们把附近的地形和居民情况好好地堪察一遍之后,晚上再好好的开个会,大家各抒已见这才不至于纸上谈兵。你们说是不是啊?” 第五十一章 篡位夺权 孟浩然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虽然他比杜远他们早不了几天到了向阳坡,但是他对向阳坡的地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哪里适合筑坝,哪里适合耕种,哪里适合防御,他都为杜远他们详细解说。 李若冰和李娟听得频频点头,对孟浩然赞不绝口。 杜远和卓非凡对孟浩然的评价却是:农耕文明中的一个较有能力的官员而已。 杜远和卓非凡都是两世为人,对于马上要接手管理的一个城镇的要求绝不会仅仅限于耕种而已。大力发展工业和商业才是他们的追求。所以他们只是嗯嗯啊啊地随口应答几句。 孟浩然不高兴了,读书人的自尊心一般比别的人要强烈得多,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一点,问道:“杜侠士和卓侠士是不是对在下的安排不太满意,不妨把你们的想法也说一说,让大家探讨一番。” 杜远对卓非凡眨眨眼睛,意思是:哟嗬,这刺头想乍刺哪,兄弟你处理一下吧。 卓非凡微微一笑,回了个会心的眼神。意思是:老杜这你还看不出来呀,这家伙想篡夺领导权哪,他的意思是要我们为他打工呢。 低头思量一会卓非凡还是开了口:“我觉得现在讨论如何建设向阳坡还太早了些,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人心不齐。这一路上我看了看,所有的村民都为乃颜部明年春天可能进犯的事情惶恐不安。大家似乎都没有跟匈奴人拼死一战的决心,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动手搬家了。一旦有人带头搬家,那么就会形成恐慌潮。到时候向阳坡连人都剩不了几个,建设得再好也没有什么用了。” 孟浩然这时就露怯了,显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对处理公众事务的无能。吱吱呀呀了半天才道:“不如我们给他们讲讲道理……”话还没说完,孟浩然也知道这个建议极臭,这年头六年制义务教育早都普及了,人一有点文化便不那么好骗了。现在的老百姓可不是你一两句大道理便可以哄得他死心踏地地为你卖命的。再加上在场的几位都是外来户,说出来的话村民们会相信几分就更是大问题了。 孟浩然只好把求助的眼光转向了杜远,没料到杜远这家伙也是个反骨仔,早盯住了领导人的位置,当下摸摸光秃秃的下巴,呲着牙花子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来:“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钱。向阳坡连个村庄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个居民聚集地而已。各项基础设施都十分的差劲,若是要把向阳坡建设好,所需的资金可不小啊。” 孟浩然就算是再迟钝,可也毕竟是个混过官场的人,终于从这两个家伙的话里听出点意思来了。左思右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确实没办法解决这两个大麻烦,很光棍地决定认输。 孟浩然对二人长揖到地,说道:“孟某材疏学浅,建设向阳坡的事实在非我所长,只能为二位侠士打打下手。还请二位想想办法,帮帮向阳坡的百姓们。” 杜远明明心中得意,却偏偏摆出迟疑的神色来:“这个不太好吧……毕竟孟先生……” 孟浩然心中暗骂:咱都已经认输禅位了,你这家伙怎么还不知足,非要摆出这副姿态来,给谁看哪。 腹诽归腹诽,但孟浩然建设向阳坡的想法倒也确实是出自公心,他也希望向阳坡百姓再不受匈奴人的欺凌。所以他只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恶气,哈哈一笑,很诚恳地说道:“能者多劳嘛,杜侠士和卓侠士年轻有为,必能带着向阳坡百姓驱逐匈奴安居乐业,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能为一已之私而挡路呢。” 杜远眉花眼笑地很亲热地搂着孟浩然的肩膀:“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就别杜侠士、孟先生的叫来叫去。那多见外呀。以后你就叫我杜远,叫卓非凡小卓,咱们就叫你老孟。既然老孟你开了口,咱们也不是什么虚伪的人。也就不玩什么三辞而不受的把戏了。这向阳坡有我杜远在,匈奴人一只脚也别想踏进向阳坡一步。” 孟浩然对杜远的脸皮厚度已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知道再讽刺他两句人家也不会当回事,只得苦笑一声,问道:“成,咱们以后便不要客套了,不过刚才的两个大难题,不知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 “其实要很简单啊。”杜远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阴险:“只要你放出风声说明年乃颜部再次杀来的时候,见一个汉人便杀一个汉人,让那些村民们觉得无处可逃,他们便只得留下拼死一搏。最好再告诉他们说,咱们这位卓侠士是东厂大档头陆雨轩陆公公的亲叔叔,东疆官吏和东厂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到了形势危急的时候,边卫军和东厂番子再加上锦衣卫、河朔军等等精锐部队都会派人来支援咱们。这样一来,不但向阳坡的百姓人心安定,便是周围几个村落的人,为求自保也会纷纷迁至向阳坡落户。咱们的人手问题不就解决了。” 孟浩然这老实人听了杜远的计划不禁目瞪口呆,脑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是骗人么?” “这怎么叫骗人呢?”杜远摇摇手指,满面笑容地纠正孟浩然:“这叫善意的谎言。咱们也是为了村民们好嘛。” 卓非凡见孟浩然的眉头一下皱紧,一下又松开。知道他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而且战斗得还很激烈。便掏出一叠银票在孟浩然眼前一晃,道:“至于银子的问题老孟你也不要担心,咱们兄弟多少还有一点积蓄。可以先拿出来应付一下前期的开支。” 孟浩然伸手接过银票,一见之下鼻血都快喷出来了。他想不到卓非凡从怀里随手一掏,便掏出了这么厚厚一大叠的银票。其中最小的面额也有三千两。这么一大叠银票起码也有个十几万两。 家中清贫,成年后做了官又一直傻呼呼地做个清官的孟浩然何曾见过这么一大笔钱。一见之下手便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拼命地张大嘴往胸腔里吸着气,现在的孟浩然活脱脱就象一条在岸上搁了浅的鲇鱼。 李若冰和李娟见了孟浩然这样子心中暗笑,杜远心里却暗暗恼怒:你说这小卓咋越来越爱现了呢?拿出个几万两银子给老孟瞅瞅不就得了,非要把家底全给人漏出来。 不过事已至此,杜远也只好干笑两声,拍拍孟浩然的肩膀说道:“一点小钱而已,孟兄又何必太在意。兄弟在南方还有一些小小的不动产,等过些时候风声不那么紧了,应该还可以有一些银子陆续送来。” 孟浩然深呼吸一口气,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现在终于完全彻底地认可了杜远和卓非凡的领导身份。没办法啊,谁让人家要拳头有拳头,要银子有银子,要能力有能力。这样的人不做首领那谁还能做首领。 一摆正自己的位置,孟浩然回复了几分神采,朝杜远问道:“不知杜兄弟现在准备怎么做。” 杜远掰着指头一个个地分派工作:“小卓的形象最好,从前还卖过假药,口才也不错,由他去做宣传工作是最合适的了。哄骗无知百姓这档子事便交给你吧。” 卓非凡瞪了杜远一眼,看在同坐一条船的份上还是点点头没说话,表示愿意承担这项工作。 杜远又叮嘱道:“你可不能光顾着向阳坡,要多到外面走走,把匈奴的威胁说得越大越好,给我多骗几个人来。向阳坡要发展,人口是一定不能少的。还有,你不是会道术吗?到时候多展示一下给他们看,让他们相信我们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孟浩然一颗小心肝砰砰乱跳了半天,现在终于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他一向以君子自许,着实不愿意去做这种哄骗人的工作。 “若冰,你在锦衣卫干过,找个人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也要看你找的是谁。” 杜远呵呵一笑:“当然是找一个老朋友喽。王胡子不是听了咱们的话去做海盗了么?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络上他。” 李若冰轻轻一皱眉头,说道:“大海茫茫,要找王胡子是难了点,不过也不是做不到。锦衣卫的腰牌和文书我还带在身上,可以到官府里打听一下。而且锦衣卫内已经实现情报共亨,我在北平府的锦衣卫驻所也认识几个朋友,可以托他们想想办法。只不过你要找他干什么?” 杜远耐心地为她解释说:“王胡子是多年的老强盗,手下颇有几个能打的。他欠了咱们这么大的人情,咱们去找他借点人,他应该不会拒绝吧。再说了,至前金道统十五年以来,东疆与内地的商路便断绝了。如果能让他在海上走私点江南的货物过来,咱们可就发达了。” 孟浩然刚想说点什么,杜远已经点到他的名了:“老孟你做行政有一手,你先带着村民趁着农闲休整一下土地,多建几所房屋。以免日后迁居过来的百姓没有地方住。还有小娟……”杜远挠挠头,不知该分配给李娟什么工作好。 李娟举手欢快地叫道:“杜大哥,我很能干的。我什么都会。” 杜远想了又想,终于做了决定,这小丫头既然这么能折腾,便让她折腾一下村里的年青人吧。于是说道:“李娟你带着村里的壮丁,先教他们一些基础的队列和健身法。记住,纪律是你要抓的第一件大事,若都象那天那仗一样,一个个乱哄哄的。咱们都不用等乃颜部来了,自己抹脖子自杀算了。” 孟浩然的脸‘刷’地一下便红了。 杜远忙安慰道:“其实那天也不怪老孟,完全是因为训练时间太短的缘故,若是能有个把月的时间训练他们,他们的表现也不会这么差的。” 卓非凡见杜远说了半天,也没给自己安排工作。心理顿时有些不平衡,于是开口问道:“你给咱们大家都派了活,那你自己干什么?跷着二郎腿当监工么?” 杜远一脸受了千古奇冤的表情:“我怎么可能没事干,我还得忙着黑吃黑呢。” ------------- 不好意思。昨天急着上班传错章节,谢谢老天爷兄的提醒了 第五十二章 巨牛的高手现身 杜远拿出怀里的地图看了看,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挠挠脑袋,很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就是这啊,应该没错才对,怎么还没见人呢?晚饭时间都错过了。” 正思量间,一支响箭射到了他身前三尺处,两边草丛中呼啦啦涌出十几条手执刀枪的大汉,为首出来一人“呔”地大喝一声,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杜远呼地一声已经冲到他面前,激动地抱住了他。看样子眼泪都快高兴地流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倒让一众强盗全都给愣住了,个个在心里嘀咕:这是哪来的傻子?咱做了七八年的强盗还从来没见过被打劫还劫得这么兴高采烈的。遮莫咱们碰到了一个疯子? 领头那强盗脑筋倒还转得快些,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此人也许是想要上山入伙,却又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是以现在才会这么兴奋。看此人刚才一下冲到我面前的速度,轻功还是不错的。还有抱着我抱得这么用力,想来也有两膀子力气。收下他倒也可以增加绺子的实力。 既已想明白了,那首领便用力挣脱了杜远的熊抱,正色对杜远说道:“兄弟可是想来入伙的,有没有介绍人?有没有投名状?有没有秀才以上文凭?” 杜远的情绪还没有平稳下来,紧紧握着强盗头领的手,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兄弟,咱这绺子有多少人马?规模大不大?平日里的收成怎么样?” 强盗首领微微一皱眉,心道:我还没问他的底细,他反倒盘问起我来了。他定是个初出茅庐的家伙。若不是看他轻功还过得去,只他这么一问,我便不能收下他。这家伙不知道现在就业形势有多么艰难么?看样子他定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不过还好他没有问待遇怎么样。若是问了,说明他这人心气太高。便是再有本事我也不会收他入山门。 强盗首领不动声色地轻轻抽回了被杜远握住的手,说道:“咱这绺子叫闹三江,前金道光二十八年就挑旗开张了,有着十分光荣悠久的历史。眼下有兄弟一百零八人,我就是总头领一刀断魂唐大牛。你带了简历了吗?拿来我看看。” 杜远却突然泄了气,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绺子,想不到又是一家小公司。我都出来一个多月了,怎么连大股一点的土匪都找不到呢?” 唐大牛耳朵尖,听到了杜远的抱怨,不由得大怒:“这位兄弟,咱这地方小,恐怕请不起你这位大佛。你把联系地址留下,回去等通知吧。” 杜远却突然翻了脸,飞起一脚踹在唐大牛的脸上,把唐大牛踹了个凌空翻腾两周半才落在了地上。唐大牛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叫道:“反了反了,这年头求职的哪有你这么牛的。兄弟们,给我把他绑了,先打一顿再送到衙门里去见官。” 喽罗甲忙附到唐大牛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当家的,你气糊涂了吧。咱们是强盗,若是把这人绑了见官,恐怕他倒没事,我们却回不来了。” 唐大牛这才醒悟过来,“哦”了一声道:“我是被这家伙给气糊涂了,都忘了咱们是强盗了。兄弟们,大家一直上,把这家伙给我直接剁成碎片。” 话还没说完,杜远已一拳一个把那十几个小喽罗都给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在了地上。 唐大牛的脸色马上变得比地上的雪还要白,哆哆嗦嗦地说道:“你可不要乱来啊,你别以为咱们闹三江好欺负。咱们上个月可刚跟四海和五洋两处大绺子签订了联盟合作协议,你要砸了咱三江的场子,可就是同时和三大绺子一起过不去。” 杜远笑嘻嘻地走到唐大牛身前,问道:“你说的四海和五洋是不是在前头黑风山开窑扯旗的两股小土匪?他们的场子昨天刚被我给砸过了。也没见有什么高手么?” 唐大牛马上一个恶虎扑食,抱着杜远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哭起来:“好汉爷,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断奶的小孩,我也是头一回干这不光彩的差事。您就把我当个屁,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杜远伸出小手指头抠抠耳朵:“这段台词我这个月已经听了一百八十多遍,听得耳朵眼里都起老茧了,怎么你们这帮子土匪开场和结束的时候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啊?也不懂换个新鲜的说辞。算了,你把这些年打劫来的不义之财都给我交出来,我就饶了你吧。” 唐大牛哭得更伤心了,抽抽噎噎地说道:“好汉爷,不瞒您说,这年头土匪这行当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匈奴每年都要来烧杀抢掠一回,早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抢光了。内地的商队也有十几二十年没来东疆了,俺们抢不着。有钱人家一个个把房子盖得跟城堡似的,养得护院保镖又多,俺们又不敢对他们下手。这些年俺们是一边打猎一边种地,这才勉强活了下来。俺们这些祖祖辈辈专业打劫的,现在都快变成良民了。其实我刚才的话都是骗您的,主要是为了拉您入伙。咱三江这绺子全部的人马都在这了。其它的人都因为干这行当活不下去,早下山做良民去了。” 杜远哭笑不得地看着唐大牛,说道:“既然做了良民你怎么还跑出来打劫我?” “没办法呀,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俺可不能让它在俺这辈给断了香火。再说这打劫既是一项副业,也是俺们的一项业余爱好。要是三天不出来劫个把人,俺们心里就痒痒得不得了。” 杜远仰天长叹:“怎么东疆的这帮强盗混得比老百姓还要惨哪。” 看着可怜巴巴的众强盗,杜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每人口里硬给塞进了一粒六味地黄丸,杜远说道:“你们也别给我叹苦经了,我刚才给你们吃的是四川唐门有名的毒药含笑半步颠。你们在十日之内到向阳坡找一个姓卓的人,到时候他会给你们解药的。” 说完杜远也不再和这般强盗废话,转身就下了山。山风吹来了他远远的叹息声:“唉,想不到东疆的强盗混得一个比一个惨,再听他们说下去我都要忍不住给他们钱花了。” 心肠很软的杜远飞快地跑下了山,一口气跑了两三里路,杜远这才停下来,喘了口大气:“好了,看不到那帮饿得面黄肌瘦的强盗了,我的良心也好受多了。” 杜远看看天色渐晚,从背包中取出腊肉和干粮,又拾了几根柴火,开始生火烤起肉来。 正忙碌间,突然背后传来人声:“好一个根骨清奇、姿质不凡的练武材料。” 杜远一惊,转身看去,一个身着蓝衫、轻袍缓带的老者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含笑着望向他。 只不过……只不过那老者虽是神情潇洒,面目和蔼可亲,但是身上却带着一丝极锐利的杀气。这股杀气虽然锐利,但又极其的淡薄隐蔽。若不是杜远这样久经沙场,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物是万万感受不到的。 杜远全身立刻紧绷起来,小心仔细地顺着那老者发出杀气的方向看去,原来那杀气所对的方向正是在烤架上烤得滋滋冒着油光的那块腊肉。 杜远立时便放松下来,对那老头招招手,说道:“朋友,咱们相逢便是有缘,你若是饿了,便一块吃个饭好了。你这用收徒来骗饭吃的借口也太恶俗了一些吧。” 那老者见杜远识破了他的计谋,脸上便有了三分尴尬之色。但听得杜远邀他一块用餐,却又露出了七分欣喜。微一抬脚,便越过了三四十丈的距离,来到杜远跟前。用的正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轻功绝技缩地成寸。 杜远虽想到这老头可能会两手功夫,却万万没想到这老头的功夫会有这么高,看上去连陆雨轩也比不上他。当下被惊得愣住了。 在杜远惊谔的眼神中,那蓝袍老头连使出擒龙手、吸星大法、天霜掌三项绝技,一手抓起腊肉,一手吸过酒瓶,再以天霜掌将滚烫的腊肉冷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腊肉被他吃光,酒瓶里的酒也被他喝的一滴不剩,那老头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杜远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请问您高姓大名?” 那老者又打了一个饱嗝,他既吃饱了饭,就不愿再和杜远多废话了,眯着眼回味了半天腊肉的滋味,这才答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会白吃你这顿饭,待会我会传你两手功夫,便算抵了你这顿饭钱了。” “嗯,这个,前辈,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头瞟了杜远一眼,懒洋洋地说道:“你这小子婆婆妈妈的,太不爽快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莫学那些婆娘一样。” 杜远陪着笑连声道:“是是是,前辈教训得是。在下只是费解,以前辈的武功,怎么会连一顿饭都吃不上呢?” “唉……”老头长叹一声,对杜远倒起了苦水:“这也怪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千不该万不该拜了一个白道的大侠做师傅。” “拜了一位大侠做师傅不是一件好事么?”杜远迷惑不解。 “你懂个屁。师傅是白道大侠,徒弟自然也是白道人士了。既然做了白道人士便不能打家劫舍,仗势欺人。若刚才站在你身后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黑道袅雄,早一刀砍翻你,然后把你的所有银钱食物都给抢过来了。” 那老头虽然说得没头没脑的甚是凌乱,但杜远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闯荡江湖可不象武侠小说里写得那么轻松惬意,这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从砍人用的刀子,到被人砍后疗伤的药品,又哪样离得开一个钱字。 黑道人物还好些,反正名声不好,抢个把大户钱就来了。 似这等白道有头有脸的人物,便只得指望着能碰上几个为富不仁的财主或者贪脏枉法的贪官才能有机会充实一下空空的口袋。 可江湖之中武林人士何其之多也,往往一个贪官家一个晚上会来上三四拔替天行道的白道人士,这行当竞争如此激烈,难免会碰到出手空回的情况。 这些大侠往往又自命清高,不肯屈尊好好地当个打工仔赚点生活费。所以这种武林异士路遇良材美质,一时心动之下收了个徒弟的故事在大江南北便流传得十分广泛。评书演义中只会羡慕那些弟子的好运气,可谁又知道这帮师傅的良苦用心。比如像洪七公他老人家收郭靖为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杜远看着这个穷困潦倒的白道高手,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暧昧的笑容。 第五十三章 牛人荟粹 “前辈您手头是不是有点紧啊?”杜远的笑容像个十足的奸商。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现在身上没钱就好利用了。我是不会帮你去作奸犯科的。我告诉你,我是有气节地。”老头警惕地看了杜远一眼,心道:早知道刚才就悄悄把他打晕再抢了他的腊肉就好了,看这人一脸奸诈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 杜远嘿嘿一笑。道:“前辈乃是当世之高人,小子哪有敢在你身上打什么鬼主意呀。以前辈高风亮洁的风范,若是小子开口让前辈您去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前辈还不一掌把我给拍死呀。” 老头自得地拈拈胡须,微微笑道:“你这娃儿还有点眼光,我费正彬岂是浪得虚名之辈。你在南七北六一十三行省随便打听打听,说起我嵩阳铁手的名号有谁不跷大拇哥的。” 忽而费正彬又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杜远道:“你这小子看上去太不老实。莫不是以为拍我两句马屁便能哄我为你做事?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杜远听了嵩阳铁手费正彬这个名号差点笑出声来,似乎这个名号在《笑傲江湖》里头也出现过。不过那可是个反面角色,武功也不过是二流而已。但杜远皮里阳秋的功夫极好,面上依然恭恭敬敬地对费老头不失礼数。道:“费前辈,您老侠名远播德高望重,小子又怎么敢在您老人家面前耍花枪呢?不过小子还真有点事要请你老人家帮忙。相信象您老人家这么古道热肠急公好义的大侠客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杜远一五一十地将他在东疆的经历和准备要做的事情给费正彬讲述了一遍,费老头听得频频点头,但是最后还是扯着胡子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态说道:“按说这件事情我应该帮忙,毕竟是关系到这么多我大明百姓的生死,抵御异族入侵我国土更是我辈豪侠之士义不容辞的责任。只不过我到东疆来也有一件事情要办,不如等我办完事之后再到向阳坡找你们可好?” 杜远一听,当即拍着胸膛说自己在东疆是多么多么的有面子,人头是多么多么的广,势力是多么多么的大。费老前辈的事便是他的事,他一定想办法替费老前辈办好。 费正彬的老脸笑成了一朵绽放的老菊花,在杜远的马屁攻势之下,说出了自己来东疆的打算。 原来费正彬有一个老朋友在工部军械所做了一个七品的小官,没想到军械所突发大火,将几个仓库给烧成了白地。这家伙很倒霉地做了这次事故的替罪羊,全家一起被发配到了东疆,这次费正彬正是准备把他给偷偷救回中原的。 以杜远那么深的城府,听了费正彬这一番话,脸上也压抑不住兴奋的笑容了:还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杜远正愁着如何制作一批精良的武器,装配向阳坡的民兵。听费正彬说竟然有一个正宗国家军械所出身的官员在东疆,这好比是睡觉时有人给送上了枕头,正合杜远的心意。 当下杜远便一拍大腿,拉着费正彬就要去流放地救人,那急匆匆的样子看起来倒似比费正彬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似的,不由让费正彬对杜远好感大增,觉得这小子虽然面相上透着一股子奸商的味道,不过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人。 二人一个轻功高强,一个脚力惊人,第二天清晨便赶到了流放管理所。依费老头的意思是说:白天先休息一整天,到了晚上偷偷摸进去抢了人就走,谅这些脑满肠肥的管理所公差也没能力拦得住他们。 杜远苦口婆心地告诉费老头,即使是身为一个江湖中人也要知法懂法守法,若是人人都仗着有一身本领就以武犯禁,那国便不国了。费老头听得先是目瞪口呆,再是啼笑皆非,最后是怒发冲冠。气哼哼地说既然你小子这么有本事便你去想办法把人救出来吧,老子我不管了。 杜远微微一笑说老前辈,打打杀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江湖不是靠着能打不怕死就能闯出一片天地的年代了。你还是看看小子我是怎么做的吧。 说完拉着费正彬直接走到流放管理所的大门前,封上一只红包交给门前站岗的差役,五分钟后,他们已经捧着热腾腾的茶杯坐在了流放管理所所长办公室里面了。 管理所的所长姓钱,叫钱不忧。三围是68、68、68。样子长得倒蛮平易近人的。 弥勒佛一样身材的钱所长还没发话,杜远已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张名刺。 钱所长接过名刺一看,上面写着:大明环宇发展有限商社总掌柜,东疆四海贸易商团第一投资人,向阳坡实业集团首席执行总裁――杜远。 钱所长看完名刺再抬起头来看杜远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敬意,拱拱手道:“原来杜先生如此年轻已经是这么多商社的大老板了,钱某真是失敬了。” 杜远很矜持地笑着说:“哪里哪里,这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全靠家中长辈照顾而已。”然后就开始与钱不忧所长东拉西扯,从大明国家经济政策讲到国际形势,再从京城政治圈里的秘闻讲到公务员的待遇。话里话外透露出京城里杜远的背景有多么多么的深,然后再对钱所长在大明边疆苦寒之地为祖国守卫边疆,在艰苦环境里创造出这么多的成绩表示了一下敬意。一番话说得钱所长满面春风笑逐颜开,继而对这位大有来头的杜总裁高山仰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直到这时,杜远才话风一转,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杜某受家中长辈派遣,来东疆开拓生意,但手下人才实在是太少了点,不知可否与流放管理所一起合作一番……” 流放管理所一向是个清苦的单位,虽说是可以对着众犯人作威作福,但是毕竟地处边疆苦寒之地。而且被送来流放的犯人的身家大都已经被各府各衙榨了个干净,管理所只能靠着让犯人做苦力榨出些许工钱来做外块。近三年来匈奴闹得越发厉害,以至年终奖发放的时候每每是钱所长头痛病发作的时刻。 杜远一出手就封了个五十两的大红包给钱所长,还为每个犯人开出工作一月五钱银子的‘高薪’。钱不忧见有如此好事,当即拍板成立了流放管理所下属第三产业――东疆人力资源管理及劳务输出商社。钱所长自任为掌柜。一份白纸黑字盖着公章的契约立刻就写好,还签上了杜远和钱不忧的大名。 既然合约已经敲定,按国人的规矩自然是要胡吃海喝一场。钱所长殷勤地把杜远请到流放管理所下属招呼所的餐厅内,开了一间贵宾包厢请杜远小酌两杯。 酒过三巡,杜远与钱不忧二人已经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时,就差没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了。两人一口一个“大哥”“兄弟”的叫得挺亲热。 杜远只是稍微流露出有一个远房长辈全家被流放到东疆,希望钱所长照顾照顾的意思。钱不忧就豪爽地大手一挥说这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兄弟我这便把人给你带来,只要他不离开东疆境内,随便你把他们接到哪里休养都行。 果然,金钱便是世界上第一的能源驱动力。在大红包的刺激之下,钱所长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不到盏茶功夫便把费正彬那位老朋友一家人给带到了包厢里来。费正彬见杜远办事如此利落,而且他那位老朋友一家还弄了个因病休养、监外执行的正规国家文书。不禁唉声叹气地自叹不如叹为观止。直说自己已经老了,今后的江湖便是象杜远这样年青一辈人的江湖了。 只是有一桩事让杜远大大觉得失望,原来那费老头的老朋友虽然是在军械所干了一辈子的老军工,说话之间流露出的谈吐才干也很不错,但他居然在军械所的职位是精忠报国尽忠职守效忠皇上思想教育委员会委员长。 换个现代点的称呼便相当于是某国有企业的书记。所以虽然是个老军工但他居然对军械制造、炼钢制炮俱皆是十窍通了九窍。 那钱不忧倒也擅长察颜观色,见杜远脸上有几分不愉之色便详问究竟。杜远知道现在只要不提造反这两个字,这钱所长对他一定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便实话实说告诉他说想找几个懂炼钢炼铁,制造兵器的人才,自己炼制点武器,这样匈奴来打谷草的时候也好有个保障。 钱不忧笑得非常愉快。说:“兄弟,咱这别的没有,各色各样的技术工匠倒是不少,兄弟你既需要,便尽管挑去就是了。” 杜远闻言高兴得恨不得在这钱所长的胖脸上‘叭叽’一口,忙问这里还有些什么人才。 钱不忧一个一个地细数给他知道:“四川唐门自前金入蜀之后便站错了队,投了前金那一方。所以唐门在大明各地的势力都被扫荡一空。光唐门制器坊便有二三十人被流放东疆,到了我手下。” 顿了一顿,钱不忧续道:“还有前金从了逆的匠户、各地解送来的犯了事的工匠、咱们这流放所内登记造册的各类匠人不下千人。兄弟你便是要再组织一个军械所都不成问题。” 杜远听得幸福得快要晕了过去,这哪里是一个流放管理所呀,这里有着全国各行各业的顶尖高手,要什么人才便有什么人才,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技术工人集中营呀。 杜远一高兴,自然也就豪爽起来,当即又和钱不忧签订了一个新合同,凡是有一技之长的工匠每月工钱提高到了一两银子。 虽然这一两银子里要钱所长个人提两钱的抽头,管理所还要提成三钱,但对于那些匠户来说,有钱拿已经很不错了。何况杜远还包吃包住,何况还从此脱离了干苦力的命运。所以管理所里的匠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感动地流着泪,把杜远的长生牌位供在了自家的神龛内。 钱所长也挺高兴,他每月都可以有数百两银子的进账,管理所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库。感激之下自然对杜远更加的亲热,简直就是有求必应。 杜远也挺高兴,他这一趟一下子便招了上千名各类工匠,外带两千名苦力。其中还藏龙卧虎,不乏各行各业的顶尖高手。一下子缓解了向阳坡劳动力紧张的局面。最最主要的是,这些劳动力都十分的便宜。每个月两千余两银子的工钱便足以应付。简直就是物美价廉得无以复加。 一想到这些人马上就都是自己的手下工人了,奸商杜远的笑容愈发愉快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回家的感觉 当杜远带着浩浩荡荡上万人马来到向阳坡的时候,卓非凡等人看着排成一条长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流差点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卓非凡一拳捶在杜远的胸口,不可置信地道:“杜远,我猜到你这回会给我带个惊喜回来,可这个惊喜也太大了吧。你从哪骗了这上万人回来?” 杜远很谦虚地搓搓手,非常认真地纠正着卓非凡的错误:“哪有上万人,总共才九千四百八十一人而已,千万不要虚报了人数了。” 卓非凡笑骂道:“说你胖你还真就喘起来了,你就别假谦虚了,你脸上哪有一点谦虚地表情了。你还真是够无耻的。快说说,这些人是你从哪骗来的。” 杜远一五一十地把在流放管理所与钱不忧地交易说了一遍,言语中自然是把自己的英明神武、机智勇敢大大自吹了一番。最后才得意洋洋地说,原来他只雇佣了三千两百余名劳工,但这些劳工的家属经不住他舌灿莲花的一番鼓动,便随着一起迁到了向阳坡,这倒便宜了杜远这大奸商,使得他平白无故地多了六七千的劳动力。 虽然这些家属未必有那么能干,多是一些老弱妇儒,但总可以增加点向阳坡的人气,不至于让向阳坡阳气过盛,让一大帮大老爷们天天大眼瞪小眼。再说了,这些家属也可以做些缝缝补补之类的事情嘛。 李若冰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埋怨,她仗着是杜远地管家婆,说话也就直接了些:“你带这么多老弱妇儒来干嘛?向阳坡地方虽大,但要建造这么多的房屋可不是几天就能完工的。现在天这么冷,要冻死了人怎么办?” “带了这些家属来,苦力们劳动的积极性便会提高得快些,他们总不至于给自己家人盖房子也出功不出力吧。再有……” “再有什么?”李若冰问道。 杜远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转头看看周围没有外人,这才压低着声音说道:“再有这些苦力中有一部分是要挑出来参加咱们的民兵的,有他们的家人在此,这些人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才会拼死与匈奴一搏。” 李若冰从未想到杜远居然还有这些卑鄙龌龊的心思,不由一下愣住了,指着杜远“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浩然却赞同地点点头。他也是老做官僚之人,知道现在这是激起苦力们士气的最好办法,道:“民可由使之,不可由知之。杜兄弟你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三千苦力绑上了咱们的战车,实在是高哇。” 见李若冰仍是一副神情不愉的样子,卓非凡解释道:“现在已是十二月份,匈奴到了春天定会来犯。这三四个月中既要造好防御工事,还得造兵器刀箭,这些青壮还得费一番手脚才能训练成一个基本合格的士兵。现在哪有功夫给他们讲保家卫国的大道理。杜远这个办法虽然下作了点,但实在是时间太紧,无奈之中才想出的下策呀。” 杜远连忙把头点得飞快,证明卓非凡的话说到了他心口里去了。 李若冰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虽然对杜远的做事方法有些看不惯,但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便点点头不说话了。 孟浩然在一边早想插口问杜远些什么,但见他们小俩口在闹意气,也不好意思插嘴。急得在一边抓耳挠腮的。此时见杜远得空,连忙抓住空档扯着杜远问道:“你带来这么多人里有多少工匠?多少苦力?” 孟浩然负责着向阳坡的行政建设,自然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可杜远偏要逗逗他,笑嘻嘻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直到欣赏够了孟浩然脸上惶急的表情之后再慢悠悠地说道:“各类工匠大约有一千余人,苦力两千两百余人,怎么样?足够你用了吧?” 一巴掌打醒兴奋得快要昏了过去的孟浩然,杜远又道:“你还不赶快带人领着他们进村,安排一下他们的食宿。现在天这么冷,可别让他们真的冻死了。” 孟浩然一拍脑袋,这才如梦方醒,道:“对对对,我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我得赶快去安排一下。不过冻死人倒也不至于。这一个多月来我已经领人造了三百余间房屋,挤一挤应该就行了,若是不够再往村民家里安排点人。现在有了这么多人手,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保证能让每家每户都住上房子。” 卓非凡还是不放心,拉住孟浩然道:“一下子拥进来这么多人,还得安排人给他们烧饭,你一个人去怕是忙不过来,我也跟你一块去吧。” 说完冲着杜远一摆手,急匆匆地便和孟浩然一块走了。小卓这兄弟实在做得很到位,他临走时还不忘拉上立志做向阳坡第一号电灯泡的李娟,给杜远和李若冰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个多月前,李若冰和杜远在对待村民屠杀的态度上吵过一架,后来虽然面上也说说笑话,但是疙达还是在的。李若冰虽然年纪不小,但初次恋爱仍是小女儿的性子。怎么也抹不下脸来与杜远和好。 谁料杜远一去便去了一个多月,在杜远离开的日子里,李若冰每时每刻想的念的都是杜远,现在人在眼前,李若冰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杜远皮糙肉厚而且虽然说不上身经百战但是恋爱经验还是有的,见李若冰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就有了底。猿臂一伸,就把李若冰给搂在了怀里。 李若冰“刷”地一下,红晕便飞上了脸颊。一面拼命挣脱着一面小声哀求道:“杜远,你别闹了,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杜远邪邪一笑,大声道:“我又没抱别人老婆,我抱的是我自己的老婆。谁管得着?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啊。” 李若冰听了,心里又是甜密又是羞怯,本想点住杜远穴位的手软了下来,轻轻地捶打在杜远胸前。 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李若冰十分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杜远亲热,低声哀求道:“杜远,我求求你了,放开我好吗?等没人的时候……” 李若冰说到这里,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咬着下唇不敢再往下说了。 杜远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放手,搂着李若冰便翻身上了马。双脚使劲一夹,马儿吃痛不过便飞奔了起来。 一马双人这一下足足蹿出了十余里路,直到进了树林深处,杜远才慢慢的勒住马,把浑身瘫软的李若冰抱了下来。 李若冰满脸仍是红通通的,低着头不敢看杜远。 杜远轻轻一捏那红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漂亮脸蛋,打趣着说:“咋?被煮啦?脸红得比得上猴子的屁股了。” 李若冰轻轻捶着杜远,不依地跺着脚。杜远突然觉得有一股幸福的感觉弥漫住了全身。心脏“咚咚咚”地快速跳动,象一把小鼓槌在心房里奏着欢快的乐章。 杜远再也忍耐不住,对着李若冰樱红的小嘴,重重地吻了下去。 一开始,李若冰的身子颤抖得像风中的竹子,但女孩很快迷醉在唇舌相交的醉人感觉中。两人深情地在树林中热吻着,直到胸腔里最后一口气都用完后,两个恋爱中的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嘴唇。 “你笑什么笑?”李若冰想起刚才的感觉不禁有些害羞,转过脸不看嘻嘻笑着的杜远。 杜远却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涎着脸说道:“咱再来一次吧。” 这个要求遭到了女孩无情的拒绝,杜远苦着脸坐在树墩上一言不发,装出一副可怜相。试图以柔克刚让李若冰回心转意。 李若冰却很正经很严肃地蹲在他面前,用一双让人不由自主便会沉醉其中的大眼睛看着杜远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杜远,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能老实回答我吗?” 杜远鼻子一哼,把头又摆到了另一边,伸出五个手指在李若冰的面前一晃:“回答一个问题就让我亲亲五下。不然我拒绝回答。” 李若冰啼笑皆非。 杜远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论在多严肃的场合里,他都有本事把严肃的气氛给你破坏掉。 见李若冰那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杜远才心满意足大刺刺地说道:“嗯,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绝对不回答‘无可奉告’。” 李若冰努力绷紧小脸,认真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地帮向阳坡的村民?连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你应该不是这么人啊。” “因为你。”杜远也难得地用上认真地口吻,眼睛勇敢地迎上李若冰探寻的目光:“因为我不希望你到了东疆,嫁给我后,依然跟我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我想为你建一座大大的房子,然后让你每天都过着地主婆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这样才能保证我能让你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杜远轻抚着李若冰的脸蛋,声音越变越温柔:“刚才我在村口远远地看到你,我突然感到向阳坡就是我的家,你就是在家里跷首盼望我归来的妻子。若冰,请你相信我。我虽然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坏蛋,我虽然是个看淡生死的冷血动物。但我最终都是为了我的亲朋好友,为了我的家人而去奋斗。只要能让你们幸福开心,我不惜得罪全世界。” 李若冰紧紧地抱着杜远,把头深深地埋在杜远的胸口里,感受着杜远心脏有力地跳动。 过了好半晌,李若冰才轻声说道:“杜远,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爱我,还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从前的女人。但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杜远却把她的身子从怀中扶正,然后伸出手来在口袋里掏啊掏啊,掏了半天后突然抬起头问道:“若冰,你有十一文钱吗?” 李若冰虽然奇怪,但还是顺从地掏出十一文钱放在杜远的手心里。杜远又从袋里掏出二十九文钱,连同李若冰的十一文钱放在一起,捧到了李若冰的眼前。 李若冰奇怪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杜远终于憋不住笑容,笑着说道:“若冰,这里一共有四十文钱,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了,你还不明了我的心吗?” 李若冰恍然,笑着投入了杜远的怀抱。杜远却心中暗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究竟爱的是不是要李若冰呢? 第五十五章 故人来 “我的天,终于是撑过来了。”杜远感叹之后转头巡视一圈,发现在场各位也都是一脸如释重负、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自从杜远收罗了近万名犯人和家属来到向阳坡后,向阳坡迈入了最最艰难的时刻。 不说别的,光这一万人的住和食两方面,就把向阳坡的领导层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住的方面还好些,大伙挤一挤也就是了。而且人手和木料都不缺乏的情况下,盖些简易的屋子倒也不是那么的难。 粮食这问题就难办了,在东疆这地方,你就是有钱一时半会也买不到这么多的粮食。向阳坡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存粮当然没有多少。好在金钱攻势发挥了一点效用,杜远又从钱不忧的那儿买到了一点粮食。 那段时间里,为了粮食问题,孟浩然差点揪光了他所剩不多的头发,其它人也急出了一嘴的大泡。 心情不好的杜远很自然地把火发在了民兵们的身上,一个个民兵被他操练得叫苦连天鬼哭狼号。嵩阳铁手费正彬费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自被杜远骗到向阳坡以后,杜远便给他安了个民兵总教头的职位。这老小子似乎对教书育人有着特别的爱好,十分热情地投入到了这份工作当中去,可就是手段那个了一点。 他一般先是眯着眼蹲在一边看着民兵们操练,等到他发现你出了错,就跳起来开骂,南北各地的脏话夹杂着他的唾沫星子到处飞舞。骂得地动山摇山河变色,骂得整个训练场都臭烘烘的。骂完之后还得让民兵们重新再把做错了的动作再做上几十遍,他继续蹲着一边挑刺。 在这种情况下,向阳坡民兵的武力值大增,除了还没有上过战场闻过血腥味,已经可以说是一队精干的士兵了。 依着杜远的意思,本来还要带着民兵找一些土匪练练手,可方圆百里的土匪都让杜远给招安了。所以杜远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练手对象,只得悻悻地作罢。 不过杜远好歹也是侦察连长出身,脑子里整新兵的方法多得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花样层出不穷,继续把民兵们操练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直到世祖十八年一月尾,情况才有了一些好转。李若冰终于联络上了王胡子,王胡子也拍着胸脯保证会在二月中旬将一批粮食和生产工具送到向阳坡,这个好消息让杜远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月余来的辛苦,并不是没有报偿。新来的犯人并家属的居所已经全部盖好。武器厂和炼钢炉虽还未全部建好,但亦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铁匠铺了。杜远亲手设计的几款新式武器也都新鲜出炉,虽然尚不能大规模的列装,但毕竟是造出样品来了。 横竖向阳坡民兵编额不过五百余人,朴刀、弓箭等普通武器已经做到了人手一件。现在最紧要的倒是守城的一些大型机械尚未造好。 只不过眼看着寒冬将过,春天就要来临。匈奴的威胁也越来越紧迫,人人都被这巨大的威胁压得喘不过气来。到了这个时候,便可以看出卓非凡的不凡来了。 按杜远的私底下的评价,卓非凡这个人在战争的时候是个好政委,在和平的时候是个顶尖的传销导师。现在卓非凡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超水平发挥之下,对匈奴入侵的担心只是流传在向阳坡的领导层之间,普通百姓却对向阳坡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认为匈奴不来则已来则必败。 今天王胡子就要率人带着第一批粮食和生产工具从海路过来。早已视此为救命稻草的向阳坡领导层全体出动,到十里之外迎接王胡子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几个月的海上生活,倒把王胡子似变了一个模样一般,满脸黝黑,像一个老渔民,一见之下让杜远和李若冰一下认不出来了。 杜远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王胡子,很诚恳地做了自我批评:“看来我让你下海的主意是出错了,当海盗也不是那么容易混的呀。” 王胡子苦笑着道:“可不,我现在还是一起风就晕船。我这次来除了带来一批粮食外,还想把几个晕船晕得特别厉害的手下交给你。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了,他们跟着你总比跟我天天晕船好。” 杜远大喜过望,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王胡子的手下都是多年的老强盗,个个见过血,也都敢拼敢杀,此时杜远手下正缺这样的人。杜远自然答应得干干脆脆。 “对了,我还特别给你带了一个人过来,你看看这是谁?”王胡子说着把身子一侧,一条大汉正站在他身后。 李若冰惊呼一声,一脸震惊的表情。李娟却早扑过去,又哭又笑地和那汉子闹成一团:“马如龙,你还没死?你怎么逃出来的?” 马如龙感慨道:“命大死不了。想不到救我的却是我一直想抓的人。要不是王兄,我恐怕只能和你们来生再见了。” 原来当日马如龙被陆雨轩关在牢里之后,便一直无人理睬,陆雨轩离开苏州城后,旁人未得他指令,既不敢放他也不敢怠慢他,只是关在牢中不闻不问。把一向生龙活虎的马如龙给闷个不行。 马如龙也是一代神捕,哪受得了这不死不活的日子。一咬牙便偷偷越了狱。哪知在杜远几个月的管理下,苏州城的各项保卫措施做得实在是太好了。马如龙一出狱就恰好碰上巡街的公差。一番打斗之下,马如龙虽然突出重围,但已经行踪败露了。 胡县令哪敢让陆雨轩交待下来的重犯给跑了,立马就点齐人马追赶。马如龙虽是武功高强,但好汉抵不住人多。加上他又不想真个出手伤了那些公差,所以自己反倒是受了伤。 逃亡路上,马如龙很幸运地碰上了同样在跑路的王胡子。王胡子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出手帮了他一把。但马如龙虽然感激却自恃着是前任锦衣卫神捕,不愿留在王胡子的土匪窝里。所以王胡子这次顺便也把他给带过来了。 叙过旧之后,接下来,按照国人的规矩,便是一番杯盏交错。王胡子的酒量并不如杜远,在酒桌上被杜远灌了不少酒。王胡子酒一喝多,说话也就不那么顾忌起来了。 “我说杜远哪,你们这向阳坡也太差劲了些吧。别的不说,就说这地形吧。整个一易攻难守的平地。而且你们居然连防御工事都没造几座。除了几个箭塔之外什么也没有。民兵的训练我看了一下,也还算可以,但终归不过是些未上过战场的雏儿而已。而且人数也不过区区五百人。你们手下人口那么多,也不多招些兵。” 一席话讲得向阳坡在坐的几位脸都黑了下来。 谁不想手底下多些兵啊?可就这五百人的兵器还是勉勉强强才凑齐了的。向阳坡确实还有三千多的青壮,可这些人完全没有受过训练,只拿着锄头让他们去和匈奴拼命不如让他们自己自杀好了。 谁不想把自己家盖得跟城堡似的呀?可这上万人的粮食住宿问题现在也不过刚解决而已,哪有空闲去建造其它的什么东西。再说那年头建城可没有水泥,全都靠着一块一块大青石垒起来的,没有三年五载根本完不了工。虽然说向阳坡不缺木料,但总不能整座城镇都用木头围起来吧?发生了火灾怎么办。 不过话再说回来,大家虽有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但都明白现在的向阳坡是经不起任何风雨的。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如何抵挡匈奴气势汹汹的进攻。 一时之间,酒桌上静了下来。 王胡子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快陪罪道:“不好意思啊各位,王某酒喝多了便胡乱说话。我先自罚一杯。” 卓非凡挡住王胡子手中的杯子,叹了一口气:“我们倒希望你说的是胡话,可惜你说的句句却又都是大实话。这些天我们也一直在为这些事头疼,倒和王兄你没多大关系。” 李娟也难得地叹了口气,一反她平素嘻嘻哈哈的样子,说道:“说实话,现在是匈奴势大我们弱小。想要以少胜多无非是以奇击正,以精锐击平庸而已。可惜我们不但兵力比乃颜部少得多,就连咱们这些民兵的素质也不如匈奴多矣。” 杜远接着苦笑:“我本以为可以凭着一些新式武器,守住向阳坡不是很难。可是兵工厂到现在还不能量产,钢铁等原料又紧缺。咱们自己的炼钢厂到现在连厂房都没盖起来。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若冰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说不准过个十来天炼钢厂就可以出钢了。” “哪有那么容易。”孟浩然摇摇头,实话实说了:“若是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还可以让炼钢厂投产,可是咱们这儿除了人之外什么都缺。一些主要的生产工具和原材料现在是一点都没有啊。” “何况就算兵工厂在十天之后能够量产新式武器,我们的民兵也要有一定的时间方能熟练掌握手中的新武器,如果乃颜部等不及要报仇的话,我们确实来不及准备了。”卓非凡说道 “啪”地一声,杜远一拳擂在了桌子上,站起身说道:“咱们思维都进了一个误区,为什么非要我们坐这儿等匈奴来打呢?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呀。这样还可以减少匈奴人对我们向阳坡的伤害,保留向阳坡的元气。” 其它人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杜远,觉得这位老大又开始发疯了。倒是李若冰有些不忍心看情郎受窘,开口道:“咱们的民兵素质太差了些,人数又太少,不然倒可以考虑一下杜远的建议。” 卓非凡与杜远合作过很久,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在心中默默盘算了半天,才挥手止住众人嗡嗡的议论声,对杜远正色说道:“不如你将你的计划说一遍,然后我们再做决定吧。” 第五十六章 借刀杀人 冬天已经过去,春风重又吹拂在草原上。广阔的大草原里,放眼全是一片青翠的绿。雪白的羊儿散落其间,象点缀在绿色地毯上的白色花瓣。 不过趴在草丛里趴了一夜的杜远对眼前这诗情画意的一幕可没有什么好感觉,他只觉得这草原上的蚊子实在是太多了,昨晚起码被这些蚊子吸去了的血。作为一个吸血鬼居然被其他动物吸走了这么多血,简直就是吸血鬼的耻辱。 马如龙捅捅杜远的腰,示意有话要说。 “我说杜远,你这么做有把握没有?” “没有。”杜远回答得很干脆。 马如龙急了,眉毛一竖就要发火,但转头看看远处草原中耸立的几座蒙古包又压低了声音:“没有把握你还做,你知不知道惹上勃尔斤部会怎么样?勃尔斤可是匈奴四大部落之一啊。” 杜远耐心地解释说:“你觉得我们打得过乃颜部吗?打不过是吧。反正就算再惹上勃尔斤部一块来打我们,我们结果也是打不过。大不了都不过是一死嘛,还不如搏一下。” 马如龙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杜远决心已定,瞪了他两眼后还是放弃了与他的交流,慢慢地又爬到李若冰身边,说道:“咱们的情报不会有误吧?乃颜部跟勃尔斤部有仇么?” 李若冰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乃颜部族长的妻子曾在出嫁前被勃尔斤部抢走。后来乃颜部花了好大代价才把人给赎了回来。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去问问杜远吧。” 于是马如龙又臊眉臊眼地爬到杜远身边,开口询问。 杜远倒也不为难他,一五一十地解说给他听。 原来乃颜部上代的族长曾经打劫过勃尔斤的牧场,原因是因为勃尔斤上代的族长曾经杀了乃颜部上上代的族长,所以勃尔斤这一代的族长才会带人劫走了乃颜部这一代族长的老婆。 一番绕过来绕过去的话听得马如龙头上直冒星星。杜远只好简单地告诉他,你别管那么多了,你就知道乃颜部和勃尔斤部是世仇就好了。 到了近几代,乃颜部开始哀弱下去。所以乃颜部不得已在名义上投靠了勃尔斤部,成为勃尔斤统治下的一个小部落。可不但是勃尔斤人还是乃颜人,都没有忘记曾经的仇恨。所以勃尔斤部虽然接受了乃颜部的投靠,但对乃颜部的防范却更甚从前。乃颜部也知道勃尔斤的心思。除了小心翼翼地不犯错之外,更是全部落都搬迁到了勃尔斤部的势力边缘,做好一旦有事便开溜的打算。 这一次向阳坡的高手全体出动,便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想要挑拔勃尔斤和乃颜部的争斗。就算不能让乃颜部灭族,也要把乃颜部给赶得远远的。 这边杜远正热情地给马如龙解释着他的计划,激情地描绘着计划成功后的美好前景,那边李若冰已轻咳一声,提醒他们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了。 一队骑手护卫着两个美丽的女子慢慢地走进埋伏圈,杜远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 “一、二、三……十五,一共只有十五个人,还包括两个不懂武功的女人,看起来不是太难对付。”杜远心道。 待那队骑手走进了埋伏圈,杜远左手一挥,弓弦之声连连响动。这种经过杜远改进的诸葛弩虽然制出来的不多,但是已经足够让这支二十人的小分队人手一把。虽然射程仍然不远,但是胜在可以连发,火力猛烈。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特别是杜远又摆出了很经典的倒三角伏击阵,那些包围圈里的人虽然不乏勃尔斤部的好手和勇士,但居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闷哼一声便一头栽下马来,只余下两个女子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一阵唏唏嗦嗦的响动过后,埋伏着的人慢慢从自己的位置里走出来,杜远对其中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地点点头,便用匈奴语大声地喝问起那两名女子。 叽里咕噜了一阵之后,那人回头对着杜远道:“没错了,左边这人便是勃尔斤吉特的小女儿哈密丝,右边这人是她的侍女。” 杜远满意地一笑,道:“把这两人都给我带走,其它人把地上躺着的家伙,不管有气没气都给我补上一刀。” 不到五分钟时间,杜远他们飞快地结束了扫尾工作,离开了现场,留在地下的除了一地的尸体便只剩下杜远故意留下的一把匕首。 一把乃颜部族人惯用的牛角弯月形匕首。 哈密丝是勃尔斤部的小公主,是勃尔斤部汗王勃尔斤吉特的掌上明珠。她的失踪让勃尔斤吉特大为震怒。 当天晚上,勃尔斤部便集结了超过三万的兵力,突袭了乃颜部的驻地,乃颜部超过车轮高的男子全部被勃尔斤吉特下令斩杀,所有的妇儒被贬为奴隶分给了勃尔斤部的贵族,但是勃尔斤吉特最为珍爱的女儿哈密丝,并没有在乃颜部的驻地里被找到。 勃尔斤部的雷霆动作,震慑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各个部落,同样受到震慑的,还有向阳坡的领导层。 看着送回来的情报,马如龙一吐舌头,半天都缩不回嘴里:“我的个乖乖,这勃尔斤部动作也太快了点吧。三万大军,不到一个下午就集结好了,然后就是一个晚上的强行军,凌晨时发动突袭,一个冲锋就解决了战斗。这样的漂亮的一仗便是我大明的精锐骑兵也很难打得出。” 孟浩然也为勃尔斤部的战斗力感到吃惊,但他终归是个文官,对于战争并没有多大的了解。见马如龙如此推崇勃尔斤部的战斗力,当下便反驳道:“不过是趁着夜色发动一场成功的突袭而已。我看勃尔斤部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我大明未必没有比不上他的部队。” 卓非凡解释道:“其实勃尔斤部这一仗最出彩的地方并不是突袭乃颜部营地这一下,而是他从事件发生到三万人马集结完毕,才不过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他们趁着乃颜部还没有得到消息,便进行狂风暴雨一样的攻击。匈奴人不愧为马背上的民族,动作如此之快,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马如龙抹抹头上的冷汗,不禁有些后怕起来:“幸好那天准备充分,一击即走。不然要被勃尔斤部给缠上,那可就有得瞧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又笼罩在众人中间。 从勃尔斤部与乃颜部的这一役中,大伙儿都见识到了匈奴人的战斗力之强悍,还有匈奴那闪电一般的集结速度和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想想以后向阳坡仍将面对着这么强大的敌人,在坐各位的心里都开始悄悄地打起鼓来。 杜远咳嗽两声,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鼓舞一下士气,却没料到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对匈奴战斗力的恐惧之中,拼命地在心里盘算着若是有一天匈奴突袭向阳坡该如何处理。任杜远咳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把头抬起来理他。 杜远气急败坏,猛然一掌拍到桌子上,巨大的响动总算惊醒了满腹心思的人,杜远大声说道:“我说至于这么害怕么?匈奴最大的优势不过是他们快捷的速度和一击不中即刻远遁的进攻方式。只要我们抓紧一点,把向阳坡建成一个铜墙铁壁的城堡,匈奴又能耐我何。要知道,攻城拔寨可不是匈奴人的特长。” 众人这才恍然,齐声称赞杜远英明神武高瞻远瞩。 其实杜远这话倒也确实在理,反正暂时没有资格与匈奴人对攻,那么只要缩着脑袋保住家便好了。每次匈奴出动打草谷的人数也不多,他们也照样不会愿意承受太大的伤亡。只要不要像杜远上次一样那么好运道,一刀砍死匈奴的一个部落继承人,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众人一颗心又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了。 突然马如龙哎呀地大叫了一声,大家都被吓了一大跳。李若冰不悦地说道:“马如龙,你别一惊一怍的好不好,有什么事就说吧。” 马如龙道:“我是刚刚才想起来,那哈密丝还在咱们手上呢。咱们该拿她怎么办?要是被勃尔斤部的人知道他们的小公主在咱们手上,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被他这一提醒,大家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哈密丝的确是个大麻烦,放既放不得,关着呢又怕走日后走漏了消息。卓非凡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不如我们拜托王胡子把她给先软禁在海岛上可好,这样她就算逃也逃不出海岛……” 杜远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打断了卓非凡的话:“哪有这么麻烦,我一听到勃尔斤部进攻乃颜部的消息之后,就已经把她给杀了,连尸体也让我给烧成灰。任勃尔斤吉特再神通广大,恐怕也找不到他的女儿了吧。” “什么?你把她给杀了!” 所有的人都把震惊地望着杜远,一时不能接受杜远的话。 ------------- 感谢书友老天爷和卓墨的关注,能给阿欠提出十分中肯的意见,我会照你们的意见仔细修改。这是阿欠的第一部作品,能得到两位的帮助十分感谢。另外回复书友老天爷的意见:阿欠是工薪族,最近准备公司会议比较忙,下个月开完会之后我会尽量提高更新速度。再次谢谢二位。 第五十七章 分道扬镳 李若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盯着杜远,眼睛里包含着的意思一半是愤恨一半是惊诧:“你居然杀了她?你居然杀了一个与你无冤无仇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李若冰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冲着杜远吼出来一样。杜远却面色平静地端坐着不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咳、咳。”孟浩然咳嗽两声,期期艾艾地说道:“杜兄弟你不会真的把哈密丝给杀了吧。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何况这女孩并不是士兵哪。” 杜远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缓缓道:“你们说的这个女孩,她身上穿着的是西蜀锦衣堂织造的蜀锦,身上戴着的首饰是京城聚宝斋制的项链和耳钉,连用的胭脂都是湖广老字号所制。你们以为这是她花钱买回来的么?你们说这个女人与我们无冤无仇,可在我看来他身上穿的,手里戴的这些东西上面都沾满了汉人的血迹。” “便算这些东西是抢自我们汉人,可也不是这样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孩子能下手干的事。这些物事定都是那些匈奴士兵献给她的,与她有何干系。”卓非凡反驳道。 杜远笑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当然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她嘴皮子上下一动,自然会有人把她看上的东西抢来。匈奴整个民族都是靠着劫掠汉人作为他们的副业,而真正在劫掠汉人的过程中,得到最多好处的并不是低层的牧民,而是你们说的这些看上去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甚至看上去很得人好感的贵族。哈密丝不论是不是亲手杀死过汉人,她都曾经心安理得地享受过屠杀和劫掠带来的好处。这种人,我又怎能不杀?” 杜远稍稍停下,歇了一口气,看着哑口无言的众人又接着说道:“更何况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个女人回到匈奴的后果会怎么样?一旦勃尔斤吉特知道绑架了他最心爱的女儿的是一群汉人,那么整个向阳坡就会象乃颜部一样,被立志复仇的匈奴骑兵给碾碎。甚至是整个东疆都会被匈奴迁怒,会在匈奴人的马蹄下颤抖。难道你们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么?” 杜远站起身子,双手支撑在桌上,从左到右一个一个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孟浩然、卓非凡、李娟、费正彬都在他凌厉地眼神下默默垂下了头。 李若冰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她不是不知道一旦哈密丝逃脱的后果是什么,她也不是不知道杜远所做的是最快也是最直接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只是她一向觉得杜远是一个心思细腻、温柔体贴的人,哪知道原来自己所爱的人居然变成了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袅雄。巨大的失望让她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一阵昏晕的感觉让她觉得摇摇欲坠。 伤心气愤之下,李若冰口无遮拦地斥责道:“杜远,你还有点人性没有?你当你只是杀了一只鸡么?你怎么能在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后还这么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辞呢?” 卓非凡瞪了李若冰一眼,大喝一声止住了她的话,道:“若冰,杜远也是为了大家好才这么做的。他或者做得不对,但你这样说他可就过了。” 杜远眉毛一挑,似想说些什么。但是良久之后,他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声,双肩无力地垂下。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静静地走出了门。 卓非凡连忙追了出去,哪知开门一看,杜远却已不见了踪影。卓非凡心下暗骂一声:这小子真不愧是吸血鬼,还真是来去无踪。只一眨眼,便连个鬼影也看不见了。 低下头想了想,卓非凡在腿上贴了两道疾行符,一溜烟地便往山顶而去。果然见杜远正懒洋洋地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正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卓非凡也不跟他客气,上去踹了他一脚示意杜远往边上挪挪,便也跟着在他身边躺下来了:“我就知道你会跑到山顶上晒太阳。似乎你变正常了以后,特别喜欢阳光哪。” 杜远把闭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又紧紧地闭上了,理也不理卓非凡。 “喂,在想什么呢?”卓非凡继续死皮赖脸地跟杜远套近乎,杜远无奈下只得开了口: “脑子里太乱,想法太多,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卓非凡却不想让他就此偷懒,契而不舍地拿手指继续捅捅杜远,道:“喂,你不会就这么就生气了吧。女人是要哄的,你这花丛老手又不是不知道。” 杜远被卓非凡给气乐了:“花丛老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就谈了一次恋爱而已。哪说得上什么花丛老手。再说我也不是因为若冰那一句话就生气了,我哪有那么小气。我只是有一些事想不通,就到这儿来晒晒太阳而已。” 卓非凡知道杜远被他打开了话匣子,就不说话了,静静地躺着享受着初春阳光的温暖。 果然杜远便恼了起来,指着卓非凡的鼻子就开了骂:“你这家伙怎么一点也不知情识趣,把人家的话头挑起来就不理人家了,不知道搭一句腔吗?” 卓非凡忍着笑意,反问道:“人家?人家指的是谁?这两个字用得太女性化了吧。”看见杜远已是怒发冲冠,卓非凡不敢再玩下去了,赶忙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搭腔就是了。请问‘人家’为什么事想不通哪?” 杜远这才不甘不愿地坐下,接着说道:“我在想我和若冰的关系……你先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你也知道,我现在虽然不用吸血了,可我在骨子里还是一个吸血鬼。我依然是不老不死的一个怪物。现在若冰年轻漂亮,我会爱着她。可她会慢慢的变老。等她到了四十岁、五十岁,而我依然是一个翩翩少年模样。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爱她么?” 卓非凡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是喜欢若冰喜欢了很久了吗?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我不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不是若冰。”杜远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不知所措:“我从前很喜欢一个女孩,到了这里,发现若冰长得和她一模一样,我觉得可能是老天爷对我的补偿,可又怕对若冰造成伤害,所以对她若即若离。直到最后,才接受了她的爱。” 杜远舔舔嘴唇,又接着说道:“可我跟若冰相处得越长,我便越来越觉得若冰不是我从前喜欢的那个女孩的影子。若冰有她自己的想法,有她自己爱我的方式。所以我越来越搞不懂,我到底心中最爱的那个是谁了。” 卓非凡轻轻吁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从你的叙述里我可以感觉到你仍然是喜欢若冰的,你若是不喜欢她,又怎会想到若冰和原来那个她的不同。你如果只是固执地把若冰当作是一个替代品,不要考虑她的想法,你固然可以免去现在那么多的烦恼。可也可以证明你并不爱她。现在你会想到这些,不恰好证明你喜欢她在意她,希望她能真正的幸福么?” 杜远仍是很苦恼的样子,很烦躁地抓抓脑袋:“可我仍是喜欢原来的那个她呀。为什么又会喜欢上若冰呢?我知道你讲得有道理,可我想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的把这些事情想个明白。” 卓非凡这回真正大吃了一惊,急切地道:“你要离开这里?你是不是要离开向阳坡?” 杜远平静地点点头。 卓非凡苦着脸道:“好吧,谁让咱们俩是兄弟呢?等我收拾收拾,明天咱们一起走吧。” “谁说我要和你一起走?”杜远很奇怪地看着卓非凡:“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吗?” 卓非凡彻底呆住了。 杜远叹了口气拍拍卓非凡的肩膀道:“小卓哇,这些年我独来独往惯了,跟大家在一起厮混了那么久,又得照顾这个,又得照顾那个,我还真是有点烦了。就让我好好地一个人静一静吧。” 卓非凡急急地拉住杜远,生怕杜远说走便要走了,说道:“可没有你在,我们怎么能在东疆站稳脚跟。没有你在,我们怎么能建设好向阳坡。” 杜远微微一笑,搂着卓非凡的肩膀说道:“要知道,你从前可是我的指导员,是我的好搭档。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就是侦察连的老大。现在怎么连这个当担都没有了。现在向阳坡文有你和孟浩然,武有若冰、李娟和费正彬。我还有什么好放不下心的。再说我也不是就一去不回了,等我回来你们要弄出一堆烂堆子的话,我可要收拾你们。我还指望着在向阳坡养老呢。” 卓非凡笑着给了杜远一拳,道:“你当真是没有你在便不行么?我也就是假惺惺地挽留你一下而已。现在向阳坡既有财力又有技工,普通劳力就更多了。我也是个有五千年文化积累的穿越者,要是这样我还把这大好局面给搞砸了,我还有脸见你么?” 杜远哈哈大笑,感慨地望着山脚下那一片忙碌而又充满生机的地方,突然伸手划了一个圈,转头对卓非凡说道:“小卓,不如我们在这里建一个山庄养老如何?” 卓非凡笑道:“好哇。这想法我早想和你说了,你不知道我每次去严栖侠的栖侠庄,看到他家居然有那么大,我都受到打击,凭什么严栖侠能建咱们就不能建个山庄来玩玩?不过这个山庄叫什么名字好呢?” 杜远沉思了一下,抬头笑道:“不如就叫白金汉宫怎么样,不然就圣彼得堡如何?” 卓非凡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以为你是在英国么?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崇洋媚外。这是中国的地盘,当然要取一个中国的名字。” “你有文化,你热爱祖国,不如这名字就交给你取好了。”杜远赌气道。 卓非凡却不理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咱们这山庄便叫做正气山庄吧。” 杜远这才惊觉自己失去了取名权,不禁痛心了半天。不过他反复咀嚼了几遍这名字,也觉得不错,便喃喃说道:“正气山庄,这名字倒也霸气。好吧,咱们这山庄便叫做正气山庄吧。” 第五十八章 漂亮的小尾巴 卓非凡见杜远铁了心要单干,心下有些不舍得。此刻见分别在即,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杜远最怕见这场面,赶快举着拳头威胁道:“不就是出一趟远门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这样吗?你这家伙若是真的把猫尿流出来了,看我不揍你。” 卓非凡只是一时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倒也不至于真的哭出来。但他那一张嘴却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活似个过了更年期的老太婆。一会儿问钱带够了没有呀?一会儿又问要不要多带些衣裳干粮啊?搞得杜远极不耐烦: “好了好了,别再唠叨了。整个一事儿妈的样子。我一吸血鬼就算光着身子不吃不喝呆雪地里一个星期也不会有事,你操哪门子心哪。” 卓非凡见好心被杜远当作了驴肝肺,也是大怒,道:“我这不也是关心你么,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是见你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贴在向阳坡各项用度上了,怕你身上没钱,好心好意地想借你点银子,你不要更好,我还省下了。” 杜远一听有钱拿,立即变了一副脸,笑嘻嘻地对卓非凡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直说自己一时气血上冲,被猪油蒙了心,得罪了好朋友,的确是他杜某人的不对,希望卓大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陪了半天礼,杜远自己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卓非凡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一点,从脚下脱下鞋子,在鞋垫下面掏了老半天,才掏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杜远。杜远一见之下便呶起了嘴:“才这么点哪……” “嫌少是吧,那你把它还我。”卓非凡眉毛一挑,手一转就要收回银票。 杜远赶忙伸手接过银票,打了个哈哈:“苍蝇再小也是块肉呀,有一点便是一点吧。不过……”杜远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卓非凡,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你真的就只剩下这点钱了吗?” “轰”地一声,卓非凡身前爆出一团黑雾,包裹隹他的全身。杜远哈哈大笑:“一个烟雾弹而已,雕虫小技。”说罢想也不想,直冲入烟雾之中。 哪知卓非凡这人除了与杜远相比性子偏阴柔一点之外,人也是绝顶聪明的,不然当初也不能抢跑了杜远的女朋友。卓非凡早想教训教训杜远,这颗烟雾弹更是他准备的一件利器,杜远一时不防之下反倒吃了大亏。 “唔,好臭好臭,卓非凡你个王八蛋,居然在烟雾弹里头掺了大蒜汁。” 杜远捂着鼻子忙不迭地向后便退,可卓非凡又岂能这么容易就让他脱身。机括响动声,尖厉的破空之声不断传出,三支袖箭、一百零八根暴雨梨花针外带着不可记数的铁砂争先恐后地向杜远冲了过来。 好在杜远皮糙肉厚的,除了大蒜味外倒也不惧这些东西。飞速脱下外套用力一挥,大部分的暗器便被拔开,剩下的铁砂和几根零星的飞针击在杜远身上,只是把他的衣服密密麻麻地戳破了二十几个小洞,可碰到杜远的皮肤后再也刺不进去,只得纷纷落下。 杜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卓非凡第三波攻击又到了,四张符纸飞速地向杜远飞射而来。杜远对这玩意倒不敢大意,左右双拳连环击出,意欲把符纸给震碎。 杜远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反正卓非凡只是道术厉害,内功却没有恢复,符纸要是被粘到身上当然是很惨,可毕竟卓非凡功力不足,这轻飘飘的小纸片被拳风一震就震碎了,怕他个俅。 哪知世上往往多有出人意料之事,待符纸飞到近前,现实却迫得杜远不得不硬生生地收回拳劲,任急促下收回的劲道打得自己胸中一阵疼痛,还得飞身扑上,把这些符纸抓在手中。 原来――卓非凡最后掷出的竟是四张每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待杜远手忙脚乱小心翼翼地接下那四张薄薄的纸片,再抬起头时,卓非凡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下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在山坡上飘荡:“一路保重,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你身上的零件还是齐全的……” 杜远恨恨地不知骂了一句什么,跟着往地上猛啐一口,再用脚使劲地踩了几脚。明明是被卓非凡这小子给捉弄了,却不知为何,杜远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了。 杜远性格刚强果断,伤心情怀也只是一时,伤感了一阵,便迈开大步向南飞奔而去了。沿路看着这数月来他带着向阳坡的百姓和囚犯们修筑的公路及各式各样的基础设施,杜远心头也不是没有感慨,但他心中知道,他在这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在没有弄明白他究竟对这个女人是怎么样的心意之前,他实在不想留在这给她更多的希望,因为那样也许到了最后会带给这个女人更多的伤害。 杜远一跳奔跑一路回忆与李若冰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从初见时的惊讶,到杭州城里对李若冰一往情深的感动,再到东疆产生的隔阂与龌龊。不知不觉间,已奔出了数十里地。突然杜远似乎听到了远方隐隐有哭泣的声音,杜远立时停下了脚步。 若在平时,杜远别说是听到哭声。就是看到有人快要在他面前死去,他救是不救也得看看他当时的心情如何。只是这哭声听起来很是耳熟,不由得让他停住了脚步。 杜远这人身上倒有一件好处,那就是外人他可以不管,可是如果是他的亲人朋友遇到什么事情,他是一定会全力帮忙的。所以他竖起耳朵仔细辩认了一下方向,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绕过一片荆棘地,又淌过一条小河,杜远远远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泥污满身的小家伙正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因为脸上又是污泥又眼泪,一时倒认不出她是谁。 杜远“喂”一声,地上那人听到有人叫她,晃着小脑袋左瞅瞅右看看,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杜远的脸上。 一看到杜远,那人呆了一下,突然哭着便向杜远扑过来。杜远大吃一惊,管这人是谁,他哪肯让这么一个泥猴子给抱住,慌忙一闪身。那人一下扑空,摔了个狗吃屎。 那人这一跤似乎跌得不轻,晕晕乎乎了好半天,这才“哇”地一声继续大哭,边哭边抽抽啼啼地说道:“杜远哥哥,臭马欺负我,我摔得好疼哇。” 杜远听这声音实在耳熟,仔细认了半天,才认出这黑乎乎脏兮兮的小家伙竟然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李娟。他赶忙把这小家伙拉起身,带她到河边洗刷一番,然后听着李娟一边咒骂着那匹臭马一边细说原委。 原来自从杜远摔门而出之后,大家伙都急了,分头出来寻找杜远。李娟这小丫头骑着一匹马追到了这里,哪知大雪初融之后道路泥泞,李娟本身的控马之术又实在是不怎么样,一不小心之下,便被摔了个大马趴。其后的事情杜远也见到了,马也跑了,娇纵的小姑娘从没吃过这种苦头,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待李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完自己的遭遇,杜远已经决定待会一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一定要换上一身衣服了。这李娟一边说一边哭,毫不顾忌地用杜远的衣服擤鼻涕擦眼泪,杜远又不好推开她,只好强自忍了下来。 李娟叙述完自己的遭遇,眼泪汪汪地看着杜远道:“杜远哥哥,马跑了,现在咱们怎么回去呀。” 杜远挠挠头道:“这倒也难办,我现在是不打算回去了,可要是留你一个人在这我又不太放心,这该怎么办好?” “你不打算回去了?”李娟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却又变得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道:“太好了,我正嫌老待在向阳坡太气闷呢?带我一块去玩玩吧。” 杜远怎么晓得这小丫头居然变脸如此之快,刚才分明还是哭得一塌糊涂,现在突然又变得容光焕发,不由一下愣住了。好半晌才想起要赶快推掉这个小麻烦,便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个似乎不太好吧。我可不是去玩的。” 李娟灵活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好哇,那你就送我回去吧。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一回去就告诉若冰姐姐说你要扔下她一个人跑路,看你还跑得掉么?” 杜远开始头疼得厉害,李娟却犹嫌不够似的,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然喽,你也可以把我扔在这里一个人一走了之,可现在天就快黑了,晚上这里可有很多猛兽出没。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若冰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或者呢,你也可以点住我的穴道,然后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躲在一边悄悄保护我,直到若冰姐姐来找我为止。可是……” 李娟看看杜远铁青的脸色,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打击力度,才居高临下带着无尽的优越感说道:“可是你会点穴吗?你要是不点住我的穴道,等他们一来找我我就大声告诉他们说你就在附近,到时候你照样也走不了。” 杜远的拳头握紧了,手指关节被他握得“咔啦咔啦”直响,李娟及时查觉了杜远的犯罪苗头,立即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一只快要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拉着杜远的衣襟说道:“当然喽,你也可以把我打晕了再说。可是你忍心下手吗?万一你下手没轻没重的把我的脑子给打坏了,你可叫我以后怎么嫁人哪?小远哥哥……” 李娟这最后一句“小远哥哥”便仿佛像一个优秀的京剧演员唱戏一般,这个回音拉得意境悠远意味绵长,其中包含着楚楚可怜、撒娇讨好等种种情绪,杜远只能泪流满面心里暗暗发誓原来知识就是战斗力明天便要找一个武林高手教导一下如何点穴。 可既然现在还不会点穴,杜远也只能乖乖地接受李娟的要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他们也许过不久就会找到这里,你给他们留封信,然后就跟我一起上路吧。” 李娟开心地冲上前牢牢地搂着杜远脖子,咯咯咯地笑道:“我就知道杜远哥哥对我最好啦。” 第五十九章 客栈风云 “小二,给准备两间上房,好酒好菜尽管给我送上来。对了,再给我烧些热水,我要好好洗个澡。” 杜远一直很羡慕武侠小说中江湖人士的那种豪迈气概,所以一进了客栈便大声学着武侠书里英雄们的样子叫唤起来。可谁知叫了半天,那店里的人却一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其实也难怪这店小二**,杜远的衣服被卓非凡的暗器打得千创百孔,再经过李娟的鼻涕眼泪一阵洗礼,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脸上尽是风尘之色。这副模样确实不像是能说得出这么豪迈话的人。 再看看李娟吧,李娟的穿着比杜远还不如。她的衣服虽然没有破,但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污泥印子布满全身,虽然脸上经过一番洗漱还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但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和杜远两人站在一块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钱人。 古时候虽然客栈门口没有立着“衣冠不整,禁止入内”的牌子,但是店小二的眼睛可比现代的门童要毒得多,有钱没钱一眼就认得出来。杜远一副穷酸像却说出这么大口气的话,极像那种传说中吃霸王餐的家伙,当然没有人来招待了。 杜远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原委。但他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为有机会演绎另外一个经典情节而兴奋不已。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前,随手抛出一个五两重的银元宝,扔在了柜台上,鼻孔朝天摆出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傲慢地说道:“叫人去从上到下买两套新行头来,待会送到我的房间,多出来的钱就算我给你的赏钱了。” 果然不出杜远所料,一看到杜远抛出的白晃晃的银元宝,那漂亮的老板娘眼睛刷地一下就爆发出了金色的光芒,脸上堆起了迷人的微笑,娇滴滴地说道:“大爷请稍等片刻,我马上让人给您去买衣服。只不知大爷是要先洗澡还是要先吃饭,要不要奴家安排人给大爷您搓搓背呢?” 李娟最看不得有人对着杜远发嗲,更何况这老板娘那还想安排人给杜远搓背,万一她安排个女的怎么办?所以李娟冷冷地扫了一眼老板娘,语气中带着十分强烈的不友好:“叫你去买衣服你就去买衣服,哪来这么多的废话。你要有热水的话先让人提两桶上楼,等你菜烧好我们也正好来吃。” 杜远心中暗暗叫苦,心想李娟你这不是破坏我的形象么? 果然李娟这满带醋味的话一出,那老板娘立即把杜远归到了拐带无知**那一类人中间,老板娘很暧昧的眼神看了杜远一眼之后,若有意若无意用手指扣扣杜远的手心,风情万种地说道:“真是对不住二位了,本店已经没有上房了,只剩一套皇帝包房,若是二位不嫌弃也可以试试,只是这价钱……” 杜远慌忙打断了老板娘的话说道:“你要没有上房咱们就去对面的同福客栈住就是了。” 李娟眼睛里刚刚露出有点兴奋的光芒又迅速地暗淡下去。 老板娘却慌乱起来,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呀,你瞧瞧我这脑子。刚刚有两个客人退了房,我却忘了这茬子事。我这就带二位去上房看看。” 杜远自觉丢了面子,也不想再生其它事,再加上身上也粘粘乎乎地十分难受,也就决定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 美美地洗了一个澡,浑身清爽的的杜远穿上客栈里小二买来的新衣裳,缓缓地步下楼梯准备安慰安慰空空如也的肚皮。 那老板娘正在殷勤地招呼着客人,看到杜远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下来,不由得一愣。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服马靠鞍。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杜远这个家伙的扮相还是蛮不错的。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方方正正的脸上扬溢着自信的神色,嘴角边微微带起的笑容有那么一丝纯真又带着那么一丝邪气。那老板娘一愣之下便舍下原来招呼的那桌客人带着妩媚的笑容来到杜远面前。 “大爷,饭菜都给您准备好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杜远这时才顾得上细细打量了一下漂亮的老板娘。 这个老板娘或许比不上李若冰那么美丽动人,也比不上李娟那么清纯可爱。但是当她一笑起来,眼睛里流露出那种成熟美妇的媚态却不是李若冰和李娟可以比得上的。 至于身材嘛……杜远只是略略瞟了一眼便赶紧把脑袋仰了起来――他怕他会忍不住流鼻血。 平心而论,杜远不太喜欢这种葫芦型的身材,但是眼前波涛汹涌的场景却依然带给他极大的刺激。大家都是男人对某些事物的欣赏态度也是大同小异的,毕竟他就算是吸血鬼也还是一个男吸血鬼。 趁着李娟这个小醋坛子不在,杜远马上和老板娘热火朝天的攀谈起来。这老板娘见多识广,言语之间又开放,倒让杜远找到了几分当年泡酒吧的感觉,一时之间心情大好。 可偏偏有人要破坏杜远的好心情,刚才老板娘招呼的那桌几个汉子见杜远与老板打得火热,既然吃起味来。一人使劲地一拍桌子,叫道:“老板娘,过来一下。” 那老板娘对着杜远抱歉地一笑,起身过去招呼那桌人。 杜远被人打扰了谈兴,微微一皱眉头,向那桌望去,那张桌子上坐着的三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也正向他挑衅地看过来。 杜远微微一晒,根本不愿意与他们计较,低下头慢慢地喝着酒。 哪知道这几个人酒喝得高了,见杜远退让,反而视为懦弱,一起高声大笑起来。他们酒壮色胆,不但嘴里不干不净地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明目张胆地挑衅着杜远。手上也开始对着老板娘动手动脚了起来。 如此英雄救美的机会杜远怎能放过。 杜远当即站起来,双手齐动。一手拎着一个家伙的衣领,便把他们给扔了出去。剩下那人这才知道遇到了扎手的点子,战战竞竞地坐在那不敢动。 杜远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他便全身颤抖起来。 杜远淡淡地说道:“你吃饭不准备付钱么?” 那人先是如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后来想想不对,又狂摇头,再后来又觉得不对,又开始点起头来。 杜远也懒得跟他计较,只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付钱!滚!” 然后那人就把整个钱袋都给掏出来,如丧家之犬一样,连滚带爬地溜走了。 这次英雄救美的结果还是比较完美的,老板娘看着杜远的眼睛里全是红心,一面嗲声嗲气地跟杜远道谢,一面用她那雄伟壮丽的胸部在杜远的手臂上来回的蹭。 杜远面上古井不波,似乎是对这绝色美艳的老板娘毫无兴趣,心里却在狂笑,直道这趟总算是赚到了。 不知为什么,杜远行的往往不是桃花运,而是桃花劫。 这不,刚享受了没两分钟,杜远就听到一声醋坛子“咣当”摔碎了的声音,然后一只小河东狮在后面尖叫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杜远处理这类事情极有经验,他只是慢慢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脸上一片淡然之色,唯有说话口气中带有几分微微的不悦:“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行事要有淑女的模样。” 杜远这时脸上一片宁静,全不似一个刚吃了豆腐的登徒子模样。反倒象一个正在被女人骚扰却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要是李若冰在这里的话,依她的聪明完全可以看出杜远在装腔作势。可李娟这小丫头哪里是杜远这老狐狸的对手,她一下子就被杜远的表面功夫给蒙弊住了,心中反倒觉得自己这样怀疑杜远大哥是十分不对的行为。以杜远的定力又怎么是这样一个老板娘所能诱惑的? 李娟低着头,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羞红着脸乖乖地坐下,不敢再乱说一句话。杜远心里暗自偷笑,面上却仍旧是淡淡的:“怎么那么迟才下来呀?” 李娟小声但却又骄傲地说道:“我刚才帮你把你换下来的衣服刷洗了一下。” 说完李娟像一个刚做完一件好事的孩子一样,抬头看着杜远,期待着杜远的夸奖。 杜远却感到有些奇怪,问道:“我的衣服都那么破了,你还洗他做什么,扔掉不就得了。” 李娟道:“是啊,我也是那么想的,所以我就帮你把衣服扔了,只把你的裤子和鞋子刷了刷。” 杜远随口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专心吃起饭来。可不知为什么,心中老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吃着吃着,杜远突然全身一震,抓着李娟急切地问道:“你把我的鞋子也给刷了?” “是啊。”李娟茫然地点点头,然后也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语重心长地对杜远说道:“杜远哥哥,不是我说你,你以后的个人卫生要注意了,你那鞋子还真是臭得不得了,我捏着鼻子把它浸到水里面,那股臭味还直冲进我的鼻子里来。” 她每说一句,杜远的脸便白了一点,好不容易待她说完,杜远抱着万一的指望追问道:“我鞋垫下头藏着的东西你拿出来了是吧?” 李娟皱皱鼻子,说道:“你的鞋那么臭,我怎么把手伸进去拿什么东西呢?当然是一把都丢进了水里喽。” 她话还没有说完,杜远便怪叫一声,飞快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李娟不知所以,看杜远往房间里跑她也忙跟了进去。推开房门一看,杜远正急切地伸手在刚洗过的鞋子里掏哇掏哇,终于掏出几张已经被浸得破破烂烂,看不出原型是什么东西的破纸片。 李娟奇怪地问道:“杜远哥哥,你找什么呢?这几张纸又脏又臭,都快成纸浆了你还要他干什么,赶快扔了得了。” 杜远缓缓地抬头看着她,脸上有五分心痛三分懊恼还有两分的欲哭无泪,可当目光聚焦到李娟的脸上时,却又便成了七分咬牙切齿外带着三分的杀气。 ------------ 后天要去开会,无法更新,所以这两天人品小小的暴发一下 第六十章 龙门客栈佟湘玉 眼见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家庭暴力事件就要发生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惊醒了痛失银票后险些陷入狂化状态的杜远。 漂亮的老板娘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用两个手指轻轻拈起那已经成为一团纸浆的银票,用很专业的口吻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应该是京城汇通银庄出的银票吧?” 这种问题当然没人回答她,漂亮老板娘也不生气,依旧是巧笑言兮地不生气,只是眼神中多了一分警惕之色,轻声试探道:“这位大爷,您点的菜要不要少上几盘呀?” 杜远身上其实只带着那五两一个的银元宝,只是刚才为了显威风已经抛给人家当小费了,藏在鞋垫下的银票又被李娟经洗成了纸浆,他现在的口袋跟他刚换上的新衣服一样的干干净净。 但杜远又怎么会在美女面前露怯。 只见杜远轻轻一笑,依旧用一个大老板大富豪的语气说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就是了,你还怕我没钱给你么?”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说道:“看大爷您说的,大爷您这身手、这气质,又怎么会是没钱付账的人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老板娘的脚步却没有挪动半分,明明白白地透露出:‘我就是怕你没钱付帐。’的意思。 杜远只得叹了口气,强忍着火气,换上一副笑脸问李娟:“小娟哪,你身上带了多少钱呀?” 李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低着头轻声道:“这次出来得太匆忙,我一文钱也没带在身上。” 听了这话后,漂亮老板娘虽然还是明眸皓齿妩媚多姿,可眉宇之间已经带上了一丝杀气。 杜远又急急问道:“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抵押的?” 李娟搓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杜远焦急的面孔,声音更是小的可怜:“我平时不戴首饰的……” 当然不戴首饰,象李娟李若冰这样的江湖儿女,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情况。身上戴着一大堆首饰动起手来累赘不说,万一打斗中砍碎了一只玉手镯或者跳跃之间遗失了一个钻石耳链那还不得心痛死呀。所以一般江湖女侠戴首饰就两种情况:一是出席例如‘华山论剑’这种评奖活动的时候,二就是身边跟着一公子哥带着一大票保镖做护花使者确定自己不用亲自动手的时候。 不过现在杜远可就头大了,他搜遍全身也找不到一件值点钱的玩艺,只好陪着笑去和老板娘打商量。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措词,老板娘已先开了口:“龙门客栈自建成以来从未有开过赊账的先例……” 杜远一愣,再看向老板娘时发现这个刚才还风情万种地对着自己露出柔媚的笑容的老板娘已经是面无表情,看样子是丝毫也不肯通融了。 杜远也急眼了,说道:“不就是吃了一顿饭吗?难道刚才给你那五两银子还不够付么?” “哟哟哟,大爷您可别生气。那桌酒席的确值不了五两银子,不过也就是一两二钱银子而已。再加上两间上房每间八钱银子的房钱大爷您也不过就欠着我们二两八钱银子而已。” 杜远舒了一口气,道:“那不就是了,刚才我不是给了你们五两银子么?难道还不够付账么?” 老板娘笑了,笑得很甜蜜很温柔很多情:“大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五两银子是您让我们帮你买衣服后打赏给我们的钱。您什么时候听说过打赏出去的钱还有要回来的?” “这……”杜远一时卡了壳,看看漂亮的老板娘,有点委屈地说道:“可我刚才还帮你出手教训了几个调戏你的流氓啊。” 漂亮老板娘的脸一下子又变了,恶狠狠地说道:“我要你出手哇,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佟湘玉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那几个家伙最多也就敢占占口舌便宜而已,可你把他们这一打走,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来龙门客栈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每年在我这都会消费上百两银子。这损失我找谁补去?” 杜远张口结舌地看着这漂亮老板娘突然变成了泼皮无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他说不出话,漂亮老板娘佟湘玉却不打算就此结束,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说道:“不过好歹你也算是出手帮了我,这损失我也就不找你赔了。不过这二两八钱银子你却别想赖掉。” 杜远从未见过这样泼辣的女子,一开始被佟湘玉逼得连连后退,现在回过神来,不禁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那原木做的结实桌子便裂了一条缝。 杜远还没开口说话,那老板娘已冷笑起来:“怎么,仗着会两手功夫便想赖账么?告诉你,象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在登记薄上写的名字是杜远是么?你今天要是不付钱跑了的话,我倒也拦不住你。只不过从明天开始,杜大侠仗势欺人、赖账不还的消息便会传遍东疆,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有脸在东疆这地头上混。” 杜远两边太阳穴上的血管不住扑扑扑地在跳动,忍了半天才忍下这口恶气。用尽全身力气,杜远努力向佟湘玉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天下事没有一件不能解决的。反正我们现在是没有钱付账了,就是你把我名声搞得再臭,你也收不到钱。倒不如我们坐下来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如何?” 佟湘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娉娉婷婷地走到桌子边坐下,道:“这才像个解决问题的态度嘛。不如这样吧,我店里正好缺个清洁工,这小丫头看着这么聪明灵俐,这种小事应该是做得好的吧。至于你嘛……我老公年前刚死……” 杜远脸色苍白地打断了佟湘玉的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叫我卖艺可以,卖身却是绝对不行的。” “呸。”佟湘玉啐了杜远一口,说道:“你就是想卖身也得看我想不想买。我老公原先是跑堂的,不如就由你来接他的工作吧。” 杜远警惕地说道:“先说好了啊,工作时间以外不得找谈工作的借口骚扰员工。还有,工钱怎么结?” 佟湘玉不知从哪里拿出小小的金算盘劈里啪啦一阵猛打,然后才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俩一人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你们在我这做三个月,咱们就两清了如何?” 李娟怒道:“你欺负我们数学不好啊?我们也就欠你二两八钱银子而已,凭什么要我们俩工作三个月,我看有个一个半月就足够还清欠款了。” 佟湘玉把手捂在嘴边轻轻的笑着,手指上玉石戒指的反光照得李娟的眼都花了。这才说道:“妹妹这话可说得不对,你想啊,你们在我这工作,从你们身上穿的工作服,到吃的工作餐,住的宿舍这哪样不得要钱哪?若是旁人来我这工作,我还得要他们先交三个月的工钱做押金呢。我算你们工作三个月已经是看在这位帅哥哥的份上了。”说罢,风情万种地瞟了杜远一眼。 杜远似乎被这一眼迷得身子都酥了,只是把眼睛盯着佟湘玉的脸猛瞧。 李娟看了气极败坏地一脚狠狠踩在杜远地脚上,杜远这才清醒了一点,把头点得飞快:“那就这么说好了,咱们就在你这工作三个月吧。” “哦、不对。我差点算漏了。”佟湘玉低着头在算盘上又是一阵拔拉,方抬头笑道:“你们得在我这工作五个月才行。” 李娟气极反笑:“呵呵,怎么又变了?你这不是说话不算话么?凭什么我们要替你工作五个月?” 佟湘玉用手指了指桌上刚才杜远拍出的那条缝,说道:“这桌子可是正宗香楠木做的,一张就得要十五两银子,你们损坏客栈财物不得赔钱吗?” “可,可我们也没把这张桌子拍烂呀?” “所以呀……”佟湘玉得意地笑道:“我也只算了你们一两八钱银子的修理费而已,可没有多算你们钱哦。” 李娟的口才连杜远都不如,哪有资格与佟湘玉交手,被佟湘玉随口一句话就给逼得哑口无言。只得用手掐杜远腰眼上那块嫩肉出气,把杜远疼得呲牙咧嘴的。 佟湘玉随手丢给杜远一本薄薄的册子,说道:“好了,今天你们先收拾一下吧,明天再正式上班。你们把东西拾缀拾缀,待会我会让人带你们去宿舍。不过你们最好先把店规给背熟了。按规矩店规每天早晨开业前要背诵一次,若是背不出来,那当天的工钱就减半。” 杜远皱着眉头,扬扬手上的那本册子,苦着脸说道:“有这么多条店规呀。” “这么多?你想得倒挺美,我给你的这是目录,全部的店规在那呢。”佟湘玉冲着墙角一挑下巴。 杜远看着整整一个书架的书感觉身体有些摇晃,李娟也一阵眩晕。 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佟湘玉昂首挺胸从他们俩面前走出门去,然后不久楼下又响起了佟湘玉甜甜地招呼客人的声音和媚人的笑声。那声音依旧是那么甜美媚人,可在杜远和李娟听来,却不缔是恶魔的笑声。 李娟哭丧着脸对杜远说道:“杜大哥,咱们还是叫若冰姐姐带钱来接我们吧。我小时候考试可从来没有及格过,不然我爸也不会那么早就把我拉进锦衣卫了。要是咱们在这做下去,我怕这一辈子我们也还不清这二两八钱银子呢。” 杜远咬咬牙,拍着李娟的肩膀她鼓气:“李娟,你一定要震作起来,咱们刚逃家没一天就要若冰带着银子来接咱们回去,这也太丢面子了。不如先做两天再说,反正名声乃身外之物,实在做不下去大不了就一走了之。大不了就让她到处宣传我吃霸王饭吧。” 第六十一章 一个女孩的战争(一) 杜远说是先在这龙门客栈里做几天就跑,可是结果他一做便做了一个多月,李娟认为这非常不好,因为作为一个男人说话一定要算数,可惜杜远的脸皮很厚,每次听到李娟在他身边唠叨便装聋作哑一声不吭或者东张西望仿佛很忙一样。 龙门客栈不大,一共也就八间客房外带一楼的一个餐厅,员工也不多,除了杜远和李娟外只有一个自称是食神嫡传弟子名字叫做宋双河的胖厨师和一个据称已经落第了二十八次的老秀才吴宇林做账房。 不过这龙门客栈虽然不大,但是生意却是极好,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客人进进出出,看样子还都是熟客。老板娘佟湘玉跟他们打情骂俏混成一团,这些客人也都出手豪爽大方,这个月杜远收到的小费也有一二两银子了。 可惜根据店规第二十三条,老板娘有权没收店小二拿到的小费,所以杜远还是白忙活了一场。 但不知为什么,以杜远这视钱如命的性格,居然还没有和佟湘玉翻脸,依然是笑眯眯地卖力地招呼着客人,这让李娟觉得很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李娟使劲地想啊想啊,就是想不出来。于是她决定用上公差学堂时教的堆理法和排除法来解决这个难题。 杜远不在乎这点银子,那只能说明放弃这点小费还有更多的银子或是比银子更好的目标值得追求。 龙门客栈里有可能给杜远带来更多的银子吗?李娟环顾了一下四周,决定排除这个推论。因为杜远在苏州城可赚了十几万两银子,这龙门客栈虽然营利不少,但他的眼光不会盯着这点小钱才对。 那就是说在这龙门客栈里有比银子更值得杜远追求的东西了。可那会是什么呢? 龙门客栈本身?这不可能。理由前边已经说过了,这么小的一摊生意根本不值得杜远出手。排除。 龙门客栈里头的人?嗯,有可能,或者那个胖胖的叫做宋双河的厨师说不定是武林高手或者是江湖异人,不过看他那胖胖墩墩的身材也不是很像哪。嗯,排除。 账房老秀才吴宇林?看他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不用想了。排除。 总不会那个老板娘是武林高手吧,李娟一想到这不由得笑了起来。李娟自己也练过武,而且武功还算不错,那佟湘玉一身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算有武功应该也有限得很吧,除非她已经达到了反濮归真的至高境界了吧。这绝不可能。排…… 不能排除,一想到细皮嫩肉这四个字,李娟突然警觉起来。 佟湘玉长得那是相当相当的漂亮啊。虽然比不上若冰姐姐,但是她就像个狐狸精一样,那媚眼抛得男人们都晕晕乎乎的。那水蛇一样的腰肢一扭,男人们的眼珠子就会掉了一地。 难道是…… 莫不是…… 或者有可能是…… 不可能不可能,杜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若冰姐姐可比这佟湘玉还要漂亮,杜大哥有了若冰姐姐又怎么会喜欢她呢?我又怎么能怀疑杜大哥呢? 李娟摇摇脑袋,想到这个想法赶走。可有些东西一旦在脑袋里生了根,要把它赶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这个疯狂的想法在李娟的小脑袋瓜里很快就生了根,发了芽,最后变成一大团一大团的藤蔓,牢牢地占据了李娟的全部思想。 不是有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不是有人说男人最喜欢佟湘玉那种妖里妖气的妖精么?不是有人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么? 如果真的杜大哥变了心,我该怎么办呢? 去找若冰姐姐来吗?不行,以若冰姐姐的性子,如果看到杜大哥和佟湘玉在一起眉来眼去的样子,一定会掉头就走。这不是便宜了那个风骚的老板娘吗? 李娟紧张地思考着,一股战意在她胸腔中熊熊燃烧。她终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李娟,一定要替若冰姐姐把杜大哥给抢回来。 可是怎么样才能把杜大哥抢回来呢?李娟的小脑袋瓜子里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计划,所以她就想啊想啊想啊…… 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李娟发现自己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薄地被子。 李娟咬着下唇羞红着脸偷偷地笑了。 一定是杜大哥昨天看到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把我抱到床上来了。就是不知杜大哥有没有…… 讨厌,想什么呢。杜大哥怎么会是这种人。 娇羞地捂着红红的小脸,李娟又呆呆地发了半天的愣。这才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为什么会趴在桌子上睡着。 她一下子跳下床,冰凉的地板把一股凉意传到她光光的脚板上,李娟一下子清醒了。 象杜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让佟湘玉那个狐狸精给骗了去呢?可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我去提醒杜大哥吗? 不行,看杜大哥的样子,他现在已经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肯定不会听我的话的。 那么…… 只有想办法把杜大哥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于是在那一天,李娟突然生了重病,不但头痛不止而且还发起了高烧。 这下子可把杜远吓得不轻,他向佟湘玉请了假,整整一天都陪在李娟的身边,又是煎药又是端茶送水忙得团团乱转。 李娟看到杜远急得头冒冷汗,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也有点于心不忍。但她转念一想,我这也是为了杜大哥好啊,只要杜大哥不被那个狐狸精所迷惑,让他着急一下又如何呢?于是李娟咬咬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杜远奔忙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对杜远说着抱歉:对不起呀杜大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和若冰姐姐好,只好委屈你了杜大哥。 可是装病又哪有那么好装的,躺在床上不到一个时辰,生性活泼好动的李娟便忍不住了,想要起床松松筋骨。 杜远哪肯让她就这么起床,大手一按就把李娟给按在了床上,杜远正色对李娟说道:“小娟,你现在正在生病,千万不可起床受了凉,你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好了,你就好生在床上躺着吧。” 于是李娟只好继续在床上无趣地躺着,不过好在还有杜远在她身边陪她。杜远又油嘴滑舌地极会哄女孩子,现在看李娟生了病,更是加意卖弄口才,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说出来,要把李娟逗开心。 李娟一面笑得前仰后合,一面又要牢牢记着自己是一个病人,在笑的时候要不时咳嗽几声,然后还得做出头晕的样子来,倒也辛苦得很。 其实李娟现在心中还在不停地翻腾着。 她看着杜远一边为她生病而忧心仲仲,一边还得强颜欢笑给她说笑话唱小曲解闷,不由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还没等她感动地哭出来,杜远端来的一大碗又黑又苦的草药让李娟那一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的泪花终于一串一串地流了出来。 不过为了李娟心中那伟大的目标,为了把杜大哥从万恶的狐狸精老板娘手中抢过来,为了杜大哥与若冰姐姐今后的幸福生活,李娟还是咬牙捏着鼻子把一大碗的草药喝得干干净净的。 还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哄得李娟喝完药的杜远愣了一愣,感慨地抚摸着李娟的头发说道:“小娟长大啦,知道不让大人操心啦。” 能得到杜远这样的夸奖,李娟心里比蜜还要甜,开心地恨不得跑到没人地地方大喊大叫一番:杜大哥终于说我长大了,杜大哥终于不把我当小孩了。 有了杜远的这句夸奖,李娟立时觉得哪怕是再喝上十碗八碗的苦药也值得。 杜远当然没有让她失望,变戏法似地又拿出了一碗草药递给了李娟。 李娟一看眼睛都快直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还有一碗?” 杜远笑眯眯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药,也许刚才那碗是退烧的,你再喝了这碗,头就不痛了。” 李娟的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光是装发烧不就好了么?干嘛为了把病情装严重点还要跟杜大哥说头很疼呢? 不过事已至此,何况杜远又刚刚夸了李娟,李娟只好一闭眼又喝掉了这碗药。 好在杜远心细,知道良药苦口,早为李娟准备了一点红糖,李娟喝完药口里含着红糖,斜倚在床头看着不断对她嘘寒问暖的杜远,终于觉得感觉好了一点。 如果不是那个胖厨师宋双河这个时候突然跑进来的话,李娟的好心情能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宋双河其实只是掀开门帘探了个脑袋进来,问了杜远一句话:“你看到我在炉上煎的药了吗?” 然后杜远的脸色就变得一片惨白。 李娟的脸色比杜远还要白。 杜远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如果炉子上的药是你的,那李娟的药在哪儿?” 老宋摇摇头说道:“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懂得做家务,你那药都快被你煎干了,我就帮你把它拿下来了。我马上就把药给你端过来。” 于是李娟只好又乖乖地喝下一碗药水,苦得李娟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点小小的困难本来是难不住李娟的,怎奈那个胖厨师老宋把药给她端来以后还不走,在旁边给杜远出起了主意:“我说小杜哇,这孩子这样可不行,你得找个医生来给她好好的看看。听说牛街的牛老医师医术精湛,尤其擅长针灸。不论多重的病他只要一针下去马上就能治好,所以有个绰号叫做牛一针。不如你把他请来给李娟看看病?” 李娟一想到那一根长长的银针马上就要刺进她的身体里,还说不定要扭来扭去,头皮都发麻了。还没等她拒绝,门帘一掀,佟湘玉走了进来。 佟湘玉拉着李娟的手,用充满同情地眼光看着李娟,安慰道:“小娟啊,你就好好的安心养病吧,店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啦。钱的事你也别操心,你杜远哥哥为了给你治病又向我借了五两银子,应该是够用了。” “又、又借了五两!那我们得帮你干活干到什么时候啊?” 佟湘玉拍拍手掌,笑道:“小娟你干嘛老要急着走呀,咱这龙门客栈不是也蛮不错的吗?再说了,你杜大哥借钱,我敢和他开高利贷吗?我算了一下,你们干到明年开春就可以把债给扯平了。” 这还需要再继续装病下去么? 当然不要。 李娟一个鲤鱼打挺便从被窝里翻身而起,精神百倍地公告天下:“我的病好啦。” 杜远他们看着活力十足的李娟目瞪口呆,胖厨师老宋呆了半天才喃喃地说道:“好啦?怎么好得这么快?没听说过治脚癣的泡脚药水能退烧呀?” 李娟身子一凝,缓缓转头对着宋双河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刚才说,你煎的是什么药?” 老宋摸摸脑壳,道:“治脚癣的泡脚药水呀。怎么了?” 李娟这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老宋的问话了,她只觉得腹里一阵绞痛,几种不同的药在她体内肆无忌惮地冲过来冲过去,李娟马上放开脚丫子便朝着茅房跑去。 这一天,李娟一共上了三十八次茅房…… 这一天,李娟真的生病了…… ------------- 请假条:明日出差,我会尽量完成一更,后天晚上回来再一更。阿欠 第六十二章 一个女孩的战争(二) 大病了一场的李娟躺在病榻上翻来覆去的辗转反彻睡不着觉。她暗恨自己没有用,装了一场病虽然成功地把杜大哥的注意力从狐狸精老板娘那儿拉了回来,但是却害得杜大哥又欠了佟湘玉五两银子,使得他们还得当上一年的小工才能从这该死的龙门客栈里头脱身。 其实五两银子并不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数目,杜远在向阳坡还有十几万两银子。就算杜远不愿回向阳坡,李娟也相信凭着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杜大哥的本事,赚个几百两银子不是小意思么。 只是李娟极不愿意看到佟湘玉的那股子得意劲,她佟湘玉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小小的客栈老板娘而已。她难道真的认为她能够配得上杜远大哥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娟的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很快地,李娟又可以活蹦乱跳了。一直忙着照顾李娟的杜远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李娟却依然不高兴。 因为自从她病好了以后,杜远再不陪着她讲笑话,也不围着她嘘寒问暖。杜远又开始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那个老板娘的屁股后头转来转去。时不时地还在老板娘面前露上一两手,显示显示自己的能力。像是一只发情的大猩猩在异性面前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胸肌。 所以李娟很不高兴。 所以李娟又开始动起了小脑筋。 再装病么? 不行,这绝对不行,看着杜大哥不眠不休地陪着自己,为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李娟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再说了,李娟也不希望杜远再向狐狸精老板娘借钱,不希望再看到佟湘玉那得意的嘴脸。 那该怎么办呢? 李娟想啊想啊想啊…… 她越想越困、越想越困,困得快要睡着了。可她却拼命提醒自己这次绝不能睡,这次一定要想一个彻底解决的办法才行。 就在李娟第十五次往自己腿上扎完针,然后第二十七次用冷水洗了脸后,一个精彩绝伦的主意突然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杜大哥不是被那个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老板娘诱惑了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先把杜大哥从佟湘玉的手中抢回来,然后再还给若冰姐姐呢? 可是……可是这样似乎不太好吧……我怎么能抢若冰姐姐的老公呢? 不对!我没有抢若冰姐姐的老公。相反的,我是在替若冰姐姐挽回她可能即将失去的爱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若冰姐姐好的。 就象每一个想做坏事但又良心未泯的人一样,李娟在拼命地为自己找着借口,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想做一件利已的事情,想证明她也在为别人着想。 可是……万一杜大哥真的喜欢上了我,他要是不肯放弃我非要和我在一起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里,李娟的小脸蛋便烫得不得了,李娟钻进被窝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决定不想了。 反正…… 反正我和若冰姐姐是好姐妹…… 到时候…… 到时候再和若冰姐姐商量着办吧…… 大明律上不是也没规定一个男人不能同时娶两个老婆么…… 兵贵神迅,这句话是李娟在公差学堂里面,教头告诉李娟的第一句话。 为了早日将杜远大哥从狐狸精老板娘手上给拯救出来,为了不使杜远大哥坠入佟湘玉的粉色陷阱,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娟小妹妹就开始了她的行动、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好象说什么‘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 李娟觉得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于是她决定先抓住杜远的胃。 虽然李娟从来没有干过家务,更不知道烧菜的时候应该先放油还是先放盐。但是李娟很聪明。李娟不但很聪明而且她还很有恒心,很有毅力。李娟虽然不会烧饭,但她决定拜师学艺,哪怕是再难,至少也得弄个大明三级厨师的资格证回来。 老师是现成的,龙门客栈的大厨宋双河宋师傅就烧得一手好菜,虽然他常常自称是食神的嫡传弟子却总拿不证据,虽然他的手艺也未必是人人都认可的。不过教教李娟倒也是绰绰有余。 李娟人长得漂亮,人又娇俏可爱,加上她的性格也是开朗大方一类的。所以没用多少功夫,李娟就把宋大厨哄得乐呵呵的,一口就答应了收下李娟做入室弟子,成为食神第七十九代嫡系传人。 按宋大厨的说法,要学厨先得学配菜,这就得用上一年的时间,然后再学改刀,也就是要切上三年的菜,等刀功练好了,然后才开始学习红案白案等类饮食的烹制。最后宋大厨激动地拍着李娟的肩膀说道:“小娟啊……以你这么好的姿质,这么聪明的头脑,我相信,不要二十年你就能成为全国顶尖的大厨。如果你再刻苦一点,努力一点,再加上运道好一点,三十年后,你便成为全大明国第一的厨师也是有可能的,从今往后,光大咱们食神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李娟听得眼前金光乱闪,差点儿就晕倒在地。 二十年,等二十年以后那黄花菜早凉啦,杜大哥早被那狐狸精老板娘给迷走了,说不定他们的孩子都可以娶媳妇了。那怎么来得及。 李娟又花了好大一番口舌,才给宋师傅解释清楚,她只是想学几个家常菜而已。宋大厨大吃一惊:以李娟这么好的姿质怎么能不学厨呢? 宋大厨劝了李娟半天,见李娟实在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可惜地咂咂嘴,选了几样简单又好吃的家常菜教给李娟。 所谓的简单,那是对于宋大厨来说这几样小菜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可是对于李娟来说,这可就太难了。 李娟不是千金大小姐,绝对不是。 她可以开四石的强弓,也可以用天下间最最难练的芙蓉金针做暗器,她还曾经驯服过全京城性子最烈的宝马,她舞的一手游龙剑法甚至连他的父亲――锦衣卫第一高手李洪山都赞不绝口。 李娟不但能武,她也能文。她凭着横笛演奏曾在大明和平闺秀京城赛区荣获过第一名的好成绩。若是后来传来消息,说这场比赛其实是为世祖皇帝陛下选秀而设,而又经过了解李娟知道皇上那年已经六十有二,使得李娟主动退出了比赛,否则以李娟的人品才艺,获得全国总决选前十名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她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居然就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眼前这块肉给切成肉片。 在她第七次切到手的时候,宋大厨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刀,说道:“我还是再教你其它的菜吧,你要再切下去,手指迟早会被切断的。” 宋大厨教的第二道菜叫做水煮活鱼。 水煮活鱼是川菜系里的一道名菜,吃起来鲜嫩可口,辣得人回味无穷。做法也比较简单。 可李娟还是遇到了麻烦。 “宋师傅……这鱼、这鱼它好可怜哪……咱们真的要杀了它吗?” “当然喽,水煮活鱼水煮活鱼,这顾名思义当然是活鱼活吃喽,这菜就得用刚刚宰杀的的鱼来做这味才能纯正鲜嫩哪。” 李娟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苦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宋双河,手里拿着的菜刀就是不敢往下砍:“宋师傅,这鱼……这鱼它在看着我呢……” 宋双河哭笑不得:“你要学烧菜,哪有不学会杀鱼。你要真的下不了这个狠心,不如就别学烧菜了。” 不行,我一定要学会烧菜,我一定要把杜大哥从佟湘玉的手里给抢回来。 坚定的信念给了李娟无限的勇气。李娟拿着菜刀迈着坚实的步伐,走到了水缸前捞出了那条鱼,把鱼放到了案板上。 闭上眼睛,李娟心里默默地鱼说:鱼呀鱼,你莫怪我心狠。你要怪就怪那个风骚的老板娘,如果不是她想把杜大哥抢走,我也不会要学烧饭,更不会要杀你了。如果你有灵,就保佑杜大哥吃你能吃得开开心心,让杜大哥从此忘了老板娘,我也一定会去庙里替你祈祷,保佑你下辈子投胎做人。 对鱼儿说完话,李娟心一横,也不敢睁开眼看看鱼儿最后一面,就这么闭着眼运起家传落英神功的十成功力,以刀为剑,接连使出游龙剑法第十一式力劈华山,第十五式横扫千军和第三十一式快剑斩乱麻。舞得满天都是银光闪闪,把宋大厨看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刀舞正酣,李娟却突然停住了手束立一旁,满天的银光倾刻间化作了无形,这种突然从极动化为极静的反差让看的人几欲喷出鲜血。 又过了良久,李娟才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她就吓了一跳。 只见整个厨房似被龙卷风扫过一般,到处都是乱七八糟。锅也斜了,水缸也碎了,案板更被砍成了十七八段。然而李娟最奇怪的不是这些,李娟最奇怪的是―― 鱼呢? 鱼到哪去了?? 李娟用渴求答案的目光看向宋大厨,宋大厨缩在墙角,头上顶着一口锅一动也不敢动。见李娟看向自己,宋大厨立刻明白过来,努力朝李娟挤出一个笑脸:“你刚才使第一招力劈华山的时候,砍到了案板上,鱼儿被受这大力一震,就弹了起来。接着你第二招横扫千军,恰好拍在鱼身上,把鱼拍到窗外河里去了……” “那怎么办?再去买一条鱼来重新做过吗?” 宋大厨吓了一跳,赶忙说道:“今天集上的鱼都卖完了,不如我换一样菜教你吧。” “换一样菜……”李娟沉吟起来:“比水煮活鱼好吃吗?”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绝对比水煮活鱼要好吃得多。”宋双河头点的飞快,生怕李娟非要学做水煮活鱼。 “那好吧。”李娟答应得心不甘情不愿。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大厨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在李娟摔了三十八块碗,打碎了二十九个碟,浪费了十二斤油外加原材料无数之后,李娟终于烧出了她这辈子第一盘菜。 李娟拿起筷子,轻轻挟起一点菜,放到嘴里尝了尝――嗯――又香又脆,味道好极了。 李娟对自己有生以来做的第一道菜感到十分的满意,她顾不得自己浑身上下满身的油烟味,也顾不得漂亮的脸蛋上沾着的黑灰,兴冲冲地跑去向杜远献宝。 杜远当时正靠在柜台上死皮赖脸地跟老板娘扯关系、论辈份。 李娟心想:哼,臭狐狸精,等杜大哥吃完我这道菜,喜欢上我的厨艺,看你还怎么迷惑杜大哥。 于是李娟跑到杜远身边,扬着甜甜的笑脸,对杜远说道:“杜大哥,我刚刚为你烧了你道菜,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杜远大感兴趣:“嗬,想不到咱们家李娟也会烧菜啦,拿出来我尝尝。” 李娟这才献宝似地从身后拿出那盘菜,摆在杜远的面前。 谁知杜远一看这菜便面色大变,喉结上下一阵翻腾。 李娟却没看出来,还不断地催促道:“杜大哥,你快点尝一尝嘛。” 杜远勉强笑笑,伸出筷子挟起一小块肉片,刚刚挟到嘴边却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扔下筷子跑到房口大声呕吐起来。 李娟一下子呆住了,过了半天才喃喃地自言自语到:“我做的蒜苗炒腊肉不会难吃到这个地步吧。” -------------- 明天要赶早班车,今天再多发一章 另外回复书友读书在百战兄的意见,在阿欠这本书里,本来是打算把匈奴的人数写得多一点,现在正气山庄还太菜,只好为他们找几个帮手了。如果阿欠还有什么漏洞或者有写得让大家不满的地方,欢迎继续拍砖--阿欠脑袋大…… 第六十三章 一个女孩的战争(三) 很久很久之后,李娟才知道了原来杜远是个吸血鬼,然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李娟才知道吸血鬼生平最讨厌大蒜的味道,所以连带着吃蒜苗也感到恶心。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李娟每当回想起当初做的那道蒜苗炒腊肉,便会发出召集令,宣布帮内所有堂主以上人等集合,然后把龙门客栈包下来开会――顺便说一句,那时的李娟已经成为了丐帮的帮主。 可是现在的李娟还不是后来那位高权重的李帮主,现在的李娟只是一个对感情还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所以她遭到这样大的挫折也只是在房间里蒙着被子悲悲切切地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到底怎么样才能把杜大哥从佟湘玉的魔掌之中拯救出来呢? 李娟托着腮帮子倚着扫把站在龙门客栈的大堂里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了,却还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于是她决定找援军。 谁可以帮助我呢? 李娟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在这里认识的人。 杜远? 不行,这件事怎么能让杜大哥知道呢?那不是羞也羞死了。 宋双河? 不行,你看他那胖胖墩墩的身材,加上平平无奇的相貌,再加上他三十好几了还是一个老光棍,一看便知道宋大厨这方面的经验值不会大于零,问他便等于是问道于盲。 佟湘玉?她的经验倒是蛮丰富的,佟湘玉诱惑男人方面的本事在李娟所认识的人里,她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可是佟湘玉是李娟的敌人啊。向敌人求教,敌人会教你吗?更何况如果拜佟湘玉做老师,李娟又怎么能在短期内超过这个老师,进而从佟湘玉的手里把杜远给夺过来呢?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龙门客栈的老账房吴宇林,吴老秀才。 吴老秀才到底行不行呢?李娟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吴老秀才的背景资料。 吴宇林,男,五十二岁,生于前金道光三十九年,前金道统十七年获秀才文凭,此后连续二十八次应试公务员资格考试均名落孙山。虽然他自称是因为官场黑暗,无钱给主考官送礼所致,但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同时据当时的资料记载他所参加的二十八场考试的主考官均为当时有名的清官,倒是他参加的秀才考试那场的主考官在前金道统十九年因受贿罪和渎职罪事发被抓进了大牢。 李娟闭上眼睛在脑子里重新组织了一下吴宇林的资料,仔细思考了起来。 有秀才文凭,却没有考上公务员。 前金政权腐败黑暗,有才华的人得不到重用这是有可能的。有秀才文凭证明他还是有一点才华的。何况据吴老秀才自称,他还是一个叫做光签作家联合协会的会员,可见吴老秀才还是有那么一点水平的。 都说文人心眼多,主意多。且自古情场如战场,哪个无敌的统帅背后没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军师在出谋划策,现在自己最需要的正是一个能帮自己出主意的人。 其实李娟对自己的天赋本钱很有自信,觉得凭自己的如花似玉的相貌,聪明灵俐的脑袋还有出身高干家庭所独有的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只要再加上有人替自己出主意,那么拿下杜远哥哥不过是小菜一碟。 吴宇林吴账房最让李娟满意的一点是,据说吴账房在年青的时候也是一个风流才子,曾经跟无数的风流名妓、小家碧玉以及大家闺秀发生过无数段不可不说的精彩往事。 这说明吴老秀才可以做到知已知彼,既知道女人应该怎么诱惑男人,也知道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被女人所诱惑。 李娟想来想去觉得吴宇林吴账房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军师人选,于是决定大胆聘用这名落第秀才。 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 当然是人才。 可既然是人才当然会有非同一般的脾气,不礼贤下士三顾茅庐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出手帮忙你打天下的。这一点李娟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于是李娟起早贪黑拼死拼活的干活,对每个进店消费的客人都笑脸相迎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视顾客如上帝,终于背着佟湘玉拿到了二十个铜子的小费,然后在集上买了四色糕点和二斤最便宜的水果,趁着夜色摸黑来到了吴宇林的房间。 吴老秀才不愧是有文化有涵养有着秀才文凭的一代高人,看见李娟深夜来访,也只是微微地一愣,但是照样很彬彬有礼地给李娟倒茶让坐,一点也没有很吃惊的表情,也没有先开口询问李娟的来意。 李娟呈上礼物,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本出身于高干家庭,见惯了大世面,觉得用这点小礼物实在是出不了手。但奈何现在她早已身无分文,就这二十文钱她还是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凑齐的。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对她越不利,杜远和佟湘玉的关系最近一段时间突飞猛进,两人现在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越来越亲密,她实在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见吴宇林不先开口,反而老神在在慢慢地品起茶来,仿佛当李娟不存在一般,所以李娟只好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开了口。 “吴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 吴宇林放下茶杯,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说道:“李娟啊,咱们都这么熟了,有事就说好了,我又不是不会帮你,何必要搞这些虚礼呢?待会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李娟见吴宇林没有开口刁难于她,反而是这么好说话,心中一阵高兴。她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根据明国人的心态,但凡求人办事,若是那人收下礼物,哪怕是没有出手帮忙,求人者便会想或许是那人力所不及,心里也不会怪他。若是那人不收礼物,反而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帖帖,求人者心中却会感到狐疑:莫不是这事还留下什么手尾不清的地方,所以那人才不敢收我的礼么? 于是一阵推让之后,李娟好不容易让吴账房收下了礼物,这才安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吴先生,我有一个朋友托我向您请教,如果有一个女孩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可是那个男子却一直把她视为小妹妹该怎么办?” 吴宇林摸摸下巴,感到有点棘手:“那也得分好几种情况来看。那个男人和你的年龄差距大不大?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喜欢他的人?” 李娟下意识地答道:“那个男人和我年龄有些差距,不过我一定都不介意,我觉得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才有男人味,会疼人……”说到这里李娟突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忙欲盖弥彰:“吴先生,其实那个女孩不是我……” 吴宇林会意地笑笑,说道:“好好好,不是你便不是你吧,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呢。” 李娟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不过那人虽然没结婚,但是却时常有女人喜欢他、缠着他,我那朋友想问问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吴宇林却沉吟不答,只是坐在那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茶,李娟充满着希望的眼睛一直盯着吴秀才,却见他迟迟不肯回答,知道是自己的诚意不够、礼物不多,不足以使这位‘卧龙先生’出山扶佐自己。渐渐地,那眼中地光采慢慢地暗淡了下来。从充满希望到突然失望的打击险些让她那幼小的心灵崩溃。她缓缓站起身,突然感觉脑子一阵眩晕,不由得身子猛然间晃了一晃,幸亏她从小习武反应够快,及时伸手扶住了椅背,这才支撑住没有当场倒在地下。 李娟用哀求的眼神望向吴宇林,想做最后一次的努力,但吴宇林却只是坐着不理她。李娟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哀怨地叹息一声,转身垮着肩膀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李娟,吴秀才浑厚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娟儿,对不起,我居然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的喜欢着我。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担心咱们俩的年龄差距这么大,一定会受到世俗偏见地阻挠。我是害怕你会受到其他人的岐视才强忍住自己的感情不向你表白。不过你今天既然不顾世俗流言先开了口,我也就放下包袱了,只要你有信心,我一定会陪着你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吴秀才轻轻地把李娟的身子转过来,用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眼中充满了山一般凝重、海一般博大的浓烈感情:“娟儿,我知道我从前做了不少让你伤心的事。但我只是在那些风尘女子身上追寻着刺激,来证明自己生存的意义。可是今天,在我五十二岁生日这天,我终于找到了值得我一生守候的人。感谢老天爷、感谢你,你的这份感情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最宝贵的生日礼物。相信我,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断绝跟其它女人的不正当关系,从此用尽我的余生、用尽我已经伤痕累累残破不堪的心所能迸发出的最大感情来宠着你、爱着你,永不负你……” 吴宇林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细,但坚定的眼神和凝重的声音,无一不显示出这位饱经苍桑的老秀才在得到一份真挚感情后所散发出那种成熟男人的责任感。 最后,吴宇林把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话。一句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话。 吴宇林深情地对李娟说道:“李娟,我爱你。” 然后他就对着李娟鲜红的小嘴深深地吻了下去…… @#¥%^^& “吴账房,你的眼睛怎么啦?怎么乌青了一块?”佟湘玉奇怪地问道。 吴宇林忙提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吱吱唔唔地说道:“也许……也许是昨天晚上算账算得太迟了吧……所以眼袋就出来了。” 佟湘玉拂开挡在眼前的衣袖,仔细看了看,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哎呀,吴账房,你这眼睛上的两块乌青分明是被人打的嘛。是谁敢对你下这样的黑手,居然敢打我龙门客栈的人,是不是不想活了。吴账房,你说是谁干的。我替你出头。” 吴宇林把袖子一拂,气冲冲地大声说道:“我说是眼袋就是眼袋,你少多管闲事好不好,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你知道不?你要再这样我就辞职不干了。“ 吴宇林说完话就这么拂袖而去了。这个举动倒把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的佟湘玉给吓得愣住了,拍着胸脯低声说道:“明明是被人打的嘛,你好端端地发什么火嘛。” 又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属下员工给骂了,这脸子哪里还挂得住,一拍桌面,佟湘玉大声骂道:“好你个吴秀才,居然敢对老娘这么说话,看我不扣光你这个月的工钱……” 第六十四章 峰回路转 情敌原是知心人 失败、失败、又是失败,连续的几次失败几乎要让向来骄傲自负的李娟失去了信心,李娟成天神情恍惚,像一个幽魂一样拿着扫把在龙门客栈里头荡来荡去,这种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把龙门客栈内从老板到同事再到客人都给吓着了。 杜远曾经关切地询问李娟,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李娟只是傻呼呼地咧一咧嘴,然后又低头扫她的地去了。 宋大厨以为李娟是中了邪,专门为她请了个道士为李娟趋邪,结果那道士被李娟打得吐了血。 吴秀才最最内疚,他以为是他那天的举动把李娟给吓坏了。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他甚至跪在李娟的面前使劲地说自己不是人,请李娟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但李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低下头继续扫地了。 但是有一天,李娟在扫地的时候,突然精神一振,又恢复了她的神采。 因为有两个人的对话传到了李娟的耳朵里。 我们就暂且把这两个人称作顾客甲和顾客乙吧。 先开口的是顾客甲,他替顾客乙满上一杯酒,说道:“我说老乙呀,你说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家里那么贤惠漂亮的老婆不要,成天去醉红楼找小倩。现在闹得家不成家的,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顾客乙满脸是痛悔的表情,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老婆她对我好,可你是没看见那小倩哪……” “得得得,我又不是没见过那小倩,她长得还不如你们家那口子呢。”顾客甲打道了他的话。 “没错,小倩是长得没咱家那口子漂亮,可她会打扮,会事事顺着男人,会嗲声嗲气的和男人撒娇,而我老婆天天就为着柴米油盐和我吵嘴,你说我能不喜欢她么……” 在那一刻,像是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给天地间带来了光明。 那一刻,李娟悟了。 一,男人喜欢会打扮会嗲声嗲气地和她撒娇的女人,那佟湘玉不就是这样的吗? 二、男人喜欢温柔体贴能够事事顺着自己的女人,这不就是男人们一辈子的梦想吗? 三、男人不喜欢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和男人闹个不停的女人,这一定是男人最最深恶痛绝的事。 李娟像一个刚刚得到了灵丹妙药,突然间暴提了几百年功力的落魄江湖人一般,两眼之间立刻暴发出了慑人的神光。现在的她如果不是顾忌着男妇受授不亲的规矩,再加上那两个顾客甲和顾客乙长得实在是太过寒碜了那么一点点,李娟恨不得抱着这两个指路明灯就是一顿狂亲。 既然已经有人指出了前进的方向,李娟一刻也不停留地就开始了行动。 首先是衣服。 为了摸清大明世祖十八年的服装流行趋势,李娟特地在醉红楼门口整整蹲了一宿,仔细研究了醉红楼里姑娘的服装风格,得出了只有一个字的结论―― 那个字就是‘露’字。 露出肩膀,露出后背,露出手臂甚至还可以露出一点点洁白的大腿。 当然喽,李娟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但这难不倒手灵手巧的小李娟。她自己动手,凭着一把剪子和一根缝衣针,用了整整一晚上的功夫自己动手将一件粗布工作服改造成了一件集全醉红楼所有姑娘服饰之大成、裸露风格直追数百年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t型台上模特所穿的那种裙子。 但是现在问题又来了。 这件裙子很漂亮,这是勿庸致疑的。 但是李娟今年才十六岁,她尚在发育完全的身材实在是撑不起这么一件需要魔鬼身材才能穿得上的一件连衣裙。 看着这样一件耗费了自己一晚上心血的衣服却穿不了,李娟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要不怎么说李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呢? 在李娟绕着屋子转了四百二十六圈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李娟从被子里掏出了两团棉絮,又用废弃的布料做了两个兜子,她将棉絮塞在了兜子里,然后用布带将兜子牢牢绑在了胸前。 于是,世界上第一魔件魔术胸罩在大明世祖十八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在一个为爱情所苦的普普通通的女孩手中――问世了! 李娟兴奋地系上胸兜,再穿上那件漂亮的连衣裙,乐得在屋里连转了好几个圈。 但是李娟是一个稳重的女孩,她知道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着急的,于是她按下激动的心情,揉搓着因熬夜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像平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整整一天,李娟都心潮彭湃心如刀割,直恨为什么一天有这么长。 好不容易挨到打烊,李娟跑到屋里换好了衣服,再在脸上精心化了一个京城里最流行的粉彩妆,然后款款地走下楼梯,走到了大堂。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杜远和佟湘玉正坐在饭桌旁一边吃饭一边小声地谈笑着。而吴秀才正站在柜台里咬着毛笔杆子**,也许正在为伤害了祖国的花朵而内疚。而宋大厨则继承着他一向以来没心没肺的风格,正低着头往嘴里扒着饭。 李娟站在楼梯口,轻轻地咳嗽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宋双河“扑”地一声,把口里地饭喷了杜远一脸。而杜远恍若未觉,只是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李娟。佟湘玉则失手打碎了她手中拿着的那块碗。 李娟却保持着矜持地微笑,就这么在众人的瞩目之中,款款步下楼梯,一扭一扭地千娇百媚地向杜远走去。 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也许是因为不适应脚下那双新款地增高高跷鞋,也许是那件连衣裙太长了,李娟在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鞋子踩到了连衣裙裙边。然后“蓬”地一声,李娟以很完美地狗吃屎姿势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的尘灰。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费尽心机、呕心沥血、绞尽脑汁才构想出这么一个完美的出场方式,却被一个意外给破坏了。现在我在杜远哥哥的心目中一定成了一个小丑。 绝望的李娟呆呆地看看杜远,再看看自己身上被扯破的裙子和满身的尘土,“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滚滚流下的泪水将脸上的妆冲出一条条小沟渠。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吴宇林一个箭步冲到李娟面前,“啪”地一声便跪下了。然后他就毫无预兆地号啕大哭起来,他哭的声音完全压住了李娟,把李娟吓得停住了哭泣。 吴宇林一边哭一边说道:“小娟啊,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对你起歪心,我不该企图想强吻你,是我错了,你可千万别被我吓得变成疯子呀。那样我的良心会一辈子都不得安宁的……” 杜远听得怒发冲冠,上来揪着吴宇林的领子就是一顿猛揍,一边揍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叫你老不羞,叫你强吻小女孩。” 杜远的手劲那有多大,只几拳下来,吴宇林的脸上便如同开了一个染坊一样,青的红的糊成了一团。 众人连忙把杜远七手八脚地拉开,李娟也忙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吃到亏,一阵喧喧扰扰之后,终于才尘埃落定。杜远被人硬给驾回了屋里,吴宇林也被送到了医馆,而李娟则被佟湘玉拉到了自己屋里。 佟湘玉拿着手帕,轻轻拂去李娟脸上的泪痕,拍掉李娟身上的尘灰。可李娟却不领情,拂开佟湘玉的手,背转过身决定不与这个狐狸精老板娘说话。 佟湘玉眼珠子一转,也转过了身子,拿脊背对着李娟,口中却悠悠地说道:“娟哪,有一句话我早想问你了,就是不知当不当问?” 如同预料中一样,李娟没有回答。 于是佟湘玉自顾自地又开口说道:“你杜远大哥这么英俊洒脱的一个人,不知是否娶妻呢?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与你杜大哥相处甚欢,若是他未曾娶妻,不如……” “不行” 还是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李娟的小宇宙爆发了,转过身叉着腰凶神恶煞地对佟湘玉说道:“杜大哥已经订了亲了,他是我的未来姐夫。” 佟湘玉格格格地笑了起来,说道:“可若是你杜远大哥和你姐姐相处融洽的话,他又为何不和你姐姐在一起,反而要跑到我这龙门客栈里头打工呢?” 李娟被噎了一下,随即口气强横地说道:“这你管不着,杜大哥和我姐不过是因为偶尔的误会吵了一架而已,他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你可别想趁机第三者插足。” 佟湘玉掩着嘴笑道:“谁告诉你我喜欢杜远的?” “你……你不是说如果杜大哥若是未曾娶妻你就……” “我呀,就给他介绍个好姑娘还不成么?” 李娟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说话声音也低下来了:“可你为什么老缠着杜远大哥呢?” “那是因为我和他谈得来呀,我是他的红颜知已,可我们俩之间也仅仅就是知已而已。”佟湘玉答道。 李娟喃喃地说不出话来,感觉好象一拳打到了空气里,这种反差的感觉让她很难受,但是心里又有着一丝庆幸。 李娟还在**,佟湘玉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你杜大哥呀?” “没有!”李娟被揭破心事,一下子跳了起来:“没有,这怎么可能呢?杜大哥是我的未来姐夫!” “好吧好吧,那我换一种问法。杜远和你姐姐吵架吵得厉害么?” 李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杜远和你姐姐的感情可能已经破裂了,他现在不是你的未来姐夫,而是你的前任未来姐夫了。” 犹如十七八个响雷同时在李娟头上劈响,‘前任未来姐夫’这六个字震得李娟全身颤抖,心中充满了迷茫、震撼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窍喜。 老天作证,真的只有那么小小的一丁点的窍喜。 见李娟这副模样,佟湘玉又悠悠然地加了一把火:“便是你姐姐与杜远感情尚在,但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故事可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一段佳话呀……” 李娟拼命地摇头,想否认佟湘玉的指控,可不知为什么,嘴里却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句话: “杜大哥他只喜欢我姐姐,他不喜欢我……” 佟湘玉很温柔地笑了,拉着李娟的手,和她一同坐在床边,道:“你怎么知道杜大哥不喜欢你呢?你没见他刚才听说吴宇林欺负你以后他那暴跳如雷的样子么?好妹子,其实你还小,你还不懂得男人的心思。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呢?来,让我教你两招散手,教教你该怎么对付男人……” 李娟是个好孩子。 李娟是一个纯洁的小女孩。 可当一个纯洁的小女孩背后有一个教唆她犯罪,并且为她出谋划策的摇着黑色三角尾巴的家伙的时候,那么她的杀伤力也是不是小瞧的。 所以,杜远的苦日子来临了。 所以,杜远和李若冰之间的纯洁爱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挑战……“ ---------- 刚出差回来,就看见又被骂了,解释一下,我的简介在编推时被码字的朋友都占光了,实在是对不起了。另外谢谢老天爷,本来我还想给匈奴安排五六十万人的兵力,现在看起来不要那么多了。最近这两章我自己写得也不是太满意,大家先看着,我已经重写了一万多字,阿欠努力让大家看得开心。 第六十五章 路转峰回 龙门客栈的秘密 杜远不是不知道李娟的心事,但他一直都在装聋作哑,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 其中当然有一些关于男性虚荣心方面的,可更主要的是,杜远一直以为李娟对他的那份朦朦胧胧的感情不过是小女孩在成长道路上的一份女孩家的心思而已。这种朦胧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慢慢消失掉。 但是杜远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 现在他身处的不是科学昌明、女性自由独立的二十一世纪,而是该死的大明世祖十八年。 在这个封建王朝中,女性一般是比较早婚的,乡下姑娘中十三四岁便嫁人的不在少数。似李若冰这样二十一岁还拼搏在国家安全工作第一线,迟迟不肯嫁人的女子反而是凤毛麟角,少见得很。 所以以李娟这样的年纪,以李娟这样不成熟的思想,喜欢上一个人,却不是像现代社会一样只是青春的冲动。而是真真正正地想嫁给那个人。 杜远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一点,活该他要付出代价。特别是在佟湘玉正式加入李娟的阵营之后,李娟实力大增,便如同一个拿着菜刀打劫的家伙突然装备上了五四式黑星手枪,这杀伤力绝对是大不一样。 李娟本来就是个小美女,但青涩地她不太会打扮自己。她要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假小子,要么就像昨日一样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四不像。 虽然她不会,但佟湘玉却会。而且她的手艺可以说达到了一流造型师的标准。在佟湘玉的巧手打扮下,第二天李娟一出场,又让所有见到她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此凉气不同于昨日的彼凉气。因为今日的李娟无疑在佟湘玉的打扮下,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艳丽光彩但却又不失她青春的活力。 杜远看到李娟也是一愣,咧着嘴笑着象往常一样拍拍李娟的小脑袋瓜子说道:“嗨,小娟今天还真漂亮哪。” 李娟却不象以往一样缠着他非要问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漂亮了,李娟很含蓄地一笑,轻轻歪过脑袋躲开杜远的魔掌,嗔怪地看了杜远一眼,用略带责备地语气说道:“杜大哥,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拍娟儿的脑袋了,娟儿长大了……” 杜远欲拍向李娟脑袋的那只手定在了空中,他愣了好半天才嘿嘿嘿地干笑几声转头干活去了。 佟氏追男仔心法第一式:要让男人觉得你是一个女人…… 漂亮的李娟在这一天引起了哄动,无数的老主顾直到今天才发现龙门客栈里除了有佟湘玉这个大美人外,还有一个脸上总带着淡淡的害羞笑容的小美人。 一般来说,酒馆客栈总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而且东疆的民风受到匈奴人的影响,比之关内要大胆火辣得多。李小美人这一隆重登场,龙门客栈的生意立时好了三成。佟湘玉在大堂中加摆了四张桌子都满足不了需要,更有好几个热情如火的小伙子当场发表爱的宣言,宣布此生非李娟小姐不娶,若是李娟不接受他们的爱,他们就要出家做和尚去。 李娟从如地微笑着,对每一个勇敢地小伙子只是送上一个甜蜜的笑容再淡淡地说声谢谢你的爱,然后继续低头工作。当然她也不忘趁着杜远不注意时,悄悄抬眼看看杜远的反应。 看到杜远铁青的脸色,李娟偷偷地笑了。 佟式追男仔第二式:要让男人感觉到威胁…… 李娟连用佟湘玉教的两式心法,都大获成功,心中无限感激给自己带来新生的佟大掌柜,决定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以实际行动来报答佟大掌柜的大恩大德。 李娟感激地看了佟湘玉一眼,佟湘玉冲她眨眨眼睛,伸出了大拇指,又冲着杜远偏偏脑袋,示意李娟该用第三式了。 第三式叫打一棍子给个甜枣。 佟湘玉的意思是让李娟该给杜远一点想头了。有那么一种男人是很自卑的,若是一直象刚才一样刺激他,说不定他会转身就走。而且心里还带着一种成全爱人的悲壮情绪,全不知他所爱的那名女子,此时正恶毒地诅咒这个笨得要死愚木疙达从此找不到女朋友。 佟湘玉招手把杜远叫过来,说道:“咱店里的肉快卖完了,你去集上再割十斤肉来行吗?” 杜远点点头,转身欲走。 佟湘玉却突然叫住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然后把李娟也叫过来了:“小娟,你也跟着杜远一块去,顺便去张裁缝店里把我的衣服拿回来。” 杜远一挑眉毛,说道:“我帮你去拿不就行了吗?哪还需要两个人去。” 佟湘玉娇笑一声,把身子靠在杜远臂上,轻声说道:“奴家叫张裁缝做的可是内衣,你也要帮人家拿么?死相!” 从龙门客栈到市集,可还有一段距离。要先经过翻过一个开满着漂亮野花的小山坡,再淌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才能到达。 这个小山坡因为其漂亮的风景,常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此约会,从而被辽阳集的百姓亲切地称作情人坡,而佟湘玉为李娟策划的最后一击,也将在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华丽地展开。 杜远快步走在山坡上,李娟心怀叵测地低着头跟在杜远身后,嘴角边带着掩不住的笑容,笑得像一个快要从农户家的鸡笼里偷到公鸡的小狐狸。 李娟别有用心地越走越慢,一路流连花丛之中,看看这朵,又嗅嗅那朵,杜远耐心地跟在其后。 终于,李娟采起一朵红杜娟,一脸娇艳地问杜远:“杜大哥?这花好看吗?” 杜远老实答曰:“好看。” 李娟再次诱发地问:“真的好看吗?”杜远肯定地点点头,仍无任何行动。 李娟终于忍不住提示他:“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而且非常喜欢。” 杜远十分诚恳地说:“喜欢那就多看会儿。” 李娟被杜远一句话差点噎得晕倒。 杜远看李娟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也觉得不忍心,叹了一口气,扶着李娟坐下,说道:“小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龙门客栈里么?” 李娟茫然地摇摇头。 杜远提示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佟湘玉手上的那个玉石戒指。我对珠宝这一行倒也略知一二,光是她那戒指上镶的那块玉石叫冰精石,乃是一块难得的宝玉,光是那块石头就得值个五六万两银子。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李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迟疑地说道:“一个戒指能说明什么问题,这说不定是佟掌柜祖上传下来的呢?” “可是你觉得有这么一个价值连城戒指的人,会在东疆这么偏远的地方开这么一个小客栈么?再说了,这么贵重的戒指,放在皇宫里也是一件至宝,她佟湘玉的祖上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李娟抓抓脑门,不吭声了。 杜远看着李娟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模样,爱怜地一笑,道:“你可注意到佟湘玉梳的那种发髻?还有她头上插着的那把形如匕首的簪子?” “那有什么好希奇的,佟掌柜梳的那种发髻叫坠马髻,乃是闽地妇女常梳的发髻。那把形如匕首的簪子亦是八闽妇人所惯用的贞洁簪,相传古时八闽盗匪蜂起,闽地妇人为保贞操,就将簪子制成匕首状……” 李娟在这摇头晃脑地抛书袋,杜远只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把李娟看得心慌意乱,书袋子也抛不了了,低着头红头脸小声地说道:“这也只能证明佟掌柜的来自闽地而已……” 说到这里,李娟突然像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停下头喃喃念道:“闽地……戒指……” 李娟反复念了几遍这两个词,突然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杜远,惊叫了起来:“汉王佟友谅!你的意思是说佟掌柜是汉王的余孽?” 杜远笑了起来,道:“你可别这么说佟掌柜,她是汉王余孽,咱们是通缉逃犯,跟她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李娟却没听见杜远的话,只是在心中默默记忆着汉王佟友谅的生平。 佟友谅,八闽剑州人。前金道统二十二年举兵反金,曾一度占领了大半个江南地区,在杭州自立为汉王。成为了明世祖皇帝一统天下最大的敌手。 明世祖二年,世祖皇帝与佟友谅决战于南京,前期世祖皇帝大败,被佟友谅率军困于紫金山上。幸得虎威将军徐光达率援军赶到,这才里应外合歼灭了佟友谅的主力,这才解了紫金山之围。佟友谅也在这一役中丧生,佟家王朝覆灭。但佟氏余孽在杭州城得知消息之后,星夜奔逃。至今为止,佟家子孙在大明红色通缉令中,从没跌出前五十名。 李娟忽地站起身来,神色坚定地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应该尽快报告官府,捉拿佟掌柜。” 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娟说道:“佟掌柜对你这么好?你就忍心让她被捉到大牢里去么?” 李娟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了。 是啊,佟湘玉虽说是狐媚了一点,小气了一点,死要钱了一点,但她对李娟确实是没得说的。别的不说,光是她教李娟怎么倒追杜远这一点,就让李娟感激得不得了。 杜远哈哈大笑,拍着李娟的肩膀说道:“别想了傻丫头,你现在已经不是锦衣卫了,何必再替什么狗屁皇帝卖命呢?再说了,你别看佟湘玉细皮嫩肉的,她可不是好惹的。就辽阳集的那十几个差役,恐怕还不够她打的呢。” 李娟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是啊,反正我已经不是公务员了,又何必管这么多闲事呢?我这最多也算知情不报而已。 不过李娟从小受到爱国主义教育,虽然已经决定不去举报佟湘玉,但心里头还是觉得怪怪的挺难受。杜远见了拍拍李娟的肩膀道:“得了得了,别再想了。你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我还指望着佟大掌柜的能帮我一个忙呢……” 第六十六章 保镖与马贼 李娟其实一点也不像一个合格的公差,她天性不善作伪,是一个把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人。所以当她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再回到龙门客栈,见到老板娘佟湘玉的时候,脸上便带上了点不自然。 佟湘玉便觉得很奇怪,还以为杜远和李娟之间又出了什么波折,忙把李娟拉到一边细细询问,那种热情的态度把李娟给搅得心烦意乱,直恨不得佟湘玉还是如从前一般讨厌才好。这样自己往官府里一报案,就一了百了了。 两人正在凑成一堆吱吱喳喳,少了人招呼的顾客可就不答应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客人啪地一拍桌子,叫了起来:“喂,你们客栈是怎么搞的,我在这坐了大半天怎么还没人来为我点菜?” 和他一道来的几个人也大呼小叫地拍桌子砸碗,李娟忙趁机摆脱佟湘玉,过去陪着笑道:“对不住了几位客倌,您要点些什么菜?我马上去吩咐厨房为您先做?” 生活是很恶俗的,故事讲到这里,有经验的读者一般都能猜出来将要上演什么戏码。果然,那络腮胡子轻挑地拿手一勾李娟的下巴,色迷迷地说道:“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娘子你让不让我吃啊?” 跟随他来的几个人一阵狂笑。 李娟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想到眼前这几个家伙扁成猪头肉的诱人想法给强自压了下去。 本来李娟这人娇身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只不过自李洪山死后,李娟经历一路颠沛留离来到东疆,又在龙门客栈打了几个月的工,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等,官家大小姐的脾气也被磨去了不少。 所以她只是微微一偏头,往后退了一步,躲过络腮胡伸出的咸湿手,脸上神色虽不好看,但还是有礼貌的问道:“这位客倌您究竟想点些什么菜?” 没料到李娟背后又偷偷伸出一支咸湿手,在李娟的屁股上拧了一下,李娟尖叫一声吓得跳了起来。 那个占了李娟便宜的家伙却哈哈大笑,把手放在鼻子前使劲地深呼吸,似乎很享受的模样。旁边的几个家伙也呼呼喝喝地怪叫着起着哄,把李娟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辽阳集处于山海关外,因为常受匈奴骚扰而变得民风十分剽悍,此刻见李娟受到外人欺负,还没等李娟发飚,立时便有七八个小伙子站起来,掏出匕首小刀,围住了那伙人。 络腮胡轻蔑地四下打量了围上来的人们,突然从行李卷中抽出一把马刀,狠狠地斫在饭桌上。同来的几个人也纷纷抽出武器,摆开了架势。 几个小伙子这会儿可犯了难:凭着手里的匕首是肯定打不过这帮拿着马刀的家伙,可是不打吧,又在小美人面前丢了脸,而且日后别人要是传出去,说自己被几个外乡人吓破了胆子,那名声就更不好了。 正犯难的时候,佟湘玉满脸笑容地从后面挤了上来,纤纤玉手按下小伙子们手里的匕首,妩媚地横了为首的络腮胡一眼,娇声说道:“哟,是哪来的蘑菇,溜的是哪条路子,怎么到我龙门客栈里来挡横了呀?” 佟湘玉说的是正宗的江湖黑话,意思是问这帮家伙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在龙门客栈里闹事? 黑话是一般人不懂的,只有江湖中人才会,而且车船店脚牙这五种职业中常有当地大佬、盗匪的暗探卧底,络腮胡一听佟湘玉说黑话说得这么溜,直觉地认为她也是江湖中人,当下不敢怠慢,一拱手说道:“在下飞天马,走的是甘露寺,没挂老居子米,兄弟手底差,得罪了掌柜的,顺拐子里了。来日亲自拜山赔罪。” 络腮胡这是告诉佟湘玉,他是个保镖,姓马,没带值钱的红货,得罪了佟湘玉还请她海涵。 见络腮胡子服了软,佟湘玉也不为已甚,微微一笑后便好言好语地安抚下众人,客栈里又恢复了和平安详的局面。 只有李娟还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坐在柜台后面低声诅骂着那姓马的保镖。杜远过来安慰,反而被李娟未消的余火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亏你还是我前任未来姐夫呢,看到我受人欺负你也不出头帮忙。真是没用。” 杜远被‘前任未来姐夫’这个新词唬得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才苦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在客栈里头就把他们给宰了?哪佟掌柜的生意怎么还做得下去。我本来是想等他们走出辽阳集后再下手的……” “对对对!”李娟抓着杜远的衣襟,破涕为笑:“待会等他们出了辽阳集,咱们俩就在他们后头跟着,把这帮家伙抓起来一顿臭揍。” “要不要打断那些人的双手啊?” “当然要……嗯……还是算了,血淋淋的不好看,就把他们教训一顿就算了,你说是吧……啊……老……老板娘……” 李娟正在盘算着是将这群保镖清蒸好还是红烧好,突然间发现发话的是笑吟吟的老板娘。仿佛正在商量逃课而被老师抓住的坏学生,李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佟湘玉笑了一笑,拍拍李娟的脑袋,说道:“好啦我的小李娟,人家都跟你赔礼了你还生什么气,再说恐怕也轮不着你动手了。” 李娟还在奇怪为什么轮不着自己动手,杜远点点说道:“看这帮保镖飞扬跋扈的样子,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恐怕今天他们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为什么说他们得罪了人,说不定是他们保的红货太贵重,有人眼红了呢?”佟湘玉一转眼珠子问道。 杜远笑了起来,把身子倚在柜台上,把嘴凑近佟湘玉那白玉一般的耳垂边说道:“这帮家伙可是从南往北而来,自东疆大乱以来,从来只有人把家产往关内送,还没听说过有人把值钱的东西送到东疆来的。再说这帮保镖虽说是混帐了一点,但既是保镖,基本的职业道德总是有的吧,看他们这一脸的轻松模样,定是已经保完镖,正在回程的路上呢。” 佟湘玉的耳朵最敏感的地方感受到杜远的男性气息喷吐在上头,痒痒地很难受。知道杜远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伸手在杜远脸上轻轻一刮,笑了起来。 李娟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看佟湘玉又看看杜远,突然恼了起来:“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哪?我怎么听不懂呢?拜托你们说些人能听得懂的话好不好。” 杜远刮了一下李娟皱起的小鼻子,笑道:“你以为今天来的那么多客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吗?没见大多数客人都是生面孔,而且一来就占着位置不走了么?咱们客栈和对门的同福客栈所有客房都被陌生人给包下了么?这是有人在逼着这群保镖赶路。” 李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抬头问道:“那咱们管不管这事儿呢?” 佟湘玉笑道:“你不是要打那些人出出气么?有人帮你出气不好么?你还管他们死活做什么?” 李娟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不过李娟本是锦衣卫出身,对于这种江湖仇杀是一万个看不习惯、看不顺眼。可她现在早已被开革出门,纵然是再看不习惯看不顺眼也只好忍住。 杜远转头轻轻拍打着李娟的小脑袋瓜子,以示安慰。 杜远觉得自己已是满手血腥,他不愿意让李娟再走上跟他一样的路。所以现在看李娟心慈手软,他反而感到高兴。一边安慰着李娟一边杜远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佟湘玉,说道:“有人要在辽阳集闹事,佟大掌柜的也不管管么?” 佟湘玉一挑眉毛,道:“只要他们不是在我店里闹事,我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官府中人,便是想管也管不了啊。再说了,这帮子保镖面目可憎,还敢在我店里调戏小娟,我凭什么要帮他们。” 几个人在这谈着话,那边不知为什么几个保镖与另一桌客人又起了冲突,几个人闹了起来。佟湘玉眉头一皱,狠狠地低啐一口,骂道:“真烦人,居然在我店里头摸底称梁子,要打坏了东西该谁来赔?真是老娘不发威就把我当成病西施了。” 佟湘玉能在龙蛇混杂的辽阳集开上那么久的客栈,除了因为她娇媚漂亮为人圆滑外,人脉自然也是不少。平素还真没有几个吃了豹子胆的或者不长眼睛的家伙在她店里头闹事。而且佟湘玉这人身份尊贵,暗地里还有不少手下故旧帮衬着她,她哪怕过这帮走江湖的家伙。 当下佟湘玉便发了火,冲上前噼里啪啦一阵黑话扫过去,两帮人都乖乖地掩旗熄鼓回到座位上坐下,不敢再吭声。佟湘玉得意洋洋地走了回来,示威似的冲着李娟和杜远一挑下巴,两个马上如两个奸臣一样堆起献媚的笑容,冲着佟湘玉竖起了大拇指。 佟湘玉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地走进柜台里,杜远和李娟少不得又是一顿马屁轰炸,把佟湘玉奉承得飘飘然起来。但她居然还不忘自己老板娘的身份,听了两句奉承话很快不醒悟了过来,赶快把打算偷懒的李娟赶去收拾卫生。 待李娟走开打扫卫生去,佟湘玉的面上犹自带着笑容,但口中低声与杜远说的话里却充满着火药的味道。 “这回事情麻烦了,你待会等他们一吃完饭,立刻打烊关门,然后带着李娟先下到地窖里躲一躲。” 杜远的微笑还挂在脸上,闻言面容一僵,立即又恢复了正常:“怎么,他们的来头很大么?” “狗屁来头,要动那帮保镖的家伙是谁的账也不卖的马贼。” 杜远恍然大悟。 东疆一向形势纷乱盗匪众多。其中最让人头疼的便是那些马贼了。 一般的山匪强盗多少还讲点江湖规矩,知道给人留些余地。可这些马贼往往是关内被人追杀的亡命之徒和匈奴中内斗失势的部落残余组成,凶猛好杀,而且从来不讲什么江湖规矩。报复心更是重得吓人,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们,哪怕追杀千里也得找回这个场子。看起来这帮保镖得罪了这些人,怕是活不了了,现在最怕的便是这些马贼是否会搂草打兔子,顺便洗劫辽阳集。 杜远眉头一跳,拳头握了一握又放松下来。 他在辽阳集生活了几个月,多少也有几个朋友。眼见辽阳集就要遭到劫难,他哪能不急。但他却又不是兰博之类的孤胆英雄,怕是难挡得住这么多如狼似虎的马贼。何况李娟这个小丫头还要靠着杜远保护,杜远又怎么敢随意出手。 到底要不要为辽阳集中人出手呢?杜远的脑子一片混乱…… 第六十七章 血战长街(一) 不一会,几个保镖便吃完了饭,招呼一声转身上马出了店门。又过了一柱香功夫,店里的客人都三三两两地跟着出了大门,此时杜远的手心已经攥出了满手湿漉漉的汗水,却犹未下定决心。 佟湘玉推了杜远好几下,杜远才醒过神来,赶快上前把大门关上,又推过桌子将店门牢牢顶住。 李娟还在奇怪,刚想开口询问,杜远哪有闲功夫和她解释,直接便提着李娟的衣领将她扔进了地窖。 杜远犹豫再三,向佟湘玉提议道:“不如我去向辽阳集的官府报讯,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成么?” 佟湘玉摇摇头,说道:“若是马贼不准备在辽阳集外便动手,晚些时候他们自然会知道马贼来临的消息。若是马贼已经在辽阳集外设了伏,现在你一去报警,惊动了那群镖师,马贼反会迁怒于辽阳集,到时候马贼反而会主动进攻。现在只能自求多福了。” 佟湘玉脸上冷冷的,一点没有往日八面玲珑、笑语迎客的模样。 杜远身形一滞,这么事他本不是想不到,但关心则乱,眼见辽阳集危在旦夕,杜远平素里在辽阳集人缘也不错,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他又怎么能不急。 吴宇林和宋双河两个人,早也随在李娟后面,带着大包大包的细软辅盖清水食物,一起躲进了地窖。只杜远放心不下,跑到了二楼,透过窗子向外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佟湘玉也跟在杜远身后,一起上了二楼。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佟湘玉突然开口说道。 杜远转头对佟湘玉笑了一笑,说道:“从前只有别人说我冷血,想不到还有人与我一样。” 佟湘玉微一挑眉毛,很奇怪地说道:“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你的做法是对的,只是说话方式不太好听罢了。再说……”杜远耸耸肩膀,微笑着说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对我说过,既然是朋友,那么就要认可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你可以不赞同,你可以和他吵架,但你不能因此而怨恨他。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去,所以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佟湘玉无声地笑了,转过头继续观察着窗外的情形,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杜远突然眉头一皱,脸色凝重起来。 佟湘玉看杜远脸色大变,急忙问道:“马贼杀来了吗?” “我听到很多的马蹄声,还有马贼的呼喝声。” 佟湘玉急忙往窗外看去,可除了风吹草动却什么也看不到。不禁回头看了杜远一眼。 杜远转头对佟湘玉展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极天真、极可爱:“本来还想和你谈一笔生意的,看来可能没有空了。麻烦你有空帮我把李娟送到正气山庄去行吗?” 佟湘玉一把扯住杜远的衣袖,铁青着脸摇头道:“你看起来不象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我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辽阳集里有我的朋友。身为男子,虽然能力有限,不可能真正做到兼济天下,有时候也要趋利避祸。可若是连自己的亲人朋友也保护不了,那还真是枉为男儿身了。” 说完,杜远扯破衣袖,一纵身从窗户跳下楼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从杜远的口中发出,整个辽阳集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集外尘土飞扬,马蹄声、哟喝声渐渐地越变越清晰。一队人马冲着辽阳集直冲过来。 杜远抬头四下望望,轻笑一声,低声道:“他娘的,这次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来逞英雄。不过也幸好是这种地形,不然的话我连英雄也逞不了了。” 龙门客栈正处在辽阳集的路口,两边是两排的店面商铺,马贼若是要进攻辽阳集,非得从这条长街经过不可。此时街上行走摆摊的人们都已经看见远处的异变,纷纷呼儿唤女收拾摊子,躲进了屋子里。 整条长街一片纷乱,唯有杜远一人立于街口,负手含笑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贼挥舞着马刀向他冲过来。 不一会,便有两个马贼冲到杜远面前,挥舞着雪亮的长刀向杜远脖子划过来。 杜远对付这种小喽罗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一伸手抓住第一个马贼的手,将他扯下马来。转眼间杜远已抢到一把长刀,然后跃起将第二个马贼连人带马砍成了两截。 其余马贼大惊,纷纷勒住了马。 杜远嘴角仍是含着淡淡的微笑,就这么手持长刀站在街口,傲然而立。 此时那个被杜远扯下马来,摔得头晕脑涨的马贼昏头昏脑地爬起来,看起来神智还未清醒,居然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杜远身边。 杜远对着大队马贼笑了一笑,一脚踢到那人的腿弯,那名马贼一下跪倒在地。接着杜远一刀斩下他的头颅,那人胸腔里的鲜血喷出了足有一丈来高,四肢舞动几下,这才不动了。 杜远对着那人的头颅轻轻地踢了一脚,那个头颅便咕噜噜地滚到一众马贼的马前,面孔朝上,眼睛还是睁着的,似乎还没有从死亡的恐怖中走出来。 杜远此举本来是为了立威。他也知道马贼太多,即便他是一个吸血鬼也挡不住这么多凶悍盗匪。所以杜远想以这种方法削弱马贼的士气,也好多给辽阳集的百姓争取一点时间。 哪知这群马贼都是多年的老匪,最是凶残不过。杜远这立威的举动却弄巧成拙,反而刺激了这群马贼。一个个马贼都目露凶光,提着长刀蠢蠢欲动。 马贼群中一个人提马而出,冷冷地看了杜远一眼,说道:“这位朋友好武功、好胆色,居然一个人就敢挡着咱们这么多人的去路。在下山东中平枪欧阳拙,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杜远仰天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在下杜远。” 欧阳拙冷冷地打量一下杜远,点点头道:“好汉子,你死后我会为你修一个坟的。” 说罢欧阳拙催马提枪向杜远直冲了过来,一票马贼也在他身后蜂拥而上。 杜远对这种说打就打,一点不让人拖延拖延时间的作法非常非常的生气,盯着欧阳拙的目光中都快要冒出火来。 杜远这个家伙是吸血鬼出身,身上的死气何其的浓厚,此刻心中杀意不断扩展,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虽然感觉不到,但那些马匹却直觉地明白眼前这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煞星杀神,纷纷不听主人招呼,紧急停了下来。这一急刹车倒把几个措手不及的马贼给摔到了地下,摔出了脑震荡。 欧阳拙拼命用马鞭抽打着座下的马儿,可那平素顺服的马却拼死也不敢向杜远前进一步,反而是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后退。 欧阳拙看着杜远似笑非笑的面容,恼羞成怒,回头对着还在拼命和马匹较劲的马贼大喝一声:“都别管马了,下马步战。” 众马贼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跳下马,朝着杜远涌过来。 俗话说的好,蚁多也咬死象。杜远看着一群一群的马贼举着大刀长矛向他冲过来,说心底不发慌那绝对是在吹骆驼。但鸭子既已上了架又如何能下得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好在杜远皮粗肉厚,力气又大。 虽然他没有学过正统的刀法,但在部队混了那么久,一些基本的格斗术刺杀术还是练得非常不错的。杜远完全不防御马贼们的攻击,第一刀便接连砍下了三个人的脑袋,然后又是一脚侧踢踹飞了一个从旁边摸上来的家伙,再用脑袋挡住四把冲着他砍过来的马刀,而后杜远便直撞进马贼群当中,挥舞着长刀,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欧阳拙吓了一大跳。 方才他也加入了对杜远的围攻当中,却被杜远一手夺过刺来的长枪,又被他给一腿踢飞了出去。连打了三个滚这才爬起身子。 他预料得到杜远是一名高手,但是万万没想到杜远的武功居然这么高,而且最最变态的是眼前这个家伙似乎像刀枪不入似的。刚才就这么一晃眼的时间里,欧阳拙至少看到七八把马刀和十几只长矛,外加一柄峨眉刺砍到或者刺到杜远的身上,而杜远却似一无所觉。反而是那些刺中杜远的马贼,在以为得手后的兴奋状态中,被杜远一刀给砍翻了。 欧阳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杜远在马贼群中左冲右杀,势不可挡。气得他怒吼一声,抢过手下的一柄长枪,又冲到战群之中。 双目、腋窝、丹田、下裆,但凡是杜远身上有可能的罩门欧阳拙都试探地刺了一遍,却没想杜远除了微微一偏头避过刺向双目那一击外,其它地方任欧阳拙刺上去却似刺进铜人身上一样,全无反应。 这怎么可能!欧阳拙在心中狂叫起来。 便是金钟罩铁布衫练到了最高境界,身上也必有一处地方是练不到的气门所在,刚才欧阳拙所刺的几个部位也正是人体上最柔软最难练到的地方,可眼前这人怎么可能练这几处也刀枪不入。 欧阳拙甚至有些羡慕杜远起来。 因为他刚才飞起一脚正踹在杜远裆下,哪知却如同踢到了铁板上,杜远若无其事,反而是欧阳拙的腿现在一拐一拐的了。而且趁着欧阳拙受伤,杜远一拳正中欧阳拙的鼻子上,打得他鼻血长流。 “他娘的,这是什么功夫,居然连这地方也练得到……要是我学会这功夫该我好啊……”欧阳拙开始意淫起来。 不过他很快打断了自己的意淫。作为一名有名声、有地位、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的马贼,欧阳拙开始仔细地打量着杜远的战斗方式,琢摩起杜远的弱点来。 不一会,欧阳拙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因为他发现杜远一直有意无意地把战斗引向辽阳集外。这只能说明一点,在这小小的市集里,有着他拼命要保护的人。 想通了此处的欧阳拙飞快地下令把马贼分成了两拔,一拔缠着杜远,一拔马贼飞速地冲进了辽阳集,见人就杀。 果然,身后的惨叫声让杜远开始不安起来。他努力想摆脱与他缠斗的马贼,想冲进辽阳集救人。但奈何那些狡猾的马贼只是缠着他,却不与他正面交手。杜远越打越是焦躁,一疏神间,一只独脚铜人正打在杜远的后脑勺上。杜远脑袋一晕,耳孔里渗出了丝丝的鲜血 第六十八章 血战长街(二) 见杜远受伤,虽然只是从耳孔中流出了一丝鲜血,马贼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本来他们已经越打越怕,真以为面前这个刀枪不入的家伙似神魔一般不可战胜,所以越打越是泄气。此时见杜远也会受伤、也会流血,可见他也不是不能战胜的。所以马贼们欢呼一声,士气大振,下手又狠上了三分。 欧阳拙哈哈大笑,感觉极是舒心,笑完后冲着马贼们吼道:“他妈的拿着刀剑的都给我退下来,拿着重武器的给我往前冲,拿着长矛的给我逼住他。我看这家伙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此时的杜远在欧阳拙看来,已经和一个死人没有两样了,因为杜远确实已经支撑不住了。 打了这么久,杜远体力也开始下降。吸血鬼也不是全能的,加上杜远又那么久没有吸过血了,能力更是大打折扣。更让杜远恼火的是,这帮子马贼里头,居然有不少用狼牙棒等重武器的人。杜远虽然皮粗肉厚,但到底没练过正版的铁布衫金钟罩。他这盗版金钟罩虽然没有什么气门弱点,但抗击打能力还是比不是硬气功那么强悍。虽然普通江湖人物的刀枪杀不了他,但是江湖一流高手或者是重武器的击打杜远还是顶不住的。 这狼牙棒上头布满着无数的大钉子,据眼睛视力极好的杜远观察,有不少马贼因为不太爱护武器,不少的大钉子上都布满了锈迹。要是被这根狼牙棒打到,就算扎在身上不紧要的地方,事后伤口感染也是很麻烦的。 杜远气势一馁,此消彼涨之下,那些马贼就个个奋勇争先了。一个个马贼前仆后继地杀过来,杜远身上很快就多了十几处伤口,他流出的鲜血和马贼们的鲜血混成一块,把杜远染成了一个血人。 “住手。”欧阳拙止住了马贼的进攻,缓缓走到杜远面前,说道:“我敬你是条好汉子,你自绝吧,我留你全尸。” 杜远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机会,一边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在心中大呼倒霉。可不是么?杜远到这个时代以来,一口人血都没有吸过,这次反而流了那么多的血,实在是不划算之至。 欧阳拙见杜远只顾着喘息回气,一点理他的意思也没有,不禁大怒,喝道:“你若是怕死的话,我送你一程也无妨。” 杜远笑了起来,很认真地对欧阳拙道:“我这家族还没有出过自杀的,要是我真自杀了,死后将臣老祖会不肯见我的。” “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欧阳拙怒色一闪,将手中的枪一紧。 杜远淡淡地一笑,扫了欧阳拙一眼,欧阳拙不知为何心里一颤。他本想就此上前杀了杜远,以竖立他在马贼中的权威。可杜远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欧阳拙心中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就烟消云消了。 欧阳拙退后两步,一挥手,一群马贼又呐喊着向杜远扑过去。杜远双手握刀,眼中毫无惧色,心下还在盘算着还可以拉着多少马贼陪葬。 忽然一把柳叶飞刀从天而降,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马贼纷纷中刀倒地。一阵香风拂过,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了杜远的面前。 杜远深吸一口气,笑道:“老板娘用的香粉绝对是出自京城宝脂堂的正品,让人一闻之下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佟湘玉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回头瞪了杜远一眼,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看看你拼死护着的那些人吧。一个一个抱着老婆孩子躲在床下发抖,哪有一个人出来帮你。” “你不是出来了吗?”杜远耸耸肩,表示不以为意:“我想护着他们是我自己的事,他们不出来帮我是他们的事。这两不相干。” 佟湘玉一边向马贼射出飞刀,一边抛弃了淑女模样,开口骂道:“娘的,我今天也是脑子被马蹄给踩了,怎么会出来帮你。” 杜远的笑容很灿烂。 这时候辽阳集内正在忙着烧杀抢掠的马贼们也遇到了煞星。 吴宇林提着两把菜刀,使的却是正宗的百斩刀法。两把菜刀在他和手里上下翻飞,好似两团银光在他身边飞舞,不一会已经有十几个马贼死在他的刀下。 宋双河却拿着一只判官笔,一笔一划在马贼身上写着字,只不过被他写过字的马贼却统统都被点中了死穴,一个个都慢慢地瘫在了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杜远看得下巴都掉在地上了,拉拉佟湘玉的衣服指着他们俩说道:“你不觉得他们的武器应该换一换比较合适么?” 佟湘玉回头一看,简单地做了总结:“相貌是爹妈给的,武功是师傅教的,这都选择不了。只有爱好是自己的。” 杜远恍然。 两个人一边聊天,手底下可一点也没慢下来。 众所周知的,拿着重武器的人力气虽大,但敏捷度往往不怎么样。于是佟湘玉的飞刀拼命地往这些人身上招呼。而杜远呢,就专打那些拿着短刀短剑等等轻武器,敏捷度又比较高的人。反正轻功比他好的人天下间也没有多少。而这群马贼里恰好没有这些人。 一时之间这两个人配合默契,打得马贼们哭爹叫娘纷纷闪避。杜远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一看现在得势了,马上就拉着佟湘玉往前冲,要找欧阳拙的麻烦。欧阳拙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在马贼群中上窜下跳左躲右闪,被杜远追得狼狈不堪。 “咦,你为什么不发飞刀了。”杜远百忙之中回头问了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佟湘玉也对着杜远展现了一个很天真,很纯洁,很可爱的大大笑脸,说道:“因为我的飞刀用完了啊。” 杜远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 场上形势再次逆转,杜远和佟湘玉又被马贼围住了。那一边吴宇林和宋双河也被马贼围了起来,手中手刀和笔舞得越来越慢,身上也慢慢地出现了伤痕。 “娘的,今天被你这个跑堂的给害死了。”佟湘玉脾气不好,眼见形势危急破口大骂起来:“待会你可别给我先死,不然的话我一个女人要是落在这帮马贼手里,可就呜呼哀哉了。” “放心吧,你比我年轻,女人的寿命又通常比男人要长,我死了你都死不了的。”杜远接口道。 佟湘玉一边打着,一边还想着和杜远斗嘴。突然感觉背后一紧,一只大手已经抓住她的后脖,然后把她给提了起来。 佟湘玉大惊,屈肘就向后击去,正中身后那人脸上。这时她才发现,将她提起的正是杜远。 杜远被佟湘玉那一肘正击在鼻子上,鼻血糊得满脸都是。可他却还不知羞地对佟湘玉笑得很灿烂:“你先走一步吧,记着替我把小娟送回正气山庄。”说罢杜远聚力于双臂,使劲将佟湘玉掷到街边的屋顶之上。 佟湘玉趴在屋顶,看着杜远的狼狈样,本来想好好嘲笑他一番,哪知刚张开嘴,却被滚滚流下的眼泪又给堵了回去,她只是哽咽着冲杜远点点头,表示一定不忘他的交待。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辽阳集的百姓大喊了一声,提着锄头冲出了家门。紧接着,一户又一户的房门打开,拿着铲子、镰刀、甚至是扫把的男人和女人们从自己的床下冲出,冲出来勇敢地和马贼厮打起来。 这些人虽然不会武功、这些人虽然手中没有好的武器,但是他们人多,但是他们勇敢。马贼们平素劫掠村庄时,村里人大都都是乖乖地跪在地上,任由他们摆布。何时见过整个村庄的人都跑出来围攻他们的场面。一时之间,马贼们慌乱了。 欧阳拙恨恨地一拍大腿,他知道此时已经事不可为。 当一个市集里所有人的勇气都涌出来的时候,当所有的人都敢和马贼拼命的时候,便是要攻下这个村庄马贼们也要损失惨重。对于这些马贼来说,实力就是一切。一旦他们实力大损,那么别的马贼或者盗匪就会毫不客气地把他们这伙人给吞并了。 何况前面经过一番大战,死伤在杜远他们四人手里的马贼也不下百余人,在现在这种群情激奋的情况下,马贼们并不能保证在这场战斗中的胜利。欧阳拙只得下令撤退,这也是他在这种情况下的唯一选择。 辽阳集的男人们欢呼起来,一些胆子大心眼又活泛的男子顺便搂住身边的漂亮女子拥抱起来。在胜利的刺激下,他们往往能够得逞。 杜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住地喘着大气。这一场血战几乎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一松驰下来,杜远只觉得混身又酸又痛,满身的鲜血让他止不住很心痛起来――看我这副样子,这种占便宜的事是没我的份了,可怜我这辽阳集的大功臣哪,居然没有人来理我,真是没天理了。 这世上当然还是有好心的人。正在杜远自怨自艾之际,身后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杜远转头望去,原来正是佟湘玉。 佟湘玉双手叉腰,努力要做出一副凶像,但嘴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好你个跑堂的,居然把我扔得这么远,害得我摔了一大跤,这笔账该怎么算?你起码得在我这再打上两年小工,才能赔得了。” 杜远当然不怕佟湘玉的虚言恐吓,笑道:“你若下次再说这种凶巴巴的话的时候,请你先把脸上的泪珠擦干净好么?你这个样子很没有威慑力呀。” 佟湘玉大窘,伸手欲打,杜远当然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也与她打闹起来。 突然佟湘玉停下手,搂着杜远的腰,埋头在他胸前哭了起来:“你刚才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呢。” 杜远的身子一僵,脸一下子红得像一只猴屁股:“湘玉……” 佟湘玉伸出一只手,按住杜远的嘴:“你别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且和我性格也相投,我和你相处的很愉快。可我心里只把你当作大哥哥,请你不要说出那三个字好么?我们做一对红颜知已不好么?” “湘玉……”一滴热泪从杜远的眼里流出,佟湘玉心慌意乱地想阻止杜远说话,却被杜远挣脱:“湘玉――我好疼!你要抱就抱,不过请你别搂在我的伤口上行吗……” ------------ 一下给了三票,不更新是不行的了 第六十九章 要想富 开辟走私路 打走马贼后,一连三天的庆功宴把杜远这个辽阳集的大功臣,喝得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北在哪,这位大英雄没有死在与马贼战斗的战场上,却差点因为酒精中毒嗝屁在酒桌边。连李娟因为不能上战场,想对杜远大发娇嗔都找不着时间。因为杜远这些天就没见他清醒过。 好不容易等辽阳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杜远才找到时间和佟湘玉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亲切友好的会谈。当时在现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连李娟和吴宇林等人都被他们给轰了出去。因此李娟对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会谈十分不满,再都没有给杜远好脸色看,至于对佟湘玉嘛,李娟再看到她时脸上又带上了久违的防备之色。 其实也不怪李娟多心,便是吴宇林和宋双河这两个对佟湘玉忠心耿耿的手下也暗自怀疑,他们俩还特地焚香祷告,热泪莹眶地向在天上的佟氏列祖列宗汇报说他们的小主人,佟氏王朝的最后一位公主,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造成这些误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天这两个孤男寡女两个人把他们俩单独锁在房间里长达三个时辰,虽然吴宇林和宋双河出于上下之别,不敢去细听房间里是否发出一些少儿不宜的声音。但是杜远走出房间后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样子,加上佟湘玉那种亢奋中却略带着一丝疲惫、满脸潮红里又夹杂着一丝娇羞的模样,让饱经风霜见多识广的吴宇林立即便明白了过来。 吴宇林摇摇头,直叹息说现在的年轻人那身体素质是越来越差劲了,然后让宋双河炒了一盘香葱干烧猪腰子给杜远送过去。 其实如果杜远知道了这帮家伙的龌龊想法,非得仰天吐血三升然后大叫冤枉不可。 杜远虽然离了正气山庄,但他依旧记挂着正气山庄的发展。在杜远看来,正气山庄的远景发展是毫无问题的。毕竟有卓非凡这个家伙在,以他的智商,依着玄幻小说的套路走,烧点玻璃、弄点钢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正气山庄现在正处在一个最困难的阶段,因为杜远从苏州城里带来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依杜远的推算,卓非凡要在那么困难的情形下制出一两件超越时代的商品,起码也得有个一两年的时间才行。而现在来投奔正气山庄的人越来越多,在养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十几万两银子如同流水一般很快就会花完。 况且正气山庄的基础设施也需要建设,各项研发工作更如同一张张吞钱的大口一般。在到处需要钱的情况下,卓非凡手里的钱究竟还能够撑上多久。 干什么来钱最快? 杜远开动脑筋想了许久,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但佟湘玉的出现解决了杜远的难题。 佟湘玉是谁?她可是前朝的公主。她的手下不但对她忠心耿耿,而且大部分都是前朝的特务出身,最最重要的是,为了防备明朝皇帝的追杀,佟湘玉还有不少手下分散在大明境内各地,甚至还有人当上了大明皇朝的小官小吏。 这些资源只要稍加整合,便可以形成一张覆盖大明国的庞大走私网络。恰好东疆最近十几年来都陷于一片混乱当中,商路完全断绝。 大明同西方的大食,北方的匈奴、东方的各个部落的商品不能流通。无数草原人生活所需的茶和盐在关内的商铺里变质发霉,而匈奴人却得不到。无数京城名流贵族喜欢的大食地毯、金器,却又因为匈奴人的阻隔运不到关内。 杜远既然发现了这个大好的商机,哪肯放过。 在二十世纪**十年代,有多少人因为走私而一夜暴富。若是正气山庄能够打通这条走私线,恐怕不用开发什么新产品,光是两地货物之间差价产生的巨额利润,就足以把正气山庄建设成一个小型的城市了。 恰好这时的佟湘玉也正烦恼着:手下人天天叫嚣着让她继承太祖皇帝的遗志,要是稍有犹豫就以死相逼。这些死心眼的手下让佟湘玉打不得骂不得,真是憋屈得没办法。 有时候看着他们衣衫褛褴,吃饭饥一顿饱一顿却仍不忘提醒自己莫忘复国大业,佟湘玉心中除了恼怒之外却又还有着怜悯和凄凉。 现在大明皇朝统治日渐稳固,再说什么复国之类的话纯属是无稽之谈。可这样的话又怎么好就此和这些从小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伯伯们说呢。 这些长辈历经风霜雪雨,为了心中理想奔波劳苦了一生,到得老来仍是身无长物穷困潦倒。佟湘玉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她之所以会避居东疆,一方面是躲避明皇缉捕,另一方面也未必没有躲开这些长辈的想法。 待杜远一说出自己的想法,佟湘玉和杜远一拍即合,两人立刻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至于杜远之所以会脚步虚浮头发凌乱嘛,那是因为他没有料到佟湘玉居然这么会讲价。佟湘玉噼里啪啦一拔算盘珠子,那平素看起来娇媚红嫩、漂亮得恨不得让人咬上一口的小嘴立马蹦出一大串专业术语。将自己手中人脉网络的功用捧得无比之高,将杜远和正气山庄的作用降得无比之低。 杜远一看形势不妙,再任佟湘玉这样说下去,恐怕跟她合作这一单生意,正气山庄不单赚不了钱,恐怕还得倒贴不少钱给佟湘玉。立刻的,杜远拍案而起与佟湘玉据理力争,但在多少年前孔圣人就说过一句名言: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因为女人们的身上都是些感性因子,理性因子那是极少极少滴…… 说得白一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众位大老爷位,女人们是不会跟你们讲道理的。 可想而知,杜远的这次努力失败得有多少的凄惨。 在佟湘玉犹如机关枪一样吐出来的一个个名词,一句句商业术语面前,杜远先是奋勇还击然后再变成苦苦支撑最后变成了一溃千里一败涂地。在佟湘玉的打击下,杜远几乎都认为这次合作完全是佟湘玉出于朋友情义搭把手而已,而正气山庄正应该对她苦苦哀求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卖国求荣才能保住这得之不易的机会。 幸好到了关键时刻,杜远使劲一咬舌尖。一时的疼痛换得灵台一阵清明。杜远展开绝地大反击,掀了桌子警告说佟湘玉你不要太过份,到时候咱们一拍两散谁也捞不着好处。 佟湘玉撇撇嘴,做出对正气山庄很看不上眼的样子。说只要她能从关内运来货物还怕卖不掉么?难道你真以为少了你这个张屠户我们就得出带毛猪么? 杜远‘嗨嗨嗨’地冷笑了三声,说你要是不跟我们合作你还真就得吃这带毛猪。你放眼看看整个东疆还有哪一方势力象咱们正气山庄这样既有一定的实力又不贪心的。东疆之内比我们大的势力不是没有,可是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若是傻傻地跑去要和他们合作,不被他们连皮带骨的全吐下去才有鬼。 杜远说完这番话转身欲走,佟湘玉却又换上笑容拉住杜远说咱们都是好朋友,生意不成仁义也应该在嘛。再说了,在生意场上谈买卖哪有像你这样一句话不合就转身要走嘛,我的分成办法要是你不赞同的话你也可以提出一个新的方法我们再商量商量嘛。 杜远好不容易才胜了这么一个回合,立刻趾高气昂起来。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口才是比不过佟湘玉的,提出的条件倒也不敢太高,只不过把刚才佟湘玉所提的分成办法调了一个头原样奉还而已。 佟湘玉则显得很有耐心,一项一项的和杜远讲价。最后两个人都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终于商量出了一个两方面都能接受的分成方案。 可佟湘玉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你说我和别的势力合作会被他们吞并,可是你又怎么保证你们正气山庄不会吞并我们呢?” 其实佟湘玉这个问题提的是很合情合理的,虽然她和杜远气味相投结为好友。但这次毕竟是两大组织之间的合作,到时候两个人都得从自己那一方所有人的利益来考虑问题,未必会再讲朋友情面。 杜远对佟湘玉提出的这个问题很有些措手不及,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杜远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不如我们两家联姻如何?若是我们两家成了亲家,那就不用担心什么吞并不吞并的问题了。” 佟湘玉斜了杜远一眼,伸了个懒腰,明显表示出对杜远的这个提议兴趣缺缺:“你可不要开玩笑了,我说过我对你这类型的男人没兴趣。” “你想哪去了,我说咱们两家联姻又没说是我要娶你。”杜远很委屈,好象受了多大的污辱似的。 “难道你是想把小娟嫁给吴宇林么?这会不会太委屈小娟了。” “呸呸呸,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把小娟嫁给那老东西。”杜远奸笑起来:“你难道不记得我说过我们正气山庄还有一位卓庄主么?他可是长得又帅人又温柔还很有本事呢?” 佟湘玉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低着头两手在衣带上绕来绕去的不说话。 杜远一见有戏,忙趁热打铁:“不如你找个时间随我去正气山庄一趟,先见个面再说,你看成不成?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佟湘玉果然如同杜远想的一样一句话不吭,杜远想到居然就这么把卓非凡给卖了,心中虽有些惴惴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凑上去问道:“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好?” 佟湘玉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我得先和几位长辈安排一下咱们合作的事,再说这段时间一队队马贼来来去去的,我怕还会出些什么事,我们过些天再过去吧。” 这么有趣的事情居然还要过几天才能看到,杜远觉得有些扫兴,嘴里骂骂咧咧起来。当然他不敢骂佟湘玉做事磨蹭,只好把火发在那些马贼头上:“该死的马贼,什么时候不闹腾偏偏要这时候闹腾,真是烦死人了……” 骂着骂着,杜远突然停下来不骂了,脸上刷地一下变得苍白:“糟了,这帮马贼恐怕是冲着正气山庄去的!” 第七十章 各怀心思 “这帮马贼,难道真以为我们正气山庄是个软柿子么?我瞧着他们这次要踢到铁板上了。”孟浩然看完作战计划,笑着对大伙说道。 费正彬也笑了:“我照卓庄主的方法,训练的那支部队还从没开过荦呢,这次正好看看他们的实力。这帮马贼来得还真巧哪,我得好好谢谢他们。” 卓非凡看见大家都显得如此轻松的模样,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摆脱对杜远的依赖,进行这么大的行动,心里难免有些托不着底。现在看到大家都如此的支持他的计划,这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计划,那就照此实施了,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吧。”卓非凡站了起来。 于是大家纷纷起身,开门召集自己的人马开始忙碌,唯有李若冰却在最后磨磨蹭蹭地收拾桌上的杂物,把自己拉在了最后。 等所有的人都出去后,李若冰走到卓非凡面前,欲言又止。 卓非凡挠挠头,满脸都是歉意:“对不起……我还没有找到他的消息。” “杜远这么久还没有消息,看来他是不会原谅我的。”李若冰凄然说道。 卓非凡忙为杜远打圆场:“这哪能呢?他不过是有些事一时没想明白而已,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李若冰勉强对着卓非凡笑了一笑,转身出了门。 卓非凡伸出手想拦住她,可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卓非凡自最近几个月以来,道术越来越是精进,从前那段被遗忘的往事也记得越来越清楚了。要说他对李若冰没有怀有一点异样的感情那绝对是假话,他心中其实也十分的彷徨。清醒的想到与杜远的兄弟情深,觉得自己喜欢上他的女人是件十分不对的事情。可一旦午夜梦回、或者在精神放松的时候,李若冰的身影总是固执地在不经意间闯进他的脑海中,与他曾经深深爱过的那个女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卓非凡怎么可能不知道杜远的下落,辽阳集与正气山庄的距离并不太远,而且杜远一发现佟湘玉的身份,决定与她合作的时候便偷偷回来跟卓非凡商量了一番。之所以不告诉李若冰,一方面是因为杜远的意见,可另一方面,在卓非凡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一些自私的念头在作崇。 李若冰是个聪明而且敏感的女人,不然她也不会成为锦衣卫为数不多的女神捕当中的一员。卓非凡的这些念头,她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卓非凡看向她的眼神,已经让李若冰有所察觉了。 其实卓非凡亦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他和杜远不同之处在于卓非凡更加的温柔体贴而且性格更加的安静,李若冰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有时候在他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李若冰的心中也会泛起层层的涟漪,但说到动心那还不至于。 如果杜远能够知道这一切,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幸运,然后再慷慨解囊为大明教育事业捐赠一笔钱。 你瞧瞧人家那教育工作做的多好哇。什么三从四德、什么贞洁烈女,这些大明妇女的荣辱观那是从小就养成的。那会象现代社会那样,女人甩一个男朋友比换一件衣服还要简单。 那年月的女子往往都具有高度的自律性以及自觉性,除极少部分外,大多都妇女同志在大明政府无孔不入的宣传攻势和教育攻势的引导下,都能够做到从一而终,坚贞不屈。虽然这在某些情况下也为某些妇女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事情总有光和暗两面,所有的男性以及大部分的女性因此而受益,一个个稳固的家庭可以表明大明妇女教育工作是如何地成功。 这边正气山庄正在讨论如何对付马贼,另一边东疆最大的几股马贼组成了联盟,几个头目正在正气山庄外乘着夜色的掩护,正偷偷地观察着正气山庄的防务。 陈平飞率领着东疆最大的一股马贼,这次联盟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他环顾一下其余三名马贼头目,指着正气山庄说道:“怎么样,这次的行动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么?” 欧阳拙摇摇头,说道:“正气山庄里大约有一万五千多人口,不过防卫力量却少得可怜,民团不足八百人,其中一半是骑兵。而且他们的庄墙都是砖木所制,只是庄门和碉楼难攻些,正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块大肥肉。” 陈平飞哈哈大笑起来,亲热地对欧阳拙说道:“还是欧阳老弟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听说你前些天在辽阳集吃了一点亏,等这笔买卖做下来,老哥帮你报仇。” 其实陈平飞早就想吞并其它几人的队伍,成为东疆最大的一股马贼,这点野心欧阳拙又怎么能不知道,但现在他实力大损,辽阳集一役让他的颜面威望都大受打击,现在也只好对着陈平飞勉强扯扯嘴角,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陈平飞又将视线转向其它两个马贼首领。 老奸巨滑、外号被称做钻山狐的傅山林表现得像个憨厚的老农,他局促地搓着手,对陈平飞堆起讨好的笑容:“这次生意是陈老大照顾我们,该怎么打自然应该由陈老大作主。不过咱们四帮人马合在一起也不到三千人,如果正气山庄的人都抱成团,这笔生意也不是这么好做的。我这帮兄弟大多是老弱病残,要用来打攻坚的话我怕是顶不上什么用。这次我也不求有多少好处,只求能跟在各位老大后头喝点稀汤就成了。” 陈平飞心里暗骂一声。这老狐狸的手下要真是像他说的一样不堪,那他的队伍早被人给吞掉了。只不过这人虽然是凶名在外,可那一副装出来的老实模样还会骗倒不少人,所以最后想算计他的人往往却被他算计,死在他的手下。傅山林自出道以来,光是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就不下一二百号人,这还不算被他陷害、被他借刀杀人,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的那些冤死鬼的数目。 陈平飞刚想答话,四大马贼中唯一的一个匈奴人罕昆闷声闷气地说道:“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咱们匈奴好汉历来是靠着手里的刀自己去抢来的。如果你傅山林想躲在别人后面,白得好处那可不行。” 罕昆是匈奴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在部族战争中被人赶了出来,拉着从前的族人组成了这么一支马贼。这支马贼历来以残忍好杀著称,攻击力也是最强的。他只收留匈奴人入伙,手下虽只有七百余人,但其它人也都不敢小瞧他。 罕昆在和傅山林打交道的过程中,很是吃过这只老狐狸的一些亏,所以对他说话就不太客气了。 陈平飞眉宇间喜色一闪而过,他对傅山林也比较头痛,此刻有人出头与傅山林作对,正是他所乐见其成的。 傅山林却没有上当,只是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出力,只不过我手下弟兄对攻坚战没有什么经验,不适合攻打他们的碉楼和庄门,若是冲进庄子里,我的兄弟还可以搭把手。” 罕昆的肺都快给他气炸了。这种砸响窑攻山庄的战斗,死伤最多的时候便是攻占碉楼和庄门那一刻,若是让他们冲进了庄里,那就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了。这老小子这么说分明是想跟着其它人后面占便宜么。 罕昆汉语说得不太利索,搜肠刮肚地想找出几句恶毒的骂人话却一时情急下怎么也想不起来。其实就算他精通汉语,以他的嘴皮子也说不过这只老狐狸。又急又怒之下罕昆一拍屁股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说道:“好了,既然你们这么不公平,这笔买卖我不干了,你们自己干吧。” 陈平飞和欧阳拙连忙一左一右抱住他,不断地给他说着好话,劝阻着他。傅山林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就象在看一场闹剧表演。 哼,一点气都受不了,就这种脑子还想混黑道当马贼,这罕昆迟早是会被人给灭掉的,不足为惧。陈平飞这家伙最近吸纳了几个手下,就想把我们全给吞并了,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虽然比罕昆难对付些,但也不难应付。只要一开始先顺着他,麻痹他,然后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从他背后捅上一刀,就可以解决了。就是那个欧阳拙麻烦了一点。 这人既知进退,又不贪心,还懂点兵法谋略。平常看着很低调,实际最难对付。幸好前两天在辽阳集吃了大亏,折损了不少人马,实力大损。哼哼,这个亏吃得好哇,真是太及时了。他现在就是想耍什么花招也没那个实力了。到时候我只要整垮了其它两帮人,他这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何去何从。 傅山林还在这眯着眼算计别人,那边欧阳拙和陈平飞已经连哄带骗地把罕昆给骗了回来,把尚在生气的罕昆硬拉着坐下了。 罕昆心中犹是不甘,恨恨地盯了一眼傅山林,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转过头不看他了。 陈平飞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这次既然是联手做一笔买卖,自然不能让多出力的人吃亏。这样吧,若是谁攻破碉楼庄门,谁便独占三成的财货。剩下的我们四人再平分如何。” 罕昆第一个跳起来表示同意,欧阳拙低下头思考了半天也点点头。 一抹得意的光从傅山林迷缝着的小眼里掠出,他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这攻破庄门的任务便交给我吧。” 罕昆讽刺道:“你不是说你手下的战斗力不行不能攻坚么?怎么一听说可以多分三成财货你又跳出来了?” 傅山林微微一笑:“我手下的战斗力是不怎么样,不过你们可别忘了,咱们是马贼,可不是什么正规军,那种面对面的攻坚可不是咱们的专长,而偷袭和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才是我们的强项。正气山庄这块肥肉我盯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派人混进了正气山庄,明晚我让我的人偷偷摸了庄口的岗哨,然后打开庄门。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陈平飞欧阳拙等三人对视几眼,心中都不禁对傅山林暗暗跷起了大拇指:这老家伙真不愧是一只老狐狸…… 第七十一章 一场干脆利落的战斗 昏黄的月亮远远的挂在天空,十分吝啬地只散发出微微的一点淡黄色的光辉。借着这点光亮,傅山林紧张地盯着正气山庄的庄门。虽然东疆夏天的夜晚并不炎热,习习的凉风吹得人一阵清爽,但一滴滴的汗水还是不断地从傅山林的额头上滴落,打地面都打湿了一片。 突然正气山庄的大门那边有了动静,一个黑色的人影将大门推开一条缝,然后从门缝中闪了出来。他举起一只灯笼,在天空中划了三个圈,停了一下,又划了三个圈。 傅山林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地对手下叫道:“狼崽子们,今天晚上的宴会开场了,大家开工吧。” 周围传来一片轰然地应喏声。然后无数的火把点燃了,马贼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呼小叫地催动着座下的马匹,向着山庄大门冲过去。如雷的马蹄声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先声夺人。 这是傅山林的惯用手法。他知道一个没有武功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不再惧怕死亡的话,也会给人造成很大的麻烦。同样的道理,一个武林高手一旦被恐惧所击倒,也会变成一只只会瑟瑟发抖的兔子。这种华丽而且声势巨大的攻击虽然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和人数,但是同样的,这种攻击也会吓住那些胆子不大的人。 二里地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在战马的全力奔驰之下,马贼们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冲进了庄门。一个个兴奋的马贼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四下张望着寻找猎物。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这里是正气山庄。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夜晚,他们不是猎手,只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瓮城!”最先冲进庄门的马贼很快发现了不妥之外,疯狂地高喊了起来:“快撤,咱们中计了!快撤!” 瓮城,又称月城、曲池,是古代城池中依附于城门,与城墙连为一体的附属建筑,多呈半圆形,少数呈方形或矩形。当敌人攻入瓮城时,如将主城门和瓮城门关闭,守军即可对敌形成"瓮中捉鳖"之势。曾多次吃过瓮城的亏的马贼们怎么会不认识这种建筑。 当马贼们冲进庄门,发现看到的不是一马平川的大道,而是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瓮城时,便明白自己中了计。 这时候才醒悟已经晚了,卓非凡不会给他们撤退的机会。铜锣和梆子敲击的声音当当当地响个不停,围绕着瓮城的墙边出现了一个个敏捷的身影。高举着火把大张旗鼓进攻的马贼成了最好的射杀目标,经过改造后的连环弩虽然还没有克服射程短、使用寿命低的弱点,但是对付他们这群瓮中之鳖却是绰绰有余的。 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的利箭象是地狱里寄出的一张张请帖,凡是有幸接到这张请贴的人都惨叫一声栽下了战马。 马贼们纷纷掉转马头,想要往外奔逃,但从城楼上抛下的一根根粗大的原木和沙包很快就堵死了庄门,马贼们的后路已经被堵死了。 马贼们只好纷纷弄熄火把,翻身下马,将身子尽量缩成一团,有带着盾牌的马贼把盾牌顶在了头上,尽量减少自己身体裸露在外面的体积。 可惜连环弩发射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虽然城墙上的人不多,但是射出来的箭却比整整一支千人弓箭手部队还要多,更要命的是,正气山庄的武器储备显然非常充足。弓弩手们毫不心痛地朝着马贼们不停地射击射击再射击,很快地,死伤惨重的马贼们受不了了。 最开始跳出来的是罕昆。他好不容易从傅山林手中抢到了第一轮攻击的位置,带着五百名自己的手下第一个冲进了正气山庄的庄门内,但却想不到居然碰上了这个该死的陷阱。眼见同族的族人一个接一个的被射成刺猬,罕昆大吼了一声,跳了出来。 罕昆用的武器是两把长矛,两把普通的长矛。但他却能把长矛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入。他一站起身来,无数的利箭就象是被花蜜吸引住的蜜蜂一样,前仆后继地向他扑过来,但却被他舞得像一个光圈一样的长矛一一拔落。 罕昆一步一步向着庄门的位置靠近,他那些悍不畏死的手下在他英雄举动的带动下一个接一个地从隐蔽位置爬了起来,一边挥舞着手上的武器拔打长箭,一边卖力地将堵住庄门的原木和沙包搬开。 可惜这幕英雄壮举没有维持多久。罕昆毕竟是个人而不是神仙。他也会疲劳、他也会疏忽。他的长矛挡不住四面八方向他疾射过来的利箭。罕昆手上那两支长矛的舞动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弓弩手们很快发现罕昆的体力已经不如从前了,他们加倍卖力地向罕昆倾泄着连环弩匣内的利箭。 不一会儿,一支利箭准备地钉在罕昆的左大腿上,罕昆左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城楼上面爆发出一阵欢呼,更多的利箭朝罕昆涌过来,罕昆不甘地大吼了一声,但这扭转不了战局。一支接一支的长箭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向着罕昆飞去,一支接一支地钉在他的身上,很快把罕昆射成一只箭猪。 他一死,马贼们也失去了勇气的来源,一个个又重新连滚带爬地找着掩蔽的地方,不敢再露头了。 城外的傅山林、陈平飞和欧阳拙目瞪口呆地看着正气山庄内发生的变故。虽然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视力,能看清楚正气山庄里的情形。但碉墙上突然亮起的火把和闪动的人影,还有马贼们随着夜风传过来的临死时凄惨的号叫声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他们掉入了一个陷阱之中去了。 傅山林醒悟地最早,一击不中即刻远遁是他的拿手绝活。眼见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却还在逞英雄的行为他是不会做的,何况落入瓮城里的并不是他的部下,其实就算真是他的部下他也会象一只壁虎一样毫不犹豫地切断自己的尾巴来换取自己生存的机会。 傅山林一拔马头,冲着陈平飞和欧阳拙大吼了一声:“中计了,快走。”然后也不管他们俩答不答应,自己用力在马屁股上一抽,先开溜了。 欧阳拙一声不发地拔马便走,陈平飞却愣了一下,回首看了一眼正气山庄,但他终于也没胆量面对这场杀戳,对生命的不舍让他最终放弃了道义,双脚一夹马肚,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地方。 可是现在想逃却已经晚了。正气山庄里的马贼已经基本被消灭了个干净,堵住正气山庄大门口的杂物被飞速地清理干净,然后大门被再次打开。一队人马飞快地从里面冲了出来,向马贼们杀过去。只不过现在马贼们再没有冲进去的胆量,而是纷纷地往后逃窜。因为里面传来的杀戳声和惨叫声让他们心胆俱寒,勇气这个名词只有在马贼们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时才会出现,而当遭遇到可能会出现的艰苦战斗时,这两个字和他们是无缘的。 所以正气山庄的骑兵紧紧地跟在马贼们的身后,毫不费力地从后面一个接一个地把马贼们的脑袋砍了下来。 虽然马贼头目们心中都清楚,再这样下去,他们将被正气山庄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地斩于马下。但自私自利的他们哪里会想到牺牲自己的实力去主动为其它人挡住追兵。 只要比其它人逃得快就行了。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他们立刻把这种想法付诸行动。一个个拼命地用力抽打着自己座下的战马,和周围的同伴们展开了一场性命第一友谊第二的赛马比赛。 这场比赛没有规则,但是有裁判。这裁判便是正气山庄骑兵手中闪亮的马刀,赢得的比赛的奖品是自己的生命。输的惩罚便是被马刀割下自己的头颅。 在死亡的威胁下,马贼们抛去了本来就不多的同袍战友之情,无所不用其及地想赢得这场比赛。 有故意把马挡在别人的行进路线上面的,有故意给其它人设置障碍的。正气山庄的教官费正彬对马贼们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因为他手下的那帮棒小伙子追击上的马贼越来越多,击杀马贼也越来越容易。因为落在后面的马贼往往已经因为自己同伴的小动作受了不轻的伤。 唯一让费正彬不满的是,这场战打得太容易了,马贼们连回头作战的勇气都没有,只懂得埋头拼命催动战马逃跑。这样一来,锻练队伍的目的已经不可能实现,这种像切菜砍瓜一样的战斗实在是太好打了。 在正气山庄的碉楼上,观战的孟浩然高兴得手舞足蹈,只知道哈哈哈地傻笑,连平常他最讲究的读书人的风度都不顾了。 李若冰虽然一开始也是面带笑容,但当马贼们临死前的哀号和被钢刀砍入身体时发出的惨叫声传入她的耳朵里的时候,她不禁微微一皱眉头,脸上的现出了不忍之色。 “小卓,你看……”李若冰刚想开口为马贼向卓非凡求情,立刻就知道不妥,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卓非凡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她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老孟,放讯号让费老前辈他们撤回来。” 孟浩然回头奇怪地看着卓非凡说道:“撤回来?为什么要撤回来?现在只要一鼓作气地追下去,就能把这群马贼全部消灭。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他们撤回来?难道马贼们是诈败引我们上勾吗?我看不像啊?” 卓非凡温柔地看着李若冰的脸,微微一笑,转头对孟浩然说道:“经过这次打击,马贼实力大损,应该再也不敢找咱们正气山庄的麻烦了。再说这些马贼也不是天生便走上邪路的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次咱们放他们一马,希望他们从今往后能够改恶从善吧。” “可是……” 孟浩然还想再说争辩几句,可是被卓非凡伸手止住。看着卓非凡脸上坚定的神色,孟浩然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得恨恨地一跺脚,出门吩咐庄丁们放讯号让骑兵队撤退。 卓非凡转身刚想向李若冰说些什么,李若冰却头一低,说道:“我去看看受伤的庄丁。”便低头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快步走出碉楼,李若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卓非凡站在碉楼上,看着李若冰离开他后如释重负地样子,心中一痛:杜远屡次救我性命,待我如亲兄弟,我又怎能再次横刀夺爱。我只是不希望你不开心,想为你做些事而已。难道这么做反而给你造成了压力了么? ---------- 被田野兄这么夸,不拼命再多写点实在不好意思,只是阿欠国庆期间还要加班,战争场面描写得很菜,请见谅 第七十二章 卷土重来 自打退马贼的进攻后,正气山庄开始了连续三天的狂欢活动,据称在这三天里,共有四十七对新人签订了结婚意向书。三个月后,其中的十七对闪电结婚,结婚时这十七们新娘都穿着宽大的衣裙…… 孤苦一生的费老爷子在这次狂欢活动中,认识了一位王氏寡妇,据说他老人家一见钟情、立刻就焕发了第二春,每天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去王寡妇家里串门唠家常。 而孟浩然先生则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正气山庄第二实验初等教育学院的一位女先生,从此后他成天屁颠屁颠地每天跑到第二实验初等教育学院检查工作,顺便和某位女先生聊聊正气山庄教育改革的话题。他们聊些什么没有人能知道,不过这位女先生在半年后调入了正气山庄行政办公室,成为了大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工作助手,正式名称为女秘书。一年后孟先生光荣地摆脱了光棍生涯,踏入了婚姻的围城。结婚后,孟先生便在孟夫人的强烈要求之下,写了一份建议书,名为《拒腐蚀,永不沾――关于停止正气山庄内部工作人员聘用女秘书的报告》。并在当天上交杜、卓二位庄主,提请批准。 令广大正气山庄适龄婚嫁女性感到深为惋惜的是:被山庄十六至三十八年龄段女性一致评为本年度最闪亮的钻石王老五的正气山庄卓非凡庄主并没有参加到这次狂欢活动中来。卓非凡把自己反锁在庄主办公室里,三天都没有步出房间一步。 这让正气山庄中的百姓们在惋惜中带上了些许不解。虽然六年制义务教育早已普及,百姓们的肚子里面都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墨水。但其实谈论八卦、飞短流长这些事情跟文化水平并没有多大关系。君不见到了现代,某岛上一份名为《壹周刊》的八卦杂志依然卖的风风火火么? 幸亏孟浩然先生还没有为爱情冲昏了头脑,在发现了这个苗头后十分迅速地代表正气山庄对卓庄主的行为做出了一个官方解释,说卓庄主乃是修道之人,与马贼一役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自卫反击,但杀戳过多毕竟有伤天和。所以卓庄主正在为死去的马贼举办一个水陆道场,用以超度他们。 老百姓们是淳朴的,正气山庄不但收留了他们,而且还打退了马贼的进攻。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正气山庄的威望那可是不一般的高。现在既然出了官方的解释,大家还是很信任的。所以流言飞语一下子便消逝得无影无踪,大家转而齐声赞叹卓庄主宅心仁厚德被苍生。 其实这些天卓非凡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思索着与李若冰的关系。他爱上李若冰这一点他不想否认,即使是杜远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否认这一点。可是从前的往事象一幕幕电影片断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的闪过,如果他再要横刀夺爱的话,那么那惨痛的一幕会不会再次发生呢? 还有杜远,杜远该怎么办,卓非凡知道杜远对李若冰是认真的,若是卓非凡在他们中间横插一手,杜远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卓非凡实在不敢想象。 就在卓非凡苦苦思索的时候,李若冰数次来到他的书房之外,数次伸手想推开房门,却又数次把手给缩了回来。卓非凡温柔体贴,又不似杜远那样时常为惹得李若冰生一些气,他不会如杜远一般甜言蜜语,但却总在默默地为李若冰付出。 李若冰凡里未必没有感动过。可杜远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却总在李若冰心间浮起。回忆着与杜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李若冰甚至觉得哪怕他们俩在吵架的时候,都有一种老夫老妻之间流淌着的淡淡的默契。 所以她只好装作不知道,所以她只好象一只驼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装作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卓非凡对她的情意。她不想给卓非凡表白的机会。 有时候李若冰心中也会恨杜远:这个死鬼怎么那么的小气呢?不就是一时情急的时候我说话冲了一些吗?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跑了呢?特别特别可气的是,你跑就跑吧,怎么还把李娟给拐走了呢?李娟对杜远的那点小心思,李若冰不是不明白,只不过从前她也和杜远一样,把这当作一个小女孩的胡闹。可是现在…… 李若冰的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了。 两个为爱情烦恼的人脑子全速运转,想为现在这种尴尬局面找到一个能不伤害到所有人的解决办法,可惜结果除了一大堆脑细胞因过度劳累而死之外,他们俩谁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幸亏正气山庄首席执行官孟浩然先生觉得卓非凡庄主最近不知什么原因情绪不太对劲,就以开会的名义硬把卓非凡拉出了书房,不然不知道这位为情所苦的卓大庄主还不知道要在书房里呆上几天、纠掉自己多少根头发。 既然是为了把卓非凡拉出来散心为目的而开会,那么会议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很重要的议题。在东拉西扯了一阵后,正气山庄的五大巨头开始磕起瓜子聊起家常来了。 诸位千万不要以为大人物都是日理万机,成天都在讨论国家兴亡一类的话题。其实大人物也是人,他也需要休息和放松,所以把一个正式会议开成一个座谈会、唠嗑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费老头没心没肺地一边就着花生瓜子下酒,一边口沫横飞地神侃他在王寡妇一役中是多么地英勇无敌,他又是如何如何地摸清敌情,如何如何地扫荡外围,如何如何地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摧毁敌人的抵抗决心,将敌迫降于城下的故事。 孟浩然因为最近也碰上了中年维特的烦恼,在一边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提出一两个尖锐的问题,使得费正彬说得愈加起劲。马如龙笑嘻嘻地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卓非凡虽然被硬拉了出来,但却依旧是心不在焉地。偶尔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抬头偷偷看了李若冰一眼,又迅速地把眼睛转了开去,然后低下头继续**。 李若冰却从始至终都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下,仿佛地上蚂蚁打架十分的精彩一般。 突然门被一个庄丁撞开,咣当一声巨响惊醒了四大巨头。 费正彬忙把已经架到桌子上的脚拿下,顺手拿起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写划划起来,努力作出一本正经地样子。孟浩然和卓非凡等人也连忙摆出一副正在商讨国家大事的样子来。 可惜这俏眼却似做给了瞎子看了。那庄丁根本没注意他们在做些什么,一进门便气喘吁吁地说道:“马贼……马贼……又回来了,他们已经把庄门给堵上了。” 费正彬拍案而起,说道:“这帮子马贼还没吃够亏么?居然还敢回来,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么?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他们。” 孟浩然也在一边摩拳擦掌:“上回你们说夜里作战危险,不让我上战场,这回总该让我过把瘾了吧。想当初我也是精研古今战例,文武双全的复合型人才,你们便让我也上一次战场吧。” 李若冰忙伸手止住冲动的二人:“马贼去而复来,必有所恃,你们可不能轻敌。” “若冰说得不错,马贼经上次一役,已经死伤惨重。其实力已不足以强攻我正气山庄。此次他们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山庄面前有所依仗。”卓非凡也站起身赞同李若冰的说法。 庄丁犹在一边气喘吁吁,神色焦急:“马贼……这帮马贼……你们去碉楼上看看便知道了。” 四人对视一眼,均知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些庄丁在他们的训练之下,可以说是军容严整、处变不惊。可如今这庄丁却如此惶急,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定是发生了十分重大的事情才会这样。 五个人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向着碉楼跑过去。 登上碉楼一看,五个人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 原来马贼们约有二千人左右,排出一个极分散的队型正缓缓向正气山庄推进。而在马贼的前方,约有一千余被驱赶而来的哭哭啼啼的百姓。 那些百姓若是走得慢些,背后监视的马贼便是一鞭子抽下去,若是犹豫不前的,马贼劈头便是一刀砍下。 在马贼们的威胁下,那群衣衫破烂的百姓们被迫向正气山庄的大门口涌了过来。 五个人见到这种情景,又急又气。却又对此束手无策,只急得团团乱转。 费正彬一拳打在碉楼上,恨恨地说道:“这群无耻的马贼,早知那天便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李若冰回头对卓非凡哀求道:“不如由我领一队人马出去接应这些百姓挡住马贼,你们打开庄门让他们进来吧。” 卓非凡还未应声,孟浩然连忙阻止道:“千万不可,这引百姓攻城的方法是匈奴人常用的一招。目的便是想吃掉出去援救的那部分兵力,最大限度杀伤我们的有生力量,那样一来我们守庄的兵力便不足了。” “那么我们便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这样涌过来么?若是马贼逼使他们为前锋攻打庄子,你还要让庄丁们放箭射他们么?” 两人争执一阵,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好把眼神都放到卓非凡身上。 卓非凡眉头紧皱,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百姓和马贼,额头上的青筋不住跳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十三章 城破家破 看着马贼和他们驱赶下的无辜百姓离庄门越来越近,李若冰看向卓非凡的眼神里便越来越焦急。卓非凡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得派人去救援他们。咱们这山庄草创,四处的庄墙皆以砖石构建而成,如果马贼不从正面攻庄,而是纵马四面游荡,待他们把我们的庄丁都拖垮之后,便可以随处选一个点进攻,那我们便大势去矣。最多只能依靠着碉楼和庄门死守。” 卓非凡呼出一口长气,终于是下定了决心,道:“若冰和我各领两百骑手分从难民的左右侧绕过去,将他们与马贼分隔开,护着他们回庄。费老先生和马如龙率三百人在碉楼和庄门前戒备,孟先生你带一百庄丁在庄门口预备接应……” “可是……” 孟浩然话一出口,便看见卓非凡那坚定的眼神,知道他的决定已下,不会再改。只得把说了半截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低头领命。 正气山庄的庄丁在这几个月的**下,可以称得上是训练有素,很快的,人马便集结完毕。卓非凡一声令下,一队人马便从庄门冲出。 一出正气山庄的大门,这一队人马便立时分作了两队,分别从难民们的左右两侧插入,将难民与马贼分隔开来。 那些马贼似乎想不到正气山庄的人有如此胆量,一下子被打焖了。李若冰率领的左翼一阵来回冲杀,靠近他们的马贼纷纷落马坠地。而右翼更是风光,卓非凡只是使了几个小道术,杀伤了几个马贼,其余的马贼便纷纷勒马不敢再靠近,害得跟在他身后的那两百骑手手上的兵器连见血的机会都没有。 两支队伍很快会合在了一起,一边护着难民,一边监视着马贼们的行动,缓缓向正气山庄退去。 在碉楼上紧张观望了半天的费正彬这才吐出一口长气,忙打手势让孟浩然大开庄门,将难民们接进来。 卓非凡见此次行动如此容易,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静待马贼的下一步行动了。细细想了一下,卓非凡觉得这些马贼最多在难民群中掺杂些奸细而已,待会只要令孟浩然细细甄别一番也就是了。 哪知傅山林这个老狐狸这次的计策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在约有三分之二难民进了山庄的时候,难民群中传来一声呼喝,有两个人一左一右跳了出来,震臂高呼。这两人一持长枪一持朴刀,却不正是欧阳拙和傅山林二人。 他二人震臂一呼,难民群中立时有三四百人撕下身上伪装,掏出贴肉而藏的武器,向着孟浩然率领的那一百庄丁杀过来。 远处马贼隐隐瞧见正气山庄大门前的纷乱,都欢呼了起来。马贼们的旗帜一阵挥舞,那后面的马贼立时分成了两拔,一拔约有一千余人,向着李若冰和卓非凡直冲过来。余下的人加速催马向着正气山庄的大门猛冲了过去。 李若冰和卓非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拔转马头欲往庄门口去参战,可前路却被四散奔逃哭爹叫娘的难民们给堵住。就这么稍一耽搁,便有马贼冲了过来,紧紧地将他们这四百骑包围在了中间。 一开始,靠着平日里严苛的训练,靠着对卓非凡的信心,这四百骑手还勉强挡住了马贼一波波的进攻。 卓非凡也尽力催动道力,向马贼们飞出一个又一个的符咒。可身上带着的符很快便所剩不多,小型的道术放出去往往又只能杀伤一两个人,用处和弓弩差不多。用大型的道术吧,周围的自己人又多,卓非凡也担心误伤。觉得十分的缚手缚脚。 马贼们初时也被卓非凡的道术吓了一大跳,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声光效果都很好的道术,杀伤力也有限得很,若不是运气不好,正面对上了卓非凡,倒也可以躲闪得掉。于是马贼们的士气又恢复了满值,死死地围住了这正气山庄的四百骑手,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发起了进攻。 这个时候,连环弩的局限性也暴露了出来。它的射程比之一般弓箭要短得多,马贼们围住庄丁,只是远远地放箭,正气山庄的骑手们一时之间竟无法还手,死伤惨重。 这些骑手毕竟在半年之前还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心理承受能力比不上身经百战的马贼。此时见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身边的战友又一个接一个的从马上栽倒,鲜血从他们身上涌出,临死时的惨叫震动着还侥幸活着的人。 很快的,正气山庄的骑手便崩溃了,任李若冰如何呼喝也整顿不了队伍。一个个像着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惊慌地乱窜着,再不能对马贼们造成威胁。若是杜远在此,当下便会杀人立威,约束队伍。李若冰心慈手软,却下不了这个手,几番举起刀子,可又迟疑地放下。 李若冰还在犹豫,那边陈平飞却瞧出了便宜,马上命令马贼们纵马向正气山庄的骑手们进攻,对他们发起了最后的一击。 卓非凡和李若冰这样虽然是行势危急,但又怎么比得上另一边的孟浩然。 原来混在难民队伍中的马贼,在一开始行动的时候,便将措手不及的庄丁们打得落花流水。孟浩然本是文人出身,此刻居然表现出了超乎一般的勇气。他挺身而出大声呼喝着稳定军心整顿队伍。想把庄门重新关上。 他这番举动很快引起了欧阳拙的注意。欧阳拙纵身一跃便跃至孟浩然身前,挺枪向孟浩然刺去。孟浩然终归是个文人出身,虽然也练过几天的剑术,不过那也就是当作一种健身操来练练而已。怎么能和欧阳拙这样的高手相比。不过三招,便被欧阳拙看出破绽,一枪刺入空门。若不是庄丁们冒死冲出,挡住了欧阳拙,他便要葬身于此了。 费正彬见庄门有失,而且因为瓮城下混杂着太多的难民和庄丁,不敢下令放箭。只得令马如龙带着一半手下依着碉楼放箭挡住向庄内冲过来的马贼,自己率着另一半手下打算夺回城门。 费老爷子武功高强,率领的人马又是生力军。他们的加入让下面的庄丁们喘了一口气。费正彬手中不执兵器,只靠着一双肉掌左冲右突,竟无人是他一招之敌。欧阳拙和傅山林二人反而被他压得步步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庄门边上。 两人知道今日的胜负在此一举,咬牙死死撑着不退。费正彬一时之间竟拿他们两个也无可奈何。 不一会儿,庄外大批的马贼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冒着碉楼上的箭雨杀气腾腾地冲进庄门,形势再次逆转。 费正彬虽是武林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但那是武林中的说法。在这种大规模的战阵上,一个武林高手并不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费正彬所带领的庄丁死伤惨重,他只好护着余人边打边往碉楼上撤退。若不是当初他这高手称号乃是货真价实的在江湖中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战场经验还算丰富,就从庄门到碉楼的这么一小段距离里,他起码得死上七八次。 见费正彬被逼进了碉楼,马贼们欢呼了起来。这碉楼虽然高厚难攻,但孤伶伶的一座碉楼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欧阳拙和傅山林商议了一下,决定由傅山林带人向庄内继续前进,而欧阳拙则带着五百人围住碉楼,进行牵制性的攻击,以免碉楼上的人用箭射杀四处劫掠的马贼。 马贼们都是凶残成性、无法无天之辈。何况他们曾经还在这里吃过了不小的亏,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又怎么会对正气山庄里的百姓手下留情。傅山林率领的马贼一进了正气山庄之内,便如同一群恶狼一般,四下分散抢劫了起来。 一时间山庄之内号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浓烟从各处冒出,那正是马贼们在放火焚烧百姓们的房屋。 此时卓非凡和李若冰的身边只剩下了五十余人,卓非凡连续施放道术符咒,早已力竭。李若冰经过一番冲杀更是花容惨淡,头发散乱,只累得连手中的长刀也拿不稳了。 他们俩看到山庄内浓烟滚滚,听到庄民们的号哭哀叫之声。气得目眦欲裂,望向马贼的眼里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可奈何一群一群的马贼将他们团团围得严严实实。无论他们俩如何奋力砍杀,竟连一步也前进不了。 卓非凡颓然长叹一声,停下脚步,惨然对李若冰说道:“都是我思虑不周,累得山庄百姓居然遭到这群马贼的屠杀。我在此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你带着余下的人先走吧。” 李若冰一笑,道:“怪不得杜远在背后老跟我说,小卓这人一爱逞英雄,二爱吹牛皮。你也不看看这里有多少人围住我们,你一个人怎么挡得住。我们尽数死在这里也就是了,何必再说这些话呢?” 卓非凡也笑了起来:“是我矫情了……不过,我有句话一直想和你说,却总没有机会说出来,今天……” 李若冰脸一板,似乎很不悦的样子:“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你没见京戏里但凡小生扮相的男人一对女的说出什么心里话来,不是男的死就是女的亡么?有什么话等杜远回来你再跟我说。” 卓非凡无语――这都是谁教她的呀。 卓非凡无语了,陈平飞那粗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喂,那边的几个,你们的庄子都被我们给攻破了,你们还是乖乖的投降吧。” 卓非凡拍拍脑门,感受很难受,嘴里咕哝道:“又是这样的话,我猜他下头肯定要说如果你们不投降就把男的给怎么怎么的,女的给怎么怎么的……真是一点创新意识也没有。” 果然那边陈平飞看他们没有反应,又大声地叫了起来:“我数十个数,如果你们还不考虑投降,我就下令重新进攻了。到时候凡是男的我就把你们一刀一个全宰了,女的我就卖到窑子里去做**。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好了,我现在便开始数了,十……” 这人要说的果然和卓非凡讲的大致不差,李若冰还来得及笑出声来,卓非凡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一声巨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放你妈的屁!” 第七十四章 王者归来 随着一声暴喝,一个青衫汉子一头冲入了马贼群中,手中挥舞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大刀左右挥舞之下,居然无人敢挡。 其实杜远虽然力气又大,也东一啷头西一锤子地练过几天武功。不过以他的本事要跟马贼们正面对敌那绝对是自寻死路的。但杜远在马贼们注意力集中在卓非凡和正气山庄身上的时候,一头扎进了马贼群中,这便有看头了。 杜远一冲入他们中间,马贼们的弓箭首先便不能用了,动起手来也因为身边都是自己人,难免有些缚手缚脚。杜远却不用理那么多,反正都身边都是敌人,闭着眼睛挥刀也没关系,他把一把从关帝庙里不告而取的青龙偃月刀舞得犹如一个转动的车轮一般。 杜远打过好几场这样的混战,对这种战阵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时一冲入马贼群中,虽是马贼人多而他只有一个人。但他却似虎入羊群一般反将马贼追得团团乱转。 陈平飞眼见就要大获全取,却被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子搅了局,特别是他就这么一个人,居然把自己的手下给杀得这么狼狈,不禁大怒。指着杜远骂道:“哪里来的小辈,居然敢在我陈爷面前乍刺。待会把你拿下,我要不让你号叫三天三夜才死爷爷我从此就不姓陈……”陈平飞这人原本就口舌灵俐,此时骂发了性子,居然也不顾正在战场上,就指着杜远戟指大骂了起来。 本来这也就是一时的气话而已,真要让陈平飞把杜远给抓住了,以他那暴躁性子还不几刀就把杜远砍了算了,他哪有什么耐心看着人痛苦号叫三天。可杜远这吸血鬼耳朵尖,一不小心便听到了他的气话。杜远这吸血鬼性子也同样不好,也没有被人骂了不还口兼还手的好习惯。 他听得陈平飞在那里破口大骂,本来不想理会。一来现在身陷敌营,四周都是马贼的刀枪,哪有空去理这么一个卖弄嘴皮子的家伙。二来也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若是近一些他自然会一步窜过去,拿刀在他肚子上这么一划,再抽出这家伙的肠子在他脖子上那么一勒,让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怎奈此时距这家伙还有三四十丈的距离,周围的马贼们又一波波地涌过来,实在是顾不上和他怄气。只是咬着牙不说话,同时脚下慢慢地向陈平飞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又前进了二十来丈,一个装死的马贼突然从杜远身后跃起,兜头就是一刀砍下。杜远头也不回,只是回手一刀。那马贼大惊,但身在空中,哪有地方可避,只得拿刀一挡。 其实这也就是无可奈何下的一个生理反应而已。这马贼看到杜远一路走来将好几个人都是连人带刀劈成了四截,心知此次也不能幸免,不过挡一挡也是个心理安慰就是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不知这位仁兄今日出门前是否拜过了神。杜远那声势惊人的一刀砍在那马贼的刀上后,居然喀嚓了一声,变做了两截。那马贼死里逃生,落地后犹自不知怎么回事,就木木地立在了原地,一动也不会动了。 原来杜远手中这把青龙偃月刀乃是他临时从关帝庙里随手取来的一把刀。这样的乡野地方,即使是关帝爷的手中拿着的也未必是什么好刀。杜远只是喜欢这把刀质量够重,觉得拿着威风而已。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混战,杜远又喜欢拿着刀乱砍乱劈,当然是撑不住了。 陈平飞老远看到杜远手中武器折断,大喜过望,连忙高声呼唤众马贼加紧攻势。杜远忍这叽叽歪歪的家伙不是一刻两刻了,此时手中大刀竟然折断,让他觉得大失面子。听见陈平飞还在远处叽叽歪歪地叫人来砍他,不竟无明火起。 杜远将手上半截刀把子一扔,不退反进。直冲到一个骑着马向他冲过来的马贼面前,一把抱住了那马的脖子。那马贼还没反应过来,杜远‘嗨’地一声大喝,两条膀子一使劲,居然以自己为圆心,将马给甩了几个圈。 马贼何时见过如此天生神力的人,个个张大了嘴巴呆住了。一时间马贼们纷纷闪避,生怕一不留心被这尚在乱踢乱叫的马给甩中了。 杜远把马甩了几个圈子,借助着惯性将马越转越快,忽地暴喝一声,将马向着陈平飞甩了过去。 陈平飞看着杜远如此威猛,也是看得傻了,呆呆地骑在马上发怔。待觉得那马的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已经被笼罩在那马儿的阴影之下,知道不好,想要闪避时却已经晚了。 一匹马那是多重,再加上它从空中落下的动能,那即便是武林第一人也挡不住的。陈平飞当然不是武林第一人,他当场被那马儿砸到地下,口中连连喷着血沫,懂行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被撞碎了内脏,眼见是活不了了。 见头领殒命,对手又是那么的神勇,马贼们开始混乱起来了。杜远毫不费力地冲到了卓非凡和李若冰身边。这二人自听到杜远声音开始,再看到他一头扎进马贼群中,心中不知为他担了多少的心,只恨身边被马贼们围得太紧,居然奋力拼杀但还是闯不过去。此时眼见杜远居然奇迹般毫发无伤地闯了过来,心中那是又惊又喜。 卓非凡一拳打在了杜远的胸口上,说道:“你这家伙,总是这么个人英雄主义,怎么一个人就闯起来了呢?想和我们死在一起么?” 杜远哈哈一笑,道:“你觉得这种送死的事情我会做么?我只不过担心你们,先来一步而已。王胡子的人马还有佟湘玉从关内调集来的人手随后便到。” 果然杜远话音未落,一票人马在喊杀声中从马贼后方冲了出来,冲着马贼砍杀过去。 马贼刚才被杜远冲杀一阵,锐气已失,加上首领被杀,群龙无首之下,一触即溃。 杜远带来的那帮人中,大部分是王胡子的人马。这些人虽然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但都是经年的老盗匪,经验那可不是一般的丰富。还有一小部分是佟湘玉手下为她训练出来的为复国准备的人马,个个是年青力壮,战阵配合默契。何况这两帮人马加在一起,也有一千余人,灭这剩余的几百个打了半天仗、筋疲力尽又没有了锐气的马贼,那简直是如刀切菜一般的容易。 这边杜远和卓非凡又带领着剩余的人等在马贼阵营中一阵猛冲,正气山庄外的马贼很快被他们扫荡干净。 杜远回首对李若冰笑了一笑,很温柔地道:“咱们还得进庄再干他一架,你累不累?” 李若冰见到杜远对他那么温柔的一笑,整颗心都暖暖的,哪里还觉得累了,抿着嘴摇摇头,只知对着杜远开心地笑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远豪气大发,道:“好,咱们冲进庄子里再好好地干他一架,把这群该死的马贼都给我赶出来。”说完杜远回首大呼一声,率着众人又向正气山庄内冲过去。 此时欧阳拙和傅山林早瞧见了庄外的变故,可两人都同样的束手无策。欧阳拙被碉楼里冲出来的人死死缠住,连派人关上庄门都不行。而傅山林更惨,马贼本来就是个没有多少纪律约束的团体。此时他们冲进庄子里烧杀抢掠得正玩得开心,一时之间哪聚得拢。傅山林忙活了半天,也只召集了一百余人。他眼见此战败势已成,一咬牙,也不顾其他人了,带着这一百余骑慌慌忙忙地觅路溜出了正气山庄。 欧阳拙也想逃,但他却无处可逃。 杜远和卓非凡一冲进山庄,立即也将兵力分成了两拔。一拔四处扫荡在四处三三两两地抢掠着的马贼,另一拔配合着费正彬将欧阳拙和他的手下给围住了。 那些冲进庄子里抢掠的马贼早已分散各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在各处抢掠,此时冲进庄子里的王胡子的人马虽然比他们的总数要少得多,但都是成建制地分成一队一队扫荡他们。纵然个人武功再高,三五个人遇到一支成建制地五十人一支的部队也是打不过的。所以很快的,除了见机早闪得快,以及那些躲了起来的马贼,其它人不是被抓就是被杀。 唯有欧阳拙带的这队马贼,还算编制完整。不过他们碰上了杜远等一众高手带领着的生力军和费正彬手下那些一心想要报仇的庄丁的时候,他们组织起的抵抗也不可能挽回失败的命运。最多也不过能再给杜远他们造成一点伤亡罢了。 欧阳拙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种形势。费正彬和杜远的身手他都见识过,在他们的带领下自己要逃生的机会是危乎其危的,何况还有卓非凡这个道术高人在。 欧阳拙一想明白这些关窍之处,立即挥手命令手下缩成一个圈子,停下了与正气山庄的交战。 杜远走到队伍前面静静地看着欧阳拙,欧阳拙也排众而出,站到了他的面前。两人静静地对视半晌,欧阳拙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又是你,上次在辽阳集也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不知道是不是你我命中相克,所以一次次的让你我相逢。” 杜远带着胜利者的眼光看着欧阳拙,缓缓说道:“上次在辽阳集,我虽杀了你大批人马,但你也将我迫得走投无路,几乎死在你手下。这次却正好相反,你杀进我正气山庄,将我的心血毁于一旦,最后却被我团团围在这里,是生是死尽于**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欧阳拙苦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只想问你接不接受投降。只要你答应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便带着手下降了你。” 杜远冷冷一笑,刚想说话。十分熟悉他性格的李若冰慌忙按住他的手,低声说道:“若是逼着他们狗急跳墙,我们也要添上不少的死伤,不如就应了他吧。” 杜远微一摇头,放低声音说道:“此人性格沉稳阴沉,我怕他不是成心投降。与其日后为他所害,不如现在拼着折损些人手也要拿下他。” 卓非凡见李若冰被杜远说得无语,眉头紧皱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一痛,也上前劝道:“这些庄丁都是我们辛苦训练出来的手下,再说那些马贼也是走投无路才干上这一行的,给他们一个自新的机会不好么?” “走投无路?就算他们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干上这一行,可你看看他们现在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们在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所需的生活物资。他们在……”杜远正在慷慨激昂地跟他们解释自己的想法,突然顿住了。他瞅瞅李若冰,又瞧了瞧正准备替李若冰继续说话的卓非凡,突然记起在另一个世界,这样的情景似乎也曾经出现过。眼神一凝,杜远顿住了。 第七十五章 屠杀 卓非凡和李若冰一见杜远脸色微变,心中都是喀噔一下。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心中有鬼,哪怕他偷没偷人家钱,但看到失主的目光移向自己,总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其实卓非凡屹今为止对李若冰也只是处于一种暗恋的状态,最多就是远远地盯着她看几眼就是了,连手都没有摸过。只不过李若冰女人的直觉让她察觉到卓非凡的意思,两个人相处得有些尴尬而已,但是在杜远看过来的目光下,两个人同时都泛起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卓非凡把头低了下去,李若冰则把脑袋扭到了另一边。两个人都不敢正面对上杜远的目光。 三个人一时间都各怀心思地沉默了。 欧阳拙当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间神不守舍,但他知道,这是他的机会。 保证性命安全的情况下投降?这简直就是个笑话。他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待变而已。怎么能把自己的一条命依靠别人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上呢?何况就是他们真的信守承诺,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还有许多,欧阳拙这个老马贼对这些道道又怎么会不清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欧阳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刻就出了手。目标正是杜远和卓非凡。 没错,在欧阳拙的心中,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两个家伙。杜远在辽阳集的表现给欧阳拙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这种人在战阵上的杀伤力比之一个武林高手要大得多,何况他那种刀枪不入的本事还可以最大程度的摧毁已方的士气。而那个卓非凡,他的道术最让人觉得神秘莫测,人对不了解的东西总是心怀敬畏,若是在逃跑的时候他用了一个什么道术刚好可以拦住他们,那么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至于费正彬和马如龙嘛,他们俩虽然都算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但也仅仅是个高手而已。欧阳拙有把握在牺牲几个手下性命的情况下将他们拦截住。 所以他出手的目标就是杜远和卓非凡。 欧阳拙一躬身,两只花装锦背连衣弩从他背后射出,目标直指杜远和卓非凡。他的嘴角止不住泛出得意的笑容――你的横练金钟罩再强又怎么样,我这支弩以机括射出,力道比之一般的弓弩大了何止十倍,况且距离又如此之近,更何况弩箭上擦了见血封喉的巨毒,你只要擦破一点油皮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怎知杜远虽在伤怀感触之中,但耳目却仍是异常的灵敏,那花装锦背连衣弩的破空之声威力既大,破空之声也强得很,杜远一伸手便牢牢的抓住射来的弩箭,那支箭在他手中不甘心的颤抖了一阵,还是无法寸进,只得乖乖地落在他手心里。 杜远大怒,一翻手将弩箭掷向欧阳拙,正刺入他的喉咙,欧阳拙喉中咕噜咕噜几声,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卓非凡却没有杜远这么警觉,他心中有鬼,正思索着如何对杜远坦白,哪有听见什么破空之声。幸好李若冰正好把头扭向了欧阳拙,正好看见了他的行动。危急之下李若冰不及示警,纵身将卓非凡往边上扑倒,那只弩箭顺着李若冰的头上擦过,也没有射中目标。 杜远杀了欧阳拙之后,正好回头看见李若冰和卓非凡一同倒在地下,李若冰压在卓非凡身上为他挡箭的情景。杜远的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但凡恋爱中人,脑袋最爱钻的就是牛角尖,李若冰这举动本是因为朋友义气,才会挺身而出救护卓非凡。可在杜远看来却有很多的含义: 她怎么这么看中卓非凡的安危?她为什么不是先出言为我示警而是赶着去救下卓非凡?难道他们…… 李若冰看到杜远脸色苍白,手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神色大变。细心地她一下明白了杜远的想法。急忙从地上站起想解释,哪知爬起来太快,脑袋只觉一阵发晕,摇晃了一下,向后便倒。卓非凡忙在后面扶住了她。 杜远看李若冰倒下,心中大急,哪还有闲心想其他的事。急忙冲过去将她搂住。原来刚才欧阳拙的那支弩箭顺着李若冰头皮擦过,那箭上的毒药太过猛烈,此时已侵入李若冰的脑中。 杜远虽不懂这些,但看见李若冰嘴唇发青,全身不住地颤抖,也知是中毒的症状,连忙又到欧阳拙的尸体上仔细搜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回首见李若冰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已经是危在旦夕,一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又冲上去抱着李若冰如一阵风一样冲进了碉楼。 卓非凡一见便知杜远想做什么,急忙跟在后面也冲了进去。 一进碉楼,卓非凡果然看见杜远双目血红,两只长长的獠牙突起,正慢慢地凑向李若冰的雪白的脖子。 “你以为你这样救了她之后,若冰会感谢你吗?你想让她和你一样做一个从此不能见天日的吸血鬼吗?” 杜远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把头转向了卓非凡,沙哑着嗓子反问道:“不让她做吸血鬼,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救她么?” 卓非凡叹息一声,口中缓缓地吐出四个字:“破茧重生!” 杜远身子一震,问道:“若冰从未习过道术,她也能用这一招么?” “若冰当然无法真正运用这招法门,但在我的帮助下,让她陷入冬眠还是可以的。我可以让她的身体肌能缓慢的运转,这样一来,毒侵入她身体的时间也会放缓。” 杜远低头稍微一想,又问道:“这样可以让她多活多长时间。” “五年,这毒太猛烈了,我最多只能延续若冰五年的生命,而且在这五年之中,她只能象一个植物人一样活着。既不能思考也不会有什么身体的反应。” “五年!”杜远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五年的时间足够了,只要我在五年之内找到解毒药,就可以救回若冰。事不宜迟,你动手吧。我先去外面把解决一点事。” 卓非凡看着杜远脸上那浮现出的残忍笑容,嘴张了张,还是没敢劝阻他。 杜远哪有空理会卓非凡的想法,他心中一股邪火正旺,一缕缕杀气从他身上不住地向外冒着。他缓缓步出碉楼,还很有心地顺手将碉楼大门给掩上,语气轻柔的吩咐大家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进入。但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杀意,一个个唯唯喏喏生怕惊扰了这个杀星。 杜远走到马贼面前,眼睛往那些被围住的马贼一扫,立刻有十几个人尿了裤子,还有二十几个人握不住手中的刀枪,任这些兵器掉下来砸到了脚指。 这些马贼自欧阳拙一死已是群龙无首,乱成了一团。之所以还能勉强和正气山庄的人对峙也是因为生怕投降后得不到好结果才勉强为之。 而杜远此时虽然为免惊世骇俗已经把獠牙给收了起来,但眼中的血红之色还有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杀意却连傻子也能看得到、感受得到。这帮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马贼看到这么一个煞星,哪还能再撑得住。 当下有几个人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开始求饶。既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立刻放下了自尊心,纷纷跪在地上,向杜远叩头哀求起来。 数百人同时叩头的场面,除了皇帝之外还没有多少人可见,但杜远这时杀机正浓烈的时候,又怎么会被他们这样一求饶就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们。 杜远轻轻地笑了起来,环顾了一下跪在地下不停叩头的马贼,终于迈步缓缓地走了过去。四周的正气山庄中人都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但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劝阻。只是有些人悄悄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马贼们也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一个个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充满着杀意的男人,叩头越来越用劲,脑袋碰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甚至都放声大哭了起来。但他们的哀求没有人会理会,杜远就更不会了,杜远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他们中间,拾起一把丢在地上的长刀,开始疯狂地砍杀了起来。 平时那些胆大包天、杀人如麻的马贼此刻却变成了一只只懦弱的小鸡仔一样,明明屠夫只有一个人,但是他们居然没有人敢反抗,连站起身的人都没有。一个个只会跪在地上不停地叩着头,顺便把自己的身子向同伴们的背后猛缩,心中只盼这个煞星在杀够了自己的同伴之后能消了火气,在用刀砍下自己的脑袋之前能恢复理智。 但杜远这次是动了真火,他从来没有没有这样生气过。这些马贼希望他良心发现的指望很快就落空了。 当杜远斩下最后一个马贼的头颅,浑身鲜血地走出那片屠场的时候,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眼光都变了,四下一片寂静,连喘气的声音都被压到了最低。 杜远缓缓走到刚刚扫荡完庄内马贼后赶过来的王胡子的面前,这个手底下也曾有过几十条人命血债的汉子颤抖的象秋风中的树叶。 “你们抓到了多少马贼?”杜远微笑着问道。 “我们杀了……杀了……七八百,又、又、又抓了大约六百余人……”王胡子结结巴巴地答道。 “留下十个人问情报,其余的全部杀了。” 王胡子哪敢反对,只是拼命地点着头。看杜远转身要走,他壮着胆子问道:“然后那十个人怎么办?” 杜远回过身看看他,眉头一皱,把王胡子吓了一大跳。 “剩下十个问清情报后把他们砍断手脚后扔出去。” 王胡子颤声答道:“是……” “然后……”杜远接着说道:“你们到我这来开个会。” 第七十六章 绝不饶恕 半个时辰之后,正气山庄的全体高层人员包括王胡子和吴宇林二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杜远的书房内,除了卓非凡因要救治李若冰而未到外,其余人都正经巴拉地坐着。往常开会前那喝茶聊天的情景今天居然没有出现。 杜远一出现,其他人都恭敬地站了起来,杜远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板着脸坐下了。 杜远一开始就步入了正题:“有没有问出来马贼为什么会进攻正气山庄?” 孟浩然虽然带着伤,但还是艰难地站起来说道:“我和王胡子问明白了。罕昆死后,其余三家马贼都想吞并他的旧部,各不相让。结果最后商定谁破了正气山庄、杀了庄主就可以得到罕昆的旧部。” 杜远点点头,又问道:“这次攻打山庄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 “是马贼头子傅山林。这人在东疆马贼中素以狡诈多智著称,可惜这次被他给溜了。”孟浩然恨恨地道。 “溜了?”杜远轻轻一哼,道:“他溜不了……” 说完杜远站起身来,绕着房子踱起步子来,其余人的目光随着杜远转动着。 “马贼们的老窝在哪你们都问清了吧。这次四大马贼倾巢来袭,老窝必定空虚,王胡子!马如龙!” 王胡子和马如龙激灵一下,马上站起来大声应喏。 “你们带三百骑马上出发,扫荡他们的老巢。” 王胡子俩人答应一声,匆忙离开了房间,直到出了门王胡子才发现背后都是冷汗,不禁暗暗在心中骂自己胆子小,居然被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的毛头小伙子给吓着了,刚才自己的样子仿佛就象下属对上司一般。谁答应加入他们正气山庄了啊?自己不过是看在朋友的情份上来帮个忙而已…… 不过就算他现在回过神来,他也不敢回头去跟杜远争辩。半个时辰前杜远一人屠杀了数百马贼的模样还在他眼前不停地闪动着,他可没胆子跟杜远这杀人魔王争论什么从属问题。 王胡子一出门口,杜远又转身对吴宇林说道:“这次马贼去而复来,而我们却一无查觉,说明我们的情报网有很大的缺失。我想天下消息最灵通之处便是青楼客店之类的地方,你愿不愿意为我在这些地方组建一个情报网。这情报网我打算先是在东疆铺开,然后再延伸到大明和匈奴,你有信心么?” 吴宇林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杜远真是慧眼识人哪,我这千里马算是找着伯乐了。 他当即站起来指天誓日地发誓一定要当好这个青楼总管――哦不对,是情报总管。不过他最后还是做了一个手势,那就是他毫不脸红地向着杜远伸出了拇指和食中二指轻轻地揉搓着。 杜远一看便明白过来,伸手在怀里掏啊掏啊,最后掏出两个铜板丢了过去。 吴宇林一看之下脸就青了,一边将两个铜板塞进口袋一边义正严辞地斥责杜远道:“你知不知道一个青楼得要多少钱才能开得起来?你知不知道建立一个情报网又需要多少钱?你就给我两个铜板便想打发了么?” 杜远冲他翻翻白眼,说道:“这些我当然知道,不过这青楼总管要是好当的话轮得到你么?大把的人想当呢!反正我这就这么多钱,你要不够就自己先垫点,再不够就找人先借点,借高利贷也没关系。我至少要到三个月后才能有第二批资金给你。不过我却要求这组建情报网的工作必须马上开始,你就给个话,干还是不干吧!你要不干我就让孟浩然干了。” “别别别,我干就是了,大不了我先朝李思远李大财主借点高利贷还不成么?”吴宇林委委屈屈地坐下来,不停地腹诽着杜远。 不提吴宇林心中怎么想,杜远继续在房间内发号司令:“此次山庄内的确是损失惨重,不过我不明白一点,为什么咱们整个山庄一万五千余人却只有区区八百庄丁?其他的人到哪去了?若说平时养不起这么多庄丁也就罢了,为什么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连个民夫都拉不来?嗯?” 杜远每提一个问题,孟浩然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最后那个‘嗯’字更如同锤子一样重重敲在孟浩然的心头,让原本已经受过伤的他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了。 费正彬这老爷子良心倒不错,在明知杜远已经发怒的情况下还是站起来为孟浩然辩解道:“也不能全怪孟先生。咱们正气山庄里除了从流放管理所来的那班人外,其他的都是附近村落投靠过来的。那些原来宗族长老在他们中间威信极高,在他们看来,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丁,他们借着咱们的庄丁都是义务参加的这个由头,不许族内的年青人参加咱们的护庄队。连带着流放犯们也受了他们的影响,不愿参加护庄队。” 杜远忍不住往桌上重重一拍,道:“这群目光短浅的老东西,难道不知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的道理么?他们就不怕我将他们统统给赶出去么?” 孟浩然赶快发言阻止:“这样宗族长老威望极高,若是赶走他们,他们会带走一大批的族人。这些人是看准我们拿他们没办法啊。” 杜远哼了一声,道:“那是你拿他们没办法而已,不代表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孟浩然闻言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这次正气山庄有一半的面积起火,正好趁重建的时候把他们给分开。这样吧,把正气三庄一分为四,将务农的和务工、务商的各自建一个城。” 孟浩然一愣,道:“建城,可是筑城不但工程浩大,而且官府早有告示,民间不许建城。便是除了京城之外的其他城市,城墙也不得超过一丈五,这样是不是……” 杜远从孟浩然讲话开始,就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看到孟浩然心慌意乱,看到孟浩然自觉地闭上了嘴。然后没人打扰的杜远开口了: “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天高皇帝远的,那些匈奴和马贼们又虎视眈眈,若是还有太多顾忌的话,恐怕不用等官府来处置我们,咱们早被人撕成碎片了。” 顿了一顿,看大家没有意见,杜远才开始完整地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原来依杜远的意思,将趁这次机会将正气三庄一分为四。除主城外再在正气山庄边上修三个卫星城,这样一来可以增加防御力,做到互相呼应的效果。二来还可以将以宗族为单位的居住团体彻底的打散,以后那些宗族长老再想串连什么,就得绕着四个城走一遍。久而久之,他们的影响力也就减弱了。 第二步,还得加强庄丁的训练度和荣誉感。护庄队这个称呼一点也不威风,杜远略略想了一下,决定将护庄队更名为青年近卫团,虽然名字有那么点苏联风格,不过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有什么新的威风名字。 杜远决定一待扫清了残余的马贼便立即着手开始将原来的庄丁和王胡子以及李若冰的人马整编成一支新的部队。同时还要换装新的威风漂亮一些的服装,装备一些新型武器。这样才能让青年近卫团的士兵们对自己的部队有归属感和自豪感,同时也能让普通的山庄百姓对青年近卫团产生羡慕的情绪,引领他们自觉参军。 至于新城市的样式嘛,杜远拿起纸笔歪歪斜斜地画了起来,出现在他笔下的居然是欧式城堡的样子。杜远倒不是崇洋媚外,只不过他觉得那种样式的城堡厚厚实实地看起来比较难攻破的样子比较放心。 至于工程浩大这个问题,杜远也在挠头,毕竟这样的城堡确实不是说盖就能盖得起来的。杜远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个烧制土水泥的方子,于是写出来让孟浩然找人去试制。城堡的外墙本来是用巨石搭成的,现在也被杜远偷工减料的换成了青砖,于是在正气山庄又诞生了一家杜氏砖瓦厂,专门负责烧制青砖供应建城工作。 在杜远想来,这种用青砖水泥搭起的建筑物,中间再加上点钢筋之类的东西,建设速度是非常快的,而且也不用太高,有个六米左右就行了。只要搭建的时候搭得厚实些,再用点心,怎么也比现在那些现代盖的危楼要强得多了吧。杜远对古代工匠们的敬业精神还是蛮佩服的。 想了一想,杜远又对孟浩然补充道:“你在城堡中建造民居的时候要注意一点,各条街一定要规划好,一定要将民居用青砖建造成两层的楼房,一来防烧二来也好在以后将一楼改装成店面。” 杜远对打通走私线路之后的前景十分看好,认为得手之后正气山庄将成为整个东疆最大最好的商业集散市场,现在怎么能不预先建好店面呢? 孟浩然却是面露难色,道:“这样一来,民居的成本太大,庄中百姓大多贫苦,若是山庄无偿建给他们住的话,成本太大。若是让百姓们出钱的话,恐怕他们也住不起这样的房子。” 杜远挠挠后脑勺,道:“不若这样吧,建造民居的时候,买得起的人便让他们买,买不起的先向他们收十分之一的钱作为定金。然后每月让他们交纳一些房租,十年后房子的产权便完全归他们所有。其实山庄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缺钱,过不了几个月,那钱可就会多得让你数也数不过来。这种房子就叫做廉租屋吧。楼房造小一点,不要搞什么院子,足够一家人住就算了。这样也省得一大家子人口住在一块,有什么事就纠集在一起对抗山庄。你分住房的时候把同一宗族、同一村庄的人都给我尽量打散。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四口人住在一起,周围又没有什么亲戚熟人,我看他们还翻得起什么风浪。” 这样也行啊?!孟浩然对杜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难题居然被杜远轻描淡写地化于无形之中,而且不用担上一点恶名,悄悄地便解决了。而且那些百姓还得对杜庄主的慷慨大方感动一番吧。 其实这也不算杜远独创。君不见现代社会各个小城镇中最能闹事的便是农民兄弟,如果当地民风剽悍一些,就是掀翻了警车也没事,大不了拘留几天便罢了。那是因为同村同族聚在一起,一呼百应法不责众而已。 若是那些居住在单元房里的城里人,有哪个有那样的胆子。便是有那样的胆子,又有哪个人有那样大的能量,一下能招呼起几十号人义务为你出头呢? 杜远交待完孟浩然,又对费正彬吩咐道:“你带着庄丁们这段时间先义务帮助百姓们建房,记着一定要搞好军民关系,一定要做出军民互助鱼水一家的样子来。争取日后百姓对庄丁们的支持。等我一回来咱们就开始正式将护庄队整编成青年近卫团。” 李娟坐在最末的位置,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听到杜远要走,不禁开口问道:“杜大哥你要去哪?若冰姐姐她还……” 杜远垂下头,沉默了一会,转头对李娟说道:“若冰的伤小卓会暂时压制住,你要帮我多多照料她。至于我嘛……” 杜远的脸上浮出残忍的微笑:“若是让傅山林那老狐狸逃了,岂不人人会认为我们正气山庄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了么?” 第七十七章 千里追杀 傅山林从马上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坐在地上呼呼地直喘粗气。 如果现在有熟人见着傅山林,不一定会认得出来。因为原来那个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天天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一双小眯缝眼里却不时闪出慑人的寒光的马贼老大,如今却像老了十几岁一般。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须发零乱,身上的衣服更像是有一个月都没有洗过一样,皱巴巴地贴在身子上,从前那一头黝黑的头发竟已经变成了花白。 看见傅山林摔下马来,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马贼连忙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傅爷,您没事吧。” 傅山林长叹一声,又缓缓坐在了地上,恨恨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腿上,一滴泪花从他昏黄的眼中滴落:“咱们真不该去惹那个正气山庄呀。追在我们后面的那个煞星也不知是什么人?甩也甩不掉,杀又杀不死。却又死缠烂打不肯罢休。咱们那么多兄弟,现在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傅山林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自从傅山林逃出正气山庄之后,本来还庆幸自己逃出一条生路。打算带着剩下的百余名马贼逃回老巢,重新招兵买马,期待着东山再起的一天。 哪知刚走到一半,便碰到了从老巢逃出来的几个小喽罗,这才晓得原来老巢已经被正气山庄的人攻破。傅山林手下的这些马贼,本也不全都是他原先的手下,一听说这个消息,立时有三十余人一哄而散。傅山林虽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带着余下的人含恨而走。 本来他还谋划着是不是先抢上一两个村落,劫掠些钱财女子来。一来可以稳定军心,二来打出名号来也可以吸引一些散兵游勇前来投靠。可惜的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傅山林惊恐的发现,他的这支小队伍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首先是一些派出去打水探路的人无缘无故地失踪,接着去寻找他们的人也没有回来。半辈子都在江湖上打滚的傅山林立刻知道有高手盯上他们了。他连忙把人都聚拢在一起,然后分成几个小队进行搜索。可除了找到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之外,却什么也找不到。 傅山林也曾想过设个圈套伏击藏在暗处的那个家伙,可那人却滑得很,无论傅山林怎么示弱,却再也不出手了。却害得那些埋伏起来的马贼们白白地瞪大了眼睛到天亮。 那天中午,一夜未眠的马贼们开始午休,等醒来后却发觉又有包括岗哨在内的三个同伴的脑袋被人砍下后挂在了树枝上随着风儿的吹动一晃一晃的。 这在马贼中间引起了一片恐慌,当即又有十来个人不告而别,若不是后来他们发现悄悄地逃走的那几个人的尸体,恐怕马贼们早一哄而散了。 所有人脑中的弦都崩得紧紧的,马贼们轮番守夜,为了在黑暗中识别你我还特意约定了暗号。可即使是这样,除了造成几次误伤外,每天还是不断的有三三两两的人被杀,而且死壮都凄惨无比。 即使是再强悍、武功再高的人也受不了这种天天有同伴死在面前的刺激,一些人的神经很快的就崩溃了,马贼当中出现了自杀的人。还有一些人却是成天的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只要有人跟他一句话不合,便掏出刀子砍过去。在这种压抑的情绪驱使下,马贼中间暴发了一次巨大的火拼。经过一夜的自相残杀之后,能够活下来的只有傅山林和另外七个手下。 九死余生的傅山林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跑’,一人牵着三四匹马轮番骑乘,然后向着匈奴的方向拼命的跑。 这一招倒确实有点功效,为了能够跟上他们,一直在暗中缀着他们的那个高手不得不现了身。 虽然傅山林看到那人不过是一个年青人,而且身边也没有帮手,但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他哪敢回头与那个年青人动手,他只是低着头拼命催马向着匈奴的方向猛冲。 傅山林清楚,就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不敢孤身一人闯进残暴的匈奴人的地盘,因为汉人在那里是得不到一丝的生命保障,而且匈奴全民皆兵,一个武功再高的高手也挡不住他们的人海攻势。只要他们能够跑到匈奴人的地盘里,他们就安全了。虽然这样一来,傅山林也有面对匈奴人的危险,但傅山林宁愿面对一千一万个匈奴人的追杀,也不愿回头和后面那个冷血的杀人狂动手。 好不容易进入了匈奴的地界,本来他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谁想到身后那个年青人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径直就追了上来。而傅山林他们松了这口气的代价就是又有两个马贼被那个年青人扭断了脖子。 于是傅山林只好继续逃,向着匈奴人的腹地继续没命地逃。 好在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匈奴人的大部落,而碰上的几股小群的匈奴人他们又凭着一人三匹轮换骑乘的速度优势摆脱了,可身后那人却还是如附骨之蛆一样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他们这几个人经过月余的逃亡生活,已是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疲惫得不行了。可身后的那个人带来的威胁却使得他们超越了人体的极限。他们经常在夜里听到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却以为是那人追来,惊恐地大叫一声然后又翻身上马继续逃亡。他们经常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天边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人影,不得不匆匆咽下口中的食物,再次奔逃。 总之杜远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潜意识里最深的一个噩梦,一个让他们颤抖不已的魔王。 逃命逃到了这个地步,别说是人撑不住,就是他们座下的马也撑不住了。马儿一匹一匹的死去,而身后那个的身影却越来越近,难怪也傅山林这样的老马贼也感到精神崩溃了。 见傅山林这样如同一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起来,剩余的几个马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视了一下,一人迟疑地说道:“傅爷你莫着急,我们昨天商量了一个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傅山林一激灵,抬起头抓住了他的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什么办法,你快说呀。” 一阵刺痛从后腰传来,看着眼前那个惶恐的眼神,傅山林明白了。 “傅爷您别怪我们,这次对正气山庄的进攻是您策划的,咱们身后的那人十有**也是冲着您来的。或许把您的脑袋献上去,他就能饶了我们一命也未可知。就算他要当场杀了我们,总也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天天过着逃命的日子要好得多。” 傅山林咬着牙听他们说完,哈哈仰天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打得是用我的脑袋保平安的主意,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傅山林带出来的人,一样的都是心狠手辣,一样的都是六亲不认,不错不错……” 傅山林的凄厉的笑声如同夜袅的叫声一样,把其他的马贼给吓住了。本来他们商量好的,只要后面那人一动了手,其他人就一拥而上,将傅山林砍倒。可傅山林毕竟是做了多年的马贼头子,这些马贼在他的积威之下本来就心中忐忑,现在看到他笑得如此疯狂,不禁都后退了一步。 傅山林的笑声却被一把刀斩断一样,忽然停下了。 他转身,出刀。 目标正是那个最先伤他的那个马贼。 那个马贼没料到傅山林身受如此重伤却犹有余力出手,一个没防备住就被他一刀捅进了小腹。 傅山林却没有就此住手,他将手腕一旋,锋利的钢刀立即将那名马贼的肚肠绞断。那名马贼肝肠寸断,一时却又死不了,只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号不已。 其余四人也唬了一跳,忙拔出刀子砍向傅山林。 傅山林此时死志已生,他不顾背后伤处流血不止,也不顾其它方向砍来的雪亮钢刀。他将手中长刀向一个马贼掷出,立时将他钉在了地上。然后和身扑到另一个马贼身上,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耳朵。 那马贼冷不防被傅山林扑倒在地,耳朵又被他咬住,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和傅山林滚成了一团。 他二人还在地上翻滚,另外两个马贼已经赶了上来。 马贼们都是冷血自私之辈,见到同伴倒地,不但不去救护,反而视为天赐良机,当下抽刀向着滚成一团的两个人没头没脑地砍了下来。 大约砍了十七八刀,两个人渐渐地都不动了,一个马贼上前轻轻地踹了一脚,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便分开了。 剩余的两个马贼这才轻吁了一口气,抹抹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站起了身,走到傅山林的尸体旁边,抽刀准备砍下他的脑袋。 哪知那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傅山林突然睁开眼睛,双手冲着他们一抖,两柄飞刀正插在了两个人的咽喉。那两个马贼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具又慢慢爬起来的尸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原来傅山林刚才多留了个心眼,和那个马贼滚成一团的时候,有意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自己。所以看起来他身上虽然鲜血淋淋吓人得很,但中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反而是那个马贼没一下便被砍死了。傅山林性子阴沉得很,虽然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竟能忍着痛闭目装死了半天,直到余下的两名马贼放松了警惕之时才放出飞刀,果然是一举成功。 “哈哈哈,想要我傅山林死么?没那么容易!老子就是命不该绝!哈哈哈……”傅山林一边狂笑着一边慢慢地爬起来,他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但却依旧笑得开心得不得了,直到笑得牵动了身上伤处,他才不得不咳嗽着停了下来。 弯着腰咳嗽了半天,又呕出了几口鲜血,傅山林这才直起腰来。不料得意的笑容还未从脸上逝去,便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在他身前一里有余的地方,一个骑在马上的青年人正冷冷地看着他,讥诮的笑意还挂在他的脸上。 傅山林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后退着,惊恐的眼神里藏着的尽是慌乱无助的情绪,那青年人却不动,只是用猫戏老鼠的眼神玩味地看着他。 突然傅山林感觉大地传来一阵颤动,他回首望去,远处一片烟尘飞扬,如同乌云一样,甚至都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匈奴大军!” 傅山林脸上出现了一阵狂喜之色,他回首望了一眼那个年青人,发现他似乎也被匈奴大军的出现而感到意外,正皱着眉向远方眺望。 傅山林急匆匆地上了马,使劲在马股上抽了一鞭,一边叫着救命一边向着匈奴大军冲了过去,也不管匈奴人听不听得懂。 ‘等我到了匈奴大军里,看你还怎么来追杀我。‘ 想到这里,傅山林笑得越来越开心了。 第七十八章 交易 傅山林骑着马拼命地朝着匈奴大军的方向飞奔,不一会已经可以看到匈奴人隐隐约约的身影。 这只匈奴部队显然训练有素,老远就发现了有两骑一前一后向自己冲来。带队和指挥官呼喝一声,立时有百余骑飞奔而出,向傅山林方向围了过来。 傅山林大喜,立时快马加鞭地迎了上去。哪知那些匈奴一待看清他身上是汉人装束,二话不说,一蓬箭雨便射了过来。好在傅山林也是多年在刀口上打滚的人物。一见情况不妙,立即一个蹬里藏身,躲了过去。可他座下的那匹马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身上被几十只利箭射中,长嘶一声倒在地下。 傅山林心胆俱丧,不敢再动,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止。那些匈奴见了也不再放箭,只是指点着他不住地嘻笑。 杜远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了匈奴大军,不禁心中暗叫倒楣,但他又不舍得就此放过傅山林,忙拍马在后面疾追。哪知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暴发出的潜能确实是非同小可,那傅山林把马打得飞快,一时间杜远居然追不上他。 待到傅山林被匈奴围住,杜远已知事不可为。他抬眼粗略一看,已经判断出这股匈奴大军不下上万人。他骑着这匹马日夜不停地追踪着傅山林,马力已疲,肯定也是逃不过匈奴人的追赶,想到这里,杜远索性放缓了疆绳,慢悠悠地向匈奴大军的方向慢慢溜达过去。 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围了过来,将傅山林和杜远紧紧地包围住,傅山林浑身颤抖着看着这些异国骑士,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杜远却骑在马上不动,撇着嘴打量着周围的匈奴骑兵,在心中暗暗估量他们的战斗力。 过了一会,一个三十出头的留着小胡子的年青匈奴贵族在一大群骑兵的簇拥下,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缓缓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停下,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起他们俩来。 过了一会,那个匈奴贵族开了口,说的竟是纯正的汉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跑到我们匈奴的腹地里来?是不是奸细?” 傅山林赶忙答道:“大人明鉴,小人绝不是什么奸细。小人叫傅山林,是被身后那人追杀才不得已逃进匈奴的地界,请大人庇护。” 那个匈奴贵族显然没有听过傅山林这个名字,直到旁边有人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他才恍然大笑了起来:“想不到一个马贼头子居然反而被人追杀得无处可逃,这真是个很不错的笑话。” 哈哈大笑了一阵,那名匈奴贵族转头向杜远说道:“既然这人跪地请求我的庇护,我也不能让他失望,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奴隶了。不过我念你居然敢千里追杀此人直到深入我匈奴腹地,也是个有胆色的好汉子,就不为难你了,你去吧。” 杜远无声地笑了起来,就在那些匈奴人以为杜远是在为逃得一命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他却突然使劲在马腹上一夹,如风一般连人带马冲到了傅山林的身前,挥刀将傅山林的脑袋砍下。 匈奴们何曾见过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汉人,平常所见的汉人如果能够得他们饶了性命,那是什么话也不敢讲,转身就跑了。此时看见杜远在他们面前挥刀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首领的奴隶,所有人都呆住了。 目瞪口呆了一阵之后,匈奴们才回过神来。他们感觉受到了眼前这人的轻视,个个都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那名匈奴贵族却一挥手,止住了周围人的冲动,转头用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杜远:“你的确是一条好汉,不过你既然敢在我面前杀死我的奴隶,你就得承受我的怒火。我要将你绑在马尾上,慢慢的拖死。” 杜远依然是面带着笑容,说道:“这人伤了我的妻子,如果不杀了他,我的心情就不会好。我的心情不好,我就没心思跟铁多雄大汗谈一个交易。我这也是为了大汗好啊。” 铁多雄有些意外地看了杜远半天,才失笑道:“你居然认得我?你居然想跟我谈生意?我好久没有见过象你这样有趣的汉人了。”敞快地笑声过后,铁多雄又换上了狠厉的神色:“不过我铁多雄身为匈奴大汗,富有四海,你凭什么跟我谈生意!” 杜远神色不变:“凡是在东疆讨口饭吃的,草原雄鹰铁多雄大汗的形貌有谁人不识。有些东西不是身居高位就能拥有的,而且我这次敢站在大汗的面前与你谈生意,便早就不存着活着回去的心思,大汗又何必吓唬我。” 铁多雄再次笑了起来,道:“果然是一条好汉,当得起我的美酒。好吧,我便听一听你究竟要与我谈什么生意吧。不过我事先得告诉你,你这笔生意我未必会看得上,而且你的命我也未必会给你留着。” 铁多雄说完话手一挥,周围立时开始忙碌起来,不到片刻功夫,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帐便已搭起,鲜艳的波斯地毯被铺在了地下,篝火上被烤得油光发亮的乳羊在转动着,有数人忙碌着在乳羊身上刷着香料。 铁多雄立在帐外,向杜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杜远冲着他微微一笑,昂然随他走进帐内。 这些匈奴人的手脚实在是很快,杜远一坐下,热腾腾的奶茶便奉了上来,各色美食佳肴不到片刻功夫便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桌。 杜远经过这月余来的追杀,早饿得慌了,当下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就大吃了起来,全不管周围匈奴人看过来那各色各样的眼神。 铁多雄身为匈奴的大汗,修养比他的手下将领要好得多,只是含笑看着杜远狼吞虎咽,等到杜远拍拍肚子仰天打了一个饱嗝,停下了手之后他才问道:“你要和我谈的是什么生意,现在可以说了吧。” 杜远却慢慢地端起一杯奶茶,喝了一口,顾左右而言他:“大汗不愧是大汗,奶茶里添的居然是江南上好的大红袍,真是富有啊,只可惜这样好的茶叶添在奶茶当中却是糟蹋了。” “大胆!” 两边早有将领看杜远不顺眼了,这时见杜远悠悠然的样子不禁气往上冲,七八把刀立时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杜远却依旧停着头品味着奶茶的芳香,似乎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一把把锋利的钢刀,而是情人的手臂。 铁多雄却笑了,依然很有耐心地问道:“阁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杜远放下茶碗,抬头直视着铁多雄的眼睛:“只不过我一路行来,发现匈奴的普通百姓连用最差劲的茶沫压制的茶砖都喝不起,发现匈奴的普通百姓吃的是最差劲的井盐,一时感慨而已。” 铁多雄眼中一亮,挥手斥退冲动的将军们,站起来说道:“这么说来阁下有办法为我匈奴弄来大批的茶砖和海盐么?” “在下东疆正气山庄庄主杜远,刚巧在关内认识了几个茶叶和食盐生意的老板……” 铁多雄立马变得十分热情了起来:“不知杜庄主可否为我匈奴贩运些过来?” 杜远摸了摸脚下的地毯,又拿起手上的酒杯仔细地看了看,道:“这波斯的地毯在中原价值千金以上,想不到在这里却被大汗轻易地踏在脚下。还有这阿刺伯的水晶杯,哪怕在中原的皇营大内也只是在重要场合偶尔一用,大汗真是豪富呀。” 这时铁多雄再看向杜远的眼里已经满是欣赏之色,轻轻一笑,铁多雄说道:“杜庄主不但是个英雄,还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这样吧,你做我的奴才吧――哦,不对,奴才这个词在汉语里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不过匈奴里这个名词却没办法用汉话翻译,勉强可以解释成为我的家臣。” 周围的匈奴听到这话之后,大声地喧哗了起来,个个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杜远。 大汗的家臣岂是谁都能做得了的,这满屋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中间,也不过有一二个有幸得到大汗的赏识,成为了大汗的家臣。 那可是家臣哪! 这说明从此之后与大汗是一家人了。比之成为大汗的属下要亲密得多。这个汉人有什么好的,居然让大汗看上。一个个身居高位的匈奴将军们里那充满火热的嫉妒眼神,几乎要将杜远烧成灰烬。 不过杜远这人素来不识好歹惯了,轻轻易易地就推脱了这个匈奴将军们求之不得的厚爱:“在下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求的是利润的最大化,若是成为大汗的家臣,则所有一切当以大汗为先,在下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请大汗见谅。” 见到杜远推辞了铁多雄的邀请,匈奴将军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转瞬间一股恼怒的情绪又生了出来:这个汉人居然敢推辞大汉的邀请,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大汗么! 所谓的里外不是人,大约指的就是如此。 杜远历来神经粗大,对着匈奴将军们恼怒的眼神视而不见,端坐如初。 见到杜远推辞了自己的邀请,铁多雄也是一愣,心想这个汉人倒也直爽,不似一般汉人那样扭捏。随即他又想到也许是这个汉人还不懂得在匈奴人中这种荣誉是多么的难得,反正日后等他与匈奴人接触多了,知道了这种荣誉是多么的崇高,自然还会来求自己。这么一想,铁多雄的心理平衡很多。同时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若是杜远回头想请求做自己的家臣,一定要好好的为难为难他。 接下来就步入正题了。 既然双方都有了合作的意向,那么下面要谈得不过是一些关于价格之类的细枝末节的东西。铁多雄虽然也算得上是个英明神武的君王,但在这种做生意的领域上又怎么比得上杜远这种奸商。 杜远满天跑马的一顿神侃,将自己运送茶叶出关的难度说得比登天还难,毫不犹豫地将价格提高了十倍。又将匈奴手上西方诸国的手工艺品一顿乱损,说这样东西不过是匈奴人劫掠而来,反正也没有花什么钱。反而因为不懂行将这么工艺品弄得破损了不少,那价值是大大的降低。于是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铁多雄抵挡不住频频后退,将价钱一降再价。杜远又将价钱压到了铁多雄报价十分之一的价位上。 生意终于敲订,两人举杯同饮,杜远心中暗爽:这笔生意一来一回之后,可就是百倍的利润,只要再打通了东疆总督许雄的关节,这笔生意便成了。待有钱之后,要找什么解毒的灵丹妙药还不容易么? 第七十九章 交心 杜远一和铁多雄谈妥交易之后,铁多雄拉着杜远非要喝两杯。可杜远心中挂念李若冰的伤势,哪肯让他就此腐败了自己,一口就推辞掉了。 不过他口中当然不会说懒得和铁多雄喝酒,只说是既然交易谈妥,他须得立即回去组织货源。这倒让铁多雄对杜远的评价又升高了一个档次,觉得此人实在是敬业得很,而且铁多雄也觉得这杜远这人视钱如命,想要控制他倒也不难。 铁多雄既有了这种想法,杜远顺势又开口向他要了两匹好马,铁多雄也乐呵呵地奉送了。为了展示他铁某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风范,铁多雄执着杜远的手足足送了他十余里路才挥手作别。 铁多雄看着杜远远去的背影,正作依依惜别状时,却见杜远犹豫了一下,又调转马头向自己奔来,铁多雄心中暗喜:看起来那本《三国演义》还真是没有白看,就照着那姓刘的大耳贼假模假式的样子秀了一下,这杜远马上就回心转意要投入我的门下了。看起来这汉人知识分子还真是就吃这一套啊。 铁多雄脸泛微笑,摆出大度从容的架式,预备着杜远来到面前时虎躯一震,散发出一股王霸之气,让此人对自己死心踏地,从此忠心不二地为自己效死力。哪知这招初学乍练,着实是不太纯熟了些,他酝酿了半天情绪,待杜远来到面前时居然“扑”地一声崩出一个千回百转曲折婉约震耳欲聋的屁来。 四下的卫士们不动声色地在马肚子上轻轻一踢,悄悄地离他远了些。只苦了那些下风处的卫士们,他们既不敢走得太远,以免有人行刺大汗,又不敢以手掩口,惹得大汗生气,只好生生地憋住一口气。好在众卫士都是一代高手,气息悠长得很,那种生生把自己给憋晕过去的情况倒也没有发生,只是脸红脖子粗了一些。 杜远策马奔到铁多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铁多雄脸孔微红,幸好他贵族出身,脸皮厚度超乎常人,便先开口问道:“杜兄弟为何去而复返,可是还有什么事忘了交待么?” 说完铁多雄含笑望着杜远,那意思是:快过来认我为主吧,看你有那么点本事的份上,我最多也就是小小的难为难为你就会勉为其难地收下你了。你快开口求我吧。 杜远却笑了一笑说道:“听闻匈奴风俗,可汗之位并不世袭,而是由匈奴四大部落首领轮流担任,每人任期十年。我突然想起这一茬,所以赶快跑来问问铁多雄汗,您的任期还有多久。若是铁多雄汗任期不长的话,我还得找下一位大汗续谈这个交易,岂不麻烦。” 铁多雄脸上笑意顿时凝固,一张脸变得黑中带青。原来杜远这一问正好问在了他的痛脚上,铁多雄素来胸怀大志,一心要效仿前金带领匈奴人牧马中原,可这大汗任期实在是太短了些,匈奴整体实力比不上大明,要骚扰边疆还可以,若是要夺取中原这花花世界却是力有不逮。可要是十年来只知发展经济,积蓄实力,到头来却又变成了为别人做嫁衣裳。要是有人带领着匈奴人占了中原,凭这天大的功勋,要做一辈子的匈奴大汗也不是不可能。铁多雄怎么甘心将这机会拱手送人。 当下铁多雄冷冷地说道:“杜庄主此话是何意思?可是觉得本汗说话作不得数么?若是如此,不如这笔交易就此作罢了吧。” 杜远神秘地一笑,道:“正气山庄现有人丁不下二万,护庄团练个个训练有素。此次击败东疆四大马贼的进攻就是明证。不瞒大汗说,若是此次交易成功,鄙庄颇有一些赚头,到时候多招些人口兵丁倒也不难……” 铁多雄眼睛一亮:“杜庄主的意思是……”话未说完,铁多雄象想起了什么,他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来。 铁多雄一来看不起汉人的战斗力,二来觉得若是要借助汉人的力量来压制匈奴内部的反对派,这事传出去不太好听。杜远一眼便看穿了他心中想法,哈哈一笑说道:“大汗英明神武,威德远布天涯,只是有些人未必懂得大汗的深谋远虑,还要处处与大汗作对,真是令人既可恨又复可笑。我正气山庄虽不大,但若大汗有所驱使,必定**前来。咱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汉人中还有句话叫做:为朋友两肋插刀。其实若是真朋友真兄弟,自然不需朋友多说什么便可知道朋友心中所想,有些时候不用朋友吩咐,些许小事顺手也就帮朋友给办了。大汗你说是么?” 杜远这话说得毫不隐晦,铁多雄一听便知是什么意思。他眼中异彩连闪,神情也变得激动了起来,一把拉住杜远的手道:“杜庄主真不愧是汉人中的好汉,从今以后,杜庄主便是我铁多雄的好兄弟了。” 铁多雄一代人杰,自然也知道杜远想要些什么,顿了一顿又道:“我的牧场中还有一些老弱瘦马,既不能骑又不能吃,留着还浪费牧草,不知杜兄弟可有兴趣?” 杜远和铁多雄对视一眼,两个奸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会心的奸笑。 既然没有什么可再谈的,杜远也受够了铁多雄身上的羊膻味,立刻便跟他拱手道别。骑着铁多雄赠的那两匹良驹杜远日夜兼程,不到半个月时间便赶回了正气山庄。 一进山庄,杜远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迎上来的李娟孟浩然等人神情都有些不太好,杜远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和他们多说些什么,直往李若冰的房间冲去。 进了房间一看,见李若冰仍是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沉睡着,除了脸色有些腊黄之外,脸颊稍稍瘦了些之外,其它的还好。杜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李若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宛若睡着了一般,不禁心中一痛。 杜远俯下身,轻轻地在李若冰的面颊上一吻,又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若冰,现在我才真正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你,可惜人总是要到失去之后才会痛惜。若冰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把你救醒的。” 李娟跟在他后面静静看着,眼里满是沉痛。待他转过身来才说道:“杜大哥,若冰姐没什么事。倒是卓大哥这些天来天天都在喝酒,喝完酒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吐血。我们好担心他。” 杜远眉毛一挑:“小卓吐血了么?” 李娟点点头:“经常吐血。可第二天他还照常喝酒,劝都劝不住。” 杜远默默地点点头,示意李娟出去。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半晌,这才抬腿向卓非凡的房间走去。 一推开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杜远不禁皱皱眉。 “不是让你们别来烦我么?怎么又来了!”一个酒坛抛了过来,杜远轻轻接在手中。 没有听见酒坛砸中人破碎的声音,卓非凡似乎觉得有些奇怪,眯着眼往门口处一看,见到杜远,他便愣住了。 杜远走到他身边,用脚拔开满地的酒坛,席地坐在了卓非凡身边,对他笑了一笑,道:“怎么你这么不够义气,喝酒也不叫上我。” 卓非凡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对不起……” “没关系。” 杜远回答得干脆利落,就象只是在街上逛街时被人一不小心踩住了鞋子一样。 “我和她没什么……” “我知道。” “若冰她一直喜欢的是你……” “我知道。” 卓非凡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杜远轻叹一口气,拍拍卓非凡的肩膀说:“你想起以前的事来了么?” 卓非凡点点头。 “我还不了解你这个人么?出了名的痴心情长剑。从前的事让你这么刻骨铭心,若冰和她又长得这么像,你能不动心么?” 卓非凡把头低了下去,嘴里嘟嚷了两句什么。 杜远伸长了脖子,气运丹田功聚双耳,这才听到他说的是‘对不起‘三个字。 杜远笑了起来:“你只是想想而已,又没有真的勾二嫂,我又能怪你什么。难道想想也犯法么。你只是将若冰和她混杂在了一起,你觉得对不起她,心里面充满了歉意。所以你将若冰当成了她,对她百依百顺。不但引得若冰误解了你,最后却连你也误解了自己。是不是这样?” 见卓非凡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杜远向他额头一就是一个爆粟敲过去:“怎么还是这种样子,看得我很不爽啊。” 卓非凡抬起头,眼里布满了红丝,一副绝望的样子,把杜远看得吓了一跳。 “对不起,破茧重生失败了。” 杜远手一颤,失手将手中的酒坛捏碎:“若冰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失败呢?你说呀!” 卓非凡垂下头道:“我都怪我,忘了若冰从来没习过道术,我这破茧重生的法门虽然一时让她陷入冬眠,但她不似我们道门中人习过辟谷的方法,虽然我在她身上注入的道力能护住她一会,但也支持不过三个月,所以……所以她现在在慢慢的饿死。” “不可能,这不可能。咱们那个世界的植物人不是也不能吃不能喝么?他们怎么都不会死。对了,有注射器,咱们可以制造注射器和吊瓶,然后给她打生理盐水和营养液。这样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杜远使劲地摇晃着卓非凡,疯狂地吼叫起来。卓非凡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愧疚和怜悯。 过了一会,发泄过后的杜远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卓非凡忙拉住他:“你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杜远惨笑了起来:“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她饿死吧,就算做吸血鬼也给她这样活生生地饿死要强。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难了些,而且也有后遗症。” 杜远大喜过望,忙问道:“什么办法?” 卓非凡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冰冻!” “这怎么可能,咱们那个世界科学那么发达,都没有能够把人冰冻又复活的先例,现在在这里怎么做得到。” “科学做不到的东西,不代表道术做不到。可惜我施展了一次破茧重生之后道力大损,不然……” “可现在到哪里再去找一个道士呢?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卓非凡想了想,道:“别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也很难。比方说用冰精石属性冰寒,以它配合来施术会省很多的力。但这冰精石实在是太难找了,以若冰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多能再撑上一个月。” 杜远的神色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如果有了冰精石的话,再施展冰冻的道术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经过冰冻之后,毒性会转变,会更难解毒……”卓非凡说 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你知道哪里有冰精石?” 杜远点点头,咳嗽两声,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在你未婚妻那儿倒是见过她有一颗……” 第八十章 佟湘玉的心计(上) 当佟湘玉来到正气山庄的时候,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受到这样热烈的欢迎。 正气山庄靠近大门的那条主街两旁的建筑物上,到处都挂着写满了欢迎词的锦带,道路两边各有一排精悍的小伙子精神抖索地敲打着喜庆锣鼓,再往后是挤得满满当当地拿着鲜花、挥舞着手绢的女子。 佟湘玉看到这么浩大的场面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在她身后几个六七十岁的干瘦老头子,显然是从前朝就忠心耿耿地护卫着佟家的忠臣义士。他们看起来亦许久没有经历如此盛大的场面,不知这些是不是让他们想起了佟氏王朝的风光,激动得他们眼圈都泛红了。 佟湘玉偷偷拉过杜远:“你搞得什么鬼,干嘛弄这么大的场面出来,是不是又想从我捞什么好处?” 杜远一脸正气地矢口否认:“你觉得我象是那种人么?要放在从前,你好歹也有一公主的头衔。你到咱正气山庄来一趟,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得好好地欢迎欢迎你才是。” 佟湘玉白了杜远一眼,啐道:“什么叫像?你压根就是那种人!你有什么事要求我的最好现在就说,若是能办到的我自然尽力帮你,若是办不到的,你摆出再大的阵势拍我马屁也办不了。不过看看你摆出的这么大阵仗,哼哼……”佟湘玉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恐怕你要求我的事情可小不了。” 杜远就尴尬地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佟湘玉看他那副样子,心里便有了底,正想加把力把杜远的鬼主意给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前面却跑来一男一女两个粉嫩可爱的小朋友,努力地踮着脚尖要向佟姐姐献花。她也只好暂时放过杜远,笑嘻嘻地抱起那两位小朋友,接过他们手中的鲜花,作慈爱状。 杜远借此机会趁机躲得远远的,再不给佟湘玉单独谈话的机会,把佟湘玉恨得牙齿痒痒得不行。 不过平心而论,杜远这次对佟湘玉的接待活动确实是下了苦心的,单是街道两边的标语横幅就刷了不下四五百条,再加上一路上动员的庄中百姓也有三四千人,倒把佟湘玉和她的那些个手下给着实感动了一把。 佟湘玉手下本有这么一批人,他们曾经随着佟湘玉的父辈血战沙场,待佟氏王朝覆灭之后,又护着佟氏王朝的余脉一路逃避大明朱氏皇帝的追杀来到了东疆。这些人年纪又长,武功又高,功劳亦是不小。就算是平常时候佟湘玉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这些人武功既高智谋又丰,而且最难得的是不对佟氏一族忠心耿耿,本来是挺完美的一班手下。可惜的是凡是武功高强的家伙大多执着,他们就天天幻想着在什么时候能够揭竿而起,一举复辟佟氏王朝,全不顾及现如今的力量对比。 佟湘玉成天被这么一帮人天天在耳边念叨着什么反朱复佟、反明复汉的烦也烦死了。 这些人本来还对与一个小小的正气山庄合作略微的有些不满,认为跟这么一个小庄子里的两个土财主合作有点掉身价。不过他们现在看到正气山庄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他们,这些天天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幻想着复国成功的家伙感觉受到了久违的尊重,再加上杜远这家伙长得人模狗样的够帅气的,也让他们多生了些好感。心底下对这桩合作的抵触情绪也慢慢淡了很多。 杜远带着佟湘玉一行人来到了正气山庄的主体建筑正气堡前,这些也算见过世面的前任文官武将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个什么样的建筑啊,整体全用大块大块的山岩和青砖砌成,厚实的城墙看起来便易守难攻,上面布满着大大小小的射击孔,这些人都是打老了战的人,随便一看他们便发现了好几处例如藏兵洞之类的机关,那么没有发现的机关还有多少? 余下的一些仍对这次合作心怀不满的人的心里也热切了起来――这个杜远将这正气山庄修建得如此险峻,可见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要反明复汉什么最重要?那当然是人才最重要了。如此人才别说是正想着与我们合作,便是在敌对的阵营中也要想办法给他拉过来。 杜远让他们的震撼并没有结束,正气堡内异国风情的建筑物让他们赞叹,源源不断的山珍海味让他们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了下去。好客的主人频频敬酒,很快的,佟湘玉带来的那帮手下脸上都带上了七分酒意。 佟湘玉将杜远身边的孟浩然拔拉开,在他身边施施然坐下,瞟了杜远一眼后低声说道:“小子,可以呀,这几个老头子是我那里最难说话的几个,今天一下子就给你摆平了。刚才在我那使劲说你好话,看样子让我跟你联姻的心都有了。” 佟湘玉本来也就说一玩笑而已,谁知杜远一听此言,神色却奇怪起来,脸上带着三分尴尬三分不好意思还有四分的对不起朋友的神情。 佟湘玉一见之下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杜远的距离:“你不会真的想那什么吧。我不是说过咱们俩不合适了么?” 杜远苦笑道:“哪有这回事。主要是我感觉对不起朋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咱们正气山庄还有一个卓庄主么?” “卓庄主……”佟湘玉仰起脑袋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来了,掩口失笑道:“记起来了,你那时还说过要把他介绍给我呢。怎么,他有了心上人了么?你还真把这事放在心上啦,当初也就一个玩笑而已。” “那倒不是,小卓现在还是个王老五,只不过他……他这人一向自恃甚高……所以……” 杜远结结巴巴的还未讲完话,佟湘玉的脸色已经变了,一拍桌子,立时发出河东狮吼:“怎么着,他还嫌弃我是一寡妇么?告诉你,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佟湘玉这一嗓子吼得声音实在太大,下面一帮正在闹酒的手下也听见了。立时便有几个喝得脚步虚浮,满脸红霞的人拍案而起,气愤得大吼道:“怎么,还有人看不上咱们的小公主么?是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小公主你放心,咱们这便帮你教训他去。” 佟湘玉不料手下这些平素道貌岸然沉稳厚重的老人家在喝了点小酒之后会如此地有激情,自己也就是一时不忿拍拍桌子而已,怎么就一副非要把事情给闹大了的样子。 杜远偷笑:早在他们吃的菜里掺了些婴粟壳,这玩意吃了不会那么容易上瘾,口感也不错,就是吃了之后让人容易兴奋了些,再加上又灌了不少酒,看你们跳不跳出来。 佟湘玉在**,底下的人看着却暗地里嘀咕开来:咱们的小公主莫不是真看上了那个男子,所以一听说咱们要去找他麻烦急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看你看,小公主脸红了(其实是酒喝多了),依我多年纵横情场的经验来看,男人笑咪咪,不是好东西,女人面孔红,心里想老公。小公主定是动了心了。 既然小公主动了心,这些忠臣义士理所当然便放弃了臭揍卓非凡一顿的打算,准备一边臭揍卓非凡一边对他进行思想教育,非要让引得小公主对他动了心的这个男人自觉自愿地娶了小公主了不可。 底下一帮人计较已定,当即选了一个身材最粗硕,说话最粗俗,脸上横肉最多的一个人走到杜远面前,拍了拍杜远的肩膀,‘温柔’地对杜远一笑,说道:“咱们仰慕正气山庄卓庄主已久,不知杜庄主可否将卓庄主请出来一见呢?” 佟湘玉在桌底下轻轻踩了踩杜远的脚,意思是要他赶快想个办法结束这场闹剧,哪知杜远却似被那名大汉‘温柔’的笑容给吓得傻了,抖抖索索地说道:“卓庄主身染微恙,他正在风云阁那休息……” 那个汉子笑得越发温柔可人了,轻轻地说道:“不知杜庄主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卓庄主呢?咱们这些远来的客人正该探视一下卓庄主的病情。” 那汉子说完,也不待杜远发表意见,便象提一只小鸡似的拎着杜远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杜远个子也算高大,但在这壮得比得上马如龙的汉子面前竟无一丝还手之力。 在坐的正气山庄中人都是孟浩然一类的文人,马如龙和费正彬两人都在外头训练新加入的庄丁都没有来得及回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杜庄主被这凶神恶煞的家伙给拎走了。 佟湘玉看了这个情景,心中大急,她哪想得到事情居然会被搞得这么大,又怕手下如此无礼会影响到与正气山庄的合作,急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卓非凡住的风云阁那杀去,一到门口,那汉子就像扔一块臭抹布一样把杜远往边上随手一丢,一群人一拥而上大呼小叫四处搜索了起来。 佟湘玉忙四下阻挡,哪知挡得住这个挡不住那一个,而且被她拦住的人都很客气:“小公主,您放心,这事您就交给我们吧,您就别管了。我一定会让这小子乖乖地娶了你的。”说完手上一使劲,便把佟湘玉给拔到了一边,继续四下搜索起卓非凡来。把佟湘玉气得不行。 她越是发火,其他人越是以为他关心卓非凡,不愿意让他难堪,搜索得越是来劲。 佟湘玉正气急败坏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你们是何人?为何到我风云阁捣乱?” 找到正主了! 那帮忠臣义士心中一阵狂喜,忙窜出屋子抬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青年男子白衣飘飘地立于屋顶上,夕阳的余辉照在他身上,给他全身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辉,风轻轻吹乱他的满头长发,却为他平添了一副清高出尘的气质,宛若天上嫡仙正欲向天外飞去。 下头的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气――好一个清逸绝伦的男子,怪不得小公主为他如此动心。 杜远偷偷打量着众人脸上的神色,心中暗暗得意:这个出场是我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还不把你们给震晕了。 得意的杜远将头转向佟湘玉,见她似乎也被卓非凡的样子给震住了,仔细瞧了好一阵,佟湘玉才转过头,鄙夷地对杜远说道:“原来就这小白脸害得我丢了这么大的人哪!” 第八十一章 佟湘玉的心计(中) 月隐星坠夜色深沉,此时四更已过,正是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时候,一般人在此时早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当中去,即使是一些明关暗哨的守卫人员,此时也会觉得眼皮沉重,不自觉间,便会对周围的警戒松驰了一些。 此时却有两个黑衣蒙面人,鬼鬼祟祟地摸到正气山庄招待贵宾的闲情居外,一看便知道他们没准备干什么好事。 一个黑衣人身形一动,正欲有所行动,另一人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正色说道:“杜远,咱们还是回去吧。佟湘玉他们好歹也还是咱们的盟友,这样偷偷摸摸地偷人家东西不太好吧。” 杜远冲着他一瞪眼,怒道:“要不是你功力太差,让我的美男计失效,说不准那佟湘玉已经乖乖地把冰精石当作订情信物送给你了,哪用得着我们这样偷偷摸摸。” 卓非凡隔着蒙面布摸摸鼻子,似乎也对自己美男计失效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也许是你计划的出场方式不够好吧,不然我又怎么会失败。” “呸,那出场方式是我参考了无数部经典电影才想出来的,其中时间的把握,光线的运用技巧都已经达到了极致。分明是你不够卖力演出,这才使得咱们功亏一溃。” 卓非凡委屈地低下了头:“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毕竟偷人东西不是什么好行为。咱们不能当面向佟湘玉借来一用么?” 杜远看看天真的卓非凡只得无语问苍天,发完了感慨才解释道:“我早拐弯抹脚地打探过了,那只冰精石戒子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宝贝,原是佟氏王朝的见证物,在当初见此戒指便如见皇帝一般。这戒指本是传子不传女的,只是佟氏王朝自这一代只余下一个佟湘玉,所以这只戒指才到了她的手上。你说她会不会凭你一句话就把戒指交出来?” 卓非凡哑然。 杜远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生性光明磊落,不愿行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其实我现在倒也希望那个佟湘玉不是咱们的盟友,这样我或偷或抢或骗,无论什么招数使出来都心安理得。不过为了若冰,再怎么下流的招数我也得试一试。” 卓非凡叹了一口气,道:“若冰会变成现在这样,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我。若是我当初不放过那些马贼,他们又怎么有能力能够卷土重来。若是我当初修习道术的时候再努力一些,现在又怎么会让若冰生死不知。我却到现在还为着什么行为不够光明而犹豫,真是混帐至极!” 卓非凡恨恨地一拍脑袋,当先拈个道诀施展身法飞上闲情居的屋顶,杜远一愣,心说这文化人一旦下了决心做起亏心事来还真是爽利得很。 他们俩本来就是正气山庄的地主,对各处的地型说得上了如指掌,这正气堡的图纸更是杜远所画,对哪处有机关,哪处可以有暗哨知道得一清二楚。不一会便潜入了闲情居内,来到了佟湘玉和她手下所住的房间外。 卓非凡从袋子里掏出几张符纸,手腕轻抖,这些符纸便一下化成了一阵轻烟,从窗棱处钻入了各人的房间。 杜远看得睁大了眼睛,卓非凡低声解释道:“这是宁神符,效果虽然不如什么鸡呜五更还魂香来得霸道,不过却也能助人入睡,本来是给人治失眠症用的,而且第二天起床绝无什么头晕目眩的后遗症,反而可以让人第二天精神爽朗,神采逸逸。” 杜远点点头道:“小卓你不去做淫贼还真是淫贼界的损失,这种好东西比那什么迷香好用得多了。功效既好又不伤身,就不知能不能批量制作呀。” 卓非凡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家伙脑子总是往歪处想,这安神符只是助人睡眠而已,能让人睡得更沉一些。咱们动作若是太大,也会惊醒他们,待会可得小心一点。” 杜远点点头,拿出预备钥匙,将佟湘玉的房门轻轻打门,推开一条小缝,当先闪了进去。卓非凡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支。 卓非凡第一次做这种勾当,难免紧张,刚才听到杜远推开房门‘吱哑’一声,心都快从胸腔中跳了出来。杜远不满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你要怕的话你就在外面给我把风。” “我……我哪里怕啦。”卓非凡兀自口硬。 “还不怕,你心跳的声音响得已经快比得上擂鼓了。” 卓非凡面色一红,连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缓一下情绪,这才使心跳逐渐放缓了些。 杜远看他慢慢的平静下来,也不多说话,冲着他点点头,两个新鲜出炉的小毛贼蹑手蹑脚的向佟湘玉的床上摸了过去。 两人摸到佟湘玉的床边,同时一愣。 原来此时已是夏日,东疆虽然地处北地,天气寒冷了些,但最近几日天气炎热得反常,所以佟湘玉身上只罩了一件轻纱睡袍,身上那成熟女人的身材玲珑毕现。偏偏杜远和卓非凡这两个人视力又好得不行,该看的不该看的他们一眼就看个通通透透,把这两个小处男看得‘咕咚’一声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卓非凡毕竟是修习道术的得道高人,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一拉杜远的衣襟,低声道:“咱们可是来做小偷的,不是来做淫贼的。” 杜远这才清醒了过来,红着脸一笑,赶快走到床前,抬起佟湘玉的手开始往下撸她的戒指。 也不知是因为佟湘玉的戒指太小还是因为佟湘玉的手指太粗,杜远使了半天的劲也扯不下那个冰精石戒指来。只好冲着卓非凡看过来。 卓非凡低骂一句没用的家伙,伸手拔开杜远亲自上阵,哪知这小子一直修行道术,自重生以来就没碰过女人,此刻一触到这成熟美妇的手,心中一荡,手上的劲便泄了。 杜远冷冷地看着他,看得卓非凡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惭愧不已,恼羞成怒之下,为了证明自己依然是一心向道,卓非凡狠狠心,使劲拉着那戒指一扯。 “啊!” 一声尖叫宛如一声惊雷在卓非凡耳边炸响,把这初入贼行的雏儿震得愣住了,只看着床上那被惊醒的美女发傻,动都不会动了。 杜远却反应奇快,看他身手便知他做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低下身子一扑,一头钻进佟湘玉的床底,那动作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娴熟老练。 佟湘玉这一尖叫,她那群手下全惊醒了。这些人当初护着佟湘玉东躲西藏,四处逃避大明皇帝的追杀,这警觉心不是一般的高。虽然中了卓非凡的安神符,但就这一声短促的尖叫便把他们全部给惊醒了。 ‘啪’地一声,佟湘玉的房门被踹开,十几个衣冠不整的男子手拿刀枪闯了进来。但一看到犯罪现场的样子,一个个却又愣住了。 只见佟湘玉身披轻纱斜躺在床头,一只手还轻柔地放在身旁那黑衣男子手中,而从那个男子高大挺拔的身材还有因为蒙面巾脱落而露出来的脸孔,这些眼光毒辣的老臣们一下就认出了这人便是那正气山庄的卓庄主。 一见之下,老臣子们心中便对眼前的场景大概有了个估量:定是这正气山庄的卓庄主趁着这夜黑风高之时与小公主来了一个夜会情郎,你没见小公主那脸红得跟个熟透的红苹果一样么?还有小公主身上那衣衫……啧啧啧,你看看他们到现在手还不舍得松开呢。 老臣子们心中开始惶恐了起来:这不是打扰了小公主的好事了吗?有的人在心里已经扇了自己无数个大嘴巴子,责怪自己睡得这么警醒干什么。也有人在暗暗庆幸:幸好来得早了些,若是再晚一步冲进来,也许见到的东西可就是儿童不宜的了。 佟湘玉显然已经认出了卓非凡,只见她咳嗽两声,尽力使自己显得很正经:“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正和卓庄主谈点合作的事。” 众人皆感到如释重负,忙不迭地推门而出。不过都在心中暗暗鄙视佟湘玉:谈正事需要这么晚谈么?谈正事需要穿成这样么?咱们又不是什么不通事务的老古董,和咱们明说咱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待众人走出房间,还很贴心的顺手带上房门之后,佟湘玉的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盯着卓非凡不说话了、 卓非凡受不了这沉默的压力,勉强一笑道:“这次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佟小姐了,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佟湘玉森然说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么?” 卓非凡垂下头来:“在下知道佟小姐手上冰精石的珍贵,不过在下有一朋友正需要冰精石来疗伤,所以……” 佟湘玉一笑,将手中的冰精石戒指摘下,递给卓非凡。 卓非凡全身一震:“佟小姐,这……” “哪怕是再珍贵的物事,也比不了一条人命重要。这冰精石戒指虽然珍贵,但终究是个死物而已。能让它救人一命,也是它的造化。” 卓非凡愣了半晌,方才对佟湘玉深深的一揖,说道:“大恩不言谢,日后佟小姐但有所差谴,卓某义不容辞。” 言毕卓非凡接过戒指,转身飘然而去。 佟湘玉却对着他的背影发起愣来。 杜远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虽然他在床下发出的声音有点闷:“佟大老板难道不想对我解释一下么?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一时良心发现就这么做了。” 佟湘玉却一点也不觉得突然,轻轻一笑后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我喜欢上你们的卓庄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杜远从床下探出一个脑袋,奇怪地道:“你今天下午还说他是一个小白脸,怎么这么快就转了性了?” 佟湘玉嫣然一笑:“你们这些男人哪,历来对轻易得来的东西就不会加以珍惜,我若不拿拿架子,说不准卓非凡还嫌我烦呢。你说是不是呀?” 杜远无语。 佟湘玉蹲下身子,温柔一笑语气中却带着无尽的威胁:“亲爱的杜远杜庄主杜大侠,您不会妨碍我钓凯子吧?” 杜远眨眨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八十二章 佟湘玉的心计(下) “我听人说你跟匈奴人搭上了关系,前些天光是战马就运来了两三千匹,是不是有这回事哪?” 杜远龇牙一笑,说道:“佟大掌柜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佟湘玉款款走到桌子前坐下,以手托腮,似乎很感兴趣地盯着杜远说道:“不知道杜庄主方不方便告诉我,你究竟是和哪个匈奴部族的汗王搭上了关系?” 杜远搓搓手,很谦虚地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和铁多雄作了笔交易而已。” “铁多雄!”佟湘玉一惊,旋即又笑了起来:“想不到杜庄主做生意的手法这么好,居然连匈奴的大汗都拉上了贼船了。那铁多雄就这么好说话么?还什么收益都没有看到,一家伙就给了好几千匹的战马。” 杜远恨恨地啐了一口:“狗屁好说话,那家伙奸诈得不行。再过半年他会派一支与他敌对的小部落进攻我们正气山庄,一方面检验一下我们的实力,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消灭了那个小部落,也就等于得罪了整个匈奴,从今而后就只能跟着他干了。” 佟湘玉拍拍胸口,似乎被吓住了:“想不到铁多雄这么奸诈,幸好许雄倒不是那么难说话。” 杜远眼睛亮了起来:“难道说佟大老板已经把东疆总督许雄给……” 佟湘玉哧溜一笑,得意地扯出一张纸片,递给杜远。杜远一翻身从床下爬出,接过纸片,借着灯火一瞧,立刻就喜形于色:“有了这纸通关文书,今后咱们无论弄什么私货都不用怕了,你是怎么从那家伙手里弄到这个的?” “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用了一万两黄金在他家里摆成一个微型的万里长城而已。” 佟湘玉说得淡然,杜远却止不住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一万两黄金?那可是二十万两白银哪!你还真舍得下本。” “也不止这样,我还答应他今后每年都有这个数的进项给他。这才弄来了这纸通关文书。” 杜远呆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佟湘玉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一下子就砸了这么多的钱出去。想了一想,他不解地问道:“佟掌柜的就这么对我有信心?知道我能打通匈奴那条线么?” “你有本事我当然知道,可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便将铁多雄摆平。只不过我现在已不得不如此做了。”看了看杜远,佟湘玉继续说道:“我那些手下天天想着复国,却对当今天下大势一无所觉。如今虽然蜀地还有些前金的残余,关外匈奴势力也不小,但明皇施政稳妥,天下民心思定,我们已经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你不也是正看出了这一点,这才拉吴宇林为你效力么?” 杜远脸一红,不敢接口。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如今反倒希望这班子手下能有些事做,不至于跟着我受穷。虽然我们从宫中逃出来的时候也卷了不少的钱,不过他们却认为这是复国的资金,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愿用一分一毫于自己身上。所以,我希望和你合作,也是想着能够将我们这个团体打散,融入到正气山庄里来。” 杜远垂下眉毛,沉思了半晌,才摇摇头说道:“这事不好办。” “要好办我能找你办吗?”佟湘玉白了杜远一眼,说道:“你既有能力,心眼也不差,把这些人交到你手上我才放心。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我想他们会慢慢淡了复国的心的。” “谈何容易,复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种信念,用区区钱财是很难动摇他们的。除非……用一种新的信念来代替。” 佟湘玉一挑眉毛,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你说用停止内战,共御外辱这个说法如何?” 杜远冲她一挑大拇哥,赞道:“佟大掌柜真是玲珑心思,我方才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杜远这话倒是真心赞赏,他曾经也见过不少的所谓女强人之类的角色。只不过那些人却大多是凭着自己的姿色先闯出一条路之后才慢慢崭露头角。像佟湘玉这样心思敏捷,又洁身自好,对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有这么充分清醒的认识,并且这么的勇决果断的女子还真是从没见过。 佟湘玉对他的马屁却不以为然,伸了个懒腰,下了逐客令:“听说那中了毒的女子正是你的女人,你不想去看她如何解毒,却反而在这与我瞎扯,可见男人些都是负心薄义的家伙。好了,我要睡了,您请自便吧。” 杜远听她如此一说,脸上便辣辣的有些挂不住了,赶忙起身拱手告辞。其实他倒不是不挂心李若冰,只不过他下意识地不敢面对万一失败后的结果,所以他才留下与佟湘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这瞎聊。 此时既已没有了借口,任他如何不情愿,他也必须去面对这成败的后果。杜远一路疾行,不一会便来到了卓非凡的风云阁边上。 刚把手搭到门边,杜远不禁陡起一阵慌乱,心里似有千万只巨鼓在砰砰敲响,好久才按捺住那种慌乱的感觉,杜远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卓非凡听到门响,回头一看。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发现对方的脸色都如白纸一样的苍白。 卓非凡拿着冰精石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杜远走过去,握住卓非凡的手,嘶哑着嗓子说道:“开始吧。”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何时竟变得如此沙哑了。 卓非凡深深地凝望杜远,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冰精石内含的能量强大,如果此次施法有误,必会彻底破坏若冰体内生机,到时候恐怕你就是想把若冰变成一个吸血鬼也不成了。” 杜远板着脸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开始吧。” 卓非凡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轻轻地撬开李若冰紧闭的牙关,将冰精石放入她的口中。一手拈个道诀,口中默颂咒法,一道白光飞快地聚向他右手的食中二指。 一道汗水从卓非凡的额前涔涔流下,卓非凡低喝一声,手指疾点向李若冰的前额,白光在她的前额一闪而没。李若冰的身上开始颤抖了起来,一张脸上原来还有点血色,此时却变得又青又白。 杜远咬着牙握着拳,立在原地不动,面色紧张地看着卓非凡的一举一动,混不知他尖利的指甲已经划破了他的掌心。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一滴滴地溅落在地上。 此时李若冰的面色越来越白,发丝上隐约可见有冰霜凝结,从她身上发出的丝丝寒气将整间房子都充满了。卓非凡一咬牙,伸出两指又将她口中的冰精石取了出来,往天上一抛。那块圆圆的小石头浮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动着,却不落下。 卓非凡左手一扬,数十道符从他手上洒出。只听他低喝一声,数十道符一起在空中燃烧起来,缕缕青烟随着卓非凡的手势团团围住了那颗浮在半空中的冰精石。 那冰精石突然暴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屋中的寒气再盛了三分,几十道青烟居然无法包住那粒小小的石子,只能围在它身边打着转。 卓非凡身形一晃,人已摇摇欲坠,但依然还在勉力支撑着又洒出一把符,直接抛向那粒冰精石,将它包在中央后再呼地一下熊熊燃烧了起来,冰精石在空中晃了一晃,终于认命地停了下来。卓非凡未及等火熄灭,便伸出两指拈住冰精石,将它又放入了李若冰的口中。 此时屋内一时寒气大盛,一道道冰霜在李若冰的皮肤上出现又迅速钻入了她的体内消失不见,慢慢的李若冰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但面色却依然如常。 卓非凡这才嘘了一口气,抹抹头上的冷汗,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下。 杜远连忙从后面搀住了他,一叠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若冰没事吧。” 卓非凡道:“现在是没有什么事了,这冰精石本是皇室贵族在下葬时含在口中用的,用处是可以保持千年容颜不朽。不过这冰精石所含的能量实在太大,将它含入口中寒气会在倾刻间侵蚀五脏六腑,若是用在死人身上倒也无妨,可若冰尚有一口气在。所以我只能先压制住它本身的寒意,这才能给若冰用。可即便如此,以我现在的功力,顶天也只能压制五年。所以五年内,咱们一定得想办法找到解毒的方法。” “五年?”杜远浑身一震,随即又冷静了下来:“五年也不算太短了,有了这五年的时间,我便是踏遍天下,也一定会为若冰找到解毒良方。” 卓非凡摇摇头道:“用不着踏遍天下,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壮大正气山庄,只要我们有钱有势之后,自然有人为我们找寻灵药良方。这总比咱们单枪匹马的去四下搜寻要快得多。” “不错,现在正气山庄虽一时之间没有了外患,但内忧依然不少。整合各个山头的人马、整编部队、发展各项新技术、打通走私线路都需要下大心力才能办得成的。而且东疆地方豪强极多,看见我们赚钱他们必然眼红跟我们下绊子,这些人也不可不虑。还有那个铁多雄也不是吃素的主,以后跟他打交道还得多多小心。不过……”杜远握着卓非凡的手,傲然说道:“有我们二人联手,这些家伙又有何可惧。别说五年,我敢保证三年之内正气山庄便会成为东疆第一的地方势力。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找到救回若冰的方法的。” 第八十三章 三年之后 大明世祖二十三年的盛夏似乎格外的炎热,一过六月六,连东疆这样的北地都热得不行,天似蒸笼地似煎锅。还是上午时分,便有许多人赤条条地歪倒在大树荫下歇凉。 辽阳集的龙门客栈此时的生意便格外的好。这家客栈的前任老板娘惯会做生意,早早的挖了一个冰窖,将冬天的冰块储了起来。此时拿出,加在酸梅汤里,正是盛夏里难得的解暑饮品。只是这冰块不多,是以一日只限售二百碗。虽然价钱贵了一点,不过此时辽阳一带民间富裕,大家也尽喝得起。 何况这新上任的老板、原先客栈里的大厨宋双河虽然是初掌客栈,但做生意的手法却极其老辣。他将左右店面全部买下,打通之后重新装修过。面积比从前要大上三四倍,但他却不斤斤计较,反而将大堂设计得宽敞通风,使得这里比外头要荫凉上许多。再将上他又每日请说书先生在此说书,生意自然比起别家来要好得多。 此时那说书先生正端坐在上,口沫横飞地说起‘正气山庄威名重、二位庄主显神威’的段子。当说到“杜庄主举起一把大刀,打横劈下了匈奴首脑的首级”时,底下哄然传来一片叫好之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说书先生拈拈胡须,继续说道:“当是时,众匈奴一见首领叽哩哇啦花被杜庄主一刀砍下了脑袋,勃然大怒,一齐举着刀枪向杜庄主冲杀了过来。杜庄主微微一笑,却是夷然不惧。右手轻轻那么一挥,便砍下了十余个匈奴人的脑袋。卓庄主老远见着众匈奴蜂拥而上,拈了个道诀,天空中立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数十道巨雷劈下,将匈奴人炸得是人仰马翻。匈奴兵大惊,纷纷后退。杜庄主率一众庄丁全军从匈奴身后掩杀过去,将匈奴杀退了三百余里!” 又是一阵哄然叫好之声响起,底下一众闲汉鼓掌欢呼了起来。此时却有一人轻声哂道:“说得再神乎其神,也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地方豪强罢了。” 这人声音虽然小,但是邻桌的一个客人却耳朵尖得很。听到这人说话,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杜庄主和卓庄主为我东疆百姓做了多少好事,你这小子怎么能如此轻慢他们。” 头先说话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书生,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脸上带着一股傲气。此时见那人口气不佳,大声开口反驳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这杜远和卓非凡二人便是再能干,也不过是两个地方豪强而已,他们能有什么可夸的。” 他这一嗓子,把客栈里坐着休闲纳凉的人全都给惊动了。立时便有十几个人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其余的人也是面色不善地望向他。 那书生旁还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和一个下人,此时见那书生犯了众怒,连忙把他拉在身后,向众人拱手道:“舍弟年幼,不太懂事。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当冲撞了各位之处,还请位各位原谅。” 中年汉子忙着向人陪罪,他身后的那个书生却依然不太服气,口中兀自说道:“瞧你怕成那副样子,不就是两个山庄的庄主么?这些人定是他庄中的恶奴,才会如此的无理。” 一个老者排众而出,怒道:“小伙子,咱们虽然不是正气山庄中人,但咱们可都是讲良心的人。若不是有杜、卓二位庄主,咱们辽阳集年年都得受那些马贼、匈奴的劫掠。若不是有杜、卓二位庄主,咱们辽阳集哪有人有这些闲钱来这听说书喝酸梅汤。二位庄主待我们有如此大的恩德,我们怎能不为他出头说话。” 那中年汉子四下一扫,见周围的人显然是高矮胖瘦贫富不等,但却都对着他们怒目而视,心中不禁思量:难不成这杜、卓二人在辽阳居然真的有如此的民望么? 那书生却依然口硬:“东疆如今民生安乐、匈奴不敢来犯,这分明是皇上的恩德、是东疆总督许雄许大人的功劳。若不是他们派了边防军保护你们,靠那正气山庄区区几百号人,怎么可能护得了你们,打退得了匈奴。他们最多也不过打了几场小仗而已,却被你们以讹传讹夸大得如此厉害,你们可别受了骗了。” 听了他这话,整个客栈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书生还以为自己说得有理,不禁得意起来。却没料过了半晌突然人群中暴发出了一阵哄笑。 “东疆总督许雄?边卫军?几百号人?”那老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那许雄从上任伊始,便躲在山海关内的北平城中不敢出来。这些年除了收税的时候可以看见他派出的税丁,连一纸文告都没有发出来过。再说正气山庄又何止似你说的有几百号人,只一个无双城内便有十来万居民。杜卓二位庄主手下八千将士,哪个不是与匈奴人百战余生的好汉子。至于你说的边卫军嘛……” 那老头转头向后头吼道:“李老四,你说给这位生在皇旗下、长在蜜罐里,天天看邸报上胡说八道的宣传的书生听听。” 那李老四穿着边卫军小队正的服饰,正坐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热闹,却不料那老头突然点到了自己,一下子便涨红了脸:“陈大叔,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躲在军营里当缩头乌龟呀?你以为我愿意当这狗屁不是的边卫军啊。我考过三次正气山庄的庄丁考核,可每次都被刷了下来,我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可告诉你,前些天我已经通过了正气山庄预备役庄丁的考核,老子马上要脱了这身黑狗服,穿上绿军装啦。” 周围又是哄然一声,到处有人七嘴八舌地向那李老四道喜,还有人羡慕地向李老四询问这庄丁考核要怎么样才能过。那李老四得意洋洋地冲着四下一拱手,接受着众人的恭贺。一时之间倒把那中年汉子和小书生给拉到了一边。 那小书生咬咬嘴唇,恨恨地一跺脚,还待要再说。中年汉子却手疾眼快,一下子拉住了他。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要还是那么会给我惹事的话,我便把你送回京城。”小书生一听,努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那边喧扰了一阵,终于平息了下来,那叫陈大叔的老汉回首瞪了一眼小书生:“你都听见啦,咱们辽阳之所以在纷乱的东疆能够如此平安富庶,全靠着杜庄主和卓庄主的恩德。不说别的,当初在辽阳一地便有李、蔡、程、洪、张五大土豪,他们霸占了全辽阳八成以上的土地,肆意欺压我们这些乡民。每年的粮食都得上交他们七成五作为租子。若不是二位庄主率庄丁胁迫他们订下契约,约定每年收的租子不得超过三成五,咱们辽阳人每年冬天至少也得饿死三四百人。哪有现在这么逍遥自在,还有余钱在此喝酸梅汤。” 那中年汉子一惊:“这二人居然敢率人威胁地方士绅,他就不怕官家出面么?” “官家?在东疆这地界谁拳头大谁便是老大,整个东疆就数官家的势力最小,他们哪敢吱声。他们最多也就是派人催催税收收粮罢了,哪敢管正气山庄的闲事。再说了,那五家土豪现在恐怕睡觉也得笑醒了。其它府里的土豪士绅做梦都希望和正气山庄签约,可惜他们不在辽阳府,个个都只能瞅着那五家眼红呢。” 那小书生听到这里,又忍不住插话了:“哪有这种道理,被人逼着减租子,每年少收了那么多的钱,居然还开心得不得了。这些人不是傻了么?” 那陈大叔笑道:“他们才不傻呢。这些土豪虽然收不了那么多的租子,甚至被迫着发散了一大半土地给咱们这些穷苦人。可他们都和正气山庄的二位庄主搭上了关系,被允许承销正气山庄的货物,每年光是这一项,便顶得上他们十年租子的收益。何况这些土豪本来也就是在辽阳府威风而已,现在有了正气山庄这层关系,整个东疆都可以横着走了,有谁敢再动他们。” 看着那中年汉子疑惑的眼神,李老四插口解释道:“正气山庄的团练战力天下无双,何况杜庄主和卓庄主又十分体恤手下。若有手下丧命于其他人手下,二位庄主便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会为他报仇。三年前东疆四大马贼联手进攻正气山庄。其时杜庄主出门未归,山庄内只余卓庄主一人独木难支,被马贼攻入山庄内,幸好杜庄主及时赶回将马贼杀败。杜庄主见正气山庄被马贼们糟蹋得一塌糊涂,盛怒之下一人将数千马贼们全数斩杀,还派人捣了那些马贼的老巢。最后他更是单枪匹马追杀四大马贼之首的傅山林三千余里,直到深入匈奴腹地,才将傅山林的头颅给带了回来。从此之后,东疆境内无人敢再拈正气山庄的虎须。便是那些来打谷草的大股匈奴也多次被杜庄主击败。你说在东疆还有谁敢不给正气山庄二位庄主面子?别的不说,单是匈奴来时只要正气山庄中人不加援助袖手旁观一下,他们便得损失惨重。” 那中年汉子显是从未听人说过这些,初闻之下便呆住了,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气。他本是京城人氏,家中又是大户人家,官面上儿十分趟得开,原本是不大瞧不起这些江湖中的草莽豪杰。可听了正气山庄中人的事迹之后,却不禁起了仰慕之心。他对着陈大叔和李老四作了一个揖,道:“在下不知正气山庄二位庄主如此英雄了得,本还存了轻慢了心思。如今听二位一言,方才知草莽之中多英豪。不知二位可否过来共饮一杯,再和在下说说正气山庄二位庄主的事迹。” 陈大叔和李老四本来是不忿他们对正气山庄二位庄主的态度才出声喝斥,这时见他认了错,又有不要钱的酒请他们喝。两人相视一眼,陈大叔笑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斯文人,整天的就知道读些死书,连看报看的也是朝庭编写的专刊些胡言乱语的邸报。不知道二位庄主倒也正常。” 中年汉子笑道:“你瞧我哪点象个斯文人来着,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小生意人罢了。”李老四笑道:“你穿得虽不太华贵,可你手上用得却是檀香木扇,一双手更是又白又嫩的,一看就知道从未做过粗活!哪里又只是一个小生意人了。” “哦?哦……”中年汉子笑了起来:“这扇子是我家长辈所赐,你倒是细心得很,一眼便看出来了。说实话我家确实不算穷,不过也没有那么富裕。来来来,二位请坐,喝上一杯水酒,再和我说说那正气山庄的故事如何?” 龙门客栈的新老板,原先的大厨宋双河在二楼雅座里看着底下那一桌人正在互相谦让,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转头吩咐道:“马上报告杜、卓二位庄主,新任辽阳太守贺远山随着一个家丁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已经到了辽阳集。” 第八十四章 郡府衙门 三日之后,贺远山一行人到达了辽阳郡首府通辽县,可还没进城,这没进城仔细察看一下民生,贺远山就被自己将来要驻节的城市吓了一大跳。 站在城门口一眼望过去,只见通辽城墙不过一丈来高,而且还破败得不行,城门是两扇歪七扭八的木栅栏做的,木栅栏下方那两个一人高的破洞明显是为了方便夜间行人进出而设的,至于看守城门的兵丁那是一个都不见踪影。 见此情景,贺远山脸上一片铁青,而他的妹妹贺红梅更是乌云盖顶了。 “我不干了,我要回京城,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我亲爱的的聚宝斋呀,我可爱的宝脂楼啊,我最爱的蜀锦堂哪,我想死你们啦。我要在这鬼地方呆上一年,我就得变成乡下姑娘了。”贺红梅满脸哀愁的嘀咕起来。 “好了,你给我闭嘴吧。当初要离家出走的是你,现在闹着要回京城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哪。”贺远山平素极疼爱这个小妹,可此时心情不好,说话也重了起来。 贺红梅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要不是你们当初硬要把我嫁给什么二皇子,我至于离家出走么?害得我在京城花了三千两银子才弄到的贵妇人健身房年卡也得做废了。” 见贺红梅哭了起来,贺远山心中也有些内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在怪爹心狠么?其实若不是爹暗中放水,凭着你那点小聪明又怎逃得出贺府,又怎么能追上我的马车,我又怎么敢带着你来到这东疆。” 贺红梅依旧在抽噎着:“我才不信呢?当初二皇子来咱们家提亲的时候,爹不是高兴的哈哈大笑,大力赞同么?” “若是爹真的赞同二皇子娶你,他又怎么会不当场把亲事给定下来。若是爹真的赞同二皇子娶你,又怎么会偷偷的托我把你带来东疆。”贺远山叹息一声说道:“小妹哪,你今年也不小了,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二皇子想娶你那是想把咱们贺家拉入他的阵营,爹就算不为你的终身幸福着想,也断断不会肯在情势未明朗之前投入哪个皇子的阵营的。此次二皇子提亲,明面上他不好拒绝,只好暗地里把你送到我身边,让我来照顾你。不止是你,便是我出任辽阳太守,也是爹让我来东疆避祸,免得扯入皇位之争哪。可惜这东疆亦是情势复杂,总督许雄懦弱避战,正气山庄又势大难制。要想在辽阳开创一番事业,难哪……” “可是你昨天不是还刚刚夸过正气山庄,说他们守土为民,乃是侠之大者吗?” 贺远山冷笑一声说道:“古往今来,从未有官员喜欢辖地有势力如此之大,民望如此之好的势力出现。其实不是官员们小气,而是因为这些草莽中人性子古怪,动不动就拿刀子和人拼命,一点不懂得政治斗争的艺术,更不懂得什么叫做曲线救国、同流而不合污的道理。可这些人却又觉得自己的莽撞行动是在主持正义而不肯认错,所以他们经常会把好好的一件事给搅黄了。这正气山庄的两个庄主若肯与我合作,学那展昭一般投身公门,做我的手下与我一起共建辽阳倒还罢了,若是不肯,咱们第一个便要想办法对付他们。” 贺红梅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贺远山既然把话都说得这样透了,她哪里还能不明白。只是贺远山这一席话却又勾起她对家中老父亲的思念,于是哭得加倍响亮起来,倒让贺远山多费了好些功夫,装了半天的小丑,又丧权辱国地答应将未来三个月的官俸全部给贺红梅买衣服首饰,这才哄得她破啼为笑。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哭哭闹闹,不一会便来到郡守衙门,这三人一见郡守衙门,再次被震撼了一把。 “这、这、这就是郡守衙门?!”一向沉稳的贺远山这回说话也开始结巴了。 贺红梅看着眼前这郡守衙门,更是把眼睛瞪得溜圆,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平心而论,在这通辽城中,最有气势,装修得最好,占地面积最大的便是这郡守衙门了。只是上头写着辽阳太守衙门六个字的匾额被人扯了下来,丢在了一边,与那缺了脑袋的石狮子在大门角落处一起和光同尘。大门正上方却端端正正地挂着另一块匾,上面龙飞凤舞气势非凡地写着三个大字――飘香院。 郡府衙门口客似云来,可来往的绝不是打官司求公道的人,反而尽是些闻香而至的登徒浪子。郡府衙门口人声鼎沸,可惜站在两旁的不是手持水火棍的公差,却都是些拉客扯皮条的莺莺燕燕。难怪贺远山一行三人使劲的揉眼睛,却把眼睛都揉红了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情景,几疑自己是在一场梦中。 贺远山连忙拉住一个正欲寻芳的人问道:“请问兄台,这里便是郡府衙门么?” “是啊?” “那怎么会……” 那人会意地笑了起来:“这位老兄是初次来到通辽县吧?这郡府衙门早被飘香院收购了,连通辽县衙也在三个月前被同福客栈租去,变成了一家澡堂。几位若是找衙门办什么事的话,尽可以到申明亭去。” 贺远山先是目瞪口呆,后来就变得怒不可抑,口气开始冲了起来:“那么通辽县令到哪里去了?士曹参军到哪里去了?司徒参军、兵马都监等人又到哪里去了?” 被他扯住那人脾气却是极好,依旧是笑嘻嘻的:“这位兄台不要着急,你呆久了就知道了。东疆三郡九府二十八县的下级官员从来没有配齐过。一般被分到东疆当县令以上的官员,都比较识相的随着许雄许总督借开会的名义躲在北平城里,郡守知府之类的大官更是绝不会来东疆上任的,咱们这最多只有一些不入品的典史、县丞一类的官员。不过若有什么事,我建议兄台还是找申明亭比较好一些。衙门里的公文在咱们辽阳百姓们是不认的,只有申明亭的合同才管用。” 贺远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不知那人口里说的申明亭是个什么东西,他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何况辖地里又有正气山庄这么强势的地方豪强,所以他倒也不敢乱摆官威,当下对那人作揖陪礼,说道:“这位兄弟,在下一时情急,实在是冒犯了。只是在下找衙门的官员有急事,能否引见一下。” 那人却是个热心肠,一再向贺远山解释有什么事找衙门没用,只有申明亭才有用。害得贺远山多废了一番唇舌,那人才道:“林县丞最近考上了正气山庄的书办,已经跳槽到正气山庄去了,只有张朝龙张典史还在。就在那,努,就是那个在飘香院门口摆摊卖红薯那个。” 典史虽是一个不入流的官员,可堂堂朝庭命官居然在妓院门口卖红薯,这放在京城不缔是一个大新闻。好在贺远山等人今日受多了刺激,对此倒也不觉奇怪。反正既然郡守衙门能够变成妓院,那么区区一个典史卖卖红薯倒也自然了。 客客气气地谢过那人之后,贺远山一行人便向那张典史的摊子走了过去。 那个张典史生着一副白白胖胖的娃娃脸,说话未语先笑,若不是有人指出,这张典史在贺远山等人看来,倒和街上的一般小摊小贩没有什么区别。见他们三人走来,张朝龙还以为是照顾生意的客人,连忙招呼道:“几位老客过来尝尝,这可是正宗的红心薯,又香又甜,好吃着呢。” 贺远山唬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得张朝龙心下发毛,心想这客人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哪有人在妓院门口不进去,反而盯着一个男人使劲打量的。难不成他看上我了,可我这相貌也属中等而已,怎么会有男人看上呢? 贺远山看着张典史又是惶恐又是无助的样子,心下大痛:这大明朝的官吏何时变得如此的不堪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一辈子见过贪赃枉法的污吏,亦见过清廉如水的能员,却从未见过一个对着老百姓都会露出这般惶恐不安神色的官员,可见这大明的官吏在辽阳被正气山庄欺负得有多惨。一念至此,贺远山不禁皱起了眉头问到:“你就是通辽县的张朝龙张典史?” 听了贺远山这充满官威的一问,张朝龙的腿一软,差点没跪倒下去。 我说我姿色平平他怎么会看得上我,原来是冲着我这官员的身份来的,现在这有钱人怪癖还真不少。想通了此处,张朝龙颤声答道:“这位爷,我这典史的官位不过是从前花钱买来的,不是正经考上的。而且这官我不做已经很久了,您就放过我吧。” 张朝龙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脸上神色更是惊惶得不行。看他这副模样,贺远山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看起来这张典史虽然是还坚守在朝庭的岗位上,可他还是受了不少的苦哇,象这样宁愿卖红薯也不当逃兵,始终坚持在岗位上与万恶的黑社会做斗争的干部是多么难得的呀。 想到此处,贺远山激动地握住了张朝龙的手,颤抖地叫了一声:“同志……” 还没等他说出下面“你受苦啦”这四个字,一个大扁担已经与他的脑袋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要不是贺远山的家仆贺林眼疾手快,及时将贺远山向后一拉,又一个拐手把张朝龙击倒在了地上,恐怕贺远山便不止头破血流那么简单了。 难不成这张典史是正气山庄派来刺杀我的奸细么?贺远山的脑海中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立刻就被张朝龙的一番话给推翻了。 “我不是同志,我不是同志。告诉你,我虽然没有钱,但我有人格,有自尊。我死也不会做你们的同志的。你就不怕我到申明亭去告你么?” 贺远山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来咱们坚贞不屈的张典史是怕我们是正气山庄的爪牙呀。他乐呵呵的笑起来了,准备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嘉奖一下这个忠心大明的好典史。不过他那张笑脸在贺林悄悄地告诉他“同志”二字的新含义后,凝固在了脸上。 贺远山觉得自己受了污辱:以我这相貌堂堂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同志’呢?难不成这张朝龙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之后,已经疯了? 想到这里,贺远山板着脸使劲地往打倒在地下的张朝龙身上一踢,将公文掷到张朝龙的面前,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新任辽阳太守贺远山,你还不站起来迎接上司么?” 张朝龙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份公文,确认无误后。这才嘘了一口气,懒洋洋地站起来斜了贺远山一眼说道:“哦……你就是新任太守啊,你不躲在北平亨福,跑到这来干什么?” 第八十五章 认清形势 若是换了一个人,此时非得立刻暴跳如雷不可。可不是么,一个四品郡守被一个不入品级的典史如此轻视,这自尊心被打击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重。可贺远山此人性子沉稳,又知道此时辽阳情势复杂无比,所以他竟然还沉得住气,对张朝龙笑了一笑说道:“哦?我为什么要躲到北平城中去?” “你们这些高官不是历来如此么?” 贺远山明白了,由于政府官员长期以来的不作为,使得这张典史心中对朝庭大员存有一种根深地固的不信任情绪。 说到底,还是朝庭亏负了这些忠于职守的好公仆啊。 贺远山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笑着拉起张朝龙的手说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顺便咱们俩也好好谈谈,交交心。” 张朝龙警惕地抽回了手,说道:“喝两杯倒也没什么,交交心却不必了。不过我这两担子红薯……” “这有五两银子,便算我将这两担红薯全买了如何?” 其实两担子红薯根本值不了这么多钱,只不过贺远山看出张朝龙清贫,想补贴补贴他罢了。张朝龙接过银子,脸上却还事着犹疑之色,将银子放在嘴中一咬,确认不是假货之后,这才眉花眼笑的说道:“这位爷要到哪里喝酒,我替您带路,隔壁的杏花村酒家我有贵宾卡,到那吃饭我能替您打七折。” 贺红梅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在一旁说道:“莫不是那杏花村酒家和你有约,每带一个客人进去,便给你多少回扣吧。” 张朝龙的脸便有些红了,吱吱呜呜地说道:“咱这通辽也算是旅游景区,小的偶尔也兼职当当导游啥的……” 于是一行三人变成了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杀奔杏花村酒家去也。 那张朝龙似乎是好久没吃过饱饭了,对着一大桌的酒菜好一阵狼吞虎咽,看得贺远山又是一阵心酸不提。待张朝龙吃饱喝足,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贺远山才细细的询问起通辽的形势来。 原来自从前金道统十五年以来,东疆便陷入了无政府的状态之中,等到大明立国之后,才渐渐通过拉拢本地土豪,接收前金降军,派驻朝庭兵马等等方法掺沙子,丢石头,终于渐渐稳定了一些形势。不过到了世祖十三年秋,世祖皇帝兵败蜀中之后,再无余力对东疆进行有效的统治,东疆的形势又渐渐的崩坏了。 匈奴趁机将触手伸入东疆,不时地骚扰边境。民不聊生之下,东疆境内马贼盗匪蜂起,下级官吏纷纷卷了公款私逃,整个东疆都成了盗匪们的天下。 直到三年前,杜远和卓非凡二人在向阳坡纠集了万余人建立了正气山庄,又击败了东疆境内最大的四股马贼的围攻,这才稳定住了辽阳的局势。之后他们俩又率庄丁四处扫荡马贼盗匪,在他们的努力之下,终于还给东疆人民一个平静的天地。 张朝龙的口才不错,正气山庄的故事又惊险刺激,中间还穿插着他道听途说来的一些杜远和李若冰、卓非凡与佟湘玉不可不说的故事,将杜、卓二人描述得是神勇无比、天下无双。贺红梅立即扛不住劲了,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正到了需要偶像的年纪,这两个人凭着亦正亦邪的行事手段,刚勇果决的行事风格,特别值得加分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还很年轻英俊(真是没有天理呀),所以迅速成为了贺红梅的偶象。 “这两个人如此的年青有为,家里肯定是三妻四妾,我最讨厌这种花花公子了。”贺红梅这话明是鄙夷暗是打探,说得不动声色却又暗藏玄机,不愧是高干家庭出身。见多了政治斗争。 张朝龙却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立刻反驳道:“杜庄主重情重义,自他的恋人李若冰身中巨毒之后,便四处寻找解毒灵药,哪有心思娶妻纳妾。卓庄主更是一心向道,佟湘玉当初可是咱们辽阳郡出了名的大美人,他却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白白让佟湘玉倒追了三年都不动心。” 贺红梅心中一喜,眼光中水波荡漾:“原来这两个人不但是年少有为,还如此的重情重义,还真是难得呀。” 贺远山却从张朝龙的话中听出了破绽,他赶忙问道:“若是按你说的,此刻东疆形势已经稳定,怎么那些官员还不回到东疆来呢?” 张朝龙鄙夷的一撇嘴:“切,就那些个龌龊官员,他们有那个胆子回东疆吗?正气山庄的团练就是战斗力再强,毕竟也只有八千余人。而东疆一共有三郡九府二十八县,单靠着正气山庄的团练,再怎么也管不过来呀。所以咱们东疆三郡之内,也就是辽阳还安宁些。其他地方的仍旧有匈奴骚扰。至于辽阳府的官员嘛,他们几乎全都被正气山庄聘用了,每月干领几百两银子的薪水,又什么事都不要干。乐也乐死他们了,哪还肯当官。” 贺远山等三人相视无语,过了半晌贺远山才开口问道:“若是百姓有什么纠纷该怎么办?若是有人犯了法纪该怎么办?没有官府百姓们有谁来管,这样一来不是乱套了么?” “没有官府百姓们当然过得更好了,哪里会乱套。二位庄主协助每个县都设了申明亭,每个申明亭都有四十五名百姓们自己选出来的长老。然后再由这些长老选出每一村的村长。若是村长贪渎枉法,可以去申明亭申诉,只要查明属实,村长就会被撤职。若是申明亭也不理会,那么到了申明亭换届选举的时候你就不投原先那些长老的票就行了。这样一来,出来理事的才真正是民之公仆,哪有人敢随意枉法呢?除非他只想做一任的官。” “那么城市该怎么办?村长只能管理一个村庄而已,城市由谁来管理?难道由四十五名长老一起管理么?” “当然不是,四十五名长老中会选举出一名首席执政官,任期一年,若是他这一年做的好,第二年自然还是他做,若是做的不好,长老们便会顺应民意让他下台。卓庄主还说了,这个方法叫做市民自治。” 贺远山彻底无语了,好半天他才恨恨地一拍大腿说道:“说到底还是官吏无能,似通辽郡府驻节的这等大县,按例有三千兵马驻防。若是官吏稍有勇气,再加上将士用命,也未必不能与匈奴一拼。何须仰仗正气山庄中人。” “三千兵马?”张朝龙笑了起来:“便是辽阳一郡也没有三千兵马,最多只有几个卫所几百人意思意思的驻扎一下,匈奴来了他们还得向正气山庄求援呢?” “那么其他的士兵呢?” 张朝龙对着贺远山摇摇头,仿佛在嘲笑他的不开窍:“若是有这么多士兵,一年人吃马嚼的加上饷银得用多少银子?你以为躲在北平府里的那些个高官是靠什么钱花天酒地的?告诉你吧,整个东疆也不过五千边卫军而已,还是分散在各地的。若不是有正气山庄护着,说不准匈奴早把东疆给并吞了。” 张朝龙喝了一碗酒歇了一口气又续道:“现在东疆各地都纷纷仿照辽阳组建申明亭,各地豪强也纷纷巴结正气山庄,求他们派人训练自己手下的团练。东疆境内,已是正气山庄一家独大了。老百姓们都盼望再过几年,正气山庄能够整合全东疆的势力,彻底把匈奴人给打疼打怕。毕竟现在的东疆只有正气山庄才能对抗匈奴。” 贺远山听了先是一惊:难得这正气山庄的势力已经逐渐延伸到整个东疆了么?那再过几年等他们将东疆整合成一个整体,就算是要裂土封王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又止不住地发起愁来:这正气山庄势力如此庞大,手头上可用之人又太少,实在是难以和他们对抗。何况正气山庄的这两个庄主似乎也并不完全是普通的草莽豪杰,通过组建申明亭一事便可以看出他们的政治水准那不是一般的高。这申明亭既符合律法,又在不动声色之中抢去了辽阳的行政权利,还在老百姓心中拥有不错的声望。如此一来,便是他这个太守正式上任,怕辽阳的百姓也不会卖他的账。最后也逃不出被架空的结局。 虽然贺远山心中烦闷,不过身为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那是基本的要求。所以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拉拢起张朝龙这个通辽县最后一个官员来:“张典史似乎在通辽过得不怎么样啊,看你刚才吃饭的样子,足有三天没吃饱饭了吧。在妓院门口卖烤红薯毕竟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不如跟我一起干吧。若是干得好,日后再升上几级,当个县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张朝龙憨憨一笑,道:“这几日的确没有吃饱,不过那还不是因为贺大人您要来么?至于今后的出路,我倒是找到了一条,倒不劳贺大人费心了。” “为了我?”贺远山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为了我吃不饱饭呢?张典史说找到了出路,可又有哪一条出路比做官还要好呢?” 张朝龙又笑了,可他现在这笑容在贺远山看来却显得无比的可恶:“正气山庄二位庄主吩咐我在郡守衙门口等你,把辽阳的情势一五一十完全不带任何偏见的告诉贺太守。我为了见您,寸步不离地在衙门口守了三日,自然是饿了。至于我的出路嘛,当然是到正气山庄打工喽。杜庄主答应我,只要我能将自己对东疆的看法毫无偏见地说给大人听,那么就让我进正气山庄的一个分公司当掌柜,这可比当一个小小的典史要强多了,这年头在东疆政府官员下海可是时尚。” 贺远山等人呆若木鸡。张朝龙却又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说道:“对了,卓庄主在飘香院摆好酒菜等您呢,贺大人您去么?” 第八十六章 谈判 “少爷,咱们就这么过去么?”贺林问道。 “不过去又能怎么办?枉我还一直为咱们这一路微服私访探得不少民情而得意,想不到从一开始咱们的行踪就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贺远山沮丧地摇头说道。 贺红梅也皱起了眉头:“那么说来,咱们这一路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假的?其实正气山庄并没有那么威风吗?” “那倒也不至于,以正气山庄在东疆的权势威望来看,他们的确是做了不少好事。何况正气山庄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我们一路上所见所闻都是假的。他们最多是有所藏私,有些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他们很好的隐藏了起来罢了。那张朝龙不也说了吗?正气山庄的二位庄主让他把自己所见所闻毫无偏差的告诉我们么?我虽然不认识那杜、卓二人,不过通过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我相信他们也不屑做那没品之事,故意欺瞒我们。” 其实贺远山心中也是好奇得很,想看看这名震东疆的正气山庄二位庄主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一路跟踪自己又有什么用意。既然此时计议已定,贺远山又是果断的人,当即便准备向飘香院行去。 不过这时又出了些事情。原来依着贺远山的想法,飘香院本是个妓院,贺红梅又是个女子,此去多有不便,要将她留在此处。更何况正气山庄与自己敌友未分,也不知那卓非凡叫自己去飘香院相谈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便算是好意可如果卓非凡想做那分裂国土、数典忘祖之事,那贺远山也是万万不能够答应的。 可贺红梅一路行来听了那么多杜远与卓非凡的传奇故事,早已视这两人为自己的青春偶像,此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又哪里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何况贺红梅也有自己的理由。 “我现在身着男装,只要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是个女的。何况现在的绣本小说和折子戏里,哪本没有男装女装逛妓院的内容,你要是不带我去读者会不愿意的。再说了,你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饭馆里,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向老爹交待。” 贺远山被贺红梅痴缠得没有办法,再一想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在再三交待了她不准惹事之后,也只得带她来到了飘香院。 飘香院是一个很俗气的地方,装修布置得很俗气,姑娘长得也很俗气。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这是由于文化程度不同以及地方所处位置有关系的。若是把京城最雅致的雅琴小筑搬到辽阳,恐怕辽阳的大爷们照样不会卖帐,依他们的说法是:女人嘛,吹了烛黑呼呼的还不都一样。这雅琴小筑的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可天天要和她们谈些什么琴棋书画,花了大钱却又不让碰,真是无趣得紧。 贺远山本也以为飘香院作为通辽第一大妓院,也该有点格调才是,却没想一路所见尽是庸脂俗粉不说,还有不少人公然在大庭里与恩客打情骂俏动手动脚。这让贺远山大为后悔,深恨自己一时心软,怎么就把妹子给带到这种地方来了,以后若是学坏该怎么办? 贺红梅胆子却大,她从没见过如此场面,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左瞧右看的。她越看得起劲,贺远山便越是后悔,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能在原则问题上让步了。 不过一转过后院,便有了一种让人耳目一清的感觉。飘香院里的那些庸脂俗粉纷纷消失,四周假山小桥,流水依依,池塘上还有一架水车在缓缓转动,将一勺勺的水浇在正中那间小楼的屋顶上,然后从檐角滑落。浠浠漓漓的,似乎把那座小楼笼在一片烟雨之中。楼上挂着一副匾额,上写七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小楼一夜听春雨。 “好!” 一看到四周的景致如此宜人,贺远山忍不住赞了一个好字。再看到那架水车的精巧设计,又忍不住赞了个“好”字。最后看到那笔走龙蛇的七个大字,他连赞了三个“好”。 “好!好!好!好景致,好地方,好一笔好字。如此雅致的地方,想来主人家亦是一位妙人。” “多谢贺大人谬赞,贺大人既已到此,不如进楼共品一杯茶如何?”一个清亮的声音自楼内传出。 张朝龙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院内只留下贺远山一行三人。贺远山听主人邀请,也不客套,哈哈一笑步入了小楼。 此时还是盛夏时节,但他们三人一走入房中,立时感到一阵荫凉,原来那水车将水浇在屋顶之上,还有消暑的作用。贺远山感到浑身上下一阵舒爽。 “佳客远来,未能出门相迎,还请恕罪。不过这泡武夷山大红袍洽巧泡好,请贺大人、贺小姐过来品一品,以作在下陪罪如何?” 贺远山徇声看去,不禁全身一震。 原来楼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立于楼梯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三人。这人衣料服饰均不见有任何华贵之处,但风姿卓越,神采飞扬,偏生又态度谦和,世上纵有生花妙笔,也描绘不出此人的神韵来。 贺远山都看傻了眼,贺红梅就更是不用说了,两眼间冒出的红光让她简直似个准备强抢民女的恶霸土豪一般。幸好家仆贺林学历低,对于美丽事务不似两个读多了书的人一般感慨良多,轻轻在后咳嗽一声,这二人这才醒过神来,点头一笑上了楼。 三人默默对坐品尝,谁也不愿谁开口。 此时贺远山对卓非凡忌惮更深。他是饱学之人,知道越是大奸大恶之辈,反而越是饱读诗书,风采照人。这正气山庄行事非正非邪,所图者不知为何。便说是要裂土自治甚或是心怀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越想越是心慌,拿着杯子的手不住颤抖起来,哪有心情品茗。 另一个没有心思喝茶的是贺红梅,小姑娘心中本就崇拜英雄豪杰,此时一见之下,发现这英雄竟是如此的英俊不凡,一颗心儿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哪有心思品茗。 良久之后,卓非凡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倒希望贺大人是一个贪官,这倒还好办了。” 贺远山神情一动,问道:“卓庄主何出此言?” “若是贪官,可以用钱收买,用势强逼。只要他贪生怕死,或者是贪恋钱财,总有办法叫他就范。可清官却不同……”卓非凡顿了一顿说道:“清官总有自己的想法,可惜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未必是正确的。但清官固执,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清官却不知,他撞了南墙不打紧,却会连累得百姓受苦。” 贺远山举起杯子,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后说道:“贺某不是固执之人,不过贺某想知道两件事。” “哪两件事?” 贺远山一挑眉毛说道:“第一,二位庄主如此苦心经营,将辽阳建设得铁板一块,所为者何?” 卓非凡笑了起来:“贺大人真是个爽直的人。当初我们兄弟二人来到东疆也是形势所迫,但见到百姓屡受匈奴马贼骚扰,于心不忍,一时义愤之下出手相助,如今有这样的局面,也是我们当初所料不及的。这个说法贺大人满意么?” “不满意!如今二位庄主已经将辽阳尽入掌中,我这个太守的权利和二位根本无法相比。若是不知道二位最终想要的是什么,我无法放心与二位庄主合作。” “想要什么?”卓非凡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一开始只是想赚点小钱,有个立身之处罢了。可现在手下越来越多,他们的想法我们也需得顾及到。为了能保证我和我手下的利益,一定的权势我是需要的。不过我还想卷入朝中斗争,而且我更不想裂土封侯,做一个民族罪人。” 贺远山依然神色严峻,接着问道:“第二,听闻二位庄主还在与匈奴人做交易,将盐、铁、茶等皇上明令严控的物资卖与匈奴,这不是资敌么?还请卓庄主解释一二。” 卓非凡却是神色轻松,说道:“如果我不与匈奴人做生意,其它人便不会做么?如果没有人与匈奴人做生意,匈奴人不会抢么?现在我操纵着匈奴八成以上的盐,和七成以上的铁器市场,你说我若是现在停止了对匈奴的贩售,匈奴人会怎么样?” 贺远山低头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哈哈笑了起来:“高,二位庄主这招实在是高,远山服了。若是二位庄主现在断了对匈奴的商路,至少半年之内,匈奴人便不得不节衣缩食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两层意思。一来可以告诉匈奴人,除了抢劫还有更好的生财之道。二来我也会多卖一些奢侈之物给匈奴人,消磨他们的意志,掠抢他们的钱财。不过这所有计划,都得有两个保障才是……” 贺远山一伸手,打断了卓非凡的话:“卓庄主先莫说,让贺某猜一猜可好。这第一重保障嘛,自然是要有一定的兵力自保,省得匈奴人翻脸不认人。不过正气山庄近年来对匈奴之战是屡战屡胜,这点自然是已经有了保障了。” 说到此处,贺远山打量着卓非凡的神色。卓非凡却微笑不语,于是贺远山又接着说道:“这第二重保障,自然是需要有政府的支持,在形势有利的情况下,从潼关出兵,与正气山庄一南一北,横扫匈奴的草原,逼得匈奴人不得不停头求和,彻底打碎匈奴人的威胁。卓庄主,不知我说的可对?” 卓非凡长笑起身,对贺远山伸出了一只手:“不知现在贺大人可愿与我合作?” 贺远山亦笑着站了起来,与卓非凡两手相握:“卓庄主为国为民,守卫大明边陲三年,使得匈奴人不能寸进一步,正是我辈楷模,贺某怎会不想同二位庄主合作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贺某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第八十七章 征途上 “二条!” “碰了!一索。” “糊了!”杜远兴奋地跳了起来:“快给钱快给钱。” 孟浩然笑着说道:“杜庄主,不是你说的出征时不许赌钱么?” “是啊是啊,还真幸好有你这条禁令,不然的话,我这三个月的薪水全都要输给你了。”马如龙笑呵呵地接口道。 杜远仰天长叹:“你说我没事干嘛要下这命令,平白让我损失了那么多钱。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你们,快点快点再顶上一个头盔。” 李娟的脸便苦了下来:“杜大哥,我已经顶了四个头盔了,实在是顶不住了,能不能让我歇一歇。” 杜远义正辞严地说道:“不行,做人怎么可能言而无信,你们都少付了那么多的钱了,怎么还想着偷懒。” 古往今来很多的历史都可以证明,横征暴敛、欺压良善往往会引发起义和暴动。于是输了牌的三个人,马上结成了临时的同盟,一起反抗杜远的暴政。李娟、孟浩然和马如龙三人一起丢下头顶的钢盔,对杜远摆出一副‘我就是懒皮,你又能耐我何’的架势来。 杜远对他们三个人的无耻行为立刻进行了有理有据的有理有节的责斥,李娟等人毫不示弱,马上展开反击。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杜远这一张嘴又怎么说得过李娟他们三张嘴,于是文斗立刻变做了武斗。一时之间,大帐内鸡毛与鸭血齐飞,地图与头盔共舞,打得好不热闹。 正闹得不可开交间,门帘一挑,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杜远他们都是正气山庄的高级管理人员,同属于ceo级别。放在东疆百姓眼里,这都是些高不可攀、万家生佛一般的大人物。既然有了外人进来,这些人很自觉地停止打闹,维护起形象来了。 不过这个形象没有维护得了多久,杜远首先放松了下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佟大掌柜的来啦。我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知道我们是在打仗么?不知道这里是战场么?这兵危战险的你要出点什么事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向小卓交待。” 一听到卓非凡的名字,佟湘玉的脸便臭了:“你凭什么要给他交待,我和他算是什么关系,不过也就一普通朋友罢了,我干嘛用得着和他交待么?再说了,看看你们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上战场来着,分明是出来郊游么。” 于是杜远他们便尴尬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出现了红晕。杜远说道:“咱这不是为了让年青人出头么?所以我们这些人就放手让年青人自己干去。反正勃尔斤部也没有什么棘手人物,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佟湘玉看着杜远不说话,只是嘿嘿冷笑。 孟浩然连忙上前打圆场:“主要是这段时间山庄里的工作太忙了,咱们几个人趁着这个空档一起出来放松放松……” 佟湘玉继续不说话,继续冷笑。笑得孟浩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地退了下去。 李娟眼珠子一转,跑上前轻热地拉着佟湘玉的手,说道:“佟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呢?要不要和我们先打上几圈麻将,刚好把杜远大哥给赶下桌,他今天可是一家吃三家,再让他打下去我的脑袋起码非得顶上十七八个头盔不可。” 李娟既开了口,佟湘玉好歹还是给个几分面子,面上虽还是冷冷的,不过总算肯开口说话了:“我哪有你们那么好的福气,成天在外头忙得要死要活,可在山庄里却没有什么职衔。这倒也就罢了,想不到你们连出来郊游都不叫上我。是不是看我好说话就把我当牛马来用啊?” 佟大掌柜一发火,杜远也只能赔笑:“哪能呢,这不是恰好你不在么。要不我回去把小卓派到你那儿去帮忙,让你有机会好好跟他接触接触?” “才不要呢。那个死木头,怎么逗他也没反应,真是不好玩。算了算了,说正事吧。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准备先听哪一个?” 杜远想了想道:“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那个贺远山已经认清楚了现实,同意与我们合作了。小卓正在跟他谈合作的事宜。” “意料中事,不要说辽阳,便是整个东疆过不了两三年也都是我们的地盘,他不和我们合作还能和谁合作。再说了,要不是看上他身后的背景家世,我哪有闲功夫跟他玩这么多鬼名堂,想整倒他还是想整死他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而已。还有那个坏消息呢?” 佟湘玉的脸色似乎有一点变了,看得出这个坏消息确实是很坏:“铁多雄那边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最近送来的马匹数量越来越少,而且质量也越来越差了。不但如此,他最近还要求我们卖给他更多的盐和茶,但是用来和我们交易的不是西域各国的特产,而是用现银支付。” 杜远沉吟了一下,问道:“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京城情势还好,老皇帝虽然还是病秧秧的,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几个皇子还是在明争暗斗得厉害,不过却也不敢太过份。至于西蜀那边咱们的情报网还没有辅到那里,所以暂不知道情况。” 孟浩然的眉头皱起来了:“杜庄主你是怀疑铁多雄要对中原下手了么?可是中原情势平静,匈奴此时出兵最多不过占点小便宜而已,等大明皇帝反应过来,他非得吃个大亏不可。以铁多雄这么天姿聪慧的的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当然看得出来,所以他这次的目标不是中原,而是东疆。”杜远原地踱了几个圈,停下来说道:“铁多雄的大汗任期还有两年便要结束了,而这些年来,在我们的帮助下,匈奴四大部族已经是他扎合台部一家独大。其余三大部落,势力都大不如前。不过铁多雄现在还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使得他能够继续赖在大汗宝座上的借口。而战争无疑就是最好的借口。西域各国已经被匈奴给打怕了,匈奴要跟他们作战无疑这个对手太弱小了。弱小的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不错。”李娟接口道:“如果要牧马中原的话,在中原内乱未起的时候,又太过于苍促了,这一战十有八久是必定要输的。打起来不太合算。”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占领整个东疆是最合适的目标。一来东疆地方这么大,足够满足匈奴贵族们的胃口。二来这些年我们帮铁多雄剪除了不少对他不满的中小部落,便是其它三大部落咱们也没少招惹。除了我们正好还可以缓解民怨,让大家看清楚他铁多雄大汗是多么地爱护子民。” 佟湘玉笑了起来:“你还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以为正气山庄只有区区八千团练,纵然战斗力再强,也打不过他。” 马如龙也笑了起来:“只不过他恐怕是没有想到,我们正气山庄虽然常年只保持着八千人左右的团练。不过咱们用的是募兵制,新兵一年一轮换。所以我们现在起码可以召集两万名预备役成员。再加上与我们交好的边卫军还有我们可以掌握的东疆各势力的兵力,咱们有了三万的兵力,还怕他个鸟。铁多雄总不可能集合匈奴全部的兵力来打这一仗吧。再说匈奴虽说是人人皆兵,但人口稀少是他们的一大弱点。倾匈奴全国之力,也不过能凑出二十余万人马来。哪怕他是只来一半十万人。以我们的装备和战斗力,非让铁多雄碰一次钉子不可。” “不错,我看我们打完了这一仗,东疆的势力恰好也被我们都整合得差不多了,咱们还得感谢铁多雄,没有他的帮忙,咱们起码还得花个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办好这件事呢。” 帐蓬里的人哗啦一下子全都笑起来了。 孟浩然兴冲冲地摆开地图:“来来来,大家过来商量一下,这一仗该怎么打才好。” 众人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了。只有佟湘玉不依地直跺脚:“搞什么嘛,还以为追上你们可以好好的渡个假,谁知道又要开工。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能不能开个饭先。” 这一讨论,从日上三杆一直讨论到太阳西沉,这才把午饭连着晚饭一起吃了,然后又接着从战前的物资储备,到战后的重建家园重新又讨论了一次。开始其后在佟大掌柜的强烈建议之下,孟浩然这个工作狂(佟湘玉语)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地图,回屋睡觉去了。 看着众人回屋睡觉,杜远却不知怎么的,怎么也睡不着觉。气闷之下,他信步走出营帐。 没想到这一下就更加麻烦了。杜远现在的身份可今非夕比,正气山庄也不是当初那个在夹缝中苦苦求存的小山庄。东疆百姓皆视杜远为救命恩人,营中军士更视杜远为偶像。杜远走不到一百米,便有十几个军士立正敬礼,个别比较忠心耿耿头脑又不太灵光的军士还直嚷嚷庄主这样一人出行太不安全,非要贴身保护不可。 杜远啼笑皆非,无奈之下只得运起身法溜出了大营,这才清静了下来。终于可以躺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月亮发呆。 “我说佟掌柜佟大姐,我想静一静而已,不用成天跟在我身后转吧。”杜远眼睛也没有睁开。 “你怎么知道是我?”佟湘玉是个好奇宝宝。 “废话,按武侠小说里说的,每个人走路都有不同的习惯,而且人的身高体重不同踏在地上的声音自然有轻重,如果是熟悉的人的话自然很容易就辩认出来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当然没有这一手,不过刚才远远就看到你跟在我身后了,笨蛋!”杜远吐出嚼在嘴里的草,问道:“说吧,单独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如果你出的起价钱的话,帮你绑架小卓入洞房也不是不可能的。” 佟湘玉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找到解毒灵药的消息了。” “什么?”杜远一下子跳了起来,抓着佟湘玉的手问道:“是什么药?在哪里?” “不是药,是一只雪蜘蛛。现在在大明皇宫里面。” 第八十八章 城下之盟(上) 勃尔斤吉特手指着对面正气山庄稀稀拉拉的阵型哈哈大笑了起来:“正气山庄的杜远莫不是傻了么?居然派兵与我们在草原上野战。野战倒也罢了,居然还摆出这种七零八落的阵型来,岂不是任我匈奴铁骑一击即破么?人人都说正气山庄的杜远能攻善战,我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的手下大将多罗吉特亦笑着在一边拍马屁:“正是如此。正气山庄的团练也就是那身绿色铠甲好看些,其它也没有什么,待会我一定要抢他几件过来。那杜远小儿不过打败了我匈奴几个小部落的进攻,汉人就把他吹嘘成名将了,这次便由我勃尔斤部的铁骑来打破这个神话吧。汗王,我请求带领前锋,冲击正气山庄的队型。” 勃尔斤吉特马鞭一挥,指着对面正气山庄的人马对多罗吉特问道:“你认为要用多长时间可以将他们的阵型打乱。” 多罗吉特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很专业的给出了答案:“咱们有两万五千人,他们才四千人不到,加上阵型又疏散,要打乱他们的阵型,有五千骑兵用一柱香时间就够了,不过要是想全歼的话,还得有两支部队从两边包抄他们,这就要多费一点时间了。” “好,我就给你五千人,不必追求全歼,只要击溃他们就可以了。然后我们的大军会缓缓压上,逼着他们与他们谈判。” “为什么?如此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全歼他们,反而要与这些汉人谈判?”多罗吉特不解地问道。 勃尔斤吉特却不回答他,只是抬头仰望着天边的云彩,缓缓说道:“本来再过两年,便轮到我做整个匈奴的大汗了。可惜现在看起来,这个位子暂时是轮不到我来坐了。” 多罗吉特翻身下马,跪拜于地:“汗王,都是属下无能,累得汗王竟遭铁多雄那个小人的欺凌。” “错了,不是你无能,而是我无能。三年前,我们勃尔斤部随时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召集三万以上的铁骑,可到了现在,使劲全身解数也不过才征召了这两万五千人马。若不是这些年来我勃尔斤部在草原上的势力日益下降,铁多雄又怎么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违返上百年来的匈奴规矩,枉想成为匈奴第一个皇帝呢。”勃尔斤吉特摆摆身,深深地叹息道。 多罗吉特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接口。 沉默了一会,勃尔斤吉特又向他问道:“你可知铁多雄为何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之内,成为草原上的第一大势力。将我们其他三部远远的抛在后头?” 多罗吉特想了想,酎字逐句地谨慎答道:“那是因为铁多雄无耻,他拉拢了众多在我们庇护之下的小部落,使得他的势力逐渐增大,而我们的势力不断缩小。” “那你可知他是用什么来拉拢那些小部落呢?”这个问题显然勃尔斤吉特并没有指望多罗吉特回答,因为他很快就自己给出了答案:“很简单,他就用了三样东西。盐、铁、茶。” “盐、铁、茶?”多罗吉特反复念着这三个名词,突然间恍然大悟:“汗王是说铁多雄手上那么多的的盐、铁、茶的来源是正气山庄?” “不错!”勃尔斤吉特断然答道:“铁多雄正是和正气山庄的杜、卓二人有着秘密交易。一方面他借着正气山庄的手,不断削弱甚至消灭一些不听话的小部族,而另一方面则和他们联手大肆从中原走私贩卖大量的盐、铁、茶还有各类珍宝玉玩等等物资,这才使得铁多雄有实力收买小部族的首领。” 多罗吉特狠狠一拳打在了地面上,怒气冲冲地说道:“铁多雄这奸贼,居然和汉人一起算计我们匈奴人。汗王为什么不把他的阴谋公告大草原,联合各个汗王一起将他赶下台。” 勃尔斤吉特苦笑一声:“你当我不想么?告诉你,铁多雄做这些事虽然秘密,可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不但我知道,其他两大部的汗王也知道,可我们手上没有证据,拿什么来指证他。而且扎合台部的势力现在越来越大,又有谁肯当这个出头鸟,成为铁多雄不共戴天的死敌?” 多罗吉特把嘴张得老大,过晌才咬牙切齿地道:“既然如此,便让我率兵将这正气山庄给灭了,看他铁多雄还能和谁合作。” “不!不能消灭正气山庄!相反的,我们还不能将他们打得太惨,只要稳占上风就行了。” “汗王,为什么?这正气山庄和铁多雄勾结,我们为什么不能消灭他。” 勃尔斤吉特阴着脸道:“不为什么,只因为我需要和他们合作。” “什么?”多罗吉特张大了嘴,彻底傻了。 “看铁多雄近来的行动,我判断他要对东疆下手了。如此一来,必然和正气山庄中人产生龌龊,我正好借大胜之机把这情报卖给他们做一个人情。只要和他们拉上关系之后,便可以将盐、铁、茶的走私渠道掌握在手中。只要有了诸项物资,那么不用五年,我们也可以学着铁多雄一般崛起,到时候,哼哼……就算谈判不成,至不济也可以让正气山庄有所准备,让铁多雄多折损点兵马,削弱一下他的实力和威望。所以,这一战你必须打胜,但却又不能将他们打得太惨。我要挟着胜利之威,与正气山庄和谈,这样我们才可以赚取最多的利益。你能做到么?” 勃尔斤吉特的话语严峻,惊得多罗吉特浑身不停的颤抖,但他还是勉力止住心中恐惧,劝阻道:“汗王,不论勃尔斤部还是扎合台部,可都是长生天的子民,我们怎么可以和汉人合作,残害同胞兄弟呢?” “啪”地一声,勃尔斤吉特重重的一鞭抽在了多罗吉特的脸上,勃尔斤吉特怒道:“若不是铁多雄先勾结汉人,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若不是铁多雄一心想要破坏咱们匈奴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我又怎么会想和汉人合作。”勃尔斤吉特顿了一顿,见多罗吉特不停地叩首谢罪,心中一软,放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延续咱们匈奴人的传统而已,这样吧,我答应你,一旦咱们扳倒了铁多雄这奸贼,我也一定不会放过手上沾满了我们匈奴人鲜血的正气山庄两个庄主。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怎么样,刚才那一鞭打痛你了么?” 多罗吉特泪流满面,又磕了一个头说道:“汗王英明,多罗吉特愚笨,不懂得汗王的深意,受这一鞭也是应该的。请汗王放心,多罗吉特若是不能完成汗王的交待下来的任务,就用多罗吉特的脑袋向汗王谢罪。” 勃尔斤吉特跳下马,把多罗吉特扶了起来,温言道:“好了好了,匈奴的好汉子是不流眼泪的,快把眼泪擦干净。你要记着,你才是我最最宝贵的财富,无论任务成与不成,首先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多罗吉特又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深深地望了勃尔斤吉特一眼,突然转身上马抽出了马刀,向着匈奴军士大喊道:“匈奴的好汉子们,跟我杀汉狗去啊!” 四下里传来一片欢呼之声,匈奴人身上好战的血液一下子便沸腾起来,纷纷拔出长刀,哟嗬怪叫着向正气山庄冲了过来。 ―――――――― 另一边的小土丘上,一个青年将领放下了手上的单筒望远镜,对左右吩咐道:“这多罗吉特是勃尔斤部最能打的,咱们这次可不能放过了他。只要将他杀了,勃尔斤吉特的底气就去了一大半,杜庄主和勃尔斤吉特的谈判也更好进行了。告诉弟兄们,这一战是我们这批毕业生的初战,老前辈们也只会在我们撑不住之后才会出手。叫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别让老前辈们看我们的笑话。” 周围几人都笑了起来:“何团长你就放心吧,凭着咱们的装备,要再打不赢这一战便一起解下裤带上吊罢了,还有什么脸自称是正气山庄军校毕业生。不过何团长,你这次可指挥着整整一个旅的兵力打这一仗,若是打得好了,升职加薪是肯定的,到时候……” 何铁军笑骂道:“你们这群混蛋,成天就惦记着让我请客,还把快点回去掌握部队,匈奴人都已经上来了。要是让多罗吉特冲到了五十米内,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轰笑声中,正气山庄的年青指挥官们纷纷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 虽然刚才何铁军还和战友们说着笑话,但真看着匈奴人越冲越近,他还是止不住地将手心攥出一手的汗水。 何铁军自一年前毕业之后一直便在正气山庄的参谋部任行军参赞,虽说他成绩不错,所做的作战计划亦常受杜远的称赞,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与匈奴人作战,说心中不紧张那是假的。杜远的本意也是想让这群初出茅庐的菜鸟们长一点见识,所以大手笔的将整支部队全部交由新手来指挥,只让马如龙率着战斗力最强劲的一个骑兵团在后面警戒,只有在战事不利时才投入战场。 何铁军看着凶神恶煞的匈奴骑兵,挥舞着马刀,哟喝着冲向自己的阵地,心中默默计数着两军的距离。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五十米。 时候到了! 匈奴是祖祖辈辈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射之术天下无双。纵然以正气山庄的精锐士兵与他们比起来仍是不如,只有特种营中那些经过严酷训练的武林高手才能和他们一拼高下。跟明军相比,匈奴最大的优势有二:一是来去如风的战法,第二就是超强的箭法。一个明军的射手,用普通的四石弓,有效射程一般是八十米,而匈奴人却可以在一百二十米外准确的射中目标。 远程打击能力的不如,使得一般明军只能在箭雨的打击下艰难的作出后撤或者冒死全军进攻的两个选择。 只可惜,正气山庄的团练不同于别的什么明军,匈奴的射术再厉害,射程再远,又怎么比得上以机械之力的发出的箭矢。 看着匈奴人终于冲进了最佳射程之内,何铁军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右手猛地向下一挥,大喝道:“放箭!” 第八十九章 城下之盟(下) 正在向前冲锋的匈奴士兵们突然发现前方正气山庄的阵型中部,草皮纷纷被掀开,草丛中突然冒出了一排奇形怪状的东西,正气山庄的团练们每五人聚成一排,操纵着那神秘的武器。而最前方的团练却往前一跃,跃入了挖好的坑道之中,只冒出了一个头。 匈奴士兵还没有想通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变化,那奇怪的东西便抛出了一个个带着火花的包裹,落到了他们中间。 轰、轰、轰。 爆炸之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每一声爆炸,都带走了十余名匈奴骑兵的生命。最惨的是,他们座下的马儿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惊天动地的声音,一下子就受了惊,匈奴的进攻队型被打乱了。 “妖法!汉人有妖法!” 匈奴人纷纷叫了起来,暂时没有受到打击的匈奴人骚动起来,拔转了马头就准备后退。 多罗吉特挥刀砍死了两名准备后撤的匈奴士兵,大叫起来:“这不是妖法,那是抛石机,是汉人的武器,只要我们再往前冲一点,他们就射不到我们了。”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多罗吉特也不明白为什么抛石机抛出的石头会爆炸,但他既已答应了汗王要击溃正气山庄的部队,哪怕是再艰难,也断然没有后撤的道理。 在多罗吉特威望下,匈奴骑兵暂时稳定了下来,调整了一下攻击阵型,再次向前冲锋。 只是那抛石机的发射频率比多罗吉特预料之中的要快得多,就这么一会功夫,又有两轮炸药包抛了过来,使得匈奴人损失惨重。 多罗吉特也曾经使用过抛石机,不过抛石机在他印象中一向是笨重粗大的玩意,而且起码需要二十个人操纵,发射一次要休息了老半天。不过多罗吉特已不及细想为什么正气山庄的抛石机的发射速度有这么快,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冲溃正气山庄的部队。 匈奴的骑射之术果然是天下无双,纵然在炸药包的打击之下,已经是损失惨重,马匹惊乱,但他们仍然很快地稳住了阵脚,向正气山庄的部队发起了冲锋。 但是弥漫的硝烟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任是箭术再高超的匈奴人,也不敢保证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准确的射中目标,所以他们只好继续往前冲。 很快的,他们冲破了第一道炮火屏障,正当他们还在庆幸的时候,何铁军又下了第二道命令:“掷弹兵,前方八十米,覆盖射击。” 一个个手持掷弹筒的士兵从战壕上冒出头来,拿着一个个小圆筒,向着事先标定好的方向,冲着匈奴人发射出一个个黑乎乎的铁疙达。 这些铁疙达虽然不象那些炸药包一样响得惊天动地,但胜在数量多。抛石机不过也就二三十具,每一轮打击虽然威猛,但最多也只能抛出二三十个炸药包来,只要队形疏散一些,也伤不了多少人。但这掷弹兵可不一样,何铁军在第一线足足放了有二百名掷弹兵,每人都操纵着一具掷弹筒,所以每一轮射击都有二百枚小型手雷落在匈奴骑兵的头上,更可怕的是,这些掷弹筒的发射速度极快。一个熟练的掷弹兵,五秒钟就可以发射一枚手雷。 在这些掷弹兵的打击下,原本已经伤亡惨重的匈奴骑兵再也顶不住了,一个个拼命的往后退却,就连多罗吉特的号令也不再听从了。 多罗吉特一连斩了十多个头颅,却止不住退却的大潮。他只能够惨然一笑,带着十余个亲兵向着正气山庄的阵地,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等待他们的是改进之后的连环弩。 用新型钢材制出的连环弩,虽然少了发射霰弹的功能,但是有效射程比之前的型号大大增加,亦达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所以很快的,多罗吉特和他的亲兵们连人带马都变成了一只只刺猬。 在多罗吉特遭遇第一轮抛石机的打击的时候,勃尔斤吉特便觉得不对劲了,连忙下令大部队缓缓的向前行动,准备在前锋攻击不利的时候投入战场。 但是在右侧突然出现的一支千余人的马队让勃尔斤吉特有些进退两难了。 勃尔斤吉特唤来一个手下:“你带着五千人缠住那只马队,我率大军继续向前攻击。这只马队似乎没有那种恐怖的武器,你就算消灭不了他们,至少也能缠住他们吧。等我攻下正气山庄的主阵地之后,大军再回头收拾掉这支骑兵。” 突然,二十余辆全钢制成的轻型马车从一侧杀出,在那去骑兵队伍的后方停下。马车上迅速跳出几个士兵,拉车的马儿被他们拉走,而尾部的一个个黑乎乎的圆洞正对着勃尔斤吉特的大军。 勃尔斤吉特犹豫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敢果断的下注去搏,但那往往是他认为已经是胜券在握的时候。适才多罗吉特遭遇的打击,已经显示出正气山庄隐藏了不少的实力,而这一次,这些马车又是什么奇怪的兵器呢? 勃尔斤吉特的手紧紧的握住马刀,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的用力,已经都发白了。他明白只要他抽刀一呼,立即就可以前去救援多罗吉特的部队。但那样一来,自己的底牌就完全掀出来了,但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只是这么稍稍的一犹豫,再想去增援多罗吉特的部队却已经迟了,在掷弹兵的打击之下,只有两千多人狼狈地撤了回来,而剩下的一半人马,则在多罗吉特的带领下,葬身于炮火之中。 主阵地上的正气山庄部队,在何铁军的命令下,以散兵队型,向着勃尔斤部的主力慢慢的包抄上来。而重武器则在马车的拖拽下,跟在后面。 以五千兵力在大草原上试图包围两万骑兵,杜远的胃口倒也不小。 如果换上其他的匈奴首领,恐怕想也不想便会下令进攻。可偏偏勃尔斤吉特是一个有文化的匈奴首领。在他小的时候,他那一直对中原花花世界存着极大野心的父亲,便令人教授他汉人的文化,以他现在的学识来说,不敢讲必定能金榜高中,但混个秀才文凭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勃尔斤吉特的父亲没有想到,文化人―― 大部分的胆子都很小! 勃尔斤吉特是一个思维敏捷的人,在一般的情况下,这是个值得赞扬的优点。但在战场之上,思维过于敏捷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勃尔斤吉特的脑子里起码冒出了十来个计划。既有如何向前进攻,也有怎么向后撤退。但是他对适才正气山庄那惊天动地的新武器有着深深的忌惮,每当他想出一个计划,脑子里就会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若是正气山庄还有什么新式武器,或者那种新式武器的威力刚才并没有完全展现,那该怎么办。 人类对自己不知道的事物,往往抱着深深的恐惧感。历史上每一次新式武器的运用,最大的用途并不是它那恐怖的杀伤力,而是它给敌军士兵带来的震憾感。 所以一个很奇怪的场面出现了,五千名正气山庄的士兵,居然在草原上包围住了勃尔斤部的两万余名骑兵。 勃尔斤吉特正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如何应对这种意外的情况,正气山庄的部队突然向两边闪开,一人一马从后军冲出,马上骑手并不似一般的正气山庄士兵一样穿着绿色的铠甲,而是身着青色长衫,但那满腔豪气却不是他那一袭长衫所能掩盖,反而让他身上多了一股子儒雅的味道。 正气山庄的士兵都欢呼了起来,看这场面,勃尔斤吉特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定然就是正气山庄二位庄主之一,此次战役中他的对手――杜远。 果然马上骑士策马来到阵前,彬彬有礼的朝着勃尔斤吉特一颌首,说道:“在下正气山庄杜远,见过汗王。” 在阵地的后方,佟湘玉、李娟还有孟浩然这个文人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 “杜远这小子扮相还是蛮不错的,要是不了解他的人初一见他,还真以为他是当世豪侠呢。”说这话的是佟湘玉佟大掌柜。 李娟马上跳出来替杜远打抱不平:“佟姐姐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杜大哥虽说平时爱开玩笑了点,但是遇到关键时刻,他可从不含糊。你忘了在辽阳集上他一人独挡马贼的故事了吗?” 佟湘玉白了李娟一眼,伸了个懒腰:“罢罢罢,这话本就不该在你面前说,在你眼里,你的杜大哥什么都是好的。不过你可别忘了,在辽阳集我可也出手了,挡住马贼的可不止你杜大哥一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佟湘玉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低声对李娟说道:“怎么样,最近有进展么?你都倒追了他三年了。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不会连层纱都捅不破吧。” 李娟的脸刷地红了,不过她嘴上可不认输:“你莫说我,你不也一样么?你和卓大哥还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佟湘玉语塞,呆了半晌才道:“你以为我真喜欢那个什么卓非凡呀,不过逗着他玩玩罢了。那个死木头,谁会喜欢他。” 见两人越说越离题,孟浩然忙咳嗽了一声,提醒二位女士自己的存在,然后就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你们看这次杜庄主与勃尔斤吉特的谈判能成功么?” “当然能,这勃尔斤吉特虽然是老奸巨滑,不过他的胆子也是出了名的小。从这次他带着两万骑兵居然会被步骑各半的五千人围住,就知道他是多么的胆小了。现在他气势已沮,更是要任杜远狮子大开口了。至于能捞到多少好处,那就得看杜远的心有多黑手有多狠了。” 李娟摇摇头:“这勃尔斤吉特胆小如鼠、狡诈如狐,偏偏又脾气暴躁心气极高,我猜杜大哥下手不会太黑,不然等他回过味来,肯定会不认帐的。” 佟湘玉笑道:“杜远这人我还不了解么?他对付这种人必然会狮子大开口的。勃尔斤吉特被我们逼着订下城下之盟,不论提出多么优惠的条件他都会觉得颜面受损,事后必然反悔。与其这样,不如下手再狠一点,趁机逼得他再多出点血。这样也能让他疑神疑鬼,认为我们还有底牌未出。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给他面子,先打得服帖了再给他个甜枣就成了。” -------------- 汗一个,阿欠看了大家的书评,也觉得这一章写得不大好。纯以弓弩和炸药包的确很难打这一仗。下午再多发一章,以做弥补。 第九十章 月下偶遇 当卓非凡在通辽城与贺远山谈判完之后,风尘仆仆地赶回正气山庄时,已是夜晚,却不料正好撞见杜远坐在他房间里啃着鸡翅膀,而且还将他的房间弄得凌乱不堪。 身心俱疲的卓非凡只觉一股无名火从丹田窜出,顺着脊梁骨直冲脑门,忍不住就冲过去大骂起来:“好你个杜远,我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却在我房间里头啃起鸡翅膀来了。你要吃不会在你房间吃么?干嘛到我这里来把我这弄得乱七八糟的。你不是统兵在外么?怎么把部队丢下就溜回来了。” 杜远很老实地承认:“我的房间已经乱得插不下脚了,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所以想在你这先睡一晚上。” 见杜远还顺手用自己的枕巾擦了擦手,卓非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杜远走上前搭着卓非凡的肩膀,嘻皮笑脸地道:“干嘛这么小气呢?我这几天可也忙得团团乱转。你以为领军打仗好玩么?更何况还要和勃尔斤吉特那个老狐狸谈判,我也是累得不行哪。最后还得是怪你,没事把房间整得那么干净干啥,我也是瞧你这儿不错才来你这借住一宿的。” 看杜远这么无赖,卓非凡反而被气乐了:“这么说反倒是我的不对喽?是我把房间收拾得太整洁,这才把你给招来了是不是?” “当然就是这样喽。”杜远恬不知耻地回答道。 然后卓非凡就直接动了拳头,直接一拳就揍向了杜远的脸上。 “哎哟哎哟,放手、不是快松口……” 杜远松开牙齿,笑嘻嘻地说道:“你这拳头不如鸡翅膀好吃。” 卓非凡抱着拳头痛得呲牙咧嘴:“你他娘的属狗的呀,随便什么东西都咬么?” 杜远‘汪汪汪’地叫了几声,气得卓非凡直翻白眼。 “好了,不跟你闹了,谈正事谈正事。你和贺远山谈得怎么样。他能替咱们联系上京城么?” 卓非凡显然余怒未消,一边用仇恨的眼神地盯着杜远一边恨恨地说道:“贺远山已经答应和贺博联络了。这贺博是老皇帝的贴身心腹,应该会把这里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汇报老皇帝。这个世祖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病秧秧地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能稳得住朝政,他应该看得出来这项交易里对他的好处。” 杜远就放心了:“干了这么久这狗屁庄主,总算是可以把担子卸下来了。” 卓非凡轻‘咦’了一声:“我不是一直看你干得挺起劲么?怎么说不想干就不想干了呀?” 杜远苦笑一声:“因为责任,因为我不想再担负这个责任了。我本来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却因为若冰而不得不留在这里。可是随着正气山庄的权势越来越大,要担负的责任也越来越多,我每一个计划都得照顾到佟湘玉的利益、得照顾到早先跟随着我们的那一帮人的利益、还得照顾到正气山庄二十万庄民的利益,甚至还得为整个东疆的百姓考虑。我真的是累了。” 卓非凡默然。 杜远继续说道:“我打算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替佟湘玉争取到她应得的东西,再将若冰救醒,我就将所有的权力都放出去,舒舒服服地做一个太上皇。” 卓非凡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就我有这样的想法,想不到你与我想得一样。我还一直在斟酌着怎么和你说这番话,想不到你先说出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杜远的面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望着门外他失声叫道:“佟大掌柜,你怎么来了。” 卓非凡立马从一个小道士变身成为一名武林高手,顺手在桌上一借力,人已破窗而出,动作之流畅让陆小凤、楚留香之流自叹不如,可见这套动作他已做了不止一次,早已是熟及而流。 等到听到杜远忍俊不住发出的笑声,卓非凡才知道自己受了骗,一闪身又从窗外跳了进来:“他娘的,你别想占了我的房间,给我滚回自己房间睡觉去。” 在一百零八根暴雨梨花针外带着四十七张天雷符的欢送下,杜远抱头窜出了卓非凡的房间。 “不就是间房子么?咱正气山庄这么大的地盘,我不信就找不到一间我可以过夜的房间。” 杜远吹着口哨,逍遥自在地闲逛了起来。 “喂,那个谁谁谁,过来帮我抬一下东西。” 一声娇气里带着霸气的呼唤让杜远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去,杜远见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正叉着腰对他大呼小叫。 “你是在叫我?”杜远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在叫你难道我还叫鬼不成?”看得出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很大。 倒是有许久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和杜远说话了,杜远觉得有点新奇。哈哈一笑间,杜远走了过去,提起了两个大包裹问道:“你住在这里么?” 那小姑娘不住地抱怨起来:“不是住这还能住哪?这正气山庄环境倒是不错,就是仆役少了一点。那个卓庄主也真是的,也不帮我提提行李,真是没有风度。” 小姑娘这话倒真是冤枉了卓非凡了。不和别人比,就和杜远比起来,卓非凡确是比杜远要多了不少的绅士风度。只不过这小姑娘自小娇生惯养,再加上兄长又疼爱她,为她准备的行李大包小包的塞满了整整两马车。也难怪卓非凡一见之下头大如斗,一回山庄立刻便潜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小姑娘却没有留意杜远看到她全部行李之后脸上那震惊外带着无奈的神情,絮絮叨叨地接着数落着卓非凡:“幸好你们那位卓庄主是修道之人,若是还想结婚生子就得改改脾气了,枉他生得那么俊俏,却连一点女儿心思也不懂,我差点还把他当作偶像了呢!他再这样下去,绝不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的。” 杜远心中暗笑,这次虽然帮这小姑娘搬东西累了点儿,不过能听到有人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说卓非凡的坏话倒也值回票价了,只不知明日将这番话学说给卓非凡听的时候,卓非凡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小姑娘见杜远不接话茬,还以为他是在卓非凡的积威之下不敢接口,于是大大咧咧地一拍杜远的肩膀:“你放心吧,有什么怨气就跟我说,我是不会出卖你的。我爹是监察院御使,我哥是辽阳太守,就算是那个卓非凡知道你在背后骂他,我也可以保得住你的。” 杜远笑了:“那是,我其实也觉得那个卓庄主娘娘腔了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长得倒是蛮帅的。” “生得帅有什么用?若是不懂得疼人,也不过就是一个臭皮囊罢了。我倒是比较欣赏你们山庄的那个杜远,听说他在女友身受重伤之后,便再不与其他女子接触,虽然他也伤了无数痴情女子的心,不过这样专情的男子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杜远摸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许是因为杜庄主太忙了一些,没有空接触其他女性而已,倒也未必是因为他专情。” 一根春葱般白嫩的手指头立刻就戳到了杜远的鼻尖上:“不许你污蔑我的偶像!象杜庄主这么专一的人现在是越来越难找了。你没看见那些有点权势力的家伙,哪怕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史,就算他们娶不起二房,也是成天的在外面花天酒地么?还有一种人他们虽然自许是理学大家,绝不纳妾,但在外面的二奶也不知有多少。有不少人说你们杜庄主热血冲动,做事不懂留后路,不过我倒是欣赏杜远那敢爱敢恨的脾气。” 杜远止不住连声咳嗽了起来。当面听人把自己讲得这么好,纵然是杜远脸皮厚如城墙,在‘芳心窃喜’之余,脸上也不禁有些热了。 “怎么,你不同意我的说法么?”这种口气很明显的听出来便是威胁,再配合那小姑娘不住捏着手指的架势,很显然,杜远现在嘴里哪怕是蹦出半个‘不’字,也免不了受一顿臭揍。 于是杜远只好很实事求是地说道:“其实我也蛮佩服杜庄主的。” 小姑娘这才放松了脸皮,笑了起来:“算你识相,要是你敢不佩服杜庄主,我非得臭揍你一顿不可。” 两人一边聊着八卦,一边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杜远的刻意讨好之下,两人谈得很是投机。止不住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 于是那小姑娘就很有义气地报上了名:“我叫贺红梅,以后在正气山庄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字号,我会罩着你的。喂,闹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看你一身绫罗,在正气山庄多少也算是个白领吧?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杜远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头,你是混哪的?” 于是杜远的脸上立马挨了一个轻轻的耳刮子:“甭叫大姐头,显老了。大叔你以为现在这年代还和你们当初一样啊,大姐小姐都不是啥好听的词,现在也就那帮假模假式,明明是被老板当牛马一样压榨得不行,却死皮赖脸地非要说自己是白领的那些酸臭文人还在相互之间这么称呼着。” “那么,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姑娘想了想,小手一挥,然后很威风地叉在了腰间:“就叫我密斯特贺吧,这样称呼有点儿西秦贵族的味道。” 杜远于是很绅士地对着小姑娘一躬身:“很荣幸在这个美丽的夜晚认识你,比夜色更加美丽的密斯特贺。” 小姑娘扬着下巴毫不羞愧地接受了杜远的恭维:“想不到你年纪虽然不小了,但还是蛮能跟上潮流的嘛。对了,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杜远,是这个山庄的庄主。” 第九十一章 民主生活会 一般来说,正气山庄是个比较民主的单位,在这个地方,有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都会召开一个全体高级管理人员会议,在经过大家讨论之后,然后才会进行决策。当然,杜远铁了心要推行下去的决策除外。 正气山庄的会议和大明其他地方的会议并没有什么不同,桌子上一样摆着沏得浓香的茶片,一样放着一叠一叠的会议背景材料,在会前会后平时那些衣冠楚楚的高层们互相开着低俗的玩笑,结束之后还能领上一笔会务费。 孟浩然低声和马如龙开着颜色浓重的玩笑,而李娟则红着脸拿着一大叠会议资料使劲地敲打着费老头的脑袋,显然这个费老头一不小心招惹了小魔女。吴宇林与王胡子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热闹。当杜远和卓非凡走进会议室看见这一幕鸡飞狗跳的场景之后,都是眉头一皱。 咳、咳、咳。 在杜远三声咳嗽之后,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杜远威严的四下环视了一眼,于是一众在东疆威风凛凛的大人物们都不自觉间挺直了腰杆。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蔓妙的身姿带着一阵香风闪了进来:“对不起啊,我又来晚了。” 于是杜远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杜远的确很生气,可眼前这位主不但不是他能发火的对象,反而还得陪上笑脸:“佟大掌柜的,您来啦?快坐、快坐。” 佟湘玉却是蹬了鼻子就上脸的人,她理也不理专门站起身殷勤地为她拉开凳子的杜远,却反而走到了坐在卓非凡旁边的孟浩然身边,只拿眼冷冷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被她那眼神一瞅,孟浩然便觉得有如芒刺在背,屁股开始不安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最后只得仰着脸打了个哈哈:“呀,你看看我,做个位子都坐错了,我坐下首,我坐下首。”说完他拿同情的眼光扫了卓非凡一眼:兄弟,不是老哥不帮忙,实在是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了啊。 佟湘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孟浩然刚刚让出的凳子上,接着卓非凡便开始不安地扭来扭去了。 若是现在有谁把笔掉到了桌下,在趁着捡笔的空当,便可以发现佟湘玉露出了露出了如玉一般晶莹的小腿,正挨着卓非凡的腿磨来磨去。 卓非凡悲哀的发现,什么兄弟情谊,什么战友之情,全都是狗屁不是的东西。在恶势力面前,眼前这帮与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同事,一个个不是抬头仰望星空就是低头数蚂蚁,便没有一个人有为他出头的打算。卓非凡敢怒不敢言,只好左闪右避,奈何佟大掌柜死缠烂打紧追不放,不但小腿紧贴着卓非凡的小腿,而且还要更得寸进尺,她的一只小手也似乎在无意之间放在了卓非凡的大腿这上。 卓非凡只好把哀求的目光转到了杜远身上,杜远却神色自若的扭过了头。 “好了好了,开始谈正事了。”杜远敲敲桌子,硬着心肠不理会卓非凡那求援的目光,说道:“这一段时期以来,在咱们大家一起的努力之下,正气山庄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各项业务都蒸蒸日上,我对现在的形势非常地满意,同时也在这里谢谢大家所付出的努力……” “但是――” 在坐的正气山庄高层干部显然很熟悉杜远的套路,不约而同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 杜远就觉得很没面子,气鼓鼓地拿着眼睛当机关枪使,一个劲地朝着高层干部的脸猛扫。 佟湘玉风情万种地一挽头发,一缕秀发便扫过了卓非凡的鼻尖,一股淡雅地香气冲进了他的鼻子,卓非凡皱皱眉头,佟湘玉却恍若未觉:“大家的时间都很紧,我还忙着要去购物呢,你就接着说‘但是’吧。” 杜远不敢开罪这位大股东,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恶气,接着说道:“但是――” 会议室里低低的笑声连成了一片。 杜远不得不又停下来,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把笑声压了下去,他这才接着说道:“但是,还有很多的工作我们是还没有做到十全十美滴~~咱们正气山庄的隐患还是很多滴~~最最主要的是,还是有很多同事,没有把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中来。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同志们啊……” 急着去购物的佟大小姐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杜远立马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又引起了一阵低笑。 杜远威严扫地,但却又不敢发火,只得干笑两声:“下面我们接着谈谈具体的工作。先从吴宇林开始。” 吴宇林心中暗骂:娘的,还不是因为我是佟掌柜的人,所以一肚子邪火就朝我身上撒了,有本事找咱们掌柜的出气去呀。 想是这么想,不过就象杜远得罪不起佟湘玉一样,吴宇林也同样得罪不起杜远。所以他微微垂下了头,表现出了认罪的态度。 “吴宇林哪,你手下的那些青楼档次实在是太低了,进去消费的都是一样市井之徒。所以你最近传回来的消息价值越来越低了,你是怎么主持情报网的?你就以为我撤不了你的职么?”杜远义正辞严地官报私仇。 杜远骂起人来官威十足,吴宇林也不禁心中惴惴,不过他在接获了老主子一个眼神之后,腰杆立马挺直了,硬梆梆地反驳道:“杜庄主,您这话可不对。当初你才给了我两个铜板的启动经费。咱们的青楼情报网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还是我把我毕生的积蓄都垫了上去,又咬着牙借了不少的高利贷才办起来的。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说要尽快把情报网铺出去所以我才把回笼的资金一连开了那么多家连锁店,我觉得这责任不在我。” 杜远今天已经被削了那么多的面子,哪肯再受吴宇林的数落,当下便狞笑了起来:“吴总管莫不是以为我真的治不了你么?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送到荷花姐那里。告诉荷花姐,今天晚上这个人是他的了。” 吴宇林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赶紧把求援地目光转向了老主子,却见佟湘玉对了他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上天知文下懂唇语的吴宇林一下看懂了那几个口型的意思:笨蛋,我刚才那眼神是叫你不要惹他。 吴宇林绝望地大叫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做,我为山庄出过力,我为人民流过血……” 看着吴宇林被两个壮汉拉走,兔死狐悲的心情一下子弥漫在了众人的心头,一个个都耸拉着脸不敢再开口,免得被杜远抓到什么把柄,把火气泄到了自己的身上。 杜远看着沉默不语地众人,心中大为满意:这才象个开会的样子么。 心中是这样想,可杜远脸上没有半点满意的模样,反而更加阴沉了起来:“接下来我们说说孟浩然。” 孟浩然心里一哆嗦,赶快站了起来,杜远的手向下虚压了一下,示意他坐下:“老孟你是怎么回事,最近山庄的行政管理越来越疏懒了。” 杜远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纸,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你看看,这些小广告都塞到我门缝里来了。正气山庄在咱们开辟的三个城镇里是重地,而正气堡更是重中之重,你这安全保卫工作是怎么做的?” 孟浩然心里叫起了撞天屈:要不是你说要亲民,非要把正气堡当作旅游景点来开发,至于有人到你的门前塞小广告么?再说了,这安全保卫工作是李娟与费正彬的事,你怎么骂起我来了?还不是因为这两人一个是你老婆认的干妹子,一个是江湖上弟子众多的老侠客,你不好意思骂他们俩便拿我来出气。 前车之鉴不远,孟浩然哪敢反驳,只得连声称是,不住口地检讨自己让灯红酒绿迷了眼,被一时的安逸景象迷惑住了,放松了自己,这才使得贼子们有机可乘。从今以后一定要加强警惕云云。 马如龙看着孟浩然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冷笑:这狗日的上次与庄主打牌,居然糊了一把清一色,还能不挨骂么? 马如龙的眼睛顺便往杜远掏出来的小广告上一斜,冷汗立马从他额头上冒出来了。原来这小广告上赫然写着:正气山庄老军医,包治花柳梅毒诸般疑难杂症。于是分管山庄团练建设的马如龙立时回忆起上一次与杜远喝酒,喝疯了之后抢到了桌上最后一块鸡屁股的往事。 果然,杜远骂完了孟浩然之后,接着将矛头对准了马如龙:“马如龙你是怎么管团练的,这个老军医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是团练里的军医,你为什么让他出来搞这名堂?如果他是假冒的,你为什么不能早日发现,及时地取缔他!嗯?” 马如龙于是便仿着孟浩然的样子,及时地站起身,好一阵的自我检讨。 杜远心满意足地摸摸下巴,巡视了一遍在坐的各位,心里盘算着下一个拿谁开刀。 李娟? 不行,不看僧面也得看若冰的佛面吧。 费老头? 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人总得尊老爱幼吧。 王胡子? 也不行,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王胡子干得确实是不懒,不说他手下的那个团被他带得有声有色,就凭着他手下那些旧部打通了南洋一带海上走私线的功劳,也不能拿他来立威。 佟湘玉? 你开什么玩笑?骂她?这不是找死么? 于是杜远只好把眼光投在了卓非凡的身上:兄弟,哥哥我要对不住你了。 其实杜远今天发威倒也不是凭着一时的好恶任性妄为,只是他还有一项明知众人要反对的计划需要施行,如果不先镇住场面,恐怕众人都要反对他了。 ‘咣’地一声,破门而入的吴宇林救了卓非凡一命。佟湘玉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惶急之色的吴宇林不满地说道:“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是天要踏下来了么?” 杜远也说道:“我不是把你交给了荷花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吴宇林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完整地吐出了一句话:“贺、贺远山,他来了……” “来就来了呗,一个小小的太守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你难道还要我们一起去迎接他不成?”杜远皱着眉头说道。 “他、他还、还带来了一只雪蜘蛛。” “什么?” 所有的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情深不寿(上) 贺远山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轻轻向杜远推了过去。 杜远和卓非凡眼中都是炽热之色,瞧也不瞧贺远山一眼,只顾盯着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盒子。 良久之后,杜远才收回了目光,将头转向了贺远山:“贺大人好快的动作,好灵通的消息。我本待还想开口让大人替我讨要这禁宫大内秘藏的雪蜘蛛,想不到大人已经送来了。” 贺远山微笑着说道:“杜庄主谬赞了,庄主对若冰小姐间的深情整个东疆都在传颂,贺某又非聋子瞎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送这雪蜘蛛并非我的功劳,而是皇上对杜庄主的厚爱。” 杜远与卓非凡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动:怪不得这老头缠绵病榻那么多年却依然能够把握朝局,这个皇帝老儿还真不可以小瞧啊。 果然,贺远山接着说道:“本官本已将与二位庄主签订的协议快马递交给皇上,可谁知我刚把奏折送出,便有宫庭供奉将此盒交与本官,并指明是要交给杜庄主的。可见皇上虽在万里之外,但却依然关心着东疆的局势。这雪蜘蛛送来得如此及时,若是在皇上接到我的密报之后才命人送来的,绝不可能到的如此之快,唯有因为皇上早得知了二位庄主在东疆的义举,想以此物奖赏二位庄主为国守卫边疆,方可能在我一到任便将此物送至此处。“ 看着贺远山不住地歌颂皇恩浩荡,一脸志得意满的神色,卓非凡想起前几日与他会面时贺远山进退失距的表现,心中暗骂道:这小子还不是因为有了大靠山,所以现在才敢对我这么说话,若是三天之前见到我,说不定你已经变成一只哈叭狗了。 杜远闭目思考了一会,忽然慢慢地说道:“皇上还让你给我们带了什么话么?” 贺远山一震,心中对杜远的评价再高了几分。他向着东南方拱拱手后说道:“杜庄主英明,皇上得知了二位庄主的义举之后十分高兴,说已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年轻有为的英雄豪杰了。所以希望二位能够去一趟京城,与皇上见见面。皇上还说了,二位只要愿意入仕,至少会给予二位庄主二品的官职,至于爵位嘛,二位庄主为国守土,又多次挫败匈奴的进攻,大扬了我大明国威,皇上已经决定封二位庄主为报国侯及忠义侯。” 杜远听至此处,心中早已明白:好一个将天下英雄纳入掌中的手段哪,等我们到了京城,落到了皇帝老儿的手心,任你在东疆有多大的权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这个姓朱的真是好算计。 杜远心里明白,可嘴上并不说破,只是故意问道:“那么贺大人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为好?” 贺远山局促地一笑,说道:“皇上虽已命二位庄主进京,但皇上毕竟远在千里的京城,对于东疆形势并不了解。昨日听卓庄主派人传话说,现在铁多雄对东疆的进攻在即,这东疆哪里离得了二位庄主。不如由我上书皇上,细说当前形势,将二位庄主的行期向后推迟几个月。这封奏折只当是我们三人共同上奏的,只要二位庄主在后面签个名就好了。” 贺远山显然是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子,交给了杜远:“二位庄主看看,如果没什么不妥当之处,就请签名吧。” 杜远拿过折子大略地一翻,装模作样的扫了几眼。 杜远虽不算是文盲,好歹也在大专班混过,但对这骈五驷六的八股也是看不大懂。所以他只是随便一看便递给卓非凡这小道士。 卓非凡既是道士出身,平日里也没少读过各种道门典籍,古文功底那自然是有的,他细细的读了一遍,便点点头,笑着对贺远山说道:“大人文采不凡,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便一起签名吧。”说完他当先提起毛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杜远却还要搞怪,从鸡毛掸上拔了一根鸡毛,在墨汁上沾了沾,在奏折上写了一个花式签名。 贺远山笑呵呵地收起奏折,说道:“杜庄主这签名好生奇怪,虽然不似我朝各类书法,但这用鸡毛签字,还把名字写成一朵花一样的写法倒也有趣得紧。” 说完贺远山面容一肃,接着说道:“此次铁多雄狼子野心枉想夺我大明疆土,本官虽是文人,但也知道报国守土的道理。只不知二位庄主对此役有何想法?或者说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与朝庭方面协调的,请尽管开口。无论是要钱要兵,本官绝无二话。” 杜远和卓非凡倒想不到贺远山嘴里会说出那么豪气的话来,一时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在二人异样的目光下,贺远山的脸渐渐红了:“本官也知道,东疆的官府既无钱更无人,权势比这一本地土豪尚且有所不如,不过本官的父亲在朝中还有些人脉,不知是否可以帮得上二位庄主。” 说到这里,贺远山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他也知道,铁多雄进攻东疆在即。而东疆与中原相距遥远,若是从中原调兵进入东疆的话,先不说朝中大佬能不能答应就此和匈奴人扯破脸。便是皇帝同意了这种做法,也得经过一番公文往反,朝中大佬还得讨论个半天。而且调集大批兵员的话,还得重新调整布防计划。别的不说,便光是征集一支大部队所需要的粮草,也得花上个把月的功夫才能备齐。若是真把希望寄托在朝庭的援军身上,等到援军到来,东疆早成了铁多雄馕中之物了。 只是不那么说,他又能说什么? 贺远山虽然敬佩杜远与卓非凡的能力,对他们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建立起正气山庄大加赞赏。但他还是不相信正气山庄能挡得住匈奴的全力进攻。 唉~ 贺远山心中暗叹一声,垂下了脑袋:若是匈奴再迟上三年再进攻东疆便好了,这正气山庄发展如此之快,说不定三年之后真能与匈奴人一争短长。不!哪怕匈奴人再晚来三个月,朝庭的大军便能源源不断地进入东疆,哪怕只来个三、四万人,恐怕铁多雄也不敢冒着得罪大明的风险,执意要进攻东疆吧。只是现在…… 杜远却笑了起来:“贺大人不必如此烦恼,区区铁多雄还不放在我的眼里,贺大人若要帮我,就请上书朝庭,让皇上下令潼关十万守军前出三十里便行了。” 贺远山一惊,抬头看着杜远的目光中满是震惊和不信任:“难道杜庄主已经有了破敌良策了么?只是匈奴人人皆兵,据朝庭测算,匈奴要是全部动员起来,可以凑出二十余万大军。哪怕是潼关守军替你牵制住匈奴一半的军力,进攻东疆的匈奴军总数亦不会低于十万人,难道二位庄主认为仅凭正气山庄八千团练便可以挡得住这十万大军么?” 杜远神秘地答道:“上兵伐的是谋,下兵才伐的是战。古人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才是最可取的。” 卓非凡亦笑了起来:“贺大人不必担心,只要你能说服皇上,让潼关守军前出三十里,那么东疆便能稳如泰山。” 贺远山本待再问,却被杜远一句‘军事机密’便给打发了。 于是贺远山便象一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把目光转向了卓非凡,眼中尽是哀求之色。 卓非凡有些于心不忍,稍微提点了他一句:“发动战争的往往都是期待在战争中取得巨大利益的王侯贵族,所以……” 卓非凡话未说完,便被杜远狠狠地瞪了一眼,将下面的半截话给吞了回去。 贺远山知道今日得不到什么消息了,也只好告辞而去。 他刚走出大门,卓非凡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的计划呢?有他的支持不是更好办吗?” 杜远却已抓起雪蜘蛛急不可耐地跳了起来:“你怎么还那么多废话?现在哪有功夫和贺远山闲扯淡,还不赶快去救回若冰。” 卓非凡这才省起李若冰还靠着雪蜘蛛救命,连忙也跳了起来。 心急如焚的二人一个急运道术疾行,一个横冲直撞地往前猛跑,山庄的仆役们看着二道黑影‘刷刷’从身边掠过,不禁寒毛大竖。百年之后,已成为东疆最著名旅游景点的正气山庄便有了白日见鬼的传说。这个传说给正气山庄带来的客流量与仰慕杜、卓二人,来此凭吊先贤的游客一样多。 二人一个道术通玄,一个身子强健,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了安置着李若冰的病房门外。二人一停下来,对看了一眼,止不住都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眼见大功即将告成,二人却都呆立着不动,似乎全身力气都已被抽干,谁也没有力气推开那扇大门。 这三年来,杜远与卓非凡没有少为李若冰操心,两人四下收集了不少的灵丹妙药。特别是正气山庄权势日益增大以来,几乎是每日都有人献上灵药良方。 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结果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闹得他们最后差点儿失去了信心。偏生还要对每一个献药的人好言抚慰,以做出千金买马骨的模样。若不是卓非凡死死地拉着杜远,恐怕上次出主意说‘可以以屎溺之物去毒’的那个家伙就会被当场暴跳如雷的杜远给生生掐死。 这雪蜘蛛据佟湘玉所说是海内第一解毒圣药,到底能不能去除李若冰身上经过变异的巨毒呢? 杜远和卓非凡的心里都没有底。他们更加不敢去细想的是:如果连这号称海内第一解毒圣药的雪蜘蛛都解不了李若冰的毒,那么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回李若冰的生命呢?毕竟李若冰的生命最多只能再延续半年了。 冷汗止不住从这两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家伙的额头上流下来,卓非凡强笑着拍拍杜远的肩膀:“没关系,海内灵药不行的话,咱们就乘船出海,看看海外还有没有什么灵药。听说海外有不少的仙山,说不准我们会遇到神仙呢。” 杜远感激地对卓非凡一笑,终于伸出颤抖的双手推开了那扇在他看来有千均重的房门。 ------------------- 热烈庆祝经过三天苦等,收藏从995跃至1000,今天阿欠多发一章,请各位书友若要下架本书也请高抬贵手多等两天再下架,让阿欠爽两天再说 第九十三章 情深不寿(中) 杜远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卓非凡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却见杜远伫在李若冰躺着的床前,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杜远几次欲伸手抚摩李若冰的脸颊,却又似怕惊醒了她似的,几次又将手缩了回来。 卓非凡心中轻叹一声,拍拍杜远的肩膀。 两人合作已久,彼此之间已不需太多的言语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思。杜远深深看着卓非凡,卓非凡也不多话,只是重重地点一点头,杜远脸上就露出了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便走出了房门,顺手将门关上之后,杜远也不走远,就坐在了门前台阶上闭着眼睛不动了。 此时正气山庄里与李若冰有旧的人都闻讯赶了来,见杜远这副模样,谁也不敢上前与他搭话,都远远的站着,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声。 卓非凡见大门被杜远缓缓关上,便慢慢地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若冰。死寂一样的气氛笼罩在这间屋子里,卓非凡此时方在眼里流露出沉痛和希冀的神色。 论起对李若冰的关心来,卓非凡不会比杜远少,但人们只知道杜远为李若冰所做的一切,只会盛赞杜远为李若冰忠贞不渝、不近女色,却不知卓非凡亦为了李若冰而迟迟不愿接受佟湘玉。 卓非凡对李若冰的一番深情一直都深藏在心中。在外人面前他须得表现出对杜远和李若冰兄弟似的关心,在杜远面前他须得表现象胸有成竹的医生一样坚定,可有谁知他心中的傍徨无措。 他对李若冰的关心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已经明白他的心思的杜远。他虽知杜远不会怪他,但他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谈论他是多么喜欢那个男人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女友有一件很惨忍的事。 所以他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对月长叹,而在白天人前则又恢复了他儒雅温文、从容淡定的样子。 卓非凡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李若冰,慢慢地伏下身子,轻轻在她额前一吻。 一滴眼泪淌在李若冰的脸颊上。 卓非凡笑了,他觉得这滴眼泪已经足够了。一个男人本不应该为女人流泪,何况一滴眼泪中既已能够包含着他所有的深情,又何需第二滴。 若是这次李若冰能醒来,他们之间还是一对好朋友,他还是会与李若冰谈笑风生,只是这些年他对她的满腔情怀却会似一幅已逝去的风景,只能珍藏在他的心中,此生再不会和第二个人提起。 卓非凡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地从脑子里赶了出去,眼前的李若冰还生死未仆,实在不是他自伤情怀的时刻。 定了定神,卓非凡将李若冰扶起来偎在怀中坐着,伸出左掌贴在她的后心,一股纯和的道力立即从他的手心中传出,护住了李若冰的心脉。 卓非凡伸出右手在李若冰后脑轻轻一拍,那颗冰晶石立时从她嘴里吐出,落到了地下滴溜溜地不停地打着转。卓非凡的面色随之也凝重了起来。 这三年来他为李若冰做过数十次治疗,早知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在现代社会,要冰冻人体也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当人体解冻时,因为热胀冷缩的原因,身体所有细胞会涨大,稍不留意就会冲破血管造成内出血,引发生命危险。 卓非凡不敢大意,将道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李若冰的体内,抑制着李若冰体内的各个细胞,使之涨大的步伐能变得缓慢,适应血管的扩张速度。 李若冰原本脸上一片雪白,此时渐渐地有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多了份妩媚。但卓非凡哪有空欣赏,他一边拼命地将道力输入李若冰体力,一边用空着的右手从怀中取出装着雪蜘蛛的盒子。 盒子一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蜘蛛便爬了出来。那蜘蛛似乎很有灵性,只在原地转了两三圈之后便确定了目标,顺着李若冰的腿慢慢地爬到了她的身上,最后到了她的头顶,对着伤口处吮吸了起来。 卓非凡额头上微现汗迹。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一直朝着李若冰输入道力所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紧张。他注视着那雪蜘蛛的一举一动,心中不停祈祷上苍。 只见那雪蜘蛛拼命地吮吸着李若冰伤口处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雪蜘蛛扁扁的肚子慢慢地鼓涨了起来,而李若冰脸上那因中毒而带上的淡淡的黑色也一分一分的消失。卓非凡的眼中泛发出喜悦的光采,偏生他又要在向着李若冰不停地输着道力,纵然是满心的欢喜此时亦不能高兴地叫出声。只是那颗心高兴地快要出胸腔中蹦出似的。 杜远此时正守护在门外替卓非凡护法,他虽闭上了眼睛,但耳朵可闭不上。房内虽然一片沉寂,但在他专心细查之下,仍可辩出卓非凡心跳得飞快。但他仍然不知道卓非凡是因为李若冰有救而激动还是因为雪蜘蛛失效或者李若冰有什么意外而心悸。 而他却仍是一动不动,从表面看去,若是不知情的人只道杜远现在正闭目养神而已。因为他此时全身放松,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看上去轻松得很,可在他的内心却不似面上这么古井无波。 远远站着的几个人几乎都是早期就跟随着杜远和卓非凡打江山的老人,而佟湘玉也是对杜远极其了解的。平时杜远也是个随和的性子,只有在关键时刻才爆发火一般的热情。这些人和杜远相处日久,却从未看到杜远似现在这般毫无灵性,只这样静静地枯坐着,如同一块木石一样,又象一个大德高僧正在入定。众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感觉,仿佛今日的杜远已不是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佟湘玉轻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杜远现在这样,我那天就不把雪蜘蛛说得那么神通广大包治百病了。前几次给李若冰治伤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孟浩然面带倦容,轻声喟叹道:“也是你不晓得,我曾听卓庄主隐约提过,说是以他的道术亦只能保住李姑娘五年的时间。而每次给李姑娘治病时又需要取出冰晶石,这更影响了李姑娘的身体。据卓庄主判断,若是雪蜘蛛也救不了李姑娘,则李姑娘的寿命最多只能再延续半年。” 李娟却是只把手紧紧攥着衣角,拼命咬着嘴唇不说话。小姑娘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这三年来杜远虽是仍然一直宠她爱她,但她心中清楚,杜远的这份宠爱依然是出于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怀。若是李若冰这次醒来,她对杜远的那份情丝便再无指望,这样让她又怎么舍得。可李若冰待她一直如同一个小妹妹一般,若是李若冰这次仍旧醒不过来,今后复苏的可能性就越来越低了,这样却又让她怎么忍心。 情何以堪哪…… 佟湘玉最明白李娟的心思,上前轻轻握住李娟的手,发觉她的手一片冰凉,吃惊之余便向着李娟脸上看去,竟见李娟的脸色亦是苍白的可怕,而嘴唇更被她自己咬出了丝丝的鲜血。佟湘玉这才知道李娟对杜远的爱已远远超出了一个少女对一个成熟男人迷恋的那种感情。 佟湘玉轻声温言问道:“小娟,你要不要回去先休息一下?” 李娟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动。佟湘玉能做的只有继续站在她身旁,象一根拐杖一样支撑着她。 忽然杜远站了起来。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屋内传来了两个心跳的声音,一个跳得急促,另一个跳得缓慢但坚定。杜远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站在远处围观的众人看见杜远脸上的笑容,心知有好消息,一个个都快步围了上来。 杜远心情大好之下,也顾不得他们了,只是对着房门使劲地看,似乎是可以看穿那扇房门是的。 过了不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了卓非凡那疲惫但却满带着笑意的脸。杜远冲过去一把拉住卓非凡的手:“小卓,若冰她……” 卓非凡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杜远大喜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下就冲进了房内。 果然,他看到李若冰虽然还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但脸上已经出现了丝丝红润之色。再也看不到那被冰封后那张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中毒之后隐隐泛着黑气的模样。 “她、她怎么还没醒来?”杜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卓非凡笑着说道:“哪有这么快,若冰刚刚从冰封中复苏,再加上解了毒之后身子虚弱,怎么也得过一会才能醒过来。” 杜远闻言只是搓着手笑,眼睛却一刻也不留开李若冰的脸。 李娟见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喜好还是悲好。 其他的人也都围了上来,吱吱喳喳地闹成一片,脸上尽都是喜悦之色。 突然,李若冰眉头一皱,睫毛轻轻地眨动了几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要清醒过来的前兆,都挤到了她的床前,高兴地看着她,连李娟也挤了过来,心中的不快亦化为了期盼,众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却见李若冰悠悠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她‘啊’地尖叫了一声,象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把背紧紧地贴住墙壁,眼睛警惕地瞪着周围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 杜远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地靠了过去:“若冰,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杜远啊。” 李若冰眼里突然渗出了泪水,畏惧地看着杜远,再次尖叫了起来。 卓非凡如一阵风一样从后面拔开众人冲了进来:“都让让,让我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当他看到了李若冰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不禁也呆住了。 李若冰茫然畏惧的眼神落到了卓非凡的身上,却变成了欢喜,冲上去一下子抱住了卓非凡的腰再也不肯松手了。 第九十四章 情深不寿(下) 杜远很后悔,他很后悔自己没有让王胡子在南洋找找有没有烟草的种子,以至于现在如此郁闷的时候就只有喝上两口小酒,连根烟也抽不上。 杜远是个大人物了,所谓的大人物就得在人前保持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形象,所以已经是大人物的杜某人遭了那么大的打击连在公众场合伤心难过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在带着淡淡的微笑打发走了一批批诚心慰问的、纯粹拉关系的、铁了心要看热闹的人之后,一个人来到正气堡的顶上对着月亮拿着酒杯对影成三人。 正气山庄里最了解杜远的人是卓非凡,可卓非凡却被刚刚苏醒后变得象一个小孩子一样怕生,只肯和他新近的李若冰缠得脱不开身,所以杜远觉得在这个地方喝酒很安全,至少没有会知道他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可惜在正气山庄里还有一个人,她也很了解杜远,她的名字叫佟湘玉。 佟湘玉轻轻的在杜远身边坐下,虽然她的身手象一只狸猫一样的轻盈,但是杜远还是有一种被打扰的感觉。人在失意时都是如此,失意的人总想为自己划出一个空间一个地盘,他们对闯进他们自己划出的这块地盘的人非常的厌恶,就象一只非洲狮看到了闯入他领地的同性一样厌恶。 佟湘玉不是杜远发火的好对象,杜远也没有朝什么人发火的心情,所以杜远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佟湘玉,就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佟湘玉风情万种的笑了笑:“怎么,杜大庄主居然变得这么没种了?连和我说说话都不敢么?” 杜远不理他,他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这种拙劣的激将计对他完全没有什么作用,他继续迈着大步远离这个漂亮的大掌柜。 佟湘玉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全不见了踪影:“失恋的男人不想和失恋的女人喝一杯么?” 杜远转身认真地对佟湘玉说:“我没有失恋。” 佟湘玉也很认真地对杜远说:“你比失恋还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一会,同时大笑了起来。 杜远笑着拍拍佟湘玉的肩膀,好象在拍自己的一个兄弟:“整个正气山庄也就你敢这么说我了。” 佟湘玉抹抹笑出来的泪花,嗔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庄主地盘管得越来越大,所以下属就越来越怕你,偏偏你的能力又比他们好得太多,许多计划都是你想出来的。他们现在只会敬你、畏你,怎么还能把你当朋友一样的相处。” 杜远只能苦笑:“看来人太聪明也不好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就是脱离了群众的惩罚。” 两人相视一笑,对饮了一杯。 放了酒杯,佟湘玉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远叹息一声:“若冰中毒太久,又经过五年的冰封。虽有小卓替他护持,还是失去了记忆。现在的我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那她怎么会对小卓……” 杜远叹息的声音更大了:“小卓替她解毒的时候,在她体内输入了道力护持她。二人气息相通,在若冰的眼里自然觉得小卓亲切熟悉了。” “这样也行啊?”一滴冷汗从佟湘玉的额头滴落,她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这样被抢走觉得很不甘心。 杜远拿起酒壶,又为佟湘玉的酒杯中添满了酒:“佟大老板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很洒脱的人,怎么今天的心情也不好呢?” 佟湘玉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喜欢卓非凡,一直以来都只是逗着他玩,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来取乐呢?” 杜远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用行动默认了佟湘玉的话。 “我喜欢小卓,真的喜欢。如果有一天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的话,我一定会答应的。”佟湘玉亮晶晶的眼睛里反射着月亮的光芒:“不过我虽然喜欢小卓,但我更喜欢我现在这种生活。我不愿意约束小卓,但我也不喜欢被他约束。” 杜远笑了起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有许多的女人想法和佟湘玉一模一样,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敢如此洒脱地说出口来的怕只有佟湘玉一人而已。 佟湘玉却以为杜远在讥笑她,一赌气转身就走。杜远连忙拉住了她:“佟大掌柜的,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在佩服里。这世间只许男人在家三妻四妾,在外手掌权柄,为何不能让女人独掌大权。这想法大多数女人并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不敢说出口来。便是说出了口,实际上她们在一边痛骂男人的同时,一边用着各种手段迎合男人、缠着男人,以求上位。也只有佟大掌柜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手腕这样的底气,不敢敢说出说,亦做得到执掌一方。” 见杜远连连陪罪,佟湘玉这才放过了他,重新坐了下来。只不过她眼中的目光有些散乱了:“我本来只想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小女孩,到十六岁就找个人嫁了,好生的相夫教子。可我的父亲曾经做过皇帝,他有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为了他们我也不能过上我想过的那种生活。我的确在十六岁结了婚,嫁了一个不知道爱还是不爱的人。可这个人命薄,很快就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我只好接过他手里的担子,终于成了一把手。我曾经无数次想扔下这付担子,可是却又不忍心。直到我遇见了你。” 佟湘玉自嘲地一笑:“我的眼光的确是不错,你确实帮我接过了这付重担。而且还帮他们安排得极好。可一清闲下来的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曾经想过用爱来填补我的空虚,可是结果你知道……” “对不起,你和小卓的事我真的没办法帮到你。” “不,不怪他。我后来静静地想过,以我的性子,即使和小卓结合之后,我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杜远抬头仰望夜空,很难得地从嘴里嘣出一句古诗:“此心安处是家乡!” 佟湘玉忍不住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拽文呢,想不到你念起诗来似乎也有那么几分文人的酸腐气。” 杜远看这个恶毒的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好心劝你,你不感激倒也罢了,怎么还来奚落我。” 佟湘玉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孔老夫子说过,想要去除自己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把痛苦转嫁到别人的头上。” 杜远无言以对,汗然。 佟湘玉不动声色地朝杜远的方向靠了靠:“你说我喜欢小卓吗?” 杜远点点头:“应该算喜欢吧。”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表现得那么难过吗?”佟湘玉又问。 杜远想了半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 “因为‘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情学不寿,强极则辱。”杜远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终于笑了起来,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佟湘玉:“我明白了,谢谢你。” 佟湘玉可不是吃素的主,闻言立即将她白葱似的手掌伸到杜远的鼻子下摊开,笑吟吟地道:“不用客气,付点心理咨询费就行了。不多,只要你正气山庄的一半股份。” 杜远大怒:“你他娘的以为我被爱情冲疯了头脑么?就说了几句话就要我一半的股份,你不如去抢好了。” “这可比抢要好得多,抢劫犯法。”佟湘玉神色如常,一点没有被讽刺之后暴跳如雷的样子。不过她看看明显已经快要抓狂的杜远,很明智地转换了话题:“下一步你还有什么计划?” “去草原,杀铁多雄。” “然后呢?” “然后去京城,为你争得你要的那一份东西。” 佟湘玉全身一震,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杜远:“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杜远板着脸点点头:“我和小卓在东疆早呆得烦了,一个冬天就是半年,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们。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暂时还得留在这一会,所以只能由我去跑腿了。” 佟湘玉低下头不再说话了,过了半天,她才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杜远柔和地看着她:“不用说对不起,你做的那些事若不是我允许,你也不能这么容易拉拢了这么多的人。不过你其实不用那么心急的,你我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等到我把铁多雄的事解决完之后,正气山庄就是你的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恋权,只是这正气山庄是我一手建起来的,若不将它面临的危险剔去,我实在不放心离开。” “你知道吗?跟你一起做事很有压力感。小卓还好些,可我知道你的心思一大半倒不在山庄上面,但是山庄却能在你的带领之下发展得蒸蒸日上,不到三年的功夫就雄霸了小半个东疆。”佟湘玉垂着头说道:“我很佩服你,不过我觉得或许我也能行。你知道吗?拉拢你手下的人真的很不容易,他们都觉得你是天上神仙下凡一样,我费尽心机也不过只拉了几个土豪而已。正气山庄的内部我一个人也拉拢不了,甚至包括吴宇林我也不敢跟他说明白我的心意。” 杜远拍拍佟湘玉的肩膀站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了吗?既然是朋友,就得了解朋友的脾性。你不过是好胜而已,并不是想对我不利,否则我又怎么能放心把正气山庄交给你。不过小卓和若冰我就托付给你了,请你好好的照顾他们。” 佟湘玉看着杜远渐渐远离的背影,呆了一下才叫了起来:“杜远,你去哪?” 杜远回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去杀人!” -------------------------- 不好意思啊,这两节的情节有点拖,可能有些朋友看得不太满意。昨天本想下午多发一章,但是一只罪恶地小手手无情地拉了偶们小区滴电闸,下午我会再补一章。另外在计划中,本书的主题将会在第三和第四卷展现,到时候逆兄就可以看到他们究竟寻的是什么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九十五章 那达慕 每一年夏季,在水草最丰茂、牛羊最肥壮的时节,匈奴人都会聚在一起,举行那达慕大会。在举办大会的地点,方圆数十里乃至数百里的牧民们都会赶着载着帐蓬的马车,一家老小骑着马赶着车一起参加这次盛会。 匈奴王庭一向是匈奴大汗的驻所,也是所有匈奴人的精神寄托之处。在这个地方举办的那达慕大会自然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参加。而这一届的王庭那达慕,更是因为匈奴四大部的汗王齐聚于此而显得更加的热闹。除了这四大部族以外,还有数十个依附于这四大部族的小部落首领也随着他们的主子来到了匈奴王庭。 勃尔斤吉特看着铁多雄专门为招待他们这些汗王而搭建起的金帐,轻轻‘哼’了一声:“铁多雄现在不过还是大汗而已,怎么可以违制搭建金帐。他以为他已经成了匈奴的皇帝了么?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周围的人把头都低下来了,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接口,触这位距离大汗的位置越来越远的汗王的楣头。 勃尔斤吉特只好悻悻地一甩袖子,大踏步地向金帐走去。看他那副气冲冲的样子,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都在考虑怎么在勃尔斤吉特怒打铁多雄大汗时拉住自己的汗王,以免他一时的冲动给整个部族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勃尔斤吉特还未走到金碧辉煌的金帐前,铁多雄领着其它几个人便迎了上来。于是勃尔斤吉特突然变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紧走几步冲到铁多雄面前和他热情地拥抱了起来:“我亲爱的大汗,咱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可真让我想死了。” 地下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刚才听到勃尔斤吉特骂人的手下嘴都合不拢了。只有跟在铁多雄身后的另外两大部族汗王察哈尔部的额则、还有吉尔吉部的赛音诺两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勃尔斤吉特既没有扯破脸皮冲着铁多雄破口大骂,自然不会给铁多雄翻脸的借口。也没有卑躬屈膝的奉迎,让周围人感觉他矮了铁多雄一头。而是以一个朋友一样的拥抱既向大家昭示他和铁多雄之间的平等关系,又堵住了铁多雄的嘴――他铁多雄作为一个大汗不能那么没有风度是不是? 铁多雄的反应也很快,也很快对着勃尔斤吉特来了一个熊抱:“我的老朋友,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等你可都等不及了。” 一直跟在铁多雄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大汗,作为你的手下我必须提醒你,你是一个大汗,应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你不应该和一个汗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拥抱。按例你应该站着接受汗王的朝贺。” 这一通痛骂让铁多雄觉得很高兴,他这个手下总是能在他不方便出手的时候给对手最强的一击。但他面上还是显出很不悦的表情:“大胆!勃尔斤汗王是我的老朋友,难道成了大汗连跟老朋友亲热拥抱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勃尔斤吉特看那个中年人朝着铁多雄一鞠躬静静地退了下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汗,这个人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看他虽然穿着咱们匈奴人的服饰,不过相貌却似乎长得不象个匈奴人哪。” 这些天没少吃过那个中年人的亏的额则站了出来:“哦,这个人是个汉人,也是铁多雄大汗新近收下的家臣,名字叫李思远。” “李思远?”勃尔斤吉特沉吟了一下,他没有理会额则话里十分露骨的挑拔的意味,不过他倒是注意到额则对铁多雄的称呼是‘铁多雄大汗’而不是‘大汗’,难道这个鲁莽而又胆小的额则最近有了什么大靠山么。 勃尔斤一边高速地转动着脑盘,一边嘴里还不忘着和铁多雄与额则等人开着不盐不淡的玩笑,一起走进了金帐内。 看着这在整个草原权势最大的四个大人物一起走进了金帐,正在金帐内喝酒取乐的各个小部落的首领们一起站了起来,同时欠身以手抚胸向这四个人表示出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这人还真他妈的多啊!勃尔斤吉特不禁发出了感慨。 在这个金帐里面,满满当当地坐着数十个大大小小部落的首领,还有他们的待从以及往来添酒的仆役和舞娘乐师,整个大帐里起码有数百人坐在里面。 要一下招待这么多人,看起来不建一个金帐还真是不行的。 勃尔斤吉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原本准备在今天的那达慕大会上发难,可是看见这么多的部落首领齐聚一堂,他心中暗暗开始打起鼓来:会有多少人会站在我这一边呢? 一想到此处,他心里的那只鼓便打得越来越响了。原先觉得万无一失的计划现在却让他觉得心里没底,毕竟这一铺赌了出去,丧失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以及整个部族的生存。勃尔斤吉特从一出生就见惯了匈奴人对待失败者的手段。凡是在争斗中失败的部落,最好的结局也是被逼远走他乡,慢慢的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部落,要是遇上个心狠手辣的,那么整个部落都会被打散,所有的妇儒牲口都会成为胜利者分配给站在他那一方的帮手的战利品。 百年之前一共有十八个部族共同在桑多河畔一起结盟,如今能够延续下来的也不过现在的四大部族而已。其余的十四个部族都在百年来的生存权竞争中被淘汰,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勃尔斤吉特开始犹豫了。这一场豪赌赌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而是整个部族。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可是要让他现在放弃,他又十分的不甘心。如果现在放弃了,他就得沦为铁多雄的手下,也许勃尔斤部都无法再重新崛起,大汗的宝座将再不是他所能奢望的。 最后帮助他下定决心的,不仅是匈奴人内心里潜藏的狼一样的赌性,还有赛音诺的一句话,一句小声得仅可以让他们俩听到的一句话。 “勃尔斤汗,杜庄主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勃尔斤吉特全身一震,不可致信地看着赛音诺。 赛音诺是匈奴四大部族汗王中最保守的一个,同时他也是一个种族至上主义者。他看不起除了匈奴人以外的一切种族,残忍好杀而又狡诈多智这两个特点巧妙地在他身上融为了一体。 勃尔斤吉特也曾想过,杜远不会在草原上只找他一个代言人,但他想不到另外一个杜远的帮手居然是向来看不起汉人的赛音诺。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们的合作呢? 赛音诺板着脸低声附着勃尔斤吉特的耳朵说道:“等到打下了东疆,铁多雄就要登基称皇。我被内定为左相,你是右相……” 勃尔斤吉特明白了,赛音诺本来不会把正气山庄当作自己的平等合作伙伴,但铁多雄登基称皇将打破匈奴百年来的规矩,这已经触及了一向保守的赛音诺的底线,怨不得他会和杜远合作。 再者说来,匈奴人可不同于汉人,攥在手里的实力有多少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坐上了什么左相、右相之类的位置,看起来是位高权重,实际上他们俩便不得不离开自己的部族,来到匈奴王庭做一个人质。而以铁多雄的手段,勃尔斤部和吉尔吉部如果群龙无首,他又怎么会不下手并吞掉这两个部族,以使得他扎合台部一家独大呢? 好狠毒的计策呀! 勃尔斤吉特恨恨地想道。如果这次不是与正气山庄挂上钩,自己的勃尔斤部恐怕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细细一想,勃尔斤吉特又出了一身的冷汗。铁多雄想做匈奴皇帝的心思大家都可以猜到,但把具体的时间以及登基之后分封的官职表搞到手上,可就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了。这份官职表如果也是杜远给赛音诺的话,那不是说明…… 勃尔斤吉特不敢再想下去了。 匈奴四大部族的汗王无一不是机警多智之人,也无一不是野心勃勃之辈,虽然手段不同,但牧马中原是他们共同的愿望。可是勃尔斤吉特现在惊恐地发现:一个他认为懦弱无用的民族里,居然只是随便出了一个正气山庄的庄主杜远,就可以不动身色地掌控匈奴的局势。而自己和赛音诺居然都成了他手里的一个棋子。如果等到他真的大权在握,带领匈奴人进攻中原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对于额则刚才对铁多雄隐隐透出来那不恭敬的态度,勃尔斤吉特心中也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莫不是他也和正气山庄有联系么? 勃尔斤吉特的眼睛扫过一个个正在大吃大喝,与左右谈笑风生的数十个小部落首领,心中浮出了一个想法:在这间金帐里面,到底还有多少和正气山庄勾结在一起的人呢? 铁多雄微笑着看着勃尔斤吉特在底下冥思苦想,心中却在暗暗冷笑:你们这三大部与正气山庄暗地里勾结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么?可惜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你们以为我要在打下东疆之后才登基,可我偏偏今天就要做皇帝。你们是因为我的手下都在进攻东疆所以才会来这里见我,枉想发动政变吧。可惜你们却忘了,你们的手下兵马也被我派去了潼关与明国大军对峙,而在匈奴王庭里我还有两万只对我尽忠的王庭禁卫军。哪怕你们派了再多的勇士混入了这个那达慕大会的现场,我又怕你们什么?待会只要我一登基,再将你们扣下,整个大草原就成了我的掌中之物了。 想到此处,铁多雄不禁得意起来,把眼光投向了李思远,遥遥对他一举杯。 以汉制汉这个想法还真不错。杜远啊杜远,我虽然没料到你的本领有这么大,大到居然可以联合三大部族一起与我为敌的地步。不过恐怕你也没有料到,我身边还有一个和你一样聪明的汉人在协助我。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对你起什么怜才之心了。这个李思远说得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惨忍。要怪就怪你棋差一着吧。只是不知你现在混在谁的随从队伍里,你可曾想到你成功发动叛乱的那一刻,便是你的死期。 在一片歌舞生平的掩盖下,剑拔弩张的双方都努力作出很轻松的姿态来,互相微笑着敬酒。杜远和李思远两人都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用冷静的目光注视着在作秀的匈奴贵族们。 这两个天才军师都把眼前的这些位高权重的匈奴贵族甚至还包括他们的大汗都看作了自己手中的一个个小小的棋子,开始了他们之间的博弈。 第九十六章 劝君更进一杯酒(上) 一片祥和热闹的气氛里,一个依附在察哈尔部下面的一个小部落首领站了起来。所有心怀叵测的人心中都是一震,暗叫一声:“来了!” 那个小首领大家都认得,他是土库谢部的头人,叫颜音额吉。 只见颜音额吉施施然走到宴会场中央,对着铁多雄单膝跪下,施了一个礼,说道:“尊敬的大汗,小的有重要事务禀报。” 铁多雄笑着对他虚虚一伸手,示意他站起来:“在酒场上,咱们匈奴人都是朋友,没有什么上下之分。土库谢部的头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能够帮到你的我一定不会吝啬的。说吧,你是缺牛马还是缺银子。” 额则的脸黑了下来。铁多雄这么说无疑是在当他的面拉拢依附他的部落,可他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黑着脸在一边不说话。 颜音额吉却似是感受不到铁多雄语中那么明显的拉拢之意,自顾自地说道:“我请求大汗废除盐铁茶专卖的法令。” 铁多雄不易察觉地冷笑了起来:早知道你们会拿这一点开刀了。 盐铁茶专卖的法令正是他和手下最重要的谋士李思远一起商议出来的,通过一年的时间,已经成为了铁多雄手中一件威力最巨大的武器。 盐、铁、茶三项物资是草原上匈奴人最重要的三项物资。人要长期不食用盐,就会肌肉痉挛、耳晕目眩、恶心、易疲惫乏力。可在草原上,除了零零落落的几片盐渍地外,根本没有产盐的地方。而没有了铁,匈奴人连马蹄铁都打造不出来,更不要说用于征战的马刀了。还有茶,草原人一日不可无茶。因为匈奴以食用牛羊为主,又没有种植蔬菜的习惯,所以只有用茶来助消化。可以说,这三项物资是匈奴人一日不可或缺之物。但偏偏草原不产这三项物资,只有靠着对外贸易来获得。 通过盐铁茶专卖法令,铁多雄可以将这三项物资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从而在很大的程度上掌握住各个部落的命脉,使得他们不得不服从铁多雄的命令。就算哪个部落要造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这三项物资的储备够不够,免得还没有开打,自己的部落就因为缺乏这三项物资而撑不下去了。 就以他铁多雄来说,如若不是另找到一条可以从中原源源不绝购入这三项物资的渠道,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和正气山庄翻脸。 更妙的是,通过这项法令,铁多雄可以更轻易地判断出哪个部落跟他存有二心。到于方法很简单,看看有哪个部落大量收购这三项物资就行了。 想到此处,铁多雄瞟了一眼李思远,心中对这个谋士的先知先觉料事如神感到万分满意,不过对着颜音额的时候,他却又作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土库谢部的头人,你为什么要反对这项法令。难道你不觉得自从实行这条法令以来,你们部落就再没有受到缺盐缺茶的苦恼了么?难道你不觉得由盐铁专卖司供给你们的盐、铁、茶质量比以前你们自己购买的要好得多了么?难道你不觉得从盐铁专卖司购买这些物资的时候,价钱比你们自己从汉人手上买要便宜得多了么?” 铁多雄说的这些其实也正是盐铁专卖的优势所在。当然喽,这些优势只属于臣服于他的部落,而这一点,铁多雄是不会给这些部落头人解释的。不过能当上部落头人的都不是傻子,对于这一点也都是心头雪亮。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小算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是万万不能明说的,所以铁多雄和李思远认定,这些部落头人们只能乖乖地吃下这个哑巴亏。 颜音额吉却恭恭敬敬地答道:“请大汗不要生气,颜音额吉正是为了咱们大草原才提出这项建议。” 铁多雄眉毛一扬,笑眯眯地道:“哦?那么土库谢头人为什么要提出这项建议呢?如果这项法令真的不能令咱们全体匈奴人受益,我是愿意废除的。” 铁多雄明里是在说可以商榫,但话里话外扣死了‘全体匈奴人’这五个字。这样一来,就算是在场的头人、汗王有什么小算盘,也不好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就算他们真的把自己的小算盘都说了出来,铁多雄也只会更加的高兴。因为那样一来,这些匈奴贵族就和匈奴百姓走到了对立面去了。铁多雄不介意将他们拿下,再换上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颜音额吉胸有成足地站起来,眼里含着的讥笑让铁多雄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了,但他却不能出尔反尔地在现在这种时候让颜音额吉住口不言。 “尊敬的大汗,颜音额吉之所以提出这项建议,是因为盐铁专卖司卖给我们的食盐――不!能!食!用!” 除了事先已经通过气的几个汗王和头人,坐在下面的人都被这个消息所震惊,纷纷止不住交头结耳了起来。一时现场秩序大乱。 铁多雄铁青着脸,站了起来。他已经意识到也许他走入了一个圈套之中,但他只能做着最后一搏:“颜音额吉,请你把话给讲清楚了,为什么盐铁专卖司卖给你们的食盐不能食用。你要是说不清楚,那就是诬陷,可不要怪我砍了你的脑袋。” 面对铁多雄的失态,站在下首的颜音额吉却更显得进退有度。他没有下面回答铁多雄的问题,却转身面对坐在下首的一众头人、汗王问道:“众位尊敬的头人,你们有没有发现到,自从我们用上盐铁专卖司卖给我们的食盐以来,各位头人的领地里,是不是出现了很多天生痴呆的婴儿,还有很多婴儿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死了?” 下头的议论声音更大了,头人们纷纷点头,已经有性急的头人站出来大声的问道:“是啊,咱们部落里的死婴的确越来越多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盐铁专卖司捣的鬼么?” 大草原上的生存环境本就十分的恶劣,人口正是制约着匈奴部落进一步发展的瓶径,无怪乎颜音额吉一提出这个问题,立刻就引起了轰动。就连那些已经投靠了铁多雄的部落头人,看着铁多雄的目光也有些变了。 “啪!” 铁多雄抽出弯刀,重重地斫在桌子上。狞笑着说道:“颜单额吉,部落里死婴增多是因为部落里的头人做了冒犯长生天的事,长生天惩罚他们。这又关盐铁专卖司什么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三个汗王对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都带上了一丝微笑:这铁多雄真是气昏了头了。最近一年以来,各个部落的死婴都有不少,铁多雄这么说,不是把头人们都得罪光了么? 铁多雄话一出口,也知道不妥。眼见下面的头人们脸色都变了,刚想反口安慰他们两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颜音额吉也不打算给他反口的机会,他不待铁多雄说话,已经义正辞严地接下去说道:“当然有关系,部落里现在不但是死婴增多,孕妇经常流产,而且就算是生下来也大多是痴呆儿。就算是大人也经常觉得四肢无力、容易疲乏。这一切都是因为盐铁专卖司卖给我们的食盐里面――缺碘!” “碘?碘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颜音额吉说的是‘缺点’吧。” 席上又是一片嗡嗡嗡的议论之声,颜音额吉手一抬,议论之声立即停止,在这一刻,就是铁多雄这个大汗也没有他这么大的影响力。因为这毕竟关系到一个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就算是大汗也得靠边站了。 “明国明法规定,无论海盐井盐,所有食盐里必须加碘。若有人贩卖不加碘的食盐,轻则罚款,重则坐牢。而盐铁专卖司卖给我们的食盐,不但是质量逊于海盐的井盐,而且亦示曾加碘,虽然经过一系列漂白工序之后,外表看起来比原来我们自己买的盐要洁白美观些,其实这种盐在明国是根本没有人吃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造成了我们部落里死婴增多,孕妇流产,女人们不来月经,男人则混身无力。” 铁多雄一个踉跄,险些就跌倒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杜远卖给他食盐的价格会这么低,为什么在他想撇开正气山庄,另找一个供应商会这么的容易。这分明是杜远从一开始就为他布下的一个局,他早已一脚踏入了这个陷阱。杜远只等着现在这个时机,把早已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给勒紧了。 铁多雄看着还在下头侃侃而谈的颜音额吉,心中无比痛恨:他娘的,要不是你和杜远勾结好了,就你这土豹子也知道啥子叫碘? 铁多雄把目光转向他最器重的谋士李思远,却发现李思远的脸上也是一片苍白之色,似乎也被这个消息给震得呆住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 而底下的颜音额吉却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就算在中原内地,加了碘的盐与不加碘的盐的价格也相差了三倍以上。而且现在不加碘的盐在明国已经基本禁绝。而盐铁专卖司卖给我们的盐,表面上看起来比我们原先各自买的盐要便宜一点,但是实际上,比起在中原的不加磺的盐的价格来说,盐铁专卖司却还赚了我们不少的钱。这样一个只顾着赚钱,却不顾惜着咱们匈奴人的生死的机构还设立着干嘛?” 颜音额吉的这番话,成功地挑起了各位头人的情绪。 匈奴可不象中原一样自许是什么礼仪之邦,脾气上来了可不管你是不是大汗,一个个都卷起了袖子围着铁多雄指着鼻子向他喷洒唾沫星子,非要他立即撤销盐铁专卖司不可。 最最令人发指的还是那个颜音额吉,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抓住铁多雄的领口非要他补偿什么损失。 铁多雄也不是没想过先退上一步,撤销盐铁专卖司,再随便赔点钱把这事结了就算完了。可那颜音额吉列出了一长溜的帐单,从医疗费到残疾补偿金再到精神损失费,列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出来。 铁多雄大怒,怒吼道:“哪有这么贵的价钱!你这不是想让我破产么?” 颜音额吉只用了四个字就打消了铁多雄讲价的心。他只是悠悠地说道:“人命无价!” 看着铁多雄被一群部落头人围住左一句右一句的骂,看着他那副无比狼狈地样子,几个狡滑的汗王拈着胡子相视而笑: 还想做皇帝?现在咱们先扫了你的威信,看你铁多雄现在还靠什么翻身!。 ----------------------- 同志们,吃盐要吃加碘盐。 不过就算是不吃的话……应该也没那么危险吧…… 第九十七章 劝君更进一杯酒(中) 正在铁多雄进退失距,左右为难的时候。帐蓬的门帘被一下掀开,数百个全副武装的匈奴士兵冲了进来。亮闪闪反射着寒光的马刀一下子就让所有的头人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李思远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铁多雄叩了一个头:“大汗,李思远率部救驾来迟,还请大汗恕罪。” 铁多雄努力把自己的嘴角往上跷了一下,做出和善的样子,扶起了李思远:“卿无罪。事出突然,也怨不得卿。” 表面上是一副君臣相知,和睦融洽的气氛,不过铁多雄悄声在李思远耳边说的话却充满了火药味:“你搞什么鬼名堂!你这样一来,岂不是把我逼到了部族头人的对立面上了么?你难道只为了自己的地位,就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吗?” 铁多雄话虽诛心,李思远却面无惧色,低声说道:“大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拼死一搏了。咱们汉人的先贤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些年来,您在匈奴百姓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明君。可这些头人、汗王却偏偏为了自己的私利阻挠您将匈奴带向辉煌。此时便将这一干人等统统杀了,您还拥有匈奴百姓的民心,更何况这样一来,咱们将会更容易地建设一个中央集权的体系,将您的威望和权势推到匈奴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铁多雄犹豫了一下。 毕竟一股脑将匈奴大部分头人和汗王一网打尽是一件十分让人难以下决断的事。何况这些头人、汗王还有许多亲戚故友不在现场,虽然现在将他们杀了是解气,但是比之以后要应付的麻烦,委实让铁多雄下不了决心。 李思远目光一闪,又进言道:“大汗,现在民心还在你这一边。若是放这些头人、汗王回到部落,他们定会趁机诋毁汗王。说汗王为了一已私利,置整个匈奴的利益于不顾。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但这些头人们对你离心离德,便是普通百姓也将视大汗为国贼。到了那个时候,草原虽大,却不会再有大汗的容身之处。大汗可要权衡清楚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哪。” 铁多雄的脸上阴晴不定,虽然他嘴里没说什么,手却慢慢地摸向了刀柄。 几个汗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虽然听不到李思远和铁多雄的对话,但从铁多雄的脸色上已经将铁多雄的想法觑得一二。几个人眼神一对,心中便有了主意。 额则首先跳出来说道:“大汗,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都是匈奴世世代代承袭的汗王,难道你要对我们动手么?你可知道我们虽然势力不如你,但咱们加在一起,手里好歹也有全匈奴的一半军力,真要是动起手来,谁胜谁负也不一定。” 铁多雄咬着牙冷笑起来:“一半军力又算得了什么?你们的所有部队,都被我调到潼关防范那里的明军,现在你们身边加在一起也不过有着数百名亲卫而已。实话告诉你,此次我也是中了汉人的奸计,但若是你们逼人太甚,大不了咱们便闹一个鱼死网破罢了。” 火爆脾气地赛音诺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就打,你的十万大军不也被调去攻打东疆了么?现在你在王庭的军力未必比我们多多少,这金帐之内或许你人数占优,但是你就真的以为我们就带着区区百余亲卫来到王庭么?” 赛音诺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个亲卫立即弯弓搭箭。一只响着凄厉叫声的响箭刺破金帐的蓬顶,射上了天空。 外面无数摆着摊子的小贩,正与友人喝茶聊天的牧民立刻跳了起来,从隐藏处拔出刀剑,呼喝着向金帐涌来,将金帐牢牢地包围住。 形势现在是无比的复杂。 首先,是铁多雄的卫队控制了整个金帐,其中包括各个部落的头人汗王。可以说整个匈奴绝大部分的权势人物都在铁多雄的屠刀威胁之下。 可是在金帐的外面,三大汗王的暗暗带来的亲兵又将金帐围了个水泄不通。铁多雄就算是能把金帐内所有的敌人都给解决了,也还必须面对数千敌军的围攻。 现在整个情形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也不敢抢先动手向对方挑衅。 金帐里面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除了紧张的呼吸声谁也不敢说话。此时若是有一个士兵忍不住先动起手来,金帐内外必将成为一片血海。 李思远突然哈哈大声了起来。清亮的笑声震动了金帐内外,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李思远狞笑着望着各个头人、汗王,就象看着一群快要被割断喉咙的牛羊:“我本来还在头疼在杀了你们之后该如何收拾局面,该如何面对死忠于你们的亲信的反扑。想不到你们居然替我解决了烦恼。只要我把你们统统杀光,你们外面的那些士兵就会不战自乱,而你们的亲信也将统统死在这里。只要杀了你们和你们的亲信之后,整个草原将没有再反对大汗的势力。只要大汗拿下了东疆,整个匈奴将心悦诚服地跪拜在大汗的脚下。这可真是个天赐良机哪。大汗,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动手么?” “你真以为你算无遗策了么?你可知道铁多雄的十万亲军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死境?你可知道我大明王朝已经动员了三十万大军预备扫荡大草原!”一人从额则身边站了出来,含笑摘去了头上的毡帽,现出了英俊的面容。 “便算你将这里的所有人屠戳得一干二净又如何?事后光是如何剿灭各个反对势力已经足够你伤透脑筋了,你又如何抽得出兵力对付我大明的三十万大军?你若还想指望你那攻打东疆的十万亲卫军的话,我奉劝你想也不要想了。整个东疆已被我下令坚壁清野,你们的军队在东疆是完全取不到任何的补给,你们以战养战的策略已经完全失败。而你们的后勤线已被勃尔斤汗截断,你那十万大军已经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只能被困在原地乖乖地等死。你以为我会跟你打一场面的面的战争么?告诉你,我们正气山庄的部队不用出一个人,只要死守住各个关卡,就足以将你的十万大军困死在东疆了。” 看到这人站了出来,铁多雄和李思远的胸部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连气都喘不过来。铁多雄从牙缝里蹦出阴冷的笑声:“哈哈哈,杜远啊杜远,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铁多雄的脸转向了三大汗王,仇视的眼神从他们三人的脸上一个一个地扫过去:“想不到你们居然跟汉人勾结,将我匈奴的十万好儿郎陷于死地。就算你们能够得到我的位置,你们又有什么脸去见咱们匈奴人的祖先。你们又凭什么能带领匈奴人牧马中原?在你们带领之下的匈奴民族,最终只不过会沦为汉人的附庸而已,难道你们甘心吗?” 杜远轻蔑地对铁多雄摇了摇头:“我本以为你是个愿赌服输的好汉,看来我是高看你了。你我之间的合作本来就是各怀鬼胎,现在只不过是我成功地摆了你一道,而你对我的阴谋没有得逞而已。若说勾结汉人图谋不轨,也是你勾结我谋骗各匈奴部族钱财,用于武装你的亲卫军在前。而三大汗王与我合作推翻你的政权在后。若不是你不仁,我和三大汗王也不会对你不义在后。你又有何好报怨的。” 杜远就是有这等本事,将一件事颠倒黑白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无中生有诬蔑陷害更是杜远的压箱底绝招之一。 铁多雄本没有与他合作图谋各大部族的钱财,他与杜远合作不过是想着将盐、铁、茶等诸项物资控制在手中而已。若说有图谋也不过是想利用杜远找些中原的奢侈品交好一些部落头人而已。此刻杜远居然舌灿莲花,将一些有的没有的屎盆往铁多雄头上猛扣。偏偏铁多雄在此情形下无论怎么解释却又没有人会相信他。气得铁多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 杜远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汗,咱们中原有一本奇书名唤作《厚黑学》,古今来来欲成大事者莫不能不读此书。作为一代君王,若不能做到脸皮厚心眼黑这两条,位置是绝对坐不稳的。只可惜你心眼虽黑,脸皮却不够厚,你又安能不败?” 杜远突然大喝了一声:“大明皇帝有旨,凡有人得铁多雄头颅者,无论贫富贵贱,立封为匈奴王,世袭惘替,永为大明驻守西疆。各位还不戳力向前么?” 这话犹如晨钟暮鼓一样重重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无论是头人还是汗王,心里一下都热了起来。 每个人的心中都如明镜似的。都知道此时匈奴内乱一起,匈奴一族的衰弱之势便不可阻挡。 此刻若能抱上明国的大腿,无疑便在匈奴族内政权斗争当中取得了一个大大的筹码。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都是砰然心动。 李思远苍白的脸色当中也带上了一丝红晕。他虽知道此刻大势已去,但仍强撑着站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东疆的土豪而已。你说的话难道能代表大明皇帝的意思么?” 杜远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我已受封为大明的忠义侯,难道还不能代表大明朝庭么?” 众人眼睛都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张黄色的纸片看去。 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是识货的人,一眼便看出那道圣旨是绝对假不了的。当下便有果断之人下了决心,怒吼一声举起刀便向铁多雄杀了过去。 其余人等哪肯让他抢得先机,当下也顾不得在金帐内自己的人还居于劣势,一个个奋勇争先,唯恐铁多雄的脑袋被别人砍了走。 金帐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杜远负手昂然而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微笑,看着匈奴人在舍生忘死地自相残杀。 第九十八章 劝君更进一杯酒(下) 铁多雄在几十个卫士的护卫之下狼狈从金帐中逃出,接着又面临着金帐外上千名士兵的追砍。 幸好铁多雄身边俱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士,其中还有几个居然还是一些他从中原礼聘回来的武林高手。虽然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从包围圈里逃出来时,铁多雄身边只余两个护卫,但狼狈逃窜的铁多雄并不灰心。 适才杜远一番话对他打击虽大,但铁多雄毕竟是一代人杰,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之后,他已经想通了杜远不过是在危言耸听而已。目前形势对他来说虽然是很不妙,但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有着一招杀手锏没有显露出来。 谁也不知道,在匈奴王庭五十里外的山谷之中,还藏着一支整整两万人的王庭禁卫军。 人人都道铁多雄已将所有人马派去攻打东疆,可有谁知道他居然还在王庭藏了这么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其实在铁多雄看来,整个东疆也不过正气山庄区区八千庄丁有着和他一搏的力量。只要行动迅速,及时地隔断中原向东疆增援的道路,东疆三郡可谓是唾手可得。 他偷偷藏下的这两万王庭禁卫军,本是为了在登基之时震慑反对力量之用。可谁知三大汗王突然联合起来,在那达慕大会上突然发难,使得铁多雄促不及防。 但铁多雄却丝毫不惧。 这次既逃得了性命,只要联系上了那两万王庭禁卫军。以他们超强的军事实力,将三大汗王一网打尽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然后再移师向东,击破勃尔斤部,接应出被困在当地的八万大军。再与三大汗王的残余势力一决雌雄。 铁多雄有把握在相等的兵力下,可以很轻易地击破三大汗王的联军。只是在草原上的斗争取得胜利之后,如何面对明国的三十万大国,却让他有些踌躇。 不过明国人终究比不上在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匈奴人。恶劣的天气,多变的地形,足够让明国的军队吃足苦头。 实在要是打不过,铁多雄也可以带着全族老少往西域退,明国的军队总不能打到这么远吧。 只要能登上匈奴皇位,掌握了整个匈奴的大权。铁多雄相信,就算自己终此一生,再没有踏足中原的机会,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也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完成他的宿愿。 铁多雄现在虽然头冠散乱、气喘嘘嘘,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窜着,但他的心情却很不错。 身后那些如同附骨之蛆一样不停地追杀着自己的那些人,已经在他巧妙地布置了几个迷惑人的陷阱之后被甩得无影无踪。只要他跟忠于他的王庭禁卫军一会合,那么他将再次覆雨翻云,成为一个谁也不敢小觑的大人物。 只是在这个时候,铁多雄却愕然发现了一个他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绝不想再见到的人物。 与铁多雄一脸的紧张不同,杜远却悠闲地象在自己家中的庭院一样。 他坐在一块厚厚的毡毯上,毯子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从西域的萄葡酒到南疆的椰子果,毯子上应有尽有。 杜远含笑对铁多雄一颌首,就象是对一个熟悉的老朋友在打招呼,手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铁多雄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杜庄主果然是算无遗策,居然在这里等着我。咱们老友相聚,确实该当好好的喝上几杯。” 铁多雄面带微笑,负在身后的手却悄悄对着身后的护卫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他早已瞧清楚四周的环境,确认周围除了杜远再无一人,不论杜远有着什么样的阴谋,只要将他斫杀于此,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两名护卫同时拔出了刀子向杜远冲了过去。可尚未冲到杜远身前,其中一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铁多雄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曾经为了舍命救他,身上被敌人砍了十七刀的护卫平静地抹去刀锋上的血花,对着杜远一躬身:“蝶组221号组员见过杜庄主。” 杜远对铁多雄展颜一笑:“大汗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为何不坐下与我一谈呢?或许咱们还可以再继续合作也说不准。” 铁多雄定定地看了杜远半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到杜远身前坐下,也不等杜远开口,自顾自地倒了一大杯酒,咕噜噜地倒进嘴里。 杜远含笑看着铁多雄,也不言语。 铁多雄拭去嘴边的酒沫,叹息了一声:“既生瑜何生亮,若这世间没有你,不出十年我便可带兵攻入中原。可惜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 “咱们立场不同,我虽然不愿意多管闲事。但你却威胁到了我身边亲人朋友的安全,我不能不杀你。”杜远举起酒杯淡淡说道:“只不过我仍敬你是个英雄,所以特地赶来送你一程。” 铁多雄诡秘地一笑:“杜庄主能有这么好的心肠?我看你是为了我那两万禁卫军而来的吧。现在你们虽然大占上风,但我的禁卫军一出,形势必将逆转。虽然我已经看不到那个场面,但我也可以想象得出,你们在那个时候手忙脚乱的样子。你莫不是以为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帮你控制住那两万人马吧?” 杜远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一个人影似从地下冒出来一般,站在了杜远的身后。 铁多雄定睛一看,脱口失声叫道:“李思远!” 李思远冲着铁多雄一躬身:“正气山庄谍组副组长李思远见过大汗。” 铁多雄手脚冰凉。适才虽然形势险恶,但他心中还有所凭借。此刻突然看到昔日手下第一谋士出现,他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处处受制。 而且这也说明,杜远对他的后招了如指掌,铁多雄的所有凭仗,此时恐怕早被杜远一一摆平。 果然杜远笑了一笑说道:“大汗那两万禁卫军恐怕不会这么快出现了,咱们还有大把时间好好聊聊,大汗何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以后合作的事呢?” 铁多雄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脸上的肌肉松驰,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还有什么好谈的,你难道会放过我吗?既然那两万禁卫军已在你掌握之中,我还有什么筹码与你谈判。” “大汗今日必须死,这是勿庸置疑的。只是没有大汗的帮助,我却无法在大汗死后,掌握大汗的残留势力。掌握不了大汗的残留势力,我又怎么能继续将大草原搅乱呢?”杜远淡淡地说道:“听说大汗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颇有大汗当年的风范,小小年纪已经被人称为草原雏鹰……” 铁多雄刷地站起,指着杜远怒目圆瞪:“杜远,你不要打我儿子的主意,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杜远嘴角泛起一个漂亮的弧:“人死如灯灭,你做了鬼之后更加斗不过我,因为我就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恶鬼。我对你儿子并没有恶意,我只不过想给你儿子一个机会,让他继承你的遗志,让他帮你杀掉那些背叛你的头人而已。怎么样,你还想与我合作么?” 铁多雄的嘴角抽了一下,慢慢地坐了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和你合作。只不过你想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如何死法才能符合你的要求。” 杜远冲着铁多雄摆摆手指:“不不不,在我的计划中大汗是不能死的。至少在草原人的心目中你还没有死,还在带领他们反抗头人的横征暴敛。” 铁多雄眯着眼睛看着杜远不说话。 杜远似乎没有发现铁多雄身上惊天的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老人。有很多人以他为偶像,奉行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说要找哪个国家的麻烦,那么就会有人身上绑上炸药对那个国家进行自杀性的袭击。哪怕是天下第一强国的君主也对那个老人头疼无比,但要杀他却又不知道他身在何方,甚至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几次重兵围剿,却只能抓到他的手下,却从来不见他的身影……” 铁多雄闭目思考了一下,突然张开了双眼:“我明白了,你想让我交出所有的秘密势力,而你的手下会以我的名义纠集我的残部对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展开攻击。那些忠于我的部下将被你以我的名义让他们成为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你将找人扮成我的样子,偶尔出现做一些大事。让我成为一个神秘的人物。用以维持我手下的忠诚心。你的计划是这样吗?” 铁多雄顿了一下,对杜远轻蔑地一笑:“你以为我会将我忠勇的手下置于这种境地么?告诉你,哪怕你要杀了我的儿子,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凡事总有个价码,人的良心也一样。”杜远悠悠说道:“你是匈奴的大汗,应该知道匈奴人的规矩。一个失败的部族将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你应该知晓。更何况你已经彻底得罪了所有的匈奴贵族,你的整个部族将会和你一起走向灭亡。现在能帮助你延续部族的只有我而已……你难道是想把你的部族作为你的陪葬么?” 杜远将一杯酒到满,递到还在犹豫的铁多雄面前:“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请大汗先行一步,余下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好的……” 第九十九章 情义难两全(上) 铁多雄颓然倒在地上,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金杯轻轻地掉落在地,就如同他在这世上曾经拥有的权势地位一样,离他而去。 杜远轻轻地叹息一声,伸出手将铁多雄兀自圆睁地双眼轻轻抚上。 李思远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前的主子,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在替他惋惜是吧?”杜远轻声问道。 李思远一惊,马上反应过来,冷汗立时从脑门子上渗了出来:“杜庄主,思远心中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杜远轻轻地摆摆手,示意李思远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和铁多雄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又一直敬你重你,对你言听计从无有不依,你对他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有些感慨是应该的。若是你此时无动于衷,我倒要怪你冷血了。”杜远淡淡地说道:“不过你自从自愿到铁多雄身边卧底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知道你所有的良知就已经卖给了魔鬼。你现在与其在这里伤感,不如想想如何应对以后的局面吧。” 李思远神色肃穆地说道:“思远受教了。” 杜远慢慢地转过身来,李思远鄂然发现,杜远脸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眼见宿敌身死兵败之后的喜悦之情,反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寂寞失落的样子。 杜远低声说道:“为了一个在咱们心中觉得正义的目标,我们就必须舍弃自己的良心和世俗的道德观念。我也不知道为了一个民族的生存,就要把另一个民族拉到血腥的杀戳和无尽的混乱当中去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我一旦想起我在东疆的亲人和朋友可能会因为我们现在的一时手软而在匈奴的铁蹄之下丧生,我的心肠就会比钢铁还要坚硬。” 杜远直直看着李思远,目光坚定:“记住,我们不是神仙,而且即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让世间人人都平安喜乐。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倾尽咱们的所能,保护我们的亲人和朋友。如果你不自量力地要做出能力以外的事,结果只能是让更多的人受你一时心软的牵累,从此生活在一片血雨腥风当中。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思远有些佝偻下去的身躯慢慢地挺直了,神色由迷茫渐渐转为了坚定。 “杜庄主,我想立刻前去掌握住那两万王庭禁卫军,然后……” “不!”杜远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李思远的话:“你这一年的表现非常好,那些匈奴的大汗头人们一边咬牙切齿地痛骂你,可另一边未必没有对你佩服爱惜之意。在现在的情势下,你应该再次投入某位匈奴汉王的帐下比较合适。” “那么禁卫军那边……”李思远有些迟疑。 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认为你到了那边还能有什么作为么?” 李思远细细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是了,这次铁多雄是因为正气山庄的插手才有此败,所以铁多雄的残余势力也必会仇视汉人。现在在他们情势危急的时候他们尚会对我言听计从,一旦他们暂时安定下来,我必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之钉,到时候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不过……”李思远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两万人的王庭禁卫军亦是一个很强大的军事力量,特别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各个汗王头人手头上的兵力都在前线,无论这两万人加入哪一方是一去可以决定胜负的力量。我们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么?” “当然不能。”杜远绕圈踱着步子,慢慢地说道:“在我的想法中,这支力量绝不能被任何一个匈奴汗王所用,我要让这场混乱持续得更加久一些,这样才符合汉人的利益。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铁多雄的儿子,并把他护送到了那支禁卫军的军营里面。我要把这支部队改造成一支杀人不眨眼的恐怖组织,我要让这支部队仇视所有的匈奴头面人物。只要经过一两场灭绝的杀戳之后,这支部队与匈奴的贵族就再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性。即使日后匈奴再出现一个铁多雄,统合了整个匈奴的资源。但他也要面对这支部队无孔不入的骚扰和刺杀。” 李思远低头思索了一下说:“不能仅仅是这样,我们最好先把铁多雄的儿子捧成一个新的英雄,一个反抗匈奴贵族的英雄。然后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再故意败坏这支部队的军纪,把他推到匈奴百姓的对立面上去。免得这支部队坐大,更不能让铁多雄的儿子变成第二个铁多雄。” 杜远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李思远的肩膀说道:“不错,你在谍组之中算不上应变能力最强的一个,但是你的心志却是最坚定的。所以我才会把你派到铁多雄的帐下卧底。记着,你的任务是让匈奴各族陷入不断地仇杀中,不让匈奴的任何一个势力坐大。同时我也会给铁多雄的残余势力提供情报,让他们不断地袭击各个草场部落,不断削弱匈奴人的力量。只有让整个匈奴都乱起来,才能给中原和东疆赢得时间。到时候只要大军一出,虚弱至极的匈奴根本不是咱们汉人的对手。再加上东疆现在也被我们安定了下来,困扰了汉人十数个王朝的东疆和西域各族胡人问题将在不远的将来会被彻底解决,我们至少可以为汉人的边疆迎来百年的安定。” 李思远被杜远描述的美妙前景深深迷住,心中终于彻底抛弃了所剩无几那一丝傍徨犹豫,深深地对着杜远一揖。 “杜庄主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一家一姓,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思远此时才知,原来杜庄主如此的高瞻远瞩。思远愿与杜庄主共同做这前无古人之事。即使是身败名裂、即使是杀人如麻、即使是众叛亲离,但我心光明,亦复何言。” 杜远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恐怕我却不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以后的事,你就听从卓庄主和佟湘玉的吩咐吧。我相信他们两个做得不会比我差。” 李思远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杜远,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颤抖着嘴皮子问道:“那么、那么……我以后的经费该找谁报销哪……” 离开。 是的,杜远必须离开。 杜远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卸下肩上的担子,远离是非,携娇妻美眷挚友亲朋一起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上夜夜笙歌的腐败生活。 可真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杜远心中又涌起了一丝不舍。 在东疆,有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有和他朝夕相处的、亦有他亲如手足的兄弟和深深爱恋的恋人。 在东疆,有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正气山庄,亦有他未竞的事业。 杜远相信,只要再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将把东疆建设成一个乐土。 但他却不得不走。 一方面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兄弟和恋人之间复杂的情况。另一方面他也不忍面对正气山庄即将面临的分裂。 卓非凡是他所敬、李若冰是他所爱,他能有什么办法面对他们俩的爱情。 佟湘玉是和他一起建设正气山庄的战友,可她现在亦被权势迷住了眼睛。若是现在乘着现在大胜之威,将她打压下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杜远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掉数百数千的敌人,却不愿意和自己的战友反目为仇。 此外,杜远心中还有一个深深的隐忧: 正气山庄在他的领导之下已经几乎将大明在东疆的行政权都窃取了过来,他也拥有了当今世上最最精锐的士兵,他更有整个东疆百姓的衷心拥戴。当匈奴已经对正气山庄构不成威胁的时候,那正气山庄将剑指何方?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想法,当一个团体共同的目标被打倒,当短期的目标被实现,那么经过短暂的狂欢庆祝之后,势必要再找一个共同的敌人来凝聚内部。而最好的对手,只能是大明! 到了那个时候,杜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压制住手下对权力的渴望。而不同的理念亦会造成正气山庄内部不可避免的争斗和清洗。如果到了一切矛盾都爆发出来的那一天,杜远该如何自处? 是率领大军争夺天下还是接受明朝皇帝的策封,眼睁睁地看着流露出谋反意图的手下被明朝皇帝一个个地诛杀? 只能离开。 只有离开! 虽然属下常常和杜远没上没下地开着玩笑,但人人都心里明白,杜远无论是在东疆还是在正气山庄里都有着崇高的威信。一旦他离开了,正气山庄虽然不至于陷入群龙无首的情况,但是无论他的继任者是卓非凡还是佟湘玉,这一切的情况都会好转。 谁人都知道卓非凡毫无野心,明朝皇帝对这样一个庄主应该是很放心的,也没有人会认为自己能把这样一个毫无野心的人,推到一个争夺天下的位置上去。 而佟湘玉女子的身份则是她最大的弱点,奉一名女子为皇帝,最多也只有佟湘玉从前的旧部会支持。佟湘玉是聪明人,她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杜远亦布下了暗子,制衡住她的权力。而且以佟湘玉的心计手腕守业尚可,开创却难。 由他们俩做为正气山庄的首脑,亦可在最短时间安定下形势,将杜远离去对正气山庄下层职员和士兵的心理冲击减到最小。 杜远突然想起了一个经常失恋的鸟人在很久以前跟他说的一句话: 有的时候放手才是一种幸福。 于是杜远就被这种幸福感在刹那间一下子击中了,象一阵电流轻柔地打中心房。心里觉得酸溜溜的杜远朝地上啐了一口,破口骂道: “去你妈的幸福。” 第一百章 情义两难全(下) 杜远打发了李思远等人后,一个人立在茫茫草原上。此时的草原正是牧草丰美景色怡人风吹草低见牛羊之时,不知为何,杜远却突然有一种“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这样在江南才有的感觉。 杜远使劲地吸吸鼻子,将头高高地昂起来,毫不惭愧地自夸起来。 “好一个大仁大义地杜庄主哇……” 远远地,一匹神俊已极地白马,却拖着一副破破烂烂地马车,“的踏的踏”地慢慢的悠到杜远的身边。横躺在马车上享受着日光浴的那人取下盖在头上遮挡阳光的草帽,用手肘半支起身子向杜远问道:“要搭车么?” 杜远摇摇头,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卓非凡悠悠然答道:“至少我也得来见见大仁大义地杜庄主一面嘛。” 杜远皱皱眉头:“听你的语气似乎不象是在夸我。” “我本来就不是在夸你。”卓非凡微微一嗤,翻身坐了起来,很严肃地看着杜远:“你是不是觉得你就这样离开我们,把若冰大方地拱手让给我觉得很伟大?伟大得心里被一种很自豪地感情充满。你是不是觉得你就这样离开我们,就是成全了朋友的义气,就可以把象只驼鸟一样把头一缩,把所有的矛盾都当作看不到,把所有的工作都丢给其他人?” 杜远摸摸鼻子,不敢接口。 卓非凡却似是越骂越气,又一翻身从破马车上跳了下来,揪住了杜远的领子:“可你这样一来把我们陷于何地?或许现在我可以替你照顾若冰,或许现在一切的事情都会显得很顺利,可是当有一天若冰清醒过来的时候,你让她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到了那个时候,若冰该如何面对我、如何面对你、她该如何面对自己?” 即使是在追杀杜远的时候,卓非凡都没有跟杜远生过这么大的气。于是杜远只得摸摸鼻子,讪讪地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卓非凡叹了口气,松开了杜远的衣领,一转身又坐上了马车,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咱俩一块走呗。” “这怎么可能,咱们一块走了若冰该怎么办?”杜远失声惊呼。 卓非凡沉默了半晌,哑着嗓子说道:“有李娟在旁边照顾她,她应该没有事的。” “可是……” 杜远还想急切地说些什么,却被卓非凡给打断了:“我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顾全我们之间的兄弟义气。我更不是那种视妻子如衣服、视兄弟如手足的人。我只是觉得,若冰亦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现在还没有恢复神智,自然不懂得做出什么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替她做出选择。” 杜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很真诚地卓非凡说:“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只为了自己片面的想法而匆忙做出独自离开的决定。” 卓非凡笑着向杜远伸出了手。 两只手在空中一击,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一笑,心中所有介蒂随着这一笑全都烟消云散。 蓝天白云、碧草繁花。 一匹神俊的白马拉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连四壁和顶蓬都没有的马车慢慢地行走在大草原上。 杜远和卓非凡一边吃着水煮花生,一边喝着酒。 “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惜?”杜远的脸红通通的,和某种在树上跃来跃去的动物屁股颜色有得一比。 “可惜什么?”卓非凡亦是两眼迷离,摇摇晃晃地坐都坐不稳了。 “我们花了三年的心血才把正气山庄由小变大建设得这么好,可如今却说走就走,你不觉得可惜吗?”杜远笑吟吟地问道。 卓非凡愣了一下,在心里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杜远挑了挑眉毛。 卓非凡继续说道:“因为你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以你的能力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得到很多的东西。但是你懂得其中有些东西是你不需要的,所以你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这些多余的东西。其实世上人都不傻,什么是自己要的,什么是自己不要的,自己的心里不会不清楚。但是世人总会被虚荣繁华迷住了眼睛,有时候明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杯用金杯装着的毒酒,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杯子一口喝下。比如……” “比如皇帝老子坐的那张椅子。”杜远笑着接口道:“人人都知天子无私事,人人都道天家无情,人人都晓得世上无不灭的王朝,此刻做了这个位置,日后却要祸延子孙。但是一旦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却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当仁不让。你说这是为什么?” 卓非凡沉吟了起来:“也许……也许是因为心中有执念吧……按着佛家的说法,就是不知如何‘善护念’,不懂得‘心如何住’,不晓得怎样‘降伏其心’。按道家的说法,就是没有堪破十丈红尘。执念一动,便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比如什么为国为民呀,又比如什么体现人生价值呀。世上若说有什么是最好找的,那便是借口了。借口一找到,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投入万丈红尘之中,为了本不放在眼中的一些身外之物争夺得你死我活,甚至抛弃了本来最该宝贵的一些东西。” 卓非凡抬头对着杜远一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杜远挠挠脑壳:“我最想要什么……” 杜远想了半天之后伸出了一只手,随便又摇摇头伸出了另一只手,再想想看之后又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脱下了鞋子对卓非凡加上了两个脚趾头:“我想要的就是十二个字而已。从心所欲,逍遥自在、永不言悔。” 卓非凡笑得前仰后合,一抬腿把杜远的腿给踹开:“你说得倒轻巧。逍遥自在倒还好些,可在这世上从心所欲何其之难,永不言悔更是难上加难,你以为你是神仙么?你也不过是个吸血鬼而已。” 杜远懒懒地将双手垫在脑后,舒舒服服地倒了下来:“难么?我却觉得不难。只要欲望不要太高太多,只要想法不要太偏太激,只要行事出自本心,做到这从心所欲、永不言悔八个字就不难。” “不难?”卓非凡失声叫道:“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得到这一点?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一个吸血鬼还是一个从天上下凡的神仙,居然讲得如此轻巧。” 杜远也不理他,翻了一个身,沉沉睡去。只余卓非凡还在咀嚼着杜远方才的那番话。 这世上除了疯子,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方法和准则。比如有些被斥之为邪道的家伙,他们信奉的是唯有灭尽世人才能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又比如魔教中人相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认为世间万物皆是物竟天择适者生存。还有数百年后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信仰之争。 当初创造出这种种学说的人也未必是什么疯子狂人,他们亦是对这世间不公平的事物做了深刻的反思之后提出一个自认为可以解释事物规律或者是能改变这个世界想法和理论。 可惜的是,没有经过检验的理论未必都是正确。即便正确也往往失之于片面。加上后人往往更加片面地理解这些学说,更有甚者还有人只是单纯地借用某种学说的外衣而自行其事。而掌权者通常都是扶植有用于自己的学说而打击其它,这样一来,人们都忘了先贤的良苦用心,只陷入于无谓又无尽地党同伐异当中去。 古往今来,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不管是基督还是***,这些宗教在一家独大的时候都曾经霸占良田欺凌一方,甚至还以宗教的名义发动过战争。 刽子手在杀戳的同时亦在高呼主的名字,屠夫以神的名义屠杀和劫掠异教徒。 为了某种信仰,真的可以把人性扭曲至此么? 卓非凡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杜远了: 其实现在就离开东疆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现在稳定了内部,借用此次大胜的名义,杜远完全可以借此为东疆百姓争得更多的权益。甚至可以将东疆作为一个思想起蒙的地方,播下民主的种子。 杜远此时离开东疆,如果提到大义的名份下,他的这种做法是很不适当的。 杜远此时一走,虽然避免了迫在眉睫的争端。但他如果此时挺身而出争夺天下,以他的施政能力,很多人都相信他会做得比现在的大明皇帝要好的多。 但是杜远还是要走。 因为他从不坚信自己永远正确,因为他从不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救世主,他不敢无视自己手下的鲜血施施然地坐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 他不愿意加自己的信念强加于别人的身上,他不愿意以伤害太多人取得所谓‘大义’的名份。 卓非凡静静地看着杜远恍若孩童一样的睡姿,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杜远仿佛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他虽然心机深沉但他同时亦单纯直接。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从不惧外界流言。 卓非凡轻声自问:“是不是想得少一些,烦恼就会少一些呢?” 没有人回答他,杜远翻了个身,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第一百零一章 金殿之上 燃烧着的龙涎香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璀璨的灯光却总也不能将这间房子的所有角落都照亮。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大明国最有权势的一位老人斜躺在靠椅上,半闭着眼睛打着瞌睡。这样的悠闲时光对于这个老人来说,亦是很难得的。 黄色的幔布微微地一晃,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阴影底下,静静地跪伏在地上。 又过了半晌,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向着地上的人微微一点头:“雨轩,你来啦。那两个人到京城了吗?” “不,他们没有来京城。”陆雨轩磕了一个头后回答道。 老人轻轻地“噫”了一声,似乎很奇怪的样子:“他们居然敢抗旨不遵么?那么又为什么要离开东疆?留在那儿他才有对抗皇命的本钱。” 陆雨轩仿佛象没有听见一般,一句话也不回答。 他知道老人不是在问他,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那个至尊无上的老人的眼睛和耳朵,但他绝对不能代替或者影响老人做出任何的决定。一旦他这样做了,他就逾越出了自己的本份了。后果也只能是死。 果然,那个老人也没有指望他的回答。老人已经习惯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刚才亦不过是在自问而已。 老人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慢慢地坐起来向陆雨轩问道:“雨轩,你见过这两个人,你觉得他们俩人怎么样?” “惊才绝艳!”陆高轩简短地回答道。 老人的手指微微一动,身子凝了一下,又慢慢地躺倒下来,轻松地笑道:“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这样夸赞一个人哪,想不到天下居然一下子出了两个能让你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的人来。你说说原因吧。” 陆雨轩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他听出了老人话里的不满,亦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如果一个应对不好,恐怕就是横死当场的结局。 陆雨轩是一个绝代高手,而躺在靠椅上的却不过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垂暮老人。明明陆雨轩一抬手就可以杀了那个老人,但他却紧张地渗出了满头的冷汗。 不是因为四周有高手护卫,亦不是因为老人的王霸之气压得陆雨轩透不过气来。纯粹只是因为骨子里的那点奴性,让陆雨轩压根没有想过自己在此时此刻一抬手便可以将这个老人弑杀当场。陆雨轩敬畏的是那顶皇冠、敬畏的是那身龙袍。只要穿着那身衣冠的是一个不太荒唐的人,陆雨轩都会对他敬畏有加。 这不知是陆雨轩的悲哀还是那个老人的悲哀。 陆雨轩低头仔细想了想,方慢慢地说道:“杜、卓二人论起武功来虽然也是上佳,但他们的行政谋略上的才能更要高过他们武功上的造诣。单看他们在三年多的时间里以将东疆纳入掌控就可知一二。而且据探子回报,正气山庄所在的辽阳郡,现今的繁华程度已不下中原名城。这次不动声色地又解决了匈奴大汗铁多雄,对匈奴的其它贵族合纵连横又拉又打,更是尽显杜、卓二人的手段。” 老人点点头,语气里有些感慨:“不错,这次他们央我们出兵潼关,亦不过是分给朝庭点功劳。他们当时已经联合了匈奴的其它三个汗王,要解决铁多雄亦不是办不到。他们这样做,只是他们滔光养晦的计策而已。可笑朝堂中却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兀自还在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有多大的功劳一样,朕还真是白养了一群废物。若是朕的几个儿子有他们一半的才干,朕早把天下交给他们,自己轻轻松松地亨清福去了。” 老人这话陆雨轩更是不敢接口,好在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哪些话该听,哪些话不该听他早已知道地清清楚楚。老人的这些话便如过耳清风一样,他只当作没听到。 初中时候大家就在书上学过,说皇帝老子是封建地主官僚买办的总代表、总头子。依照那个阶级习惯压榨劳动人民的本性,老人又怎么会就此放过装聋作哑的陆雨轩? 花了一阵牢骚之后,老人的情绪慢慢地平稳了下来,又向陆雨轩温言问道:“你这次在正气山庄也暗访了不短的时间,对他们军力有什么看法?” “很强!”陆雨轩想想之后学得不对,又补充道:“不对,应该是非常强才对!正气山庄虽说明面上只有八千团练,但是加上可以他们可以控制的势力和临时征召的部队,至少可以征召两万人以上。虽然人数上与我大明仍旧相差甚多,但是……” “但是什么?不要怕,你放心说吧。”老人示意陆雨轩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但是正气山庄的团练装备极强,再加上部队训练极好,加上饷银丰厚,战死有怃恤,遗属可免租.若是致残可在庄内安排一轻松活计养老.是以士气极高,战斗力甚是强劲.据下官推测……”陆雨轩偷偷看了一眼老人的表情,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据下官推测,正气山庄这两万余人,可以在正面会战中击败十五万大明精锐官军。” “什么!”老人悚然动容,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急切地在地上踱了几个圈子。 他素知陆雨轩的忠心和能力。陆雨轩既然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来,那必定是有所根据,不会是信口雌黄的。这样危言耸听的话,若是其他的臣子也未必敢当他的面讲出来。可即使是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但他的感情是仍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老人铁青着脸对陆雨轩说道:“你且详细地说说,为何正气山庄的团练可以在正面会战中击败十五万大明的精锐士兵。” 陆雨轩想了一想,方始说道:“正气山庄的团练有许多的新式武器这是其一,而士卒及军官训练得当则上其二。正气山庄的军官都须经过被他们称之为军官学校的地方培训之后,方能升职。而且正气山庄独创了一套士官制度,亦使得士兵在军官阵亡之后仍可不乱阵脚。其三是因为杜、卓二人正建庄以来未偿一败,所以正气山庄的士兵视杜、卓二人如神邸一般,对他二人信心十足。而且不知他们二人是如何做到的,正气山庄的军队似乎就象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即使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入伍之后不到三个月,亦变成了重然诺而轻生死的豪侠之辈。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何况杜、卓二人智深如海,可以说在每一次战斗之前就已做了无数的谋划,例如这次对付铁多雄的手法就是明证。在他们看来,战争不过是解决问题的辅助或者说是最后的手段。当他们出动军队之前,就已经做了不少的功课,可以说是未战先胜。正气山庄的团练可以在正面会战中击败十五万的官军只是我大概的推测,可是我相信这两个人是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一旦我们与他开战,他们是不会给我们正面会战的机会的。或者说可能是正面会战只是正气山庄击败我们的最后一步。” 老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大明虽有百万军士,但不可能一次全部出动。怪不得他们敢离开东疆,原来他们自恃已经和我们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均势。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正气山庄的实力虽不足颠覆大明,但要裂土封王却是可能的。他们这次离开不过是对着朝庭做出一个态度来而已。你的意思是这样的吗?” “是的。”陆雨轩坦然答道:“我大明与正气山庄撕破脸的话,若是胜了还好些,若是败了的话,难免西蜀的前金残余不会蠢蠢欲动,则天下危矣。” 老人慢慢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想了很久,突然对着陆雨轩展颜一笑:“好久没有听到你说这么多自己的想法了……” 陆雨轩浑身抖了一下,却不敢答话 老人又悠悠问道:“听说那个卓非凡的道术不错,不知他和太乙国师是什么关系?” “皇上……” 老人摆摆手说道:“算了,我也知道你绝对不会叛我,最多只是为他们说说好话而已。” 所有的一切在明了了正气山庄的真正实力之后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老人终于明白杜远和卓非凡之所以敢离开正气山庄的原因是什么,而他亦清楚的知道这是杜远和卓非凡用行动在告诉自己他们愿意和谈的心思。只不知他们要求是什么? 老人想了一想,又问道:“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在何处?” “下官不知,只知他二人往江南方向一路行来,或许他们这次根本就没有目的地。” “果然如此……”老人击节长叹:“他们这是以自己的权位来换取正气山庄的东疆一种相对独立的地位,亦是在为佟友谅的女儿在争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杜、卓二人必会全力宣传他们击败匈奴守护东疆的事迹,再加上他们做出一副不为权位名利动心的姿态,无论在士林或者是百姓中间,都会对他们充满好感。若是我们对他们过于强硬的话,势必大失人心。到时候,他们若要与我们翻脸亦是师出有名。” 老人思考了一会,断然说道:“传朕旨意,封佟湘玉为太平公主,辽阳一郡皆赐为太平公主属地。” “是。” “传朕旨意,封正气山庄杜远为逍遥侯,上朝不跪,见王不拜。赐金剑一把,三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是。” “传朕旨意,封正气山庄卓非凡为白衣侯,上朝不跪,见王不拜。赐誓书铁券,非犯谋反大罪可免死三次。” “是。” “传朕旨意,东疆总督许雄怯敌避战,有负皇恩,即日内解来京师令大理寺审理。凡东疆官员有滞留北平未去上任者皆剥去官职交有司受审。令吏部即刻选派能员接任空缺。” “是。” 老人挥挥手令陆雨轩退下,待整个房子内又独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慢慢地坐了下来,脸上显出了老态。 “好个杜远,好个卓非凡,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哪……若是三十年前遇到你们,我真想与你们好好的斗一番。可惜现在却不行了……太乙国师,你恐怕也忍不住要出手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歪门斜道 .杜远抖了抖手中花了两个铜子买来的邸报对卓非凡笑道:“小卓哪,咱们这也算功成名就了。我是逍遥侯,你是青衣侯,我们终于迈入了政府高官的行列。怎么传旨的太监还没有到,我等不及想玩玩那把金剑了。” 卓非凡满脸不爽地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又没告诉他们我们去哪,他们怎么送过来,你以为他们追上来告诉我们说‘兄弟,咱们跟踪你们很久了,这圣旨你就接着吧’。至少他们表面也得做出点姿态来。” 毕竟是相识已久,杜远很轻易地就从卓非凡的语气神态中就听出了浓浓的不满之意,所以他很识相地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杜远这人本来不是那种喜欢息事宁人的人,只是今天他委实太过理亏,所以不得不对卓非凡退让三分。 这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杜远和卓非凡自离开大草原之后,一路向中原行来。这一路上在杜远的暗箱操作之下,正气山庄大败匈奴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本来正气山庄的名声之限于东疆三郡之内,但经杜远这一宣传,正气山庄仁义报国、守土为民的名声已经轰传天下了。 虽说杜远和卓非凡未在现场亲自指挥,但孟浩然他们亦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在他们的全力操作之下,宣传效果比杜远预想的要好得多。 孟浩然虽然不是状元之才,但笔杆子上上的功力也十分了得,一篇《为人民服务――我在正气山庄的三年》写得正气凛然而又花团锦簇。此文迅速地在士林之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孟浩然再接再励又接连推出了《纪念杜、卓二庄主》、《愚公移山――正气山庄对抗匈奴纪实》等等多部报告文学作品,尽皆引起轰动。一时之间大器晚成的文学青年孟浩然之名响彻大江南北。大明世祖二十三年度茅氏文学奖全体评委一致投票通过将本年度的茅氏文学奖授予了孟浩然。 吴宇林见孟浩然功成名就,心里痒得不行,遂也提起了笔来。 只是他自知不过是个落弟秀才而已,文笔比之孟浩然要差得很远,所以他很自觉地不敢跟孟浩然一起写正统文学作品。 吴宇林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开始动笔,他剑走偏锋笔舞龙蛇,想百姓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将杜远与卓非凡的生平故事经过艺术加工之后编成评书、戏曲等等人民喜闻乐见的形式,在文化程度比较低的那一部分百姓中流传甚广。 因为吴宇林同学敢想敢写,深入地挖掘了杜远和卓非凡的一些细微小事再加以无限放大,在他写出的如《智取威虎山》等一些作品掺杂了武打、惊悚、艳情、修真等等成功因素,所以就连一些正统文学的传统书迷亦为他所吸引。书社对他的书亦是十分的看好,虽然吴宇林在文学界的名气不如孟浩然一般大,但他的稿酬居然达到了破天荒的千字千文的水平,比之孟浩然的千字三百文还要高出一大截。 更因为吴宇林同学在他写的文章、剧本里面首次以独家的形式披露了杜远与卓非凡的诸如身高、三围、最喜欢的内裤颜色等等个人**,使得许多热爱八卦事业的家庭妇女亦对吴宇林书中的许多内容津津热道,从另一个侧面为吴宇林进行造势。 还因为吴宇林同学在挖掘个人**上的出色表现,千百年后的新闻界同仁将其视为新闻界的鼻师楷模,将其尊敬地称之为“狼犬吴”,而自谦地将自己称之为“狗仔队”,以示自己尊师重道之心。从某种方面来说,吴宇林亦做到了名留史册――虽然这个名声不大好听。 费正彬老爷子及马如龙对吴宇林和孟浩然能够取得如此出人意表的成功十分地眼红,奈何两人自小习武,叫他们俩玩笔杆子还不如要他们的命。但二人毫不气馁,在被书社退稿了七百八十五次之后,两人终于恍然大悟,一人提了两把大砍刀分别来到吴宇林和孟浩然的书房,逼迫他们两人合写了一篇叫做《别了,铁多雄》的杂文。 当然,费老爷子和马如龙不会无耻到做一个文坛大盗的地步。他们将这篇文章改了两个标点符号之后以费正彬、马如龙、孟浩然及吴宇林四人合著的名义交到书社,果然亦获得出版。很自然的,在写着作者名字的地方,费正彬和马如龙的名字排在了孟浩然及吴宇林的名字前面。 在这种情况下,杜远及卓非凡不甘寂寞,两人亦写了一份奏折。只是这份奏折并未以正常途径上交皇帝,而是以通告天下的方式发出。 在这篇奏折里,杜远和卓非凡细数了自己到达东疆之后的心路历程,并谦虚地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大明普通百姓应该做的事而已。而且还说了一番作为武林中人,当谨守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守则之类的道理。 在奏折中杜远和卓非凡不但没有细数自己的功劳,反而深情地提到了许多不知名的普通百姓和庄丁在对抗匈奴过程中的一些感人事迹,对普通百姓做出的贡献大加赞扬。 在奏折的最后,杜远和卓非凡恳请皇帝陛下不要过多的封赏自己,因为成绩是属于全体正气山庄的百姓和东疆人民的。 在奏折的最最后,杜远和卓非凡是以三个万岁作为结尾―― 数年以来为抵抗匈奴而作出无数牺牲的东疆百姓万岁! 数十年来致力于推翻前金伪王朝的大明帝国万岁! 数千年来所有为抵御外辱而英勇奋战的勇士们万岁! 此折一出,天下震动。 杜远和卓非凡的民族英雄形象彻底地在人们心目中奠定。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皇帝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想要动他们俩,都不得不考虑到沸腾的民气。所有对付杜、卓二人及正气山庄的计划都被终止,在这种时候,人人都在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两个有勇有谋的豪侠之士拉入自己的阵营。 杜远和卓非凡一路游山玩水,不时的有拿着某某大人名帖、某某皇子信物的人设宴相请。杜远和卓非凡是来者不拒,在但一涉及到关键问题总是含含糊糊地说自己二人只想泛舟江湖,对以后的事情还没有想好等等。 这样不到一个星期,卓非凡就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他是修道之人,平时虽然不忌荦腥但是总的来说也是有节制的。这七八天来天天都是酒池肉林山珍海味,把卓非凡的肚子撑得不行。偏偏还又不能推辞宴请。 你吃了二皇子的饭不喝四皇子的酒难不成你是看不起四皇子么? 你参加了六皇子组织的诗友会不参加八皇子挂名会长的书画展难道说已经加入了六皇子那一阵营了吗? 为了不给人不必要的猜测,卓非凡咬着牙一场宴会也不拉。 虽然他道术高绝,不至于就此一病不起,但也憔悴了许多。 于是杜远就有些幸灾乐祸了,在照顾卓非凡的同时对他少饮少食的生活习惯冷嘲热讽。 卓非凡虽不服气但奈何的确是自己身体不行,只得气鼓鼓地不说话。 杜远见卓非凡不上当,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给卓非凡出了一个歪主意:“你不是道术挺高的吗?用道术调理调理身子不行么?” 卓非凡一声长叹:“本来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些年为了给若冰疗伤,我的道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现在除了能用几个小符咒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一提起李若冰,两人同时都有些黯然。 过了一会,杜远扯扯嘴角笑着说:“没准是你自己不努力呢,别把问题给推别人身上去。” 卓非凡没好气地一撇嘴:“你以为修炼道术就这么简单哪,只有在淡泊的心境下,才能专注地修炼阴阳二气,使其阴阳调和方能增长道力。否则的话就容易走火入魔。” “为什么一定要阴阳调和?”杜远对此表示很不解:“单单修炼阴力或者阳力不行么?”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没听说过么?” 杜远摸摸下巴,肯定地说:“没有!不过我倒听说过九阴真经或者九阳神功。既然武林中都有单单修习这种阴柔或者阳刚内功的功法,为什么修道不可以。” 卓非凡一时语塞。 这里面的道理很多,不过要跟杜远讲明白这些道理,难度跟给一个小学生讲解微积分一样的难。 杜远见卓非凡语塞,继续说道:“天地之中未必是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咱们为什么不能试试歪门斜道呢?你先单练阴力或者阳力,先别练得太狠,如果有差错及时改过来也就是了。反正试试也不要紧。” 听杜远这么一说,卓非凡也有点犹豫了起来。想了半天之后他决定姑且照杜远说的试一试。 卓非凡想到做到,立时便把杜远给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打起座来。 杜远满脸不高兴,认为卓非凡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把他赶出去纯属新人进洞房、媒人丢过墙的做法。 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杜远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门外替卓非凡护法。谁叫他们俩是朋友呢?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杜远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卓非凡低低的一声惊呼。杜远大惊,还以为卓非凡照他所说的方法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慌忙冲进门去。 一进门,杜远立时感觉到卓非凡扑面而来的那感惊人气势。 卓非凡缓缓地张开眼睛,对杜远一笑,慢慢地站了起来:“你还别说,我照你的建议试了一下,效果还真不错。我感觉我的道力大进,而且身子也舒适了不少。真要谢谢你了。” 杜远的脸色却变了变,期期艾艾地道:“不、不用谢。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晚上的酒会你就不用去了,我帮你顶着就是了。” 说完也不待卓非凡答应,对卓非凡点点头就慢慢退了出去。一待出了房门,杜远立时运起脚力飞奔。 五分钟后,房间里传来卓非凡凄厉的叫声:“杜远,此生此世我与你誓不两立……” 随着“轰”地一声,房间里传出的冲击波将门窗都化成了飞灰。 第一百零三章 腰缠十万贯 驴行入开封 .杜远讪讪地从怀中掏出半块被压得扁的已经看不出原来形状的饼子递给卓非凡:“你就消消气吧,多少先吃点东西。反正……你下面那玩意不是还在么?” 杜远不说话犹好些,他一开了口,卓非凡看着杜远的眼神就变了,直似一只看到羊羔的恶狼,看样子是恨不得把杜远给生吞了。 杜远尴尬地一笑,又慢慢地将手缩了回来。 “杜远我告诉你,如果我能练得回来倒也罢了,如果我一直是这样下去的话……”卓非凡的语气再配合他那恶狠狠的样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杜远他这番话里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杜远的热脸贴了卓非凡的冷屁股,不禁有些不高兴起来,独自一人走到一边坐下,嘴里嘀嘀咕咕地道:“不就是练出几分女人形么?怕什么,反正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 卓非凡不听这话犹好,一听杜远尚在一边碎嘴,立马就跳了起来,手中符咒似不要钱的一般拼命朝杜远砸了过去。杜远抱头鼠窜狼狈得不行。 原来那日卓非凡自杜远一走,便觉得有些不对。以他对杜远的熟悉程度来说,杜远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居功不自傲的人。若是卓非凡真的照杜远的指点练出点名堂来,杜远少不得要自吹自擂一番,说不准还会想着趁机从卓非凡身上掏出点什么好处来。怎么会如此轻轻巧巧地转身便走? 便是杜远真有要事要办,他也非得在嘴皮子上讨点便宜不可。 卓非凡心中疑窦一起,便开始不安了起来。可他细察了一下体力道力的运行情况,却又发现无比的顺畅,比之从前功力增进了一倍有余。卓非凡亦摸遍了全身上下,发现也没少半个零件。这样一来,卓非凡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既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卓非凡在这个时候却正好走过镜子,他竟然、居然、突然在镜子中发现了自己的那张脸。 他倒映在镜子里的那张脸倒也没有什么和平时不大一样的地方,眼睛还是那么大,鼻子还是那么挺。但是、只是、可是他的皮肤居然变成了白里透红肤若凝脂的那种类型。 卓非凡本身长得便偏阴柔了一些,但看上去也不会有太多的女人味,但现在镜子里的他在此时变得如此白嫩的皮肤的映衬,竟然恍若一个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 卓非凡一下子明白过来杜远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了。 卓非凡一下子明白过来师尊从前为什么询询教导他一定要注意调节阴阳二气的平衡了。 反应过来的卓非凡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自己的胸部,第二个动作就是把手移到了自己的下裆。 万幸的是,卓非凡适才初次以自己不熟悉的循环练功,他也没敢单练阴力练得太久。所以这两个地方并没有变化。只是在他再一次仔细详查之下,他发现自己的喉结也不见了。 虽然最重要的部位仍然保存着,但卓非凡也没有因此而舒了一口气。只因他在镜中那个明眸丽齿的绝色佳人形象实在是让他得呕血三升。 发了彪的卓非凡当场便拍案而起爆跳如雷,毫不犹豫地操起一块板砖追杀起杜远来。 大受刺激的卓非凡在狂怒之下功力暴涨,一时间如同进入先天之境,任杜远腿力强健而且还有了先行之利居然还是被卓非凡很快追上。好在杜远自知理亏,加上认罪态度也不错,卓非凡在暴抽了杜远一顿之后也只得悻悻然地就这么算了。 其实就算卓非凡再生气也没其他办法。事已至此,暴打杜远一顿也只能出出气而已,倒不如逼着他想想办法来得实在些。 逃过一劫的杜远自然对卓非凡的宽宏大量感激涕淋,自然也十分卖力地为卓非凡想方设法,要让卓大庄主恢复原样。 文化水平极高的杜远马上得出结论:卓非凡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大概原因不外乎他在单独培养体内阴气之时引发他体内雌性激素分泌过多,以致使得他皮肤越来越白嫩滑溜。 既找到了原因,卓非凡当然转怒为喜,急急拉着杜远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想想。 杜远微微一蹙眉,沉吟着道:“唯今有三个办法供你使用。第一,多吃些牛鞭、驴鞭、马鞭、狗鞭、虎鞭之类富含雄性激素的东西,平衡一下你体内的内分泌。” 卓非凡若有所思,不自觉地点点头。 “第二,你可以再试试单练阳气的循环试试,或许阴阳一中和……” “这个办法不行!”卓非凡沮丧地摇摇头:“你当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没有想到么?我早试过了,我体内阴阳已经不调,经脉内尽被阴柔之力所充满,阳劲早被阴力化干。若要阴阳相济,非得再花上几个月功夫不可。” 杜远咂咂嘴:“这就有些难办了。不过幸好还有第三条路……” “什么路?” 杜远竖起一根手指悠悠然地说道:“一个字――等!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你日后便会习惯你现在这种形象了……” 杜远话未说完,便看见卓非凡那要吃人的眼神,连忙把下半截话又给吞了回去。不过他心里却在寻思着如何从卓非凡手中将这门美容护肤的功法骗到手上,日后加以整理之后出售,定当赚得盘满钵满。 杜远胡思乱想了一阵,又对卓非凡笑笑说道:“反正近来该喝的酒也喝了不少,该打的招呼也都打了过了。咱们也不用再回驿站了。不如就此一路游山玩水,只当是当回驴友,出来自助游一番吧。” 卓非凡一听此言,怦然心动。 他这几日喝酒赴宴与那帮王公贵族周旋其间实在是喝得腻歪得不行,只是他心中还有些担心:“咱们就这样走了,那么盯着我们的那些人会不会……” “不会的,该来拜访咱们的都拜访过了。何况咱们不是在奏折中写了吗?‘不求富贵荣华,但求自在逍遥。’咱们即使现在突然失踪,那些人也会以为我们俩是不愿卷入事非,只想独善其事而已。虽然他们仍旧不会放弃,依然会暗地里跟着我们。但也不会以为咱们投入了谁谁谁的阵营,对咱们产生敌意。”杜远不以为然地安慰道。 “可我现在这副样子……”卓非凡还是有些犹疑。 他实在是不愿以现在这种不男不女的相貌抛头露面,只恨不得躲入哪个深山老林子里去苦苦修行几个月,待恢复了本来面目之后再入红尘。 杜远这人玩性最重。他不是不知道卓非凡的想法,但他自当上了正气山庄庄主之后,每日里都忙得团团乱转,便有一点闲瑕时光他也是陪在李若冰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玩一玩了。此时正事已经办得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有点空闲,他哪里肯陪着卓非凡到哪个偏僻角落里去苦修。 杜远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你似乎忘了我的老本行了么?我可是做过化妆师的人,你现在不过是皮肤白了一点而已,我只要在你脸上扑点灰粉,将你肤色弄得暗淡些,你不就又和从前一样了么?” 卓非凡还在犹豫,杜远已不管不顾地搂着卓非凡的肩膀笑道:“一世人两兄弟,咱们也好久没有好好地在一块喝酒聊天了。走走走,寻间酒馆好好喝两杯去。” 见杜远的兴致那么高,卓非凡再不愿意也只有苦笑了。 就这样,杜远和卓非凡一路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只是卓非凡这一路上吃遍了数十种壮阳大补之物,生吞了上百种动物的生殖器,体内的情况却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每日里只靠杜远为他补妆方肯出门见人。 每每一到此时,卓非凡总是心情不畅,总要寻些小别扭与杜远吵上一架。好在杜远脾气倒好,总是乐呵呵地逗卓非凡开心,或者很有风度地选择不与他计较。这样一来,卓非凡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几次之后虽然在心情不痛快时脸色依旧臭臭的,但也不会再轻启战火了。 只是今日杜远的话戳在了卓非凡的痛处,卓非凡才一下子翻了脸。 两人打闹一阵,直到谁也没有了力气,方才气喘吁吁地各自坐下,卓非凡兀自还用恨恨地眼神盯着杜远。 “小卓哪,你也别自曝自弃,其实你就算从此不能恢复,也不是没有女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比方说一些有磨镜之癖的……” 杜远在此时还不忘说着风凉话,而卓非凡看他的目光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再说了,女人怎么了?变成女人有什么不好?你这个同志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实在是要不得哪……” 卓非凡的目光温度已经降为了绝对零度,小宇宙忽然爆发,周身潜能全数被他激了出来。刚才还是只能趴在石头上喘气的卓非凡大喝一声,完成了变身成为超级天师的过程。在他道力激荡之下,几十张符咒自动从他袖里飞出,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八卦的模样,缓缓地开始转动起来。 “不过幸好做兄弟的理解你这种心情……”杜远看也不看卓非凡一眼,悠悠然跷起了二郎腿:“……所以绞尽脑汁地为你想到了一个办法。” 卓非凡气势一泄,在半空中飞舞的符咒一下子掉落下来。 杜远嘴角含笑,淡淡地扫了卓非凡一眼说道:“咱们再往前走便入了河南境内,听说那儿也有一个开封府,开封府辖下亦座落着一间少林寺。这种寺院里头少不得……” “少不得有大还丹、小还丹之类阳性的灵丹妙药。”卓非凡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但兴奋之情一过,他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只是咱们与少林寺无亲无故的,他们可会把这些药给我们么?” 杜远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厚厚地一叠银票在掌中一拍:“这年头只要有钱,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零四章 初入登封 .开封城乃是千年古城,北宋一朝更曾经定都于此。只是历经千年苍桑,开封城在此时虽还是大明国内有名的大城,为历任河南道台驻节之地,不过也仅此而已。 前金侵宋之初,便将当时名为汴京的开封府拿下,又以铁腕镇压反抗势力。经历十数年来起义与镇压反复循环的过程,河南一省血流成河残破不堪。大明立国以来,也并未对这个北宋首都投入太多心力。其中既有战火未熄,财政捉襟见肘的原因,亦隐隐有担心有人借用宋室名义,揭杆闹事的缘故。 幸好南北朝时,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后在登封县兴建了一个少林寺。虽然此时的少林寺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但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往来旅游观光、习武拜师的人仍是络驿不绝。 时任开封府尹的程光明脑子活络,三年前上书朝庭以城市扩建的名义将登封县以卫星城的名目划入了自己的辖地。自此之后,程光明大力发展第三产业,以旅游业和房地产业为龙头带动登封县的发展,将登封县经营得好生兴旺,高楼广厦林立城内。 虽然亦有人埋怨程光明不该只顾盖些豪华楼盘不顾普通百姓的需求,而且又将房价定的极高,使得普通百姓节衣缩食仍是无房可居。据有心人测算,在登封县买一间茅厕亦要一家三口将一辈子辛劳所得全数献出而且还要借贷一笔不小的欠款。但程光明对此不以为然。 他是这样解释自己的施政:“登封县的房子之所以这么贵,是为了吸引国内以温州商人为代表的多余资金,甚至还有国际上的游离资金;明白地说,就是为了吸引炒房团前来投资登封,建设登封的。至于贫困市民,他们买不起城内的房子可以住到郊区农村去呀,好歹那里还空气清新风景宜人。何况我不是年年都拨款到公立典当行供他们买房借贷用的吗?” 程光明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词,但他却绝不会告诉别人,登封县的十七家房产商社中,他投资了四家,控股了四家,另外九家亦多多少少有他一点股份在内。他亦不会告诉别人,公立典当行房贷借款的年利虽只五分,但申请却只比上青天容易一点而已。即便是申请到了,在每月固定还贷日少还了一文钱,衙门亦要以违约之名罚没房屋资产。 不过上官也不会管这里面有多少猫腻,他们眼里只见登封县那布置华丽的街道,异国风情的广场和不断上扬的赋税。是以上峰对程光明褒扬不断,上月河南道台出缺,之所以到现在朝庭还没有派人接任,亦是因为上头有人意欲让程光明接任此职,听闻再过些时日圣旨便会到了。 杜远和卓非凡两人一路行来,不日来到登封县境内。仆进县城,便感受到了登封县内那浓浓的尚武气息。 “天下武功出少林,要学少林武功就得来咱们少林武馆,学费每月才二两纹银,学校还包食宿……” “瞧一瞧咧看一看,少林大还丹小还丹便宜卖咧,一两银子一瓶还送易筋经秘笈一本!” “少林正宗!少林正宗!大明最最正宗的少林武功就在正宗武馆,头三名报名的学子学费减免三成……” 这位的吆喝犯了众怒,立时便有一人亦喊了起来:“正宗少林!正宗少林!天下最最正宗的少林武功便在达摩武校,头三名报名的学子学费减免一半……”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一嗓子之后,正宗武馆和达摩武校立时陷入了恶性竞争当中去,两个吆喝的人竞相降价,到了最后竟有人喊出了学费全免的广告词来。 杜远对着卓非凡微微冷笑:“这两个武馆定是一个师傅开的。” 卓非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会呢?就算这两家竞争如此激烈是表面假相,但他们都喊出了学费全免的话来了,还怎么赚徒弟的钱?” “学费算个什么,到进了武馆之后,吃饭、住宿、练功服、还有各种所谓快速提高功力的丹药才是来钱的大头!” 卓非凡还不相信,旁边争得面红耳赤看样子已经快要打起来的两人耳朵却尖得很,听到了杜远的话之后两人同时往地上一啐:“呸,又白忙了半天!” 卓非凡苦笑着摇摇头,自叹江湖经验浅薄。 没走了两步路,一个用斗笠遮住头脸的人鬼鬼崇崇地从旁边冒出来扯了扯卓非凡的袖子,低声说道:“朋友,我这有本刚刚从少林藏经阁里偷出来的少林七十二绝技汇编,现在我正被少林护寺武僧追杀,看来是保不住这本秘笈了。也是我和你有缘,你出二十两我便卖给你罢了。” 这种行骗手段实在太过老土,这回连卓非凡也不再上当,从那人手上扯回袖子理也不理。 那人却犹自不死心,又追了上来:“罢罢罢,一看二位便知是习武奇材,我这还有号称本少林镇寺之宝、达摩祖师亲手所著地阴阳双修**也一并给了你吧。只要二十两!只要二十两!二十两银子便足以改变你的人生轨迹。朋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杜远与卓非凡在登封县内绕了一圈,只见满城皆是武馆,满街尽多骗子,各色各样印制精美的武馆招生简章和包治花柳病的小广告收了有一大摞,反倒是旅店饭馆却一见家不见。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到哪里落脚才好。 杜远灵机一动,雇了一架驴车,让车把式载他们去投店。 一路三人闲聊,杜远和卓非凡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点登封县的现状。 原来登封县地价极贵,寻常的旅店哪还生存得下去,全县只有一家号称与国际接轨、评定等级为七星级的悦来客栈。只是那客栈位置极偏、收费极贵,一般人等到了登封,都是借住于民居,倒也使登封县的家庭旅店异常红火。那车把式顺便也推荐杜、卓二人到他家借住,虽然设施服务比不得正规旅店,但胜在价格适中,一晚只要二钱银子而已。 杜远和卓非凡此时早已今非昔比,口袋里大把大把的银票只怕花不出去。有了钱自然气就粗,杜远粗声大气地告诉车把式他们今日就住在那家号称有七颗星的悦来客栈了。 那车把式平素恐怕也见过不少杜远这样财大气粗的人,闻言之后只是微微一笑,又递给杜远一张写着他家地址的纸片,告诉杜远如果不满意悦来客栈的话可以到这里找他投宿。 一进客栈里面,杜远和卓非凡对看一眼,脸便沉了下来。他们总算是知道那车把式在听说他们执意要住客栈后脸上露出的神秘微笑是什么意思了。 那家所谓七星级的客栈门面倒是不错,虽然装修得金碧辉煌,很有几分暴发户的架势,虽然里头的装修也是不中不西不土不洋除了死命地涂抹金粉装饰之外没有任何品味,但客栈的价格倒是确实和号称的七星级相符,与国际接轨。连杜远和卓非凡这样豪富一方听说一间普普通通地双人房亦要十两纹银一晚时,亦脸上有些变色。 本来上来巴结的几个店小二一见他俩震惊心痛的表情,脸上便开始流露出傲慢鄙夷的神态来。倒是帐房先生有些修养,脸上还是千年不变的谦和笑容:“本客栈来往客人皆是大明一等一的官绅名流,自然价格上就……若是二位觉得贵了的话,本店附属澡堂在子时之后亦可住宿,一晚只要二两纹银。若是二位还嫌贵的话……” 帐房先生笑得很温暖,但从他故意拖长了的话音里,却有着浓浓的不屑之意。 卓非凡爱面子,也不好意思就此转身就走,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说道:“那便给我们来一间双人房吧。” 大堂掌柜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银票,说道:“对不起了二位爷,本店规矩,住宿一晚须得交纳一百两的押金,以防有些手脚不干净地客人临走时拿了客栈什么东西。” 这话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杜远是最最受不得激的一个人,一听这话,立时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从中抽了一张扔在帐房先生的面前,气壮山河地道: “给我来两间上房。” 账房仔细一瞧,原来竟是一张五千两银票。几乎在片刻之间,在周围的客栈全体同仁脸上的笑容绽放得老大。 这间所谓七星级悦来客栈幕后老板亦是开封府尹程光明程大人,他开这家客栈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招待过往的达官贵人。加上他本身经营着房地产生意,这片地以荒地的价格买来,再盖上一间客栈,也花不了多少的本钱。之所以把价格定得这么贵,也是有着将不够档次地客人拒之门外,省的麻烦的意思。 所以似杜远这样身揣着一大叠银票,随手抽出来一张便有五千两面值的客人那账房先生虽不是没有见过,却也不多见。 账房立时便热情了起来,对着杜远和卓非凡连声陪着不是,还神秘地对二人眨眨眼:“二位爷,本店虽然贵是贵一些,但也是物有所值的。二位若是有什么特殊要求的话,本店会尽力满足二位。您二位请看……” 指着一块钉在酒店门口的小铜牌,账房骄傲地说道:“这块牌子上都写着呢,‘涉外客栈,非经开封府批准,各衙门不得入内影响客栈正常经营’。所以二位爷无论在这里干什么都是极其安全的。便是二位爷想要十六岁以下的姑娘,本店也有办法给二位弄到。而且每逢初一十五,本店还另有精彩节目安排,若是二位要寻刺激的话,不妨去前去观看。” 再过两日便是十五,杜远听账房讲得神秘,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问道:“究竟是什么节目?” 账房往左右一望,停声附在杜远耳边说道:“本店每到初一十五都有黑市拳赛,若是二位爷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还可以下注买自己喜欢的选手赢。小的保证,参加比赛的都是少林寺武艺高强的武僧,而且绝不会打假拳。” 杜远大惊:“这怎么可能呢?” 账房微微一笑:“这世上只要有钱,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零五章 少林少林 .少林寺位于嵩山南麈,因寺座落于少室山阴的丛林下而得名。唐太宗时以十八棍僧救唐王名震天下武林,唐太宗即位之后,某日大醉时忆起昔年的救命之恩,即下旨大力封赏。又忆起当年在少林寺时吃青菜豆腐吃得口淡,万不得已下山偷鸡的往事,便捉狭般又在圣旨中加了一句:自即日起,少林武僧奉旨食荦。 李家小儿本是醉后玩笑之举却给了少林寺天大的一个机遇。大中华泱泱五千余年的历史中,大小王朝不下数百,而每任帝王或信佛、或崇道,封赏的寺院道观不下千余家。近百年来域外番僧亦来凑热闹,单单被某任皇帝封赏过一回着实是算不了什么。 但一句:‘自即日起,少林武僧奉旨食荦’便让少林寺与其他被封赏过的寺院道观拉开了一段不小的档次。 在这世上若要出名,便不能混同于芸芸众生之间,总也得有一二处与众不同之处才好。而少林武僧奉旨食荦便是一句极好的广告词。无数人因此而产生了好奇心,非要亲眼见识见识这奉旨不忌荦腥的和尚是怎么样的。 时任少林第三十二代掌门的道衍大师亦是一代人杰,借此机会加大了广告宣传的力度,为少林寺日后能够执天下武林牛耳数百年做下了杰出的贡献。 即使是后来域外番僧大举来中华淘金,打出‘本门不禁婚娶,还可参练欢喜禅’的广告,虽然亦抢走了一部分的客源,但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仍是不可动摇的。 一直到了大明世祖皇帝揭杆起义之前,少林寺的地位仍然是稳如泰山。但其后天下英雄逐鹿之时,少林寺却忘了如何起家的,对参加此等掉脑袋的谋反之举不甚感兴趣,倒让武当派抓住机会,很是派了不少弟子到世祖皇帝驾前听用。 到了世祖皇帝登基之时,武当派又无耻地大拍马屁,非把皇帝老子说成是真武大帝的子孙辈,拍得世祖皇帝龙颜大悦,至此之后,天下武林便是由少林武当共执牛耳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少林寺时任方丈静海大师,只是每一个大机构大企业成立久了,自然不免在风险投资上有些缩手缩脚,不复当年草创时的虎虎生气。 当年武当派之所以敢下这么大的本,也是因为武当派当时统共不过十几个人,七八把刀而已。正所谓船小好掉头,小门派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干成了一笔大买卖自然是名利双收,若是干不成,大不了就在大门口贴个‘破产清偿’的纸条,几个人一哄而散。即便是官府要来拿人也只得悻悻而归。至于少林寺这种大门派大商社,光是良田就有上千亩,门下弟子数千。他们又怎肯卖抄家灭派的危险干这杀头掉脑袋的勾当。 不过少林寺这种大门大派能屹立千年不倒,自然也有着他的独道之处。静海大师经营不利,当即被长老会免去掌门职务。而接任他的真观大师其时不到三十岁,可称之为年富力强的改革派人物。 自他上任伊始,便举起改革大旗挥舞大刀,针对少林寺内效率低下、机构拥肿、人浮于事的弱点,责令削砍了不少浮肿机构。只是改革不到一个月,便有数名长老会成员单独找他聊天。其实没聊什么旁的,只是说了几句‘年少有为’之类鼓励的话,便低头吸溜溜地喝起茶来。 然后改革大业便在一个月后圆满结束,在少室山下新成立了一十五个少林下院,下岗的各堂主事纷纷接任了下院主持。 真观大师本以为此事就此完结,哪曾想波折又起。 长老会及少林寺内实权人物皆是德高望重精修佛法的高僧,门下都有不少得意弟子。此时见无能之辈依旧占据高位,便不满起来。于是真观大师不得已又在福建蒲田设立了一个南少林寺,这才勉强又安置了一批人。 轰轰烈烈的改革活动结束之后,真观大师发现改革前少林寺有下院三处,僧人三千八百四十一人,其中有司职者四百一十九人。改革后少林寺有下院一十八处,外加南少林分寺一座,僧人统共四千二百五十二人,有司职者高达一千一百一十五人。 看过对比报告的真观大师喜极而泣,对外宣布少林寺改革大获成功,从此将轻装上阵,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并且还独创性地提出了‘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口号,让长老会成员一致对真观大师的表现感到满意。认为真观大师已经真正成熟,足以担任少林寺方丈这一职务。 在真观大师春风得意之时,偏偏还有些在头两期没安排上位置的人涎着脸来求真观大师也为他安排一个职位。真观大师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肯定了他勇于毛遂自茬勇担重任的精神,然后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咱们现在只剩下西域少林还有些职位了……” 于是真观大师的功绩又多了一项:眼光开阔,放眼国际,开拓国际市场,派能员到秦西各国弘扬佛法。将少林寺的品牌打入国际市场。 后人对于真观大师的这场改革亦是大加赞扬,认为真观大师首创了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内的经营手法,分散了投资范围,减少了经营风险。 而且少林一十八处下院及南少林寺也为少林寺做出了莫大的贡献,使得少林寺在改朝换代的纷乱之时,亦敢于对各家各派下注。虽然亦时有少林某处下院遭流寇屠戳、南少林寺被官兵焚毁的事发生,但少林寺却稳如泰山,只收红利不遭风险。若是朝庭或是某方势力问起,只需淡淡地答一句:“这是某下院的自发行为,与本寺无关。本寺僧众一心向佛,不理世俗争斗。”即可。 真观大师的改革大业虽然无疾而终,但他脑子转得快,见寺内关系盘根错节,便将目光转向了世俗社会。以普渡众生、融入社会、武术交流等等名义大力开发少林品牌,将《易筋经》、《洗髓经》、《少林七十二绝技》等一概刊印出售,以其慷慨大度、大公无私的态度再次获得了武林同道的一致敬仰。 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反对意见,不过真观大师手执着从寺院门口买来的几本盗版秘笈说服了长老会。 长老会成员纷纷咬牙切齿地道:“这些盗版秘笈字迹模糊错漏百出,若是流传出去定是流毒不浅、贻害武林同道……他娘的,这些年白白让盗版书商赚了多少钱走,咱们这正版的也不能落后了……” 于是定价一百五十两一本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大全》首先刊印出版。 自古以来便有穷文富武之说,习武之人大多身家丰厚,《少林七十二绝技大全》一出,立时引起了轰动,武林中人纷纷解囊购买,此书接连再版,翻印了数十万册依然是供不应求,连西域、秦西、东洋各国都有人不远万里而来,只为求购一本。 只是这本《少林七十二绝技》大全乃是用了三天时间泡制而成,难免有些错漏之处。不到三个月,便有江南燕子坞的慕容庄主、东疆契丹族的萧老族长和藏北喇嘛鸠摩智大和尚因习练了书中的绝技半身瘫痪。他们的家属门人堵住少林寺的大门接连骂了三日。 真观大师自然不会承认书中绝技有错,他为保少林名誉单刀赴会,双手合什满脸慈悲之色,对着来闹事的人说道:“本派武功传自达摩老祖。佛门子弟学武,乃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间,总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如果所练的只不过是拳打脚踢、兵刃暗器的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为害甚微,只须身子强壮,尽自抵御得住……” 只听得几句,众人便觉真观大师所言大含精义,道前人之所未道,心下均有凛然之意。 真观大师又道:“但如练的是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罗叶指、般若掌之类,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调和化解,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隐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三位施主只为练功而练功,却不知修行少林武功须得心存善念,以武入道方是真缔……幸好本寺药王院有一无名老僧,对治疗走火入魔颇有心得……” 从此少林寺的药王院亦是财源滚滚,成为少林寺的另一大支柱产业。少林寺众僧对真观大师交口称赞:“旁人卖出什么货物只能赚一道钱,咱们方丈却能来回赚两道钱,真是天纵其才。” 只是这样一来,少林寺虽然赚得盘满钵满,但名头不免还是坏了。其后出的《少林易筋经》与《少林洗髓经》销量均不到两万册,虽然不致赔本,但是赚得也不多。直到真观大师发卖号称是从《迦愣经》中找到达摩祖师手书的《九阳神功》时,才又大大地赚了一笔。 真观大师性格坚忍,当他得知寺内诸事暂不可为之后,便将所有精力投到了发展少林寺经济上面。他凭着出色的生意头脑和超前的经营理念,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便坐稳了方丈的位置。当他逐步削弱了长老会的势力,将实权全数掌在手中后,他又忆起昔年失败的改革。此时他虽已将寺内大权尽握于手,但当他重又举起改革大旗之后,他又悲哀的发现,在各堂掌上权的主事已尽是自己的心腹下属,那削砍机构的大刀又如何能再砍得下去?可是不改革,自己的脸面又往哪儿去放? 不得已之下,只好再次责令了一批可有可无、靠山不硬的僧人下岗。那些僧人大多是老实木讷之辈,被逐出少林之后生计无着,无奈之下只有靠打黑市拳赚点生活费了。 听了大堂掌柜介绍完黑市拳赛的来历,杜远和卓非凡面面相觑,心中隐隐觉得这次来少林寺也许是来错地方了。 第一百零六章 少林药王院(上) .昨日杜远与卓非凡听大堂掌柜一席话后,心里不免有些“拔凉拔凉”的感觉,但既到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不管真假总得亲眼见了才能死心。 杜远与卓非凡商量了一晚,觉得就算是少林寺如今再不堪,总也有些世外高人隐匿其间。况且数百年的威名摆在那里,说不准多少也有些灵药藏在哪里。反正二人现在勉强也可以归到有钱有势那一类人中间,到时候先仗之以势再压之以财,若是再不行,说不得也只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了。 计议一定,两人一大清早便起了床,直奔少林寺而来。 那少林寺在登封县郊外,离着登封县城还有老大一段距离,二人又不识路,只好寻思着找一辆驴车代步。 一听二人要去的是少林寺,车老板为难地搓开了牙花子: “二位爷,您有所不知,这少林寺离着登封县还远着呢,约摸有百十里地模样。而且中间还有一段路未经整修,坎坷得很……” 杜远见惯这种坐地起价的嘴脸,不耐烦地问道:“你就直说要多少钱吧。” 车老板笑眯眯地伸出了一个巴掌:“五钱银子。” 虽然这个车老板要价是黑了点,但这人到也能说会道,一路跟着杜、卓二人海吹神侃,将少林寺的景点秘辛介绍了不少。 在他口沫横飞之下,常住院、塔林、初祖庵、二祖庵、达摩洞等等景点被他描述得如同仙山佛境一般。杜远冷眼旁观,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带一个人去少林寺,少林寺便给你二十文钱是吧。” “哪有,实实在在只有十五文……” 车老板随口一答后立即就觉得不对,讪讪地笑道:“目下登封县的物价实在太贵,咱们小老百姓一不敢偷二不敢抢,也只好打打擦边球,赚几个小钱贴补一下家用。” 卓非凡忍俊不禁,笑道:“得了,咱们也不在意这个。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只是我听说少林寺的药王院高僧医术高绝,不知可有此事?” 车老板这才舒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陪着笑道:“二位爷虽是贵人,但也懂得体贴咱们苦命百姓,真是难得。” 恭维了二人一阵之后,车老板才把话题转回来,介绍起药王院的情况来。 原来真观大师年前一阵改革的后遗症之一便是使得药王院一分为二,又多出了一个院长位置安置下岗富余人员。 按照国际国内潮流,这药王院分为贵族院与平民院两处,按真观大师的说法,这并不是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是在一方面给有钱人更加周到的服务,另一方面则对贫苦人有更加合理的收费。是以贵族药王院收费虽是贵些,但是无论服务还是环境都是一流的。平民药王院虽说是环境不怎么样,但胜在收费低廉,用药也是捡着便宜的用,而且还时不时地搞些义诊什么的。 杜远和卓非凡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心里觉得这个真观大师多少还有些良心。 两人正想多问两句,车老板又发起了牢骚来:“二位爷,看你们也是有钱人,若是有什么病的,可千万莫去什么平民药王院,那可比贵族院还宰人得多。” 卓非凡奇道:“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他们收费低廉么?” 车老板气哼哼地道:“我倒觉得贵族医院实诚一点,虽说收费高点,但好歹环境不错,医生护师的态度也好。虽说是收费的时候黑了一点,但实打实吃进嘴里的尽还是些好药。那平民医院却不同了,那里搞的是招标买药,也就是说供药商谁要的价低便用哪个供药商的货。供药商既要卖药,又不能少了给院长医生的回扣,只好在药上做文章,每份药不是短斤少两便是变质发霉。在贵族医院看个病三天就能好,可同样的病在平民医院看个病却至少得一个月才行。结果算来算去,花费却是差不多的。” 卓非凡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在少林寺贵族医院院长是副长老待遇,平民医院的院长却是长老待遇。概因平民医院投入虽少,但是赚钱却多。”车老板恨恨地一啐:“就说他们平民医院的义诊吧。原先咱们原先也以为少林寺大发善心,一窝蜂地赶过去看病。可谁知到了那里,看病倒是不要钱,但无论身体多好的人去了那里,男的就说你有高血压,女的就说你有妇科病。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搞得不吃他那药就没得救了一样。被他那一忽悠,每人都迷迷糊糊地买了一堆保健品回家。后来才听说,那次义诊是平民医院与保健品厂商一块搞的。倒累得我家老婆子吃了那保健品后,在家整整病了一个月,后来又送到平民医院里看了一个月的病才好了。” 任杜远与卓非凡二人心理素质再好,此时也不禁流下了冷汗,对自己此番到少林寺求药的信心再打了个对折。 杜远不信邪地问道:“那你们生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扛着呗,实在不行就自己上山采点草药吃吃。”车老板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贵族医院咱们也去不起呀,上回有一个乡下土员外在贵族医院里急救了三天,结果人没救回来,贵族医院却开出了五百两银子的帐单。生生把一个小财主的家底给全部掏空了。” 杜远眼睛有点发直了,喃喃说道:“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登封县大街小巷都是查禁非法游医的文告了,赶情少林寺还和衙门勾连在一起,他这是要垄断医疗市场哪。” “可不是么?这药王院就是广告做得好,老是标榜自己是全大明唯一一家不收患者红包的医院,其实人家是看不上那点小钱。这点钱怎么和供药商给的回扣比呀。现在居然又成立了一个分部,专治不孕不育,也不知那帮秃驴怎么会研究这个的。” 车老板发起牢骚来没个完,又嘟囔了几句,突然猛醒过来,小心地问道:“二位不会也是武林中人吧?” 车老板这是怕杜远和卓非凡也是慕名而来拜访少林寺的武林中人,到时候只要他们在少林寺那位高僧面前一搅舌头,他这生意便没办法做下去了,驴车非得让几百名少林武僧砸得稀烂不可。 卓非凡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看着我们象是武林中人么?咱们是东疆邸报的笔帖式,来少林寺旅游的。” 其时大明立国虽已二十四载,但西蜀未定,世祖皇帝原先亦是贫苦出身,对于吏治一节看的是最重的。他虽也设了不少的严刑峻法,剥皮抽筋不一而足。但奈何天下官官相护,官场文化不是他这样一个放牛小子出身的家伙能轻易打破的。所以此时吏治虽比不得前金末期一般混乱,但亦是无官不贪的。 世祖皇帝天纵其材,某日灵机一动,下决心引入外来竞争机制,以舆论监督制衡官场。初期的南京邸报很是纠出了几件贪腐大案,引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下令天下推广。 只是世祖皇帝却忘了一点,他曾提出过一个理论,叫做以正确的舆论导向引导百姓前进。是以各邸报社长均为大明官吏。既是官吏,又如何不受官场文化的影响。 你想升职么?你想加薪么?你想换个更有油水的位置么? 便是你不想升职、不想加薪、不想换个更有油水的位置,但你总有家人朋友,难道他们就不想谋个更好的出路么? 是以世祖皇帝这圣旨一下,虽不知有没有阻止多少贪腐案子发生,却使得原先各地犹如清水衙门一般的邸报社变成了油水最足的衙门之一,哪怕只是府台邸报社的一个小小笔帖式也敢对着八品县尉大呼小叫昂首挺胸。 邸报社的笔帖式最喜以各种名目到各地采访,一应花销自有当地官府支付。当地首脑人物便是再忙,至少也得请之些无冕之王到酒楼大吃一场,再安排好饭后娱乐,临走之前少不得还得塞几两车马费。否则的话,虽然有背景的官员事后打个招呼就可以压下负面报道,不过这也太麻烦了是不是? 哪怕是再清廉的官员亦不敢怠慢这些人,须知哪怕你再能干,你也不能担保你辖地里一点把柄不被这些无冕之王抓到。偏生这些家伙又大都有着一手生花妙笔,你扶一个老太太过马路,亦能在他们笔下变成忧国忧民的楷模、心系百姓的好公仆。你在地上扔一张废纸,亦能在他们笔下变成破坏环境的罪魁、地球变暖的祸首。 更有一等无耻之徒,若是你服伺得让他们稍有不满,他们能将秦始皇焚书坑儒的罪行都栽到你头上去。 你要打官司告我诽谤?好啊!邸报社最最喜欢你来这一手,反正就算官司输了也是大明财政里的钱赔给你,自己是一文都不要出的,邸报社借此炒作一番还能出名。某些邸报社的社长甚至宣布,社里哪个笔帖式能让官员给告了。就给哪个笔帖式发奖金。典史三十两,主薄五十两,县丞一百两,真金白银、童叟无欺。 如此一来,没有后台的等闲官员哪敢惹他们,那些笔帖式的眼睛还不长到头上去了。 现今的笔帖式如同大明的一等公民,一个八品县尉在春运时节未必能买到长途马车票,笔帖式却可以轻易搞定。如若索要数目太多,一时搞不定,笔帖式就在售票处拍着窗口大骂起来:“你们与黄牛党是一伙的,明日我便在邸报上给你曝光。” 如此一来,售票处的便是要买黄牛票也得买上几张,恭恭敬敬地凑足数目给笔帖式送上。笔帖式还得趾高气昂地叫骂两句,赚足了面子,这才肯走。 当然喽,世祖皇帝那舆论监督地指示还是要落实的,每年邸报社也得拎出几个不入品级的官员的痛脚出来凑凑数。至于七品以上的官员,业内亦有规矩――凡未明正典刑之前,绝不许胡乱报道,否则后果自负。 那车老板一听说杜远和卓非凡原来是邸报社的笔帖式,立时对他们二人肃然起敬,忙抱拳道:“原来二位是文曲星,小老儿原先不知,倒怠慢了二位。不过……” 车老板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历来笔帖式到登封县,都有衙门里的马车接送。至不济也该雇辆马车才是,象二位这样雇驴车的,小老儿还是头一次得见。” “我们……”杜远神秘地靠近车老板,说道:“是来暗访的……” 第一百零七章 少林药王院(下) .那车老板一听说杜、卓二人原来是来暗访的笔帖式,不由得对他们加倍的恭维起来。这车老板虽是市井人物,大字也不识得几个,但干这一行日子久了,见识也算得广博。讲起少室山的传说故事来说得精采绝伦活灵活现,杜、卓二人听得津津有味。 杜远不由得拍了拍车老板的肩膀说道:“别的不说,光就你这一路的故事就值个五钱银子。” 车老板呵呵一笑,满脸的摺子都笑得飞舞了起来:“这算个啥,咱河南的汉子都是这么热情好客的。二位爷不如多在河南玩一玩,也好多交几个河南朋友。咱们河南人别的不说,义气还是很讲究的。” 杜远笑道:“你也甭吹了,听说广东那边的几个衙门口都拉了横幅,说是要专打河南扒手帮和河南骗子团……” 那车老板被揭了底,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来了,讪笑着不知该如何接话好。 卓非凡心善,见车老板尴尬,忙接口为他解围道:“那是广东那边的衙门搞地域岐视。莫看他们现在搞得那么热闹,现在也就是没人告他们,若是有人领头一告,他们非得赔礼道歉加赔钱不可。” 杜远也起哄道:“就是、就是,若是有人现在挑头代表河南道的百姓一告他们,他们非得坐蜡不可。这挑头的到时候可就名利双收了。” 杜远和卓非凡不知,这车老板将他们这话听在耳里却记在了心里。一到了家,果然到开封府衙里递了状纸。虽说以民告官少不得要打上五十的杀威棍,但这可是在河南的地界,他这又是为河南名誉出的头,那五十棍打得他哼哼唧唧,事后直嚷说是比百花楼里的红牌按摩女按摩得还舒服。 广东的衙门也自知理亏,接到开封府的状子后,主动地要求和解。不但将充满地域岐视的横幅在第一时间内摘下,还在广东邸报和开封邸报上发了道歉声明,私下里还塞给了车老板二百两银子。开封府衙和车老板此役大获全胜。 只是广东的衙门吃了那么大的亏,哪能心里不生闷气。一时间河南扒手帮与河南骗子团在广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侥幸逃脱了的纷纷互相告戒: “广东这地界咱是不能再去的了,别的地方拿了我们也不过打一顿,送到牢里关两天就出来了。广东的衙门抓到咱们河南的兄弟之后,个顶个都是劳教。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发财吧。” 此事过后,广东一省今年的犯罪率大大降低,概因抓住的河南汉子不讲义气又供出了许多江湖同道。全省的治安情况几乎都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境况,广东的捕盗衙门因此很是受了上峰一番嘉奖。 开封府也没有吃亏,他们勇于维护本省百姓名誉的名声传遍了河南全省,光是万民伞就收了几十把。至于那个车老板,更可谓是民利双收,不但平白得了二百两银子的封口费,他那不畏强权的形象也深入人心,在年底的申明亭选择中当仁不让地获得了最多票,从此亦摆脱了日日赶着驴车的生活,当上了监督官员、为民请命的申明亭长老。只是这个长老至此之后,日日沉醉于官场应酬之中,再没有为民做主过一次。但这也不妨碍他作为头一个写入开封府《地方志》的老百姓。 唯一倒楣的便是河南的黑道朋友了。本来天下江湖人都是一家,在一处犯了案到了其他地方找个帮派一躲也就是了。但自河南扒手帮不讲义气的名声传遍江湖之后,江湖中人都对河南黑帮敬而远之。 他们可不怕有人告,明目张胆地打出了不收河南人入伙的告示。自此河南黑帮的势力一落千丈,百余年后才略略恢复了些元气。 此是后话,咱们暂且就不提了。话说杜远与卓非凡一路和车老板谈天说地,时间自是过得挺快,不一会功夫,二人便来到了少室山下。 杜远正要付钱,车老板突然拉住他说道:“二位爷要游少林寺,可需要导游。不如这样,你包我车一天,我替二位爷做向导。二位爷既照顾了我的生意,自己也可省不少的钱。” 卓非凡就有些奇怪了,问道:“此话怎讲?” “二位爷有所不知,这少林寺去年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成功之后,门票越涨越高。从前交纳四十文香油钱就可以进寺一观,现在却涨到了一百文。而且每进一个景点都得另收门票,一般人那有那么多闲钱来着。小老儿在少室山几十年了,哪有秘道哪有小路是一清二楚,我带着你们抄近道走,虽然路是难行了点,不过却可以省不少钱。只是你莫说与别人听。” 杜远大是奇怪:“这又为何?” “这帮少林和尚贪得紧,现在连向导这一行也插手了。他们借口说佛门经典不可由凡俗之人曲解,是以每年都要考试一次,拿了导游证才能当向导。实际上就算是个文盲只要每年考试时交上二十两银子的考试费都可以通过,他们只是要赚这个钱而已。象小老儿这样交不起考试费的,只有当个黑导而已,时时提心吊胆怕被那帮大和尚抓住,到时候罚款不说,还得被关到小黑屋子里打一顿,咱这行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讲到此处,车老板的脸上便露出了唏嘘之色,原本佝偻的腰身越发弓下去了。 车老板说得可怜,但杜远和卓非凡二人此来是为了踩点子探地形摸底细的,又怎么能让身边多了一个累赘,虽是有心相帮却也无能为力,两人只得婉言放绝了。 卓非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夹袋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正要递过去时,杜远忽然回过味来,问道: “适才你不是说少林寺离登封县有百十里路么?怎么这么快便到了,我瞧着还不到三十里吧?” 车老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怕二位爷贵人事忙,又怕乡村土路行来太颠簸让二位爷坐得不舒服。所以特地走了高速路。谁叫咱们一路聊得这么投缘呢?我连过路费都没跟你们算呢!” 卓非凡也醒悟过来,他为刚才还想多给车老板一些小费而大为生气,怒道:“什么高速路,这一路我都没有看见收费站,哪有什么高速路。” “似咱们这样经常跑这段路的驴车,都是按月交的过路费,二位爷初来乍到的,不明白情况倒也正常。” “……” 卓非凡看车老板收了五钱银子后悠悠然地赶着驴车慢慢远离,心中有一股无名火起却发不出来。杜远和卓非凡现在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车老板虽然宰了他们一刀,但也不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让杜远和卓非凡一怒之下将他抓起来痛打一顿这种事他们还是做不出来的。 但被人当作猪给宰了,这种事放谁身上谁也生气,卓非凡狠狠地一跺脚,恨恨地道:“若我真是邸报社的笔帖式,我非得把这种宰人的黑车曝光了不可。” 杜远懒洋洋地一拍卓非凡的肩膀,指着远去的驴车道:“你也别白费那个劲了,你当人家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他早防着你这手啦。看见后头车牌上的那块泥迹没有?你以为那真是行路时不小心溅上去的?你便是要曝光也看不清他的车牌号,根本拿他没办法。” 卓非凡定睛一看,果然如此。看起来那车老板不是第一次宰客,对各种门门道道熟悉得很。再加上那副老实憨厚的模样,还不知他宰了多少游客。 这等的老油条行事滴水不漏油滑无比,便是少林掌门、武当掌教外加上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起上也讨不了好。你堂堂一武林高手跟一乡下农民对骂已经很失面子了,要是动手杀人就更加的说不过去。反倒是一二个地痞无赖便可以治得他们服服帖帖,而地痞无赖便是看到一二个初出茅庐的武林低手亦吓得浑身发抖。 若干年后秦西某社会科学家达尔文氏游历东方,据此写了一篇论文,名字就叫做《论平衡的生物链》。此文一出,天下震动,荣获当年贝氏科学奖。达尔文氏亦凭此挤身于世界一流科学家之行列。 据闻世祖皇帝出身于贫贱之中,揭竿而起之后更是凭着手底下由农民组成的起义军横扫天下一统八荒**唯我独尊。 其人对农民兄弟最有好感,时刻不忘提醒身周官员注意农民的疾苦。还未称帝前就曾亲笔攥文称是朴素的农民兄弟用血肉之躯抬着他入的南京城,打败的前金鞑子。他一辈子不忘故乡那最最亲爱、最最纯朴、最最憨厚的农民兄弟。 此文搏得士林一片赞扬,都道世祖皇帝仁义亲厚,是个不忘旧情的人。自此天下英雄纷纷来投,世祖皇帝才能打下这个大大的江山。 不过据宫内起居注上记载,世祖皇帝写完此文之后掷笔仰天长叹:世间诳语,今日让吾一人说尽矣。 世祖皇帝第一宠臣,在民间被老百姓称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徐达徐将军说话就直白多了。当然喽,在公开场合他讲的话与官方文件差别不大。但当后辈亲眷问起当日揭竿而起的光辉事迹之时,他依旧对当日的事情耿耿于怀,拍案而起道:“他娘的,要不是那帮泥腿子骗我们说官府放赈,咱们怎么会去县城?要不是那帮泥腿子起哄抢了粮之后把事情都推到我们头上,咱们干嘛要造反?” 世祖九年,世祖皇帝下令将天下百姓分为城镇路引与农村路引两种,并规定持城镇路引的百姓每月享受若干国家粮食补助等等若干特权。而持农村路引者不但不享受各种国家补贴,而且进了城三日以上还必须办暂住证。 后世史学家对此大惑不解,觉得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在农民起义军的拥戴之下方才取得天下的皇帝怎么能对农民下这种黑手。经过数十年的争论之后,他们终于在历史书上写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前金末年,吏治**民不聊生,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这个时候,农民出身但却沦为封建地主阶级代言人的朱某某趁机夺取了农民起义军中的领导权…… 第一百零八章 大师无晦 .少林寺乃武林圣地,这些年在真观大师的宣传之下,许多普通人也对少林寺产生了好奇心。以十三棍僧救唐王为蓝本创作的折子戏《少林寺》乃是近年最流行戏曲之一,若是家里唱堂会的时候没有这一出,都会被人笑为跟不上潮流。 许多看戏看得热血沸腾的小年青不远万里来到少林寺前来拜师学艺,倒也给少林寺大门口的知客僧造成了不少的烦恼。 当然喽,对于这种情况真观大师也早有指示:非根骨清奇者不收、心怀邪念者不收、欲仗势欺人者不收……家无余财者不收。 只是这些看戏看得入迷的小年青一厢情愿地把知客僧的推脱当作了拜师学艺前的试炼,于是在少林寺的大门前就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景象――进入少林寺前需得先越过寺门口跪得满满一地的少年人。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少林寺门口又只有一名知客僧守着。他又要卖门票又要维持秩序,有什么重要客人来了不需要负责通报,那人忙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但毕竟还是忙不过来,寺门口的游客却排成了一条长龙,纷纷抱怨不休。 杜远与卓非凡费了好大劲才挤进了寺门,任他们二人一个武功高绝一个道术通玄此时脸上也泛起了潮红之色。 “这少林寺有什么好玩的,至于有这么多人挤破头也要进来逛一圈么?”卓非凡对少林寺基础设施之差劲亦是抱怨不休,嚷嚷着说:“少林寺也是的,他们不会多派两个人去门口么?” “这是素质问题。这帮少林和尚,有两个人凑在一起便会掷色子,三个人就会推牌九,四个人就会聚在一起打麻将,哪还顾得了其它事。所以只有让他一个人守着门了。”一人在卓非凡身后悠悠说道。 听他说得有趣,杜远和卓非凡一同向出声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露出底色的月白色僧衣,面如朗月,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嘲讽笑容的僧人正向他们微微点头。 那和尚年约三十五六,身上没有少林寺僧人那般满身的市侩之气,虽身上手上没有拿着什么炫目的法器,但朴实无华的打扮反倒是让人更加觉得亲切。 卓非凡对着那大和尚点头笑笑:“敢问这位大师法号?” 那和尚低头一合什,笑着道:“贫僧无晦,不是大师,只是一个大和尚而已。” 这和尚不摆架子,说话恢谐,令得杜远也对他大起好感,笑着打趣道:“无晦大和尚如此说寺里的高僧,不怕被人听见之后给你小鞋穿么?” “不妨事不妨事,大和尚脚大得很,穿不了小鞋。”无晦笑嘻嘻地说道:“何况大和尚大不了从此再不穿鞋,做个赤脚大仙也不错。” 卓非凡与杜远见无晦如此洒脱,俱都不禁心折。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已有计较。卓非凡试探着问道:“我兄弟二人第一次来这少林寺,不知无晦大师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寺内的景致典故?” “此地既无景致亦无典故。” 卓非凡一怔,还未说话杜远已笑了起来:“大和尚既认为此地庸庸,为何不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明性见道,总好过在此厮混吧。” 无晦挥挥袖子,正色道:“若以色求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若是学佛之人都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求佛,那地藏王菩萨又为何要去地府?” 杜远与卓非凡俱都对无晦肃然起敬。 无晦和尚又是一笑,对二人道:“相逢即是有缘,二位若不嫌弃,大和尚这有苦茶一杯,不知二位可愿品品?” “如此便要叨扰大师了。” 一路上杜远和卓非凡旁敲侧击,观其才略。这无晦和尚见闻颇广,对于一些先贤经典也不大迷信,所言之中颇有新意,杜、卓二人心中啧啧称奇,愈发觉得这趟少林寺之行来得不冤,实在是大有收获。 无晦和尚行事潇洒不拘,亦合杜、卓二人的胃口。一行三人边说边谈,倒也投契得很。 三人愈行愈偏,从少林寺的侧门走出,走到了后山。一路之上,野草繁茂。不时有野兔之类的动物从草丛之中窜出。虽然山路崎岖难行,但少了少林寺内的那种刀斧雕琢之痕,多了几分新鲜野趣,倒是让杜、卓二人胸怀大畅。 转过几道弯,一片空地豁然开朗。一座小小的木屋耸在山边,虽只用原木搭成,但与周围景致搭配得极好,一点没有特别突兀的感觉。屋前还有个小小的鸡舍,看起来不象是一个和尚的清修之地,倒象是一个农家院落。 杜远指着鸡舍笑道:“想不到大和尚还是一个酒肉和尚。” 无晦面不改色,依旧笑得很自然:“大和尚甚少食荦。” 卓非凡怕杜远满嘴喷粪,将好不容易结交的无晦给气着了,忙接口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济公和尚不也是这样么?无晦大师好高深的道行。” 哪知无晦却不领情,微微摇摇头道:“贫僧还未有济公大师那样的道行。” 卓非凡一愣,杜远笑了起来:“大和尚直爽,不过在下还是不懂,大和尚养这些鸡鸭不会是养着好玩吧。” “贫僧略通医术,附近山民有些小病小痛的,都到贫僧这来医治。有时候有些被山中野兽所伤的山民受伤太重,光靠吃素怎能尽快养好身体?贫僧便做些鸡汤什么的给他们补补,山中湿气重,偶尔贫僧衣食无着的时候,亦会宰杀两只自用。” 杜远听了这话,亦是一愣。过了好一会才诚心诚意地给无晦做了一个揖:“无晦和尚好心肠,杜某拜服了。于法不说断灭相,明月芦花自清凉。” 无晦亦正容对杜远回了一个礼道:“施主与佛有缘,如此年纪轻轻便证得了此空非彼空,入世是修行的道理。不思虑执着,不妄言寂灭,步步脚踏实地,此心风光霏月。如此虽未必能成佛成圣,但亦是金身罗汉的修行。” 杜远指指卓非凡亦合什道:“在下这位朋友于日前练功走火入魔,身子微有不适,不知大和尚可否为他诊治诊治。” “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会将病患拒之门外。二位里面请。” 杜远与卓非凡再三道谢,无晦只是微微摆手。 二人随着无晦和尚进了木屋之中,里面摆设亦是简陋得很,不过是一榻、一桌、一椅而已。诸般杂物只在屋角凌乱地堆着,但不知为何,倒显出暖暖的世俗气息来。 无晦示意卓非凡在椅子上坐下,伸出左手,将手搭在卓非凡的腕上。片刻之后,又示意卓非凡伸出另一只手。杜远忍不住问道:“大和尚,诊脉不是男左女右么?你为何两手都要诊?” 无晦和气地说道:“贫僧医术不精,难以做到似先辈一般仅看病患一眼就能知道病根。只好以勤补拙,多思多问,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杜远和卓非凡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无晦和尚是为了稳重起见,这才多把了一道脉。虽然现下还不知这无晦和尚的医术精不精湛,但不知为何,两人心里都多了几分希望。 无晦又细细问了卓非凡的病因,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这位施主体内阴阳紊乱,不过也不难医,贫僧取几味药给你,你照方服下便是。” 无晦取出了几包药材,放在桌上。眉毛微微一动,又沉吟起来。 卓非凡急问道:“无晦大师,我这病……” 无晦呵呵笑了起来:“你这病倒不妨事,只要每日将一包药煎水服下即可。只是施主你的功力深厚,一时之间想痊愈却是极难。而且我恐怕你即使是痊愈之后功力亦会大损……” 杜远忙扯着无晦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大和尚想想办法,诊费是断断不会缺了大和尚的。” “倒不是诊费不诊费的事,便是我给的这几包药材也不过是我自己从山里采的,值不了几个钱。”无晦想了一想,脸上浮现出心痛的神色来:“二位施主请等我一等。” 无晦和尚说罢转出了屋后。卓非凡一脸期待地看着无晦的背影转过后门,满脸希冀之色。 杜远安慰道:“这个大和尚看起来倒有点本事,你看……” 卓非凡顺着杜远手指之处看去,发现桌上随意地摆着几份往来书信,信封上的落款不是当世名医便是一方豪强,看到这里,卓非凡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 不一会,无晦从屋后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裹。 他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将包裹一层一层地打开,直剥了六七层,这才现出一个造型古朴的盒子来。 无晦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瓷瓶,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舍之色,最后却还是将瓷瓶轻轻放到了卓非凡面前:“这是师尊昔年炼制的药丸,最能固本培源益精凝肾,施主每日早晚各食一粒,不日当可痊愈。” 杜远看无晦脸上尽是不舍之色,忙说道:“这是大师珍藏之物,在下兄弟二人怎好意思就此拿去。” 杜远嘴里说不好意思拿,手却已经将瓷瓶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原本他只是大和尚大和尚地叫着,此时居然也尊称了一声‘大师’。 卓非凡看不过杜远的小人行径,但也知他是为了自己好,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到无晦手中,说道:“大师为卓某如此尽心,在下实在是愧领了,这些许小小意思……” 无晦连忙推辞道:“施主莫误会了,其实这些药材是大和尚自己采的,这瓶药丸也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是因为这是师尊所遗,有些纪念意义罢了。这钱实在是太多了些。” 杜远又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塞在无晦的手上,笑道:“大和尚何必推脱,你拿了这钱多医两个病患,也算是为我兄弟二人做了好事,积了阴德。或者说……大和尚是嫌少么?” 杜远心思算得极精:看起来这大和尚医术不错,怎么可以不好好结纳一番,日后要有个三灾六难这和尚说不定就是个救命的人啊。 无晦迟疑了一下,方才收下了两张银票,合什道:“既然如此,大和尚就收下了。日后定会为二位施主多多祈福,望两位施主事事平顺,心想事成。” 第一百零九章 哭笑不得 .眼见此次走火入魔事件即将得到圆满解决,以卓非凡那般清冷的性子亦不禁兴奋起来,在下山的路上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杜远虽有时也附和两句,但却总显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来。 卓非凡不禁有些奇怪,伸出巴掌在杜远眼前一晃,问道:“你怎么啦?高兴得傻了?” “他娘的!”杜远突然重重地一拍大腿,把卓非凡给吓了一大跳。 杜远恨恨地道:“上了那狗日的地当了!” 卓非凡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杜远冷笑了起来:“‘固本培源益精护肾’这八个字给那些肾虚的人还差不多,怎么适合你这样体内气息失调的人?” 卓非凡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杜远继续说道:“刚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的错。现在回头想想,才发现桌面上摆的那几个杏林高手写给无晦和尚的信封上笔迹似乎都差不多。这还不可疑吗?” 卓非凡身子抖了一下,强笑道:“可他不是死活不收我们的钱么……” 话一出口,卓非凡也知道不妥。无晦和尚不但收了他们的钱,而且还是他们俩硬塞到人家手中的。 果然杜远冷笑着说道:“居然在我面前耍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居然还上了当。真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卓非凡心中还抱着万一的指望,从怀中掏出无晦给的那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嘴中细细品味。 药丸入口即化,酸酸涩涩地也称得上是口舌生津,只是那味道却明明是山楂丸的味道,市面上三文钱便可以买一大包。 卓非凡恨恨地将瓷瓶往地上一掷,怒道:“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还什么‘固本培源益精补肾’,他这是以为我肾虚来着。” 杜远和卓非凡终此一生,只有他俩骗人,哪有别人骗他。连铁多雄这样的一代英豪亦被他们俩搓弄得团团乱转,岂知今日里却在阴沟里翻了船。两人自是恨恨不已。 二话不说,二人转头重又上了少室山,又来到了那个小木屋外。 只是鸡犬之声依旧,那无晦和尚却已无影无踪。小木屋内凌乱不堪,似乎无晦和尚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远走高飞了。 其实这也难怪,谁叫杜远与卓非凡太过大方,一出手便是一千两的银票。这些银子足够买一百座这样的小木屋,无晦和尚又怎会在此多待。 杜远恨恨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日里少林寺要不给我个说法,看我不把少林寺给拆了。” 卓非凡本也是满腔怒意,但看杜远这副样子反倒担心起来,怕他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忙劝道:“说不准此人也是少林寺里的害群之马,而且少林寺好歹也是武林圣地,你可千万别乱来。” 杜远此时早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听得进卓非凡的劝告。他把袖子一甩,大踏步地向着少林寺的大门口奔去,看那样子,今日若找不到无晦,他非得把少林寺拆了不可。卓非凡生恐他出事,也紧紧追在后头。 不一刻功夫,二人便来到少林寺门口。杜远也不二话,脚下一使劲,便从排成长龙的游客头上跃过,一把纠起门口那知客僧的衣领,恶形恶状地道:“无晦和尚在哪里?你快把他给我叫出来!” ‘哄’地一声,寺内寺外立时混乱了起来。 无数游客在那高呼:“有人要闯少林寺了!” “今天没白来,终于看到开打了。” 门口跪了一地的少年人更是兴致冲冲地卷起袖管,冲到杜远面前,欲在少林武僧面前得个好映象。纷纷指着杜远喝道:“哪里来的狂徒,居然敢砸少林寺的场子,且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杜远头也不转,只是向着冲在最前头的那人身上一推。那少年人只觉得一股巨力涌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向后便倒,踉踉跄跄地反倒扯倒了身后一大片人。 游客们不惊反喜,更加兴奋了起来:“还是个高手,说不准是魔教的妖人。孩子他妈,快过来看大反派哪。” 被杜远扯住领子的少林寺知客僧显是见多识广,他只是镇定地向杜远合什问道:“施主你说找谁?” “无晦!给我把无晦和尚交出来!就是穿着月白色僧衣的那一个。”杜远扯着知客僧的领子愤怒地喊道。 知客僧脸上一片平静之色:“施主搞错了吧,少林寺的辈份依‘清静真如、慧定修止’排行,并未有‘无’字辈的僧人。何况天下僧侣依例着的是土黄色或黄色僧袍,贫僧从未听说少林寺内有着月白色僧袍的和尚。” 杜远手一松,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那无晦和尚一直也没有说自己是少林僧人。杜远和卓非凡只是直觉地认为凡在少林寺内出现的和尚就一定是少林僧人。 知客僧脸上浮起了神秘地笑容,指着钉在大门口的牌子说道:“这位施主适才入寺之前是否并未看到这块牌子?” 杜远顺着他手指处看去,果然看到一块大牌子。 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宗教圣地,谨防有人冒充佛教徒行骗,非出示本寺渡碟之僧人,少林寺对其行为概不负责。 知客僧看着杜远的眼光就象是在看一个想占便宜最终却吃了亏的大傻冒,不过嘴里却依旧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如若是受了骗,是否需要贫僧派人带你到衙门口里报案。” 杜远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指关节被他捏得‘咔咔’作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卓非凡连忙把他拉到身后,陪着笑对知客僧说道:“对不住了小师傅,在下这位朋友情绪有点激动,实在是对不住了。” 卓非凡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拉着杜远向后退。那些游客见没有热闹可看,都发出了一阵嘘声。亦有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起来,互相打听闹事的这两人刚才是怎么受的骗。 各式各样或怜悯、或戏谀、或嘲讽、或轻视的目光看得卓非凡面红耳赤,只低着头拉着杜远疾走。 到了拐角无人之处,卓非凡才松了杜远的手埋怨道:“你也不搞搞清楚就去闹事,这下好了,丢人了吧。” 杜远面色铁青,哑着嗓子道:“你真以为这事与少林寺一点关系也没有么?” 卓非凡不耐烦地说道:“人家不是在门口立了那么大块的牌子提醒你不要上当了么……咦?”卓非凡突然惊觉过来:“少林寺不管怎么说也有上千名武僧,怎么会任由着一个穿着打扮与他们如此不同的人在寺院里头招摇撞骗,这不是坏他们的名头么?” 杜远冷着脸道:“正是如此。少林寺就好比是一个国家认证的正牌医院,那个无晦就好比是承包了医院里一个科室的老中医。少林寺既可以坐地分赃,又可以对无晦惹出来的事推得一干二净,真是好主意呀。” 杜远呵呵冷笑起来,脸上却阴沉得可怕。 卓非凡亦是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这样一来,他们以为便可以逍遥法外了么?” “遇到旁的人他们自然可以,可是遇到了我们……” 两个不肯吃亏的家伙闷头一阵商议,很快便拟定了报复计划。二人决定趁着天色还早,不如先探探少林寺的地形,到了晚上,再闯闯达摩堂、药王院等地方,就算找不到什么灵丹妙药也至少要多少弥补一点损失回来。 计议一定,二人马上展开行动,又花了两百文钱买了两张门票,到少林寺里好好地参观了一番。 杜远和卓非凡虽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但对于堪探地形还是有一手的,不多时的功夫,便将少林寺的大部分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只是有些禁地例如藏经阁、方丈室等等地方乃是游客免入的,而且往来盘查也甚严。杜、卓二人虽绞尽脑汁却也无法在不惊动旁人情况下进入。 虽是如此,少林寺内的情况亦被他们摸得七七八八,两人对于今晚的行动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案。 当二人随着游客的人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出少林寺的山门时,门口的那名知客僧又把他们俩拦住了。 心中有鬼的二人脸色同时一变。 知客僧却将他们扯到僻静无人之处,笑眯眯地问道:“二位施主可要少林寺的地图?只要二两银子即可。贫僧保证资料齐全,准确无误。” 看到杜远和卓非凡脸上流露出的警惕和不信任和神色,知客僧搓了搓手,干笑道:“贫僧当了这么久的知客僧,眼力还是有的。不过二位要干什么却不关贫僧的事,贫僧只是赚点外块而已。” 卓非凡与杜远对望了一眼,说道:“你既知我二人想干什么,你还敢卖予我们少林寺的地形图?” 知客僧脸上依然笑容灿烂,双手合什说道:“二位也许不知,少林寺内讲得是各司其职,贫僧卖出一份地图可得五钱银子的回扣,至于其他的,那是由护寺武僧负责。如果二位艺高人胆大,真的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那也是护寺武僧的责任,与贫僧是半点干系也没有。” 暗藏的心事既已被那知客僧看出,杜远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忘恐吓道:“我可记得你的样貌,若是你的地图有误,除非你一辈子不出少林,否则出来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知客僧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认无误后方才眉花眼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交给杜远:“二位施主请放心,贫僧这份地图若有一丝差错,贫僧死后便入拔舌地狱。只是……” “只是什么?” “看二位如此慷慨,贫僧也不妨对二位施主明说了吧。”知客僧脸上浮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真观方丈早已有令,将寺内诸般丹药秘芨全数寄在了大明国立工商典当行的保险柜里,每日的门票款亦在黄昏时每日存入典当行。若是二位有什么异样想法,贫僧认为还是到工商典当行比较好。贫僧这里还有一份典当行的内部地图,是贫僧到典当行存款时私下画的,只要五两银子一份……” 第一百一十章 又遇故人 .此番少林之行,损失钱财不说,杜远和卓非凡自觉连一世的英明也毁于了一旦。下山路上,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对看一眼,都发现了对方脸上那垂头丧气之色。 卓非凡虽心中亦是烦闷,但还是强打精神安慰杜远:“你也别生气了,少林寺这么大一间庙你还怕他倒了不成,迟早有我们报复回来的时候。” 杜远却依旧沉默不语,沉着脸不说话。 就在卓非凡心中惴惴的时候,杜远慢慢开口说道:“我在想我们可能来错地方了。” 这还用说吗?少林寺他们已经转过一圈,武僧练武的场面他们俩也悄悄看过,那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少林武僧打出的少林罗汉拳,舞蹈的成份多过武术。看过这种舞蹈的人,实在很难相信少林寺中还有世外高人这种稀有动物的存在。 杜远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少林寺好比是在进行着一场逆淘汰,真正有本事有武功的人都被少林寺淘汰掉了。留下来的都是懂经济、会算计的家伙。所以现在在少林寺里应该是找不着真正的武林高手,我们倒是该把目光转向被少林寺赶出去的那些人……” 卓非凡恍然大悟,重重一拍额头说道:“你说得不错,可登封县那么大,咱们该到哪里找这些人呢?” 杜远手摸着下巴奸笑了起来,不过当眼睛无意中略过自己的口袋时,脸又阴沉了下来:“我们先回酒店里看看黑市拳,再打听打听有没有少林寺里头职位比较高的和尚私下开的什么店铺……” 不用杜远再往下说,卓非凡已经明白过来了。在少林寺里任他职位再高,那也不过是国有企业里一个高级打工仔。而自己开的商社再小,好歹也是自己的资产。就算到了数百年后红旗飘飘的年代中,所谓的舍小家为大家也不过是一句口号而已。 借着改革的东风,先把技术精湛的工人给赶下岗,再趁着下岗工人衣食无着的时候大方地伸出援手,将下岗工人召入自家开办的企业中。这样一来,不但得到了优秀的技工,还能保证其忠诚心。这种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古往今来俱有无数的有识之士,对于某些事情的操作手法也自是大抵相同的。 两人正在商议,忽然旁边又有个人笑嘻嘻地冒出来:“二位老板,要春宫绣本么?便宜得紧,我只要成本价便成了。若是看得上火,小人这还有美貌的大同姑娘,价钱一样便宜得紧。” 杜远与卓非凡回头一看,老秀才吴宇林正贼兮兮地冲着他们怪笑。 两人大喜,还未来得及和吴宇林述旧,旁边几个或挺着大肚子,或抱着未断奶的小孩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婶纷纷围了过来。 几个人拉着杜远和卓非凡拼命地推销:“二位老板,我这的春宫绣本方才是登封县里最便宜的。” 也有走精品路线的:“一分钱一分货,咱家这春宫绣本可是以东瀛倭女为蓝本画的,而且作工精细又能防水,正适合二位老板如厕之时细细欣赏。” 更有几个围着吴宇林怒骂起来:“哪里来的混子,咱们姐们的地盘你居然也敢插上一脚,拜过山门没有?喝过血酒没有?交纳了份子钱了没有?你信不信我让衙门里的捕快操了你的店?” 转过头几个大婶又对杜远和卓非凡点头哈腰起来:“二位老板莫上当,他们那不过是半掩门的按摩小店,小姐也不知干不干净。哪象我们,可是正牌子的青楼娱乐城,里头小姐一年都得做一次体检,保证绝无花柳病,免费提供羊肠防护。衙门里也打点过了,保证二位老板玩得安心舒心。” “阿弥陀佛!” 一声以狮子吼催发出的佛号将几位大婶震得一阵头晕,一名金刚怒目的少林武僧走了过来,一根不停哆嗦地手指指着几个拉客老鸨:“你们几个老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到我佛门净地里来拉客,作死么?” 虽然此人态度不怎么样,但或许只有这种态度才能让这些老鸨们乖乖地离开。当下几个老鸨子一句话也不敢多吭,四下便散开了。 那些老鸨虽然不会功夫,但下手刁钻阴滑得很,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吴宇林已经是头发散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她们扯破了好几处,模样凄惨得很。 那武僧见吴宇林还站在那儿愣愣的,不禁大怒,挥起醋钵大的拳头便要打过去。杜远忙拉住他说道:“这位大师,此人不是老鸨,他是我们的朋友,在与我们开玩笑呢。” 那武僧和尚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说怎么有老鸨子如此大胆,居然敢在少林寺大门口拉客。真是打不怕了。”转过头来,和尚又对杜远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让二位施主受惊了。” 虽说这和尚态度恶劣了点,但好歹也算得上是精持戒律,杜远与卓非凡同时摇摇手客气地说道:“不妨事。” 那和尚又凑了过来,露出了男人才能意会的笑容:“其实要说小姐,整个登封城里就数我们色空庵里的小尼姑最是水灵滑嫩了,又是少林武僧为您做保镖,除了皇宫,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卓非凡与杜远相顾骇然,吴宇林试探着问道:“敢问大师如何称何?” 那和尚倒也爽直,笑道:“狗屁大师,这少林寺狗屁规矩太多,凡在寺内承包产业的都得剃光头,穿统一的工作服。” 这便是挂牌经营了,特许经营的好处了。 在嵩山少林寺里剃个光头,穿着僧袍,谁会以为他们不是和尚,哪怕是妓女的卖价也比山下要高出一大截。何况在少林寺内的种种经营项目都是独家经营,绝无山下竞争激烈的忧虑。又有少林武僧的保驾护航,诸般犯忌之处官府亦没胆子前来查抄,只是少林寺里诸般特许经营权卖价都是极高,年年春节前后都得搞一个招标大会,价高者得。 杜远眼睛滴溜一转,为那假和尚出了一个主意:“你们商家不会联合起来,一起报一个最低价,有了好处大家分润便是了。” 假和尚苦笑道:“少林寺的诸位高僧早防着你这手了,每次招标都有一个最低价,乃是以上年的招标价格作为参照,报的价如果达不到这最低价格,就算流标了。” 这下子连吴宇林也不得不赞叹起来:“这少林高僧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手,在这里当和尚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三人好不容易才向假和尚真老鸨解释清楚并不想找妓女,又再三向他保证下次来时一定光顾,那老鸨才悻悻地塞给他们几份画着裸女的名刺,叮嘱他们下次来时拿着这些名刺可以打个九折,这才走开。 到了这时,杜远与卓非凡才有空询问起吴宇林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照吴宇林的说法就是,他现在已经是名利双收,有了钱之后自然要出来旅游旅游,何况以他现在的名声地位,巴结他的人亦是大有人在。 所以他老人家一路优哉游哉的游山玩水而来,不但没有花上一文钱,还倒赚了不少。 对于这一点,杜远明确地表示了怀疑。 吴宇林也不争辩,微微一笑后只在地上捡起根树枝写了‘文联’两个大字。 原来各府各县最最清苦的衙门便是文联了,平日里既没有什么外块,也没有什么预算外资金,更不用提什么小金库了。他们便只有借着招待知名作家,或是邀请知名学者讲学时混上顿把饭局而已。 于是吴宇林每到一地,便有文联专人来请,还生怕他不肯去,来人个个都热情得不得了。往往先请他胡吃海喝一顿之后到了夜里还带着他到青楼妓馆里体验生活。到了后来,往往吴宇林还在这个城市,便有临近七八个城市的文联来人来函诚邀吴宇林前来进行文化交流活动。 吴宇林这小子又惯会钻空子,便借机又往自己头上套了一个‘知名传记作家’的头衔,这样了来,接待他的档次大大提高了不少。各府各县的头面人物哪个不想流芳百世,一个个都对吴宇林好言相请,巴不得这位‘知名传记作家’为自己写一份回忆录之类的东西。 这次吴宇林来到登封,亦是受了开封府尹程光明程大人的委托,为他写一本自传来的。程大人想借着吴宇林的名声为自己吹捧两句,也好在河南道台出缺的关键时刻里,为自己多买一份保险。如此一来,吴宇林在开封府里的一切花销自然有人买单,每日里还有不少的零花钱奉上,怎么能不让他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杜远对吴宇林说的话却有所怀疑,问道:“你真就是来写写传记这么简单?”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吴宇林回答得斩钉截铁般坚定。 杜远又问了一遍:“真是只来写传记的?” 吴宇林脸色一红:“顺便来看望一位旧日的红颜知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吴宇林的感情烦恼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此乃人生四大乐事。吴宇林眼见到了登封县城居然还能遇到故旧,自是喜出望外,硬要拉着杜远和卓非凡两人随他一同参加登封县的国庆招待会。 吴宇林热心得不行,只是杜远与卓非凡却对吴宇林过份的热情警惕了起来。杜远斜着眼打量了吴宇林一眼:“莫不是你要借着咱们俩的身份生什么事吧?” 吴宇林干笑两声:“这哪能呢,咱们好歹也是宾主一场,我是什么人二位庄主还不了解么?我怎么会做出虎假虎威的事来呢?” 杜远还待再说,卓非凡在后头拉了拉他的衣角,笑眯眯地接口道:“吴兄自然不是这种人了,老杜你这不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么?” 吴宇林擦擦头上的冷汗,陪着笑脸连连称是。卓非凡又悠悠然说道:“大不了我们匿名陪着吴兄去赴那什么府尹的宴就是了,吴兄自然是不会泄露咱们的身份的,即使是吴兄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咱们再找他算账也不迟,你说是不是啊?” 吴宇林脸上的笑意立时转成了苦笑。 不得不说的是,这一路以来,杜远与卓非凡夜夜笙歌,对这种腐朽靡烂的官场应酬是深恶痛绝的了,这次两人那么爽快地答应吴宇林一同赴宴,实在是给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虽然吴宇林未必会这么认为。 此次吴宇林虽然只说是散心游玩,但杜远与卓非凡也大约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杜远和卓非凡离开正气山庄虽不能说是一时头脑发热,但也是事起苍促,杜远又是独断独行惯了的人,很多事情都没有与手下商量就做了决定。此次他离开正气山庄的内幕大多数人都不知晓,最多就接到他如何善后的一纸通知而已。 佟湘玉当初为了能够执掌正气山庄的大权定然没少与吴宇林等旧部接触,虽然并没有真正动手,但其后杜远与卓非凡自愿远走中原。吴宇林想当然地认为杜、卓二人的出走是佟湘玉暗中使了劲的后果。他既看不起这种背后使劲的行径,又不好改换立场,所以选择在办完杜远交待下的事之后离开了正气山庄。 对他这种行为,杜远与卓非凡嘴里不说,心中却是感动,早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帮吴宇林一把。 两人对吴宇林一番刑讯,就差没动用了老虎凳、辣椒水,吴宇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实话。 这又是一个很老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当年吴宇林年轻之时,亦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在各地也不知欠下了多少风流债,惹出了深闺怨妇的多少相思泪。 吴宇林却是一个“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主。,自许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于是他在花丛里头逍遥自在了许多年。只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后来他终于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下,发誓非她不娶。眼见两人情投意合的年轻人就要花好月圆白头偕老,可惜此时天下风云突变,吴宇林致仕的大汉王朝在紫金山被世祖皇帝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眼见就要覆灭。 那时的吴宇林还有几分读书人的酸腐气,誓死也不愿背主投敌,于是便和几名忠心耿耿的大内侍卫带着佟湘玉四处流亡。自然,大时代里纯真凄美的爱情故事亦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此次吴宇林来到登封县,却意外发现旧日情人居然也在登封县里,还开了一家金饰坊。吴宇林自然是喜出望外,立马就想再续前缘。只是当初不告而别伤得人家太重,所以昔日情缘仍在,但却有淡淡随风而逝的危险。更糟糕的是,吴宇林发现他还遇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情敌,温州商会的会长似乎也对他的旧情人虎视眈眈。吴宇林论钱没有别人多,论势没有别人大,吃了好几次的亏。幸好吴宇林手底下还有两手功夫,而且温州商会的会长也深恐在美人面前失了礼数,下手极有分寸。即便如此,吴宇林也生生被气得吐了好几口鲜血。此时吴宇林突然在此碰到了杜远与卓非凡,病急乱投医之下便想拉着两人助他一臂之力。 温州商会! 杜远和卓非凡牙疼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温州炒房团之名天下皆知,市井传言,这些温州富豪动辄出手便是亿万金银。此言虽不可全信,但温州炒房团到了哪个城市,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哪个城市的房价炒得奇高,然后他们再倒手赚钱。几年下来,这些人手里的资金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再者说来,要炒高一个城市的房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也得将这个城市的房子买下一小半。在小城市里还好说,不过在南京、北京、西安等等数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他们也可以做到炒高房价,这便可以说明他们的厉害了。 杜远和卓非凡的正气山庄虽然也算得上是日出斗金,但他们自己用于奢侈消费的银两却不多,大部分都花在了二次投资上面。两人此次身上也不过带了十余万两的银子,以这十几万两银子要跟这些手上掌握着无数流动资金的温州富豪比富的话,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若是动用正气山庄的资源,在这种形势微妙的时候又不免引起皇帝老子的猜疑。 据闻某年某月某时某地,有一温州商人入某城公干,酒席之上偶尔流露出要在此城买房置业的想法,一时席上皆惊,以为温州豪商欲入此城炒房,数日之内,城内房价暴涨一倍有余。以此可见温州炒房团的影响力之大。 可纵使是再难,又怎么阻得了杜远和卓非凡。而且他们自恃身上还有爵位,实在不行便仗势欺一下人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 房地产商人便真的那么有钱么? 对此杜远深表怀疑。杜远亦是精于算计这人,对于炒做房地产也不是没有想过。按照他的想法,要炒房便须得先与本地官府合作。将国立银号的掌柜先行搞定,贷个几十万两银子出来买他一二个社区的房子,只要先造成恐慌,后面的事情自然容易了。 杜远自嘲这种方法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借百姓交予国家的赋税用来提高房价,再卖房给老百姓从百姓身上再搜刮一次钱财。 当年杜远亦属于都市贫民一族,对于房价虚涨深恶痛绝,此时便是吴宇林不开口,他也要想想办法整治整治那些房产商人。何况此事还关系着吴宇林的终身幸福,杜远当即便把胸脯拍得乌青,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吴宇林大喜,拉着杜远和卓非凡便要回登封城。据他所言,程光明程府尹今晚在登封城的悦来客栈宴请各界名流仕绅,那个温州商会的会长和他的旧日情人亦是座上嘉宾之一。 吴宇林前几日在与情敌的对决当中尽处下风,屡屡吃瘪。正憋屈得不行。此时忽得强援相助,立时兴奋了起来。恨不得立时便给情敌一个难堪,削削他的面子。 看吴宇林兴奋成这个样子,杜远与卓非凡相顾愕然,不住感慨爱情的魔力居然如此之大,竟然能把一个不要钱财要脸面的文化人改造成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之辈。 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一商议,也顾不得什么不得暴露身份的规条,决定由吴宇林先行挑头招惹情敌,最好能把他挑拔得火冒三丈见谁咬谁。待到把杜远与卓非凡惹得毛了,两人再亮明身份,狠狠给那温州商会的会长一个难堪。 吴宇林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最好能够趁他病要他命,直接把危险隐患消灭于未然比较好些。反正杜远手上不是有把尚方宝剑么? 杜远拍着吴宇林的肩膀解释道:“孔老夫子说过,女人俱是水做的。这些女人才不管你谁对谁错,只会滥发同情心,你要把那个什么会长给欺负得太狠了,说不准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她同情起失败者来。若是再由怜生爱……” 接下来不用杜远说完,吴宇林便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吴宇林心服口服地冲着杜远一揖:“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吴某受教了。似杜庄主这般英雄人物若是早出生个几年,哪有我吴宇林厮混欢场的份。” 这记马屁拍得巧妙异常,杜远闻言立时作豪情万丈状。卓非凡冷眼旁观,冷笑不语。 三人既是要决定扮猪吃老虎,便得好好地置办几身行头。吴宇林沦落江湖多年,对这点最有心得,过不多时便人沽衣铺里买了两件二手成衣,将杜远与卓非凡打扮成两个落魄书生模样,对外就说是跟着吴宇林打下手混饭吃的。杜远亦在无人之时,加倍给卓非凡脸上手上涂了一层黄粉,把他打扮得似一个面黄肌瘦的书生模样。 至于杜远嘛,他声明他天生一股英伟气质,怎么化妆亦是遮掩不住的,是以他无论怎么化妆都没有用。 化妆完毕,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吴宇林深恐去得晚了,特意花钱雇了一辆马车,拉着一行三人直奔悦来客栈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芙蓉姐姐 .其时已是大明世祖二十四年,西域匈奴经内乱后已不成威胁,蜀中虽仍有前金残余盘踞,但天下大势已定。泱泱中华已渐渐显露出盛世迹象。 时秦西佛朗机、英吉利等诸国的红番土人乘船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做生意,红番教士亦有入中原传教者。 西风东渐之下,秦西风潮日渐流行,高官显宦社交之时莫不以在话语中夹带佛朗机语、着英吉利服为荣。 程府尹这次设宴亦未能免俗,他以英吉利冷餐会的形式在悦来客栈的花园中搭设了几个蓬子,两边摆上碗碟餐具与精美点心。来客自取自食,名为自助餐。 吴宇林等三人故意穿得衣着寒酸,三人一人取了一个餐盘,拿了几个点心躲在背光角落里,听吴宇林一一介绍往来宾客。 此次程府尹乃是为了升职而造势,自是下足了血本,不但在餐会布置上挖空心思,宴请的宾客亦都是重量级的。少林寺的方丈真观大师、开封白鹿书院的山长朱喜先生,还有开封府衙的各级官员,河南道内的知名人士莫不在座。 整个餐会的食物由佛朗机国知名大厨一手包办,管事仆役亦是由英吉利国来中土淘金的人士担任。以如此豪华的阵容摆出如此正宗的秦西冷餐会,已经不是光有钱便能做到的了,以杜远与卓非凡豪富身家亦不禁为之赞叹。 杜远咋舌道:“光是这些金银餐具便价值万金,真不知程府尹是如此有钱,早知咱们当初当官去好了。” 吴宇林冷笑道:“你以为这餐会是程府尹自己出的钱么?这次餐会是以开封府百年诚信老字号授牌仪式为名办的,开封府衙里出一部分钱,工商人士又出钱赞助了一部分。你没见四周彩旗上全是商号的名称么?” 卓非凡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傻呵呵地说道:“这方法倒也不错,衙门授出百年诚信老字号的铜牌,百姓买东西时也有个凭据。” “狗屁百年诚信老字号。”吴宇林笑着指着四周的彩旗、铜牌说道:“这种挂在店门口的铜牌、锦旗开封府几乎每家店都有几个。什么信得过商社,什么开封府卫生免检商铺,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铜牌挂上,哪怕你今天刚刚开业也可以,只要你肯出钱,程大人保证童叟无欺,绝不加价。每年程府尹都得发出上百个这样的铜牌。人说开封府内有三多:招牌多、广场多、庆典多。招牌多指的就是衙门授予的各色信誉铜牌多、广场多指的是开封府各类休闲广场、市民广场多,庆典多指的是程大人喜欢热闹,常变换着由头搞些晚会庆典什么的。” 卓非凡又不明白了,问道:“招牌多是为了敛财,广场多是为了出政绩,庆典多又是为了什么?” 杜远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这搞庆典才是最来钱的。每次庆典不过是搭个台子,放些花灯,请几个名角出来唱几出戏而已。账面上看起来支出十分的浩大,但其实很多搭台用的材料其实可以重复利用,名角的出场费亦可以要些回扣,这余下的钱自然入了咱们程大人的袋中。而且就算有人事后发现不对,查账也不好查。” 吴宇林抚掌笑道:“正是如此,事后该拆的也拆了,你便说是用金箔纸糊的戏台子也可以,反正是死无对证。而且又不用担心什么质量问题,用些次品建筑材料便可以了,不伯担心因为质量问题引起伤亡事故,亦不怕上司派人来查对账目。象白鹿学院上任祭酒,便是吃了这个亏。” 卓非凡忙细问端详。 原来省立白鹿书院上任祭酒胡润先生立志要将白鹿书院打造成一间世界知名的一流学府,于是挪用了贫困学子的助学金凑了约摸三万两银子打造了一间豪华校门。开学之后,拿不到助学金的学子便闹将了起来,后来此事越闹越大,终于被人捅到了南京邸报上去。 胡润先生在学术界名声虽不小,省立学府的祭酒亦有着七品的虚衔。奈何就算是一品虚衔终归也只是个虚衔而已,跟正牌的七品知县根本没法比。南京邸报正愁着今年的曝光任务无法完成,忽然有人捧了这么劲爆的资料送上门来,立即豪不犹豫地将此事刊载了出去。 胡润先生也算是著作等身,但于为官一道却还是个官场嫩雏,见此事曝光立时慌了手脚,四处托人送礼打点,希望能够保住祭酒的位置。混不知他此时已是下台已是注定了的,主动辞官还能保住些许颜面。但他做了一辈子的文人,好不容易才做上一个七品虚衔的官员,哪肯就此死心,依旧四处托人情找关系,但送出去的白花花的银两便如是肉包子打狗般一去不回。例如程府尹一身正气,胡润先生千方百计托人送了他四千三百两的银票,程府尹转头便主动上交给监察院三百两,说是胡润送来的贿银。 如此一来,南京的监察院也被惊动了,派了一位监察御使一项项地核算营造校门的成本,果然发现校门的成本连一万两银子都不到。 本来此事到此也就完结了,胡润先生最多回家老老实实地种地也就罢了。但文人大多胆子小,被监察院御使几句诸如“坦白从宽、拒绝从严”之类的套话吓唬了两句,居然把自己给某要员送了多少银子、听说某高官在何处养了几个小老婆之类的事情都一股脑儿抖了出来。 如此一来,胡润先生便犯了众怒,在众位官员众志成城之下,不到一个月,胡润先生便被判了个终身监禁。还连累得下来办案的监察院御使亦被高升到了户部的粮食仓库任了五品灭鼠专员。 此事作为笑谈在官场上很是被传颂过一阵子,官员们相互告戒,收钱千万莫收学院教授的银子。他们要学术**便让他们**去,反正与自己不搭界。若是跟他们搅在了一起,一个不留神便被别人唬了出来,那却不好办了。 吴宇林对这些高官要员的阴私特别感兴趣,了解得也是异常详细。说起来更是口沫横飞,兴奋无比。就在吴宇林正说得起劲时,忽然全身一震,停住了口。 杜远微觉奇怪,顺着吴宇林的眼光看去,却见角门里转出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正聘聘婷婷地走出来。 杜远和卓非凡亦是全身一震,冷汗止不住便冒了出来。两人脑子里都冒出了先贤的一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再说那女子不过是胖了一点,丑了一点,风骚了一点而已,说不准吴宇林老兄与那个温州商会的会长口味特异,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呢? 吴宇林一见二人的神色,便知他们会错了意,扯扯他俩的袖子指着丑女后边的一名女子道:“我的嫣红在这呢。” 原来这世上不仅美女吸引眼球,丑女也同样吸引。人们一见那丑女便不自觉地对她印象深刻,直觉地忽略了丑女身边的女子。 杜远与卓非凡不好意思地对着吴宇林一笑,又顺着吴宇林手指处看去,才看见一个四十余岁,脸庞圆润,举止温婉的女人。 杜远止不住喘了一口长气,说道:“我还以为你看上的是前面那个女人呢,倒吓了我一大跳。那女子丑便丑了,却还穿得如此风骚,举止如此轻浮。我还以为你的口味那么怪呢。” “你可莫小看那女子,她便是近年来开封府里最出名的一名青楼名妓,绰号叫做‘芙蓉姑娘’的便是她了。” 卓非凡奇道:“这样的女子也会出名么?” “怎么不会,那女子本是醉红楼的妓女,醉红楼老板想尽方法也找不到人为她开苞,只能安排她做了一个扫地丫头。芙蓉久旷之下脑袋便有些糊涂了,成天说自己是醉红楼第一名妓。偏巧那日一名邸报社的笔帖式喝多了酒,被芙蓉姐姐按上了床,还要死要活地要和那名笔帖式一同私奔。第二天那笔帖社为求脱身,便昧着良心在《青楼月刊》上为她编出了一套孤女自学成才考入白鹿学院,却因病不得不放弃的感人故事。自此芙蓉姑娘除了说自己是醉红楼第一名妓外又自称自己是开封府第一才女,本来大家也就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逗逗她。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就让她红了。每期的《青楼月刊》上居然期期都有芙蓉姑娘的专版。现在要请她吃一顿晚饭就得二百两银子,没有预约的话还请不到呢!” 杜远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多贱男人哪,居然要花钱请她吃饭,不怕倒了胃口么?” 吴宇林板着脸道:“他们正是花钱让别人倒胃口。这芙蓉姑娘既自恋又泼辣,还挺受一些闲人追捧。一旦有哪个男人请她吃饭,她便认为是那个男子看上了她。那男子英俊多金些的话,她便会在《青楼月刊》上撰文说她与某名人互相爱慕,请关注她的粉丝们祝福她们云云。若是那男子长得丑或者对她不理不睬便更惨了,下个月芙蓉姑娘专版便会说某某名人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拼命追求芙蓉姑娘,却在被芙蓉姑娘无情拒绝后痛哭流涕。现在《青楼月刊》越发红火起来,期期都销售一空。人人都想看看这次又是哪个名人粘上芙蓉姑娘而倒了大楣,那些个心眼坏的,便出钱请芙蓉姑娘跟自己的仇敌吃饭,反正无论他怎么对待芙蓉姐姐,都能败了他的名声。” 看着吴宇林恨得牙齿痒痒的样子,卓非凡小心地问道:“莫不是你也曾吃过她的亏了吧,难道你那情敌还请了她与你吃饭么?” 吴宇林铁青着脸不说话,杜远于是就很没心没肺地捧腹大笑了起来、 吴宇林斜了杜远一眼,冷笑道:“你也莫得意,芙蓉姑娘这人是怎么想的谁也说不准。你今天打扮虽然寒酸了些,但好在杜庄主天生英伟不凡,些许破衣烂衫也挡不住你的英雄气概,说不准待会芙蓉姑娘看上了你,主动倒贴了过来,我可是很期待在下个月的《青楼周刊》上看到你的大名。” 杜远一听这话,脸上便有了几分惶惶然的神色,腿也有些打起抖来。四下来寻找是不是有些锅底灰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抹抹。 芙蓉姑娘的杀伤力果然巨大,不止是杜远有此想法,在场的男人们纷纷低着头寻思如何避开这人。一时间餐会现场鸡会狗跳,秩序大乱。 芙蓉姑娘皱着眉头在人群中寻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挥手对着一个举止文雅的老男人叫了起来:“朱喜山长,我在这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敌斗智(上)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国人心态莫不如是。 方才还担心自己被芙蓉姑娘看上的人们心中一下子安定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看着被芙蓉姑娘缠住的朱喜先生的狼狈模样。 胡润先生出事之后,河南官场大小官员皆对白鹿书院上下心怀不满,于是便一违常例从福建调了朱喜空降过来任了白鹿书院的山长。他占的这个位置也不知有多少白鹿书院的教习眼红耳热,很明显,这芙蓉姑娘乃是白鹿书院的哪位自觉本有资格竞争山长宝座的教习请来败他名头的。 朱喜老先生是一名谦谦君子,常常自许是当世的理学正宗,平素里皆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连娶个小老婆都是偷偷摸摸地养在外地,不敢让旁人知道。哪知今日里被芙蓉姑娘这神鬼难敌的人物给缠上,偏偏又不敢轻易得罪她,只得苦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对着。 那芙蓉姑娘乃是天下间最不会识人眼色的人物,她似是看不懂朱喜脸上的苦色,一个劲地与朱老先生探讨起“当代美女作家用身体进行写作”的心得体会。 朱老先生虽然也曾收过几个“爱好文学”的知识女性做弟子,但在人前却总是保持着再正常不过的师徒关系,此时突然间遭遇了芙蓉姐姐这样一个用身体写作的美女作家,还三句话不离“**”,他脸上的表情却似快哭了出来一样。 须知这种事情私下做做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探讨却是万万不行的。就算人人都知只要做了朱喜先生的女弟子,就能顺顺利利地拿到书院的毕业文凭,但在面子上当事人都称颂朱喜老先生乃是一代教育奇才,不论成绩再烂的女弟子都能辅导成材。 朱喜老先生虽年过五旬,但他相貌儒雅,学术上的造诣亦高得很,哪怕是随口敷衍两句也是微言大义、直击重心。于是芙蓉姑娘眼中的光彩便越来越亮,娇笑连声,手也开始不干不净地往朱老先生身上乱摸了起来。 朱老先生吓得魂飞魄散,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开始深深痛恨自己的好口才和好相貌了。 就在朱老先生几欲轻生之际,一个胖子和和气气地拍了拍芙蓉姑娘的肩膀,温言对她说道:“芙蓉姑娘,我和朱老先生有些事要谈,能否给我个面子,下次再与朱老先生探讨文学如何?” 一见此人,吴宇林便气恨恨地道:“便是这个胖子了,他叫范国通,长得又老又胖的,居然也敢喜欢嫣红。” 杜远和卓非凡定睛看去,只见那范国通虽然和每个成功男人一样,都顶着老大一个将军肚,不过也算得上相貌堂堂,再加上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风范。所以从外貌上看来,倒比吴宇林那穷酸书生的气质要胜上一筹。 吴宇林虽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但也不得不承认那范国通在容貌气质上要比他好一点,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服气:若不是老子沦落江湖这么多年,也未必比他差到哪里去了。 且不说吴宇林心中的疙疙瘩瘩,那边芙蓉姑娘一见那胖子的面立时拘谨了起来,规规矩矩地作了一个福,告辞了。 芙蓉姑娘的确是自恋了一点,但她可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成名全靠着《青楼月刊》的炒作,但那胖子不但是财大气粗,而且黑白两道都有不少朋友,就算是要他买下《青楼月刊》也是眼睛都也不眨一下的。要封杀一个芙蓉姑娘还不容易么? 芙蓉姑娘一走,朱喜立时长出了一口气。抹抹头上的冷汗,朱喜对着范国通拱拱手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谢,此次多蒙范老板搭救,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范国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朱山长不用客气。” 范国通身家豪富,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采。其泱泱大度的风仪,连卓非凡也见之心折。 “这人看上去倒也不象你说的这么坏呀。”卓非凡挠挠后脑壳说道。 “老吴哇,这人可是你的劲敌呀。”这是杜远的结论。 吴宇林恨恨地道:“这范国通就是面上功夫了得,其实心黑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凭着这副伪善举止,也不知骗了多少人,他这次帮了朱喜一把,肯定是有什么用得着朱喜的地方。” 吴宇林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此时房价虚高的问题早已上达天听,世祖皇帝对此也略有不满之处。但世祖皇帝虽帝王心术了得,毕竟不是一个全知全能的天才。他某些决策也还得借助似朱喜这样专家学者的意见。 数日之后,由朱喜捉刀的一篇《房价是促进经济的一个新的增长点》的文章堂而皇之地登在了南京邸报的头版,世祖皇帝见后,怒斥某些居心叵测的官员借着为民请命的幌子信口胡言。而后下诏将大明国立银号房屋借款的利息提高了零点五个百分点,同时下令大力支持房地产业的蓬勃发展。 范国通和朱喜聊了两句之后,就走到了吴宇林旧日情人的面前,跟她聊了起来。看样子那叫嫣红的女子对范国通的印象也不坏,两人聊得极是投缘,不时有笑声从她嘴里传出。 吴宇林妒火中烧,卷起衣袖恨不得冲上前将范国通暴揍一顿。杜远慌忙拉着吴宇林低声说道:“风度!注意风度!在女人面前没钱可以,但千万别输了风度。女人会爱上一个没有钱没有势的男人,但绝不会爱上一个没有风度的男人。” 此话如提醐贯顶,一下让吴宇林清醒了过来。吴宇林感激地对着杜远笑笑,定了定神,又整了整仪容才带着杜远与卓非凡慢慢地踱了过去。 一见吴宇林过来,范国通立时停止了与嫣红说话,微笑着对吴宇林点点头说道:“吴兄今日精神颇佳,实在是可喜可贺,看来上次芙蓉姑娘的文章并未对吴兄造成多大的影响哪。” 杜远与卓非凡忍着笑对望了一眼,心道这死胖子果然曾经摆了吴宇林一道,难怪吴宇林对他这么看不顺眼。 范国通亦是话里有话,明里是赞吴宇林精神状态不错,其实却是故意提起吴宇林与芙蓉姑娘的丑事,在嫣红面前给吴宇林一个难堪。 若是在从前,吴宇林早不顾风度地跳了起来与范国通大吵一番,只是今日里吴宇林得了杜远的提醒,却不肯在爱人面前失了风度。 当下吴宇林只是笑了笑:“惭愧得紧,有人枉作小人给在下下了一个套子钻,在下居然也傻乎乎地钻了进去。好在我与嫣红相识多年,嫣红这么聪明,当知道这事与我平素里的为人不合。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倒也不需要多作什么解释。” 吴宇林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出了有人故意陷害他这一点,又不动声色地捧了情人一把,将范国通的狼子野心暴露无疑。令前几日对他大失所望的嫣红亦是眼睛一亮。 范国通眼角一跳,重新审视了吴宇林一眼。 他笑着执起吴宇林的手说道:“吴兄说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反正我是不会相信吴兄会做出这等事来。吴兄眼光高得很,听说当年也是纵横花丛的情圣,我相信吴兄哪怕是酒后失德,恐怕也看不上芙蓉姑娘这样的女子吧。” 他这又是话里有话,吴宇林的脸刚刚沉下来,杜远在后头悄悄扯了他一把,吴宇林便又笑了起来:“范老板说得是,吴某原本不过是一介清贫文人,想来许是行为不端,无意间得罪了哪位贵人,让人给整了一道。” 吴宇林这话便说得露骨了,好比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以范国通这么好的涵养亦不禁变了脸色,冷冷说道:“吴兄可不能算是清贫文人,听闻吴兄写的本本书俱是大卖特卖,虽然其中没有什么予人启发之处,但在揭人阴私这一点上,却是前无古人的。范某家的下人可是人手一本吴兄的大作,可见吴兄的书还是比较合那些下里巴人的口味的。” 吴宇林受了杜远的指点,哪会受他的激。反是让范国通越失态他便越发高兴。是以他对范国通的冷嘲热讽似是全无所觉,只当作是没听见,依旧保持着满脸的笑容: “吴某自知文笔不好,所以只能是写些百姓们喜闻乐见的东西,只求搏得大家一笑罢了,全无自认文坛名家的想法。不过吴某虽不过是一贫贱文人,但却亦有文人的风骨,就算是再穷再苦,亦不会去骗老百姓的钱。反正我的书摆在那儿,老百姓爱买便买,不爱买便不买,绝不会有损老百姓的生计的。” 若说刚才吴宇林是指着和尚骂贼秃,那么现在便等于是指着范国通的鼻子大骂无良奸商了。范国通自知嫣红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便是看不起他炒高房价,令登封县内百姓深受其害的原因。 范国通立时变了脸色,冷冷地从牙缝里砰出一句话:“吴兄不识经济,可千万莫信口开河才好。须知有些时候祸从口出!” 嫣红原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个爱着自己的男人斗口,此时见两人便要闹僵,忙开口为他们打着圆场:“你们男人一见面总是谈些事业,就不能说些有趣的事情么?宇林,你不是在正气山庄待过一段时间吗,不如说说杜远和卓非凡的事迹如何?” 两个正在如同斗鸡一般大眼瞪小眼的男人立时醒过神来,慌忙对嫣红作起了自我批评。只是现今两人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范国通被吴宇林占了上风,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念念不忘要从吴宇林那扳回一城。吴宇林却是多日以来头一次听嫣红叫自己的名字叫得如此亲切,而且嫣红的话里还透出了一股回护之意,爽得吴宇林如同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混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欢畅惬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敌斗智(下) .吴宇林本是口齿伶俐的人,又曾纵意花丛多年,对于如何挑逗女人也有些心得。前段时间他乍见旧日爱人,心下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而后又见范国通风度翩翩财大气粗的样子,难免又有些自卑的情绪。这样一来,十成功力也发挥不出三成,在嫣红面前不免有些进退失据。 现如今吴宇林自觉有了靠山,又异常难得地在范国通面前小胜了一回合,高兴之下,昔日里那些留流花丛的手段再次用出,竟似还未生疏。 嫣红好奇吴宇林在正气山庄的所作所为,又敬仰杜远和卓非凡的英雄壮举。不住口地追问正气山庄的秘辛往事。 这正好又恰恰挠到了吴宇林的痒处。吴宇林口齿便给,正气山庄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又颇有传奇色彩,吴宇林信口胡吹,将正气山庄的故事讲述得加倍得冒险刺激。虽然他在言语之间也提到马如龙、费正彬等人,但都用了春秋笔法一语带过,却将自己所作的一些小事大说特说,将自已吹得犹如杜远、卓非凡之下正气山庄的第三号人物一般。 便是这样,吴宇林心中不免还有些遗憾――若是杜远与卓非凡没有跟在身后便更好了。 有熟人在场,吴宇林亦要实事求是一些,不敢太过大胆。言语之间也不敢太过放肆。不然的话,杜远与卓非凡的艳史也不知会被这家伙添油加醋之后说成什么样子。 饶是如此,杜远和卓非凡听到吴宇林将正气山庄的故事说得面目全非,偶尔还得接受吴宇林偷偷拍过来的超级马屁,也不禁有些脸红了。 杜远和卓非凡都听得浑身不舒服,范国通范大老板自然更加的不舒服了。其实任谁见了情敌在自己爱人面前吹嘘自己的传奇故事,都会感到很不舒服。这范国通涵养还算好的,他没有打断吴宇林说话,只是等到吴宇林吹得口干舌燥,自己停下来之后才冷冷说道:“既然吴兄在东疆随着二位庄主做了如此多的大事,为何不就此留在那儿,为东疆百姓多做一些贡献,反而要到河南来呢?” 范国通这话是在暗指吴宇林吹牛,你要真在那混得那么好,又何必象现在这样凭着几本传记流落江湖呢? 本来这问题倒也不是不好回答,奈何吴宇林知道杜远和卓非凡正站在他身后,自然不敢太过信口开河,把自己离开正气山庄的原因推到领导层上去。但偏偏又不能对范国通说实话。 须知世祖皇帝虽然封了佟湘玉做郡主,但那也不过是对正气山庄的一种妥协罢了。皇帝并没有将佟湘玉是汉王之后的事实公告天下,只是在圣旨中模模糊糊地提一句收佟湘玉为义女而已。如果把前因后果一解释,嫣红信不信还是个未知数,范国通肯定要借此生事、闹腾一番。佟湘玉那儿也不好收场。 好在吴宇林伶俐,挑了挑眉毛说道:“东疆大事已定,吴某在与不在都一样了。何况游历天下才是吴某的志愿,还可趁便寻访昔日爱侣。总算是老天保佑,终于让我在登封遇上嫣红了。” 吴宇林跟着杜远久了,脸皮也变得极厚,说完他便毫不避忌地拉起嫣红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把嫣红望得先是面红耳赤后是芳心暗喜再是柔肠百转最后心中天平不可避免地便朝着吴宇林那儿倾斜了。 第二回合,吴宇林再次大获全胜。 只是吴宇林得陇望蜀,当下便再接再励又向范国通挑衅:“吴某来登封是为了寻找昔日爱侣,不知范老板来登封却又是为了什么?现今登封百姓已经连一所茅厕都买不起了,范老板也该换个地方发财了。” 范国通目光一寒,紧紧盯住吴宇林。 吴宇林背后就有两个撑腰的人在,论钱不会比范国通少多少,论势后头二人还有爵位,所以吴宇林便表现得极有风骨,毫不畏惧地与范国通对视。 吴宇林还巴不得范国通在气急败坏之下动起手来,他甚至都不打算还手,被打得越惨还越好。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想来自已被人欺负之后,杜远和卓非凡也不至于不出手。自己被打得越惨,杜远报复得就越重。 范国通怒目瞪视了吴宇林一会,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对嫣红说道:“你们都只看我人前风光,可谁知道我的难处。房地产一道若是不能官商勾结,又怎么能做得长久?温州诸商原本也不过是以手工作坊起家,就算这些年来日进斗金又能有多少身家,咱们炒房所用款项大多都是从典当行所借。要依着我的意思,早在去年便把手上的房子慢慢放出去,可程大人死活不肯。他要当上河南道台便得有漂亮的政绩支持,这房地产却是最容易出政绩的一环。实话告诉你,登封城里的登封商人总共加在一起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的资产,却借了国立典当行几百万两的银子。每日里的利息都得亏不少……” 吴宇林冷笑道:“这么说来你这还是欠了不少债的喽。有你这么天天乘着豪华马车、住着山庄、喝着美酒、吃着佳肴的欠债户么?” 这就不得不说吴宇林见识浅,他虽然在正气山庄混得不错,但主管业务到底是情报收集,对于经济上并不太懂行。 虽说他亦有个秀才文凭,但那毕竟是几十年前的秀才文凭,当今世界,知识更新换代速度之快,只要六七年的时间便足以使一个人彻底落伍。 吴宇林对做生意的思维还停留在,不欠钱、讲信誉的时代,混不知当今社会,要赚钱就便得先借钱。提前消费提前预支明天的幸福生活才是王道。 要借钱,最好的债主自然便是大明国。只要给国立银号的掌柜塞点银票,自然万事顺利。 例如本来只是分文不值的荒地,但只要打点得好,大笔一挥之下便成了上等良田,用来作抵押品便再适合不过的了。而且贷款越多,日后过得便越舒服。 未贷款钱见了银号的掌柜得叫爷爷,拿了钱之后,银号的掌柜便得叫你爷爷。 若是钱借得少了,国立银号的掌柜也容易下壮死断腕的决心。还不起是吗?先收了你的地,再拍卖你的资产。还不够?那便对不起了,还得请你到大牢里吃上几年的牢饭。 若是钱借得多了,那便发达得不能再发达了。须知如果借了数千两银子还不起,那也不过是经济纠纷而已。若是借了数万两甚至是数十万两,便性质便不一样了,那便可以升格成金融诈骗。 所以哪个国立银号的掌柜也不敢得罪这样的欠债大户。万一把人惹急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人能不能再抓住亦还两说。 便是抓住了,也未必能够追回多少损失。那些亏空还得累得国立银号的掌柜吃挂落,前程尽毁那是必然的,一个不小心还得被当成金融诈骗案的替罪羊给抛出去,到牢里静心思过。 所以说钱欠得越多便越是安全,银号掌柜对你笑脸相迎不说,便是经营上出了些什么岔子,国立银号亦会主动上前奉上大把大把的银票供你使用。生怕你的商社一倒,大笔的借贷就此鸿飞渺渺、一去无踪。 吴宇林哪懂这些门门道道,只是鄙夷地看着范国通说道:“既然你欠了一屁股的债,哪还把这么多的房产抓在手中囤积居奇,早些放出去不就没事了?无债一身轻有多好。” 范国通苦笑一声,对吴宇林摆了摆手:“其中的关窍你这酸秀才又怎么知道,何况我现在是官商合作,当官的不开口,我又怎么敢把房子降价放出去。你以为我真忍心看着老百姓连房子都住不起么?如果现在一下把房价给平抑了下来,这不是扫程大人的脸子么?你以为我真是发了大财么?其实我虽说也赚了点钱,但大部分还都是那帮当官的拿去了。说得好听点我算是个商会会长,说得不好听点我只是几个官员中间的联络人和替死鬼,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便是第一个推出来做替死鬼的。” 吴宇林冷笑连连。 他还没说话又被范国通给止住了:“你想说我是鳄鱼的眼泪是吧。我承认,范某人是无能了一点,只能靠着官面上的关系混口饭吃。我也承认,我范某人是胆小了一点,当官的人想做的事我一点也不敢违抗。可你吴宇林不也一样么?担了个知名传记作家的名头四处招摇,有些官员的龌龊事你也应该很清楚。你敢拍着胸脯担保你写的文章里头没有一句假话,完全真实的吗?” 吴宇林哑然。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明白自己写的书亦在某些方面刻意迎合潮流,至于为人吹嘘拍马歌功颂德的内容也不少。 他吱吱唔唔了半晌,终于强撑着说道:“我那不过是为骗口饭吃而已。你以为我真会给程光明写传记么?我人虽穷,但好歹亦是有骨气的。” 范国通还想反唇相讥,突然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人转头看去,原来程府尹正准备上台致词,两人都不敢再吵架,于是对瞪了一眼,暂时平息了战火。 第一百一十四章 牛皮哄哄的小子(上) “各位上级、各位嘉宾、各位工商界、文化界的代表:你们好!金秋送爽,硕果飘香,在这个充满生机与活力、收获喜悦与成功的季节里,我们迎来了伟大祖国二十四周年华诞和登封县衙及温州商会首届“百年诚信老字号”授牌仪式。这对于我们登封县来讲是件大事,充分说明了我们登封县个体私营经济正在健康、快速地发展。至此,我代表开封府衙、登封县衙向授牌大会的召开表示热烈地祝贺。近年来,我县个体私营经济在开封府衙、登封县衙的大力支持和正确指引下,取得了良好的发展……” 趁着程府尹站在小台子上面喷洒口水,杜远悄悄拉了吴宇林一把,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个笨蛋,上了范国通的当了!” 吴宇林一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稍稍往后靠了靠,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就上了他的当了?” 吴宇林这是人在局中,自然有些晕头转向,其实范国通那点激将计连卓非凡都看出来了。 卓非凡抿着嘴一笑,道:“范国通之所以不敢动你,是因为你正在帮着程光明写传记。程光明就指望着你这本传记在他升官前给他造势,所以在你传记未写完之前,程光明一定会护着你的。你这一表态,不用他出手,程光明也会找你麻烦。你要是受不了压力又转头帮程光明写传记的话,你那位嫣红就不免看低你了。” 吴宇林这才回过味来,终于还是上了范国通的当了。 杜远又扯了扯吴宇林,冲着范国通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看,他已经去通风报讯了,想来是要让人找你麻烦,嗯?那小子是谁?” 吴宇林顺着杜远的指点看过去,果然见范国通慢慢地踱到一伙人中间,跟领头的一个青年人嘀咕了几句,两人一起往这边看过来。 吴宇林这段时间在登封县认识了不少的头面人物,对在登封县的官宦人家非常熟悉,此时一见那个年轻人,不禁叫起苦来。 “这回麻烦大了,那是大明四大元帅之一徐达元帅的小公子徐世绩,这小子最是纨绔不过,又谁的面子也不卖。仗着他老爹是开国无勋,横行京城。听说前些日子他在京城跟户部的一个堂官争风,将人生生给打死了。为了避风头,才躲到登封县来了。不过虽说他是在跑路,但他的气焰却不稍减,来了登封县没几天便把登封闹得鸡犬不宁的。” 杜远眉头一皱:“这却难办了,现在形势微妙,咱们可不能公然跟哪个朝中大佬闹翻。可是程光明又怎么和徐家扯上关系了?” “实话说倒也没有什么关系,程光明原本是贫家出身,听说在书院里拿的是徐家提供的奖学金。考上公务员后他就四处宣扬自己是徐大元帅的学生,逢年过节都不忘给徐府送上一份孝敬,徐达估计也是抹不开面子,虽然没有正式承认什么东西,但对程光明自说自话也睁一眼闭一眼,不承认亦不否认。但其他人哪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自然要对开国元勋的学生照顾一二,凭着这点关系程光明在开封府才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杜远有些郁闷:“这样硬凑上去也行啊。” 吴宇林亦是苦笑连连:“原先倒也没什么,徐达也未必肯真认了这个学生。不过自从徐世绩来到登封县后,程光明对他侍候得极好,将这小子哄得差点没和他结拜兄弟。有这混帐小子在一旁掺和,恐怕咱们讨不了什么便宜。” “是呀,这徐达当年可是差点封了王的,是他深通进退之道,自己上书请降一档封赏,这才封了个平寇公。徐达的爵位不但比我们俩要高,而且在朝中这么多年,门生故旧众多,影响力要比我们两个新进候爵要大得太多了。而且……”卓非凡亦是满脸苦恼的神色:“对这种纨绔子弟你是轻不得也重不得,轻了他不怕你,重了他身后的家长就要出头了。” 三人还在伤脑筋,那徐世绩带着几个帮闲的狗腿子已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很嚣张地用手指头戳着吴宇林的脑门子:“听说你小子要乍刺,不肯替程哥写传记是不是?” 杜远不动声色地将吴宇林拉到身后,微微一笑:“吴先生另有要事,恐怕最近一段时间是没有空了。” 徐世绩微微昂起了脑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杜远一眼,摇头冷笑:“你是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毛猴子,凭什么能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当场废了你?你给我滚一边去,我找的是你们老板。” 杜远的涵养素来不怎么样,一听这话立时轻轻地捏了捏拳头,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徐公子,这里可是名流聚集的公众场合,若我是你怎么也不会在吃了人命官司的时候又在这种场合里闹事。如果事闹得大了,就算国法治不了你,恐怕徐大元帅的家法也饶不过你吧。” 徐世绩的拳头捏得咔蹦作响,却又不敢真的当场挥拳打出去。 但凡这类***俱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家里老爷子的那根藤条。 老爷子们都是老革命了,如今的爵位都是当年他们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这些名臣宿将大都是泥腿子出身,虽然受了这么多年的法制教育,但骨子里还是乡下农民的本质,认为老子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点法制观念也没有。所以动起手来也就没轻没重的,狠起来便是打断儿子两条腿也是常事。 这些从开初就跟着世祖皇帝打天下的老革命,头脑都僵化得不行。平素里徐世绩去逛个窑子被发现后都免不了一顿好打。虽然在儿子性命犹关的事情上也会厚着老脸去求求老战友帮忙,但回到家里动起家法来那可是比衙门里的大刑都不逊色。 徐世绩在南京城里犯了人命案,就已经被老头子狠狠地教训过一顿,打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地。如果在这种时候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再犯一次混,那徐世绩的屁股非得被生生打成了四瓣不可。 徐世绩咬咬牙,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冷笑道:“你便给我记着你说的话,我就不信你没有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 杜远微微一晒。 那些打天下的老将元勋固然是战功赫赫,门生故旧满天下。但他们最为犯忌的地方也正是在“功高震主”这一点上。现而今在军界里最吃香的乃是蓝玉将军那一系的人马,至于那些老帅们早被世祖皇帝捧得高高地供了起来,什么实权也掌不了。 老帅们就算当初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于为官之道亦颇有心得,纷纷躲在家里告老称病,滔光养晦。 不过其中亦有不识相的老帅,比如汤怀汤老将军。他一心为国虽已垂垂老矣但仍是老骥伏励志在千里想再轰轰烈烈地再干出一番事业。 他上书世祖皇帝陛下,对军中条令条例和军官培养提出了不少的中肯意见。在他的建议下,大明国设立了一个第一个高级军官学校。 世祖皇帝看过他的奏折之后欢喜赞叹不已,亲自到汤将军府上与汤怀促膝长谈了一个晚上,并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公开表扬了汤将军这种人老心不老,为国为民贡献余热的行为。 世祖皇帝还亲自草诏封汤将军为大明皇室军官学校的第一任校长,并负责完善军中条令条例的任务。同时还请汤将军担任了大明军队督察院的院长,加封一品上柱国将军。 一时之间汤老将军风光无限,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亲眷故友都来拜访,每日府上都有上百号人自称是在某年某月为汤将军挡过箭矢、挨过大刀而牺牲的某某亲卫、某某战友的遗腹子找上门来撞汤将军的木钟。 汤将军年纪一大对当年的事情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但他又极其念旧。似他那样从战火杀场中走出来的人物对于战友之情是看得最重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每日里逐一接见访客,并一一将其安插到军中某个职位。但日子一长,光是汤将军某亲卫的遗腹子便冒出了几十个,真不知那亲卫当年跟在汤老将军身边的时候是在打仗还是在逛窑子。 到了此刻,任汤将军便是再恋旧也受不了了,连忙在大门口挂出了闭门谢客的牌子,连兵部衙门亦不敢去,生怕被一群昔日战友的儿子女儿堵在大街上。 但他既在家中办公,难免有许多事照顾不周。而他推荐到军中的几个故旧子弟又偏偏是个浪荡子,不但侵吞了不少军队公努还弄出了几个大漏子出来。督察院御使弹劾汤将军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到世祖皇帝的桌子上。 到了此时,虽世祖皇帝在公开私下的场合都表示要维护汤老将军,逢人就谈起汤老将军从前的英雄往事,也曾亲自过府让汤老将军安心工作,大会小会上都表示出对汤老将军的信任之意。 但汤怀前段时间意气风发之时,狠狠整肃了一番军纪,自然也得罪了不少权臣。政治斗争历来讲究的是你死我活,汤将军被人抓住了把柄,哪有人会不趁机往死里整他,所以此事愈闹愈大,渐渐连世祖皇帝都弹压不住了。 汤老将军亦觉得自己有错,于是上了请罪折子请求处分,幸得世祖皇帝此人极其恋旧,最后也只是削去汤老将军的官职便罢了。只是汤将军的几个得力部下却被当作了替罪羊,统统被下了天牢。 经此一事,汤将军生生被气出了脑血栓,至今还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昔日的一代名将现而今只能鼻歪嘴斜地躺在床上靠人侍候着苟延残喘而已。 这样一来,各位老帅都学了乖,每日里到衙门口办公都是一杯清茶一袋烟,一份邸报看半天。所有公事老帅们绝不插手,悉数交与手下办完。 徐达乃是四大元帅之首,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世祖皇帝敏感的神经,以徐达这么聪明的人物来说,不到生死关头徐达元帅是断断然不会动用昔日关系与朝中官员公然翻脸。杜远也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这么与徐世绩叫板。反正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他谅徐达亦不敢插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牛皮哄哄的小子(下) .杜远与徐世绩象两只斗鸡般含情脉脉地对瞪着,谁也不肯在人前示弱。 杜远是看不起眼前这个依靠父辈势力胡来的纨绔子弟,而横行霸道了二十几个年头的徐世绩则是觉得在这个小书生面前示弱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突然一阵热烈的掌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杜远和徐世绩同时转头看去,原来程府尹耗时大半个时辰的讲话终于结束,那些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却又不得不保持着侧耳倾听还必须不时点头赞叹或是发出会心微笑的人们毫不吝啬地用热烈地掌声表达出对程府尹此时结束致词的感激之情。 范国通走过来拉着徐世绩热情地道:“徐兄弟,我介绍几位好朋友给你认识一下。” 徐世绩借机收篷,鼻孔朝天对着杜远哼了一下:“小子,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就恨恨地随着范国通走到了一边。 “小卓。”杜远挑挑眉毛头也不回地对卓非凡说道:“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卓非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准备几个复活卷轴,待会要是我把那小子打得太惨,你就替他治疗一下。” “……老大,我是道士啊!” 像任何的豪门夜宴一样,程府尹在这场宴会上亦安排了不少的娱乐活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搭起的角楼上同时锣鼓嚣天,东边演的是傀儡剧,西边唱得的折子戏,南边居然有一个神父带着一帮信徒在唱圣诗,北边则是两个少林武僧在演练对打套路。 这便是国人一大特色,无论什么样的文化背景,都能毫不犹豫地拿来就用,而且还能将它与自已的文化融合,发展出一套连原创者都不认识的东西来。 各位名流各依所喜,分别到了各处的台子前欣赏起来,叫好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杜远和卓非凡等人也混杂在北边的台子下面,面上看是在欣赏少林武僧的对练,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住了徐世绩。 只见范国通附着徐世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徐世绩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冲着杜远示威式的一瞪眼,便走到了程光明的身边和程光明说了几句话,然后程光明便带着一帮人朝着杜远这边走了过来。 吴宇林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凑到杜远跟前:“杜庄主……” “小阵仗而已,你怕什么。”杜远不以为意地说道。 吴宇林脸上的表情都似快要哭出来了:“杜庄主,我只是想让你别闹得太大,你们惹完事拍拍屁股走人不打紧,咱家嫣红可还要在登封县开店呢。” 这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杜远的脸铁青,咬牙切齿地瞪着吴宇林。 吴宇林一缩脑袋,可怜巴巴地说道:“老大,前些天我替嫣红的商社稍稍修改了一下帐目……要不你稍微忍耐几天,等我把帐面上的窟窿填满了你再动手行不?” 可耻的吴宇林!卑鄙的吴宇林!损公肥私的吴宇林! 还没等杜远义气严词地痛斥吴宇林逃税漏税的行为,徐世绩带着程光明已走了过来。 吴宇林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拱拱手叫了一声:“程老公祖……” 程光明笑嘻嘻地一摆手,说道:“少拍这虚马屁,我听说你有些私事要去办是么?” 吴宇林硬着头皮道:“家中有些琐事急待处理,所以……” “不妨事,你若有事你便去忙吧。这两位是……”程光明指指杜远问道。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替我整理一些资料。” “那这样吧,你家中有事便先去忙去,把他们留下就行了。” 吴宇林一下子便变了脸色。 原来适才徐世绩跟程光明说,吴宇林全是靠着两名助手才能写出好文章来。程光明转念一想,吴宇林走便走了,只要留下他的助手也是一样,何况他这两名助手全无名气,请他们写自传还可以省下一大笔润笔费来,于是便指明要杜远与卓非凡留下。 程光明不晓得杜远和卓非凡的底细,可是吴宇林晓得。这两个人在他眼里可是比定时炸弹还要危险得多,这两个人不惹事则矣,一惹事必然是要捅破大天的。 吴宇林咬咬牙说道:“我这二位助手恐怕也须得随我一同走。” 就在一瞬间,程光明脸上的笑意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程光明在开封府里可是霸道惯了的人物,他仗与朝中几位大佬的关系不错,平素里连河南道台也不大放在眼中。常常自许在开封府里他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得管空气。他程光明这些年来何曾这样被人当着面拒绝过。 程光明阴阴地说道:“吴先生,我可不是要你替我程某人吹嘘,我是想让你写一写咱们开封府这几年的改革历程。这是一项极有意义的政治工程,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谁要影响这个工程一阵子,我程某人必将影响他一辈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我这可是为你好啊――深感好人难做的吴宇林只能苦笑,他突然觉得他这吕洞宾被狗咬住了。 吴宇林跟了杜远这么久,他对孰轻孰重可分得一清二楚。他宁愿得罪皇帝老子外加满天神佛也不愿让站在他身后乖乖地做出随从模样的杜远有任何微小的不悦。 于是吴宇林只能再次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两位助手是我特意聘请来协助我的,我不能代表他们做任何的决定,何去何从只能听他们自己的意见。” 滑头的吴宇林想要两边都不得罪,一脚就把球开到了杜远和卓非凡的脚下。哪知杜远比他奸滑百倍,特意做出一脸正容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俩既已收了吴先生的聘书,何去何从自然应由吴先生一言而决,咱们兄弟两人绝无异意。” 搬着石头砸到自己脚的吴宇林听了这话差点没气得喷出一口鲜血――我让你们俩留下你们真会听我的么? 事实再次证明,身为下属便当有下属的自觉。万万不要想把棘手事情推给上司处理,否则下场便如同吴宇林这样。 杜远既想要当好人,那么吴宇林便只能便无选择的做坏人了。 吴宇林只得再再一次痛苦而坚决地摇摇头:“对不住了程大人,我最近实在是还有事得请他们俩帮忙,不如等我把事办完之后再让他们回来帮你如何?” 说实话,吴宇林这样的拒绝方式已经是十分的婉转了。但依着程光明这些年养成的跋扈脾气,又怎受得了哪怕是这样委婉的拒绝。更何况河南道台出缺,要竞争这位置便得在这当中出点成绩给上峰们看看,而一篇展现开封府成绩的正面报道可是最好的武器。 考虑到必须让作家们心甘情愿地工作才能写出华丽的文章,程光明难得地再次压抑住怒火,微微一笑:“本官听说开封邸报的副总编出缺,而总编明年便要退休了。这可是正八品的要缺,不知吴先生可有兴趣?” 正八品?现在哪怕有人给吴宇林正一品的官职他也不敢当着杜远的面将他卖了,所以他只能苦笑: “多放程大人厚爱,只是在下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啊……” 徐世绩心中得意非常。 范国通给他出的主意便是要他想办法让吴宇林触怒程府尹,到时候他便装着替程光明出头的样子跳出来痛扁杜远三人一顿。 反正他是替程光明出气,便是惹出了再大的祸事,程光明也得替他扛住不是?家里的老爷子也不会把帐给算到他的头上来。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徐世绩一下跳了出来,指着吴宇林的鼻子骂道:“穷酸书生,别给脸不要脸,你非要见了棺材才肯掉泪么?” 随着徐世绩一声招呼,几个如狼似虎的打手便朝着杜远他们扑了过去。 程光明心中一惊。 他倒不在乎穷酸书生吴宇林。但他身为一府首脑,对于朝中大事也有所了解。这吴宇林虽算不了什么,但他好歹也曾是正气山庄的高层之一,也就是说,他的后面可站着整个正气山庄。 最近正气山庄出尽了风头,杜远与卓非凡之名震动天下。无论哪方势力也不愿轻易得罪这样的人物。几个与程光明来往密切的朝中大佬在给他的密信中亦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可惹上正气山庄。最好还能与正气山庄中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徐世绩这一闹,岂不是要让他与正气山庄撕破脸么? 程光明刚要喝止,话到嘴边又吞了回来。 他近些年嚣张惯了,对敢违逆他意思的吴宇林早恨到了骨子里头。何况…… 动手打人的可是徐达元帅的儿子徐世绩,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真要惹毛正气山庄,他们也是先找徐达的麻烦。且让他们斗一斗也好,反正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一转念,程光明便想通了厉害关系,乐悠悠地袖手旁观了起来。 徐世绩身边带的都是从军中退役的好手,但可惜他们想揍的却是杜远他们。 还不用杜远出手,吴宇林就足够将他们一一打发了。 只见吴宇林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轻轻挥了挥手,那些打手便一个个踉踉跄跄地倒跌了出去。 “我操你娘!” 从来没输得这么丢脸的徐世绩气红了眼,随手操起一张板凳便朝着吴宇林冲了过去。 这个徐世绩倒不用吴宇林动手,杜远早想在他那张雪白的脸蛋上好好印上一个拳头印。 当下杜远长笑一声,一拳便打在徐世绩的脸上。 只是杜远心情激荡之下,下手未免重了些,这一拳生生打掉了徐世绩半边牙齿,还把徐世绩给打得倒飞了出去。撞翻了不少人不说,还将摆着酒水的长桌给撞成两截。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止住退势,身子直向着围墙上撞去。 卓非凡生怕他出事,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来。连忙飞身过去,双手飞快地结出数个道诀卸去力道,这才轻轻巧巧地将徐世绩接了下来。 死里逃生的徐世绩愣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当他正准备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时,一回首却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吴宇林身旁那个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助手,他不禁一下子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光得意 .见到徐世绩就这么被杜远给打飞了出去,程光明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徐世绩也是徐达元帅的孙子。若是徐世绩在他的管辖地出了什么事,徐达元帅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只要徐达元帅在某次与哪位朝中大佬闲聊中谈起程光明这个人物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摇一摇头:“程光明这个同志啊……” 那么程光明的宦海生涯也就到了头了。 所以程光明眉头一皱,脸上立时笼上了一股怒气。好在他宦海沉浮了多年,虽不敢说有宰相胸襟,但总算也是胸有城府之辈,于是只一瞬间,脸上重又浮起含意不明的笑容。 此时在场的各界名流都已被惊动,纷纷向这边张望过来。程光明徵笑着举起手喊道:“实在对不起大家,有几个捣乱的混进会场,扰了各位的兴致。大家请继续,这里很快就会解决的。” 现而今是搞活经济的年代,每次政府会议都有人喊冤闹事,大家都见得多了。听程光明这么一说,于是个个都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脸,继续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秘书的重要性来了――哦,不对,那年月这种职业的尊称叫做师爷。 不论古往今来,也不论这种职业叫秘书还是叫做师爷,或者叫作办公室主任、狗腿子之类别的什么东东。揣摩上意都乃是这种职业的基本功。 一直跟在程光明身边那山羊胡子一看东翁的脸色不对,立时便跳了出来,对着杜远戟指怒骂:“哪里来的狗杀才,居然在开封府捣乱,快来人与我拿下。” 程光明心中微有怒意。他本意想抓的是吴宇林,那师爷却叫人抓的是吴宇林的随从,他心中自是不满。奈何他既没有明言,而且他又不方便与吴宇林正面对上,也只得默认了师爷的处置。 府尹聪明,师爷也不傻。 做师爷的哪能不知道程光明心中最恨的是吴宇林,可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吴宇林身后还有一个正气山庄。师爷更是百分百的相信,正气山庄若是要替吴宇林出头,程光明铁定是要脸上挂着笑容嘴里说着属下不懂事轻轻松松地牺牲掉他这个出头鸟以讨好正气山庄。 不就是拿你一份薪水么,用得着豁出性命替你做事吗? 做师爷的脑筋一般都转得比较快,所以他飞快地决定只找吴宇林随从的麻烦。只是今天师爷却看走了眼,这个小随从的身份可比吴宇林要高得多。 杜远看也不看围上来的几个小公差,用手在身上乱掏了一通,这才满腹怨气地说道:“皇帝不是封了老子一个侯爷的爵位么?怎么什么证明也没有,这万一要是和衙门里的人冲突起来老子要干死了几个人该怎么办?” 卓非凡笑道:“杀了也就杀了呗,你不是有尚方宝剑么,三品以下的官员你可以先斩后奏。完事之后你就说他们无故袭击你不就成了。” 他们俩说得轻松,听到他们对话的人可都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又是侯爷,又是尚方宝剑,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几个脑子快的公差已经大约地猜出他们俩的身份,慌忙伸手拉住还在傻头傻脑往前冲的同事,在向前冲和向后拉两股力道冲突之下,好几个人跌成了一团。 程光明已经没有心思训斥手下这些训练无素的公差,他的脑子里被杜远和卓非凡的对话所流露出来的信息搞的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两位朝中新贵怎么会到了他的地盘上,而且还让他无巧不巧地给得罪了。 杜远却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活动着手腕,他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笑着向那个叫人抓他的师父方向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杜远身经百战,身上的杀气死气何其浓厚。特别是在当人他眼神中的杀意,死死地笼罩住了那个师爷身上。 师爷慢慢地开始打起抖来,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后慢慢地挪动着,当杜远走到他身前的时候,师爷终于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裆部渗出了丝丝的水迹。 “你不能杀我!你手上没有尚方宝剑,我是无意的……” 师爷一开始是冲着杜远疯狂地大喊大叫,但他的疯狂在接触到杜远充满死意的眼神之后,变成了苦苦的哀求。 杜远停下脚步,傻呼呼地挠挠后脑勺,转头对卓非凡说道:“是哦,我的尚方宝剑还没拿到手,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人是不是不太合适?不如等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找个麻袋把他套住扔到护城河里如何?” 师爷几乎要哭起来了,但他却又怕惹得眼前这个煞星更不高兴,只好拿哀求的眼神可怜地盯着卓非凡看,盼望这位在世人传说中慈悲为怀的卓庄主能拯救他的一条小命。 卓非凡脸上现出一个让他宽心的和煦笑容:“没关系的老杜,就算御使台的那帮家伙要找你麻烦,我这还有三张免死铁券,你要的话我一百两银子卖你一张。” 杜远看着被吓晕过去的师爷可惜地咂咂嘴:“你这奸商,一百两银子一张誓书铁券也太贵了些,我是买不起的。看样子只好放过他了。” 程光明这时才反应过来,堆起热情的笑容一溜小跑来到杜远的面前:“逍遥侯爷,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来的开封府,怎么也不提前给本官打个招呼。” “老人家?”杜远含意不明地一笑:“程府尹,孟浪了吧。我在你眼里显得很老么?” 程光明一边掏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陪着笑说道:“杜侯爷英伟挺拔,怎么会显老呢?的确是下官孟浪了。” 在场的士绅名流都听到了杜远和程光明的对话,也都知道了杜远和卓非凡的来头,全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亦没有人为程光明辅下台阶。所有的人都不想为了拍马屁而得罪这两位现在名声正如日中天的官场新贵。 所以程光明只能在原地站着,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杜远笑嘻嘻地看着程光明,眼睛里却不带一丝笑意。 卓非凡仰起了脖子,自顾自地吹起了口哨。 嫣红看到这种情况,扯了扯吴宇林的袖子,乐悠悠地在一旁看戏的吴宇林只得不情不愿地站出来自我检讨: “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事先介绍出两庄主的身份才导致了这场误会。” 吴宇林心中无比委屈――要不是杜远和卓非凡想玩一出微服私访记的话,至于穿着破衣烂衫混进来么?领导要私访,他这个下属敢不凑趣地泄露领导的身份么? 不过没办法呀,做人属下就得做好替上级背黑锅的思想准备。 杜远恨恨地盯了吴宇林一眼。他本还想再摆一阵子威风,然后再由卓非凡扮红脸给程光明一个红枣吃吃。没成想却被吴宇林给坏了兴致。 好不容易找到台阶下的程光明连忙接口道:“也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名震天下的二位侯爷来,这绝对是我工作上的失误。”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同样不想和程光明翻脸的杜远也只好仰天打个哈哈:“误会误会,这绝对就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接着杜远和程光明就是好一阵子寒暄,两人亲热得就如同两个十几年没碰过面的亲兄弟一般。 紧接着卓非凡也加入了进来,三个人互相恭维了起来。卓非凡甚至还很好心地指指徐世绩,让程光明注意这个纨绔子弟的想法,别让那混球怀恨在心做出什么傻事来。 得到提醒地程光明马上反应了过来:正气山庄的两位侯爷不是他能够招惹的起的人物,但是徐达元帅亦同样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程光明开始有点感激卓非凡了,是他弥补程光明的政治生涯中可能出现的一个最大的政治错误。但说句心里话,他对能否安抚下这个眼高于顶却又偏偏被人打成猪头的纨绔子弟并没有信心。 有些事情即使是没有信心也要做的。程光明有些不安地走到徐世绩身边,干咳了一声,期期艾艾地说道:“徐公子,今天这事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能否看在下官的薄面,就这样算了吧……” 开封府是程光明的主场,程光明是开封府的土皇帝。 但是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遇到了象杜远或者是徐世绩之类更加有权势的人物却一样要低头,就象是一支乙级足球队在主场迎战一支甲级球队一样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唯一的指望就是别人能给点面子,少赢你几个球而已。 一直看着卓非凡发愣的徐世绩这才醒过神来,局促地一笑:“不错,今天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咱们正是不打不相识。也是我太过莽撞,这才得罪了二位侯爷,但请二位恕罪则个。改日在下定当亲自上门给二位侯爷陪罪,还望二位侯爷不要拒之门外才是。”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这等纨绔子弟最是憨傻不过,总以为世界是围绕着他转的。他们才不会考虑什么政治情势,就只会照顾到自己的面子问题。若是有人哪怕在不经意之间落了他们的脸面,他们才不管你的身份如何,扑上去就是一顿暴打,哪管你是不是官,哪管你是哪个派系。反正有老爷子的面子撑着,只要打得不是皇族中人,谁也动不了他们。 似今日这样,徐世绩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偏偏装出不介意的样子,实在不是这种人的本性。难道是有人交待了他什么吗? 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疑惑不已。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云变幻 .从杜远和卓非凡亮明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周围一切人对他们的态度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杜远和卓非凡也只能重新端起世外高人的架势来,这让他们俩觉得很不习惯。 吴宇林则比较高兴。 因为范国通是个眉眼通透的人物,不然的话他也创不起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吴宇林毕竟已经脱离了正气山庄,他对上吴宇林还有几分的底气。但是当杜远和卓非凡出现之后,他明白吴宇林和这两位高高在上的侯爷还有不浅的私交,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象他想象的一样已经闹僵了。 所以范国通飞快地撇清了自己与嫣红的关系,然后又将自己的一个庄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直到杜远老实不客气地将山庄收下之后,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大气。只是从此却再不敢招惹嫣红了。 徐世绩在开封府的行止也老实了很多,第二日便亲自登门陪罪,而且态度还显得挺真挚的。除了对打了他一拳头的杜远还微微有一些敌意以外,礼仪方面倒也无可挑剔。不过他这点敌意在杜远忽软忽硬的一番搓弄之下很快就消失不见,跟杜远也有了几分亲近之意。这几日更是日日登府拜访,邀请吃饭的请帖也送来过几份。 开封府内的士绅名流就更加不用说了,每日里杜远和卓非凡家的大门外排起的长龙比少林寺门口的还要长。 皇帝老子也来凑热闹,圣旨和尚方宝剑还有官袍都送到了杜远的别庄里来,此外还零零碎碎赏赐了一大堆家具物什。 朝中各位大佬亦分别派人送来了礼物,一时间别庄里竟被各色各样的礼品塞得满满当当的。 可以说,杜远和卓非凡此刻正是风光无限,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感觉到不对劲。 卓非凡苦恼地揪起了头发:“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可为什么我却偏偏想不通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吴宇林皱着眉头托着脑袋苦苦思索,听到卓非凡的问话,他也只是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同样毫无头绪。 卓非凡生生揪断了额前一络头发,叹道:“那个皇帝老子究竟想干什么呢?依着徐世绩那二世祖的性子,是不大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服软认输的,可他却偏偏主动来向我们道歉。我看除非是皇帝老子交待过,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这么乖巧。” 吴宇林点点头附和道:“不错,我想世祖皇帝一定对我们有什么图谋。依常例来说,虽然升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对某位大臣赏赐一些东西,但从没似对你们这般,几乎把整个家里要用的事物全都赏了过来。何况尚方宝剑和免死铁券这两样东西可不是谁都可以拿到手的,连跟着世祖皇帝打天下的老臣子们手上都没有这种东西。而且从朝中大臣纷纷交好二位庄主这一点来看,世祖皇帝肯定给了他们不少的明示暗示,所以那些大臣们才会刻意结交二位庄主。只是……陛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皇帝老子这是想把我们摆到风尖浪口上啊。”卓非凡冷笑起来,旋即脸上又现出了苦恼的神色:“可是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让我们替他吸引什么人的注意力么?或者他是想要用这种手段软化我们,先让我们体会到权力的乐趣,然后再收服我们吗?” “也有可能,现今西蜀尚有前金残余盘踞,时不时地还出川骚扰一番。世祖皇帝屡次讨伐皆无功而返,难道他从二位庄主对付铁多雄的手段中看到了希望,有意让二位庄主领军讨伐西蜀么?” “不可能!皇帝老子似乎是谁都信不过。从前跟随他打天下的十大老帅俱是一代人杰,可现在却被他捧得高高的供起来,半点军权也掌握不到。我敢说,以十大老帅的能力,要收拾一个小小的西蜀是容易得很的。可皇帝老子宁愿让他们投闲散置也不起用他们,如今又凭什么起用我们。毕竟那十大老帅可是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人物,论起远近亲疏来他们与皇帝老子的关系可比我们的要近得多。杜远你说呢?” 百思不得其解地卓非凡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转头却发现杜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争论,他正好整以暇地抱着一本书滋滋有味地读着。 卓非凡大怒,瞪着眼喝道:“咱们绞尽脑汁地想对策,你却在,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杜远这才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书:“你们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都以为自己是里的天才军师,摇摇扇子就能把别人的计谋算得一清二楚么?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怕什么?” “你说得倒轻巧。”卓非凡气哼哼地说道:“若是咱们掉到人家的套子里,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就麻烦了。” 杜远放下了手中的书,认真地盯着卓非凡:“你会在乎现在的风光吗?” “当然不在乎。” “这不就结了,反正咱们也不在乎现在的这些虚幻的东西,一时半会的他们也不敢惹上正气山庄,有什么好怕的。皇帝老子无非也就只能用软硬两手而已,只要咱们软硬不吃,又怕他什么。” 卓非凡摸摸后脑勺:“倒也是哦,皇帝老子要么给拉拢我们,要么就是想让看不惯我们如此风光的人自己出手对付我们,反正有人送礼,咱们就收下。有人找碴,咱们打他娘的就是了。” 吴宇林苦笑。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如此的酒脱,不把功名利禄放在眼里。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如此的骄傲,可以以力破巧,碾碎所有争对他们的阴谋。 杜远扬了扬手里的书,笑着说道:“我最近有一些新的发现,你们要不要看看?” 卓非凡眼皮一跳。他知道杜远有时虽然轻挑了些,但也不是无地放矢之辈,他说有发现,那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发现。于是卓非凡顺着杜远的指引看去,却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在看的是什么东西,《世祖皇帝本纪》?这种官方出版的谎话满篇的书你也看,你脑子坏了吧。” “至唐朝之后,朝庭的史官就失去了诤诤铁骨,彻底成了一个专门给帝王涂脂抹粉的人。但是历史就是历史,从这堆谎言里面我们只要认真一点,也能发现许多值得玩味的东西。” 卓非凡皱着眉头接过杜远手中的书,翻了起来。没看两页,终于还是受不了了:“这到底是什么书?三页里头有两页半是在歌功颂德,剩下半页还隐隐约约地把皇帝老子跟某个神仙连上了血缘关系,这种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杜远叹了口气:“除了这满纸的马屁,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别的什么吗?一个占据了大半壁江山的王朝,为什么会容忍一个前朝势力盘踞在西蜀。即使皇帝老子曾经在西蜀遭遇到生平前所未有的大败,但为什么此后十几年中皇帝老子居然一次象样进攻都没有发起过,难道他真的胆怯了吗?” 吴宇林若有所思地接口道:“对呀。世祖皇帝受了这么大的挫折,不会不想着报复,但他却又为何在伐蜀失败之后,将那些名臣老将统统调离了掌握兵权的位置。以大明的雄厚实力,就算是那次攻蜀的人马全军覆灭也依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再聚集起几路大军。而金兵当时虽获大胜,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何况以西蜀一地的实力来说,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金兵的粮草军械恐怕也不足以再应付一场大仗。以世祖皇帝的眼光不至于看不出这一点来吧。” “不仅如此,”杜远接着说道:“从书里可以看出,世祖皇帝在起兵前后可以称之为英明神武。在面北称王之初亦颇有建树,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都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可是在兵败西蜀之后他为什么会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将旧部的兵权统统收回,而且对匈奴的步步进逼也只是以一副忍让的姿态来对付。每日里只知躲在深宫里头施展阴谋,平衡天下局势。” 卓非凡细细一想,也觉得杜远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些虽然重要,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皇帝老子为什么要把我们推到这风尖浪口上来。连徐世绩这样的纨绔子弟都对我们恭恭敬敬,这皇帝老子看起来在我们身上下的注不轻哪。” “徐世绩……”杜远嘴角微微一跷,悠悠地说道:“我倒知道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 卓非凡和吴宇林同时站起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上一次在国庆宴会里小卓救他之时,脸上的妆被酒水泼中,露出了白玉一般的肌肤……” 卓非凡一下子明白了。搞不清前因后果的吴宇林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绞尽脑汁想不通卓庄主的皮肤跟这件事能扯上什么关系。 那徐世绩本是花丛老手,他当日里一看到卓非凡脖径上露出的雪白肤色与脸上的肤色大不相同,又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发现卓非凡的脖子并没有喉结。于是看多了演义的他脑子里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名词――女扮男装。 卓非凡脸上轮廓偏于阴柔俊美,于是徐世绩越看便越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于是心中也就有了异样的想法。 这样一来,徐世绩这些天来一反常态的举动便有了解释,原来他不过是动了春心而已。 一明白这点,卓非凡的脸便阴沉得可怕。变成这副样子是他生平第一奇耻大辱,现在居然还有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他,他又怎么能不发怒。 偏偏此时下人又来报,徐世绩来访。还没等杜远说话,卓非凡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吴宇林不由担心地问道:“杜庄主,卓庄主这样不会有事吧?” 杜远望着卓非凡的背影充满同情地摇摇头:“没事是没事,只不过小卓这人一向以为把话说清楚就完了,可有的时候,说出实话别人也未必会信。说不准……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所谓江湖(上) .正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着屁股的徐世绩一看到卓非凡走进门厅,立时高兴地跳了起来,紧跑几步握住了卓非凡的手:“卓侯爷,今日兄弟在城外发现了一个好去处,特地来邀侯爷一同前往,侯爷今次可定要赏光的。” 以往徐世绩见了卓非凡也是这般的不避行迹,卓非凡起初只以为他是故作亲热、拉近关系而已,倒也没怎么理会。可适才卓非凡刚刚听杜远说起徐世绩对他的异样心思,如今又被徐世绩握住了手,心中不免觉得恶心。 卓非凡冷冷地抽出手,一言不发地坐下,一双眼睛盯着徐世绩不放。 徐世绩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起来,小心地陪着笑问道:“卓侯爷,您这是……” 卓非凡冷冷地说道:“徐公子,我是男人。” 卓非凡这是便是这种脾气,虽然在闲暇之时也能和人说上两句笑话,但一到了生气的时候,却是直来直往的炮筒子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避讳。 徐世绩是大户公子出身,虽然他老爹也只是个种田的,但好歹也混到了大元帅的位置上。他从一出生就有了个七品都尉的虚衔,平时干什么讲究的都是贵族风范,哪见过似卓非凡这样直来直往的。 于是徐世绩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卓非凡是江湖出生,他暗想也许这江湖上的儿女说不准就喜欢这直来直往的调调呢。 回过神来的徐世绩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既然卓侯爷坦荡直言,那么徐某也不矫情了。或许你也听说过我在南京城内的荒唐事迹,不过我那皆是因为没有寻到心中所爱……” 说到这里,徐世绩偷眼看了一下卓非凡脸上的神色,见他仍是一脸淡淡然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悦的神色,不由的胆子就大了。 他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温柔地说道:“卓姑娘你莫骗我,其实那天我自看到你如玉一般的肌肤我就敢断定原来名震天下的正气山庄卓庄主乃是女儿身,我又特意仔细地看了看你的脖子,发现果然没有喉结。自那时起,我就常想,如果能得卓庄主这样似天上仙女一般的人物垂青,徐某一定日日相伴,再不敢有一丝花心。” 卓非凡脑门子上的青筋在狂跳,卓非凡的牙根子咬得咯咯响,卓非凡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握起来了! 若是将杜远摆在卓非凡的位置上,早挥起老拳将徐世绩痛揍一顿然后扔出大门,可卓非凡却素来都识大局、顾大体的,直到这已是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却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情说道: “徐公子,你恐怕搞错了吧。我指天发誓,卓某本是男儿之身,变做如今这般模样不过是一时练功走火入魔而致。” 那时节的人最重的便是誓言,卓非凡如此斩钉截铁地发誓,徐世绩实在不能不信。但要就这么信了吧,这又太过匪夷所思了。 徐世绩便如同一只被抛上岸的鱼儿,一张嘴张得老大,但却似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就如同僵尸似的生生地在那呆立了半天。 卓非凡也知自己所言太过震撼人心,走上前正要安慰两句,却见徐世绩突然一蹦三丈高,泪流满面地向卓非凡冲了过来。以卓非凡的身手,居然避之不开,又被他拉住了手。 “老天保佑,我还以为我病了呢!我还以为我病得居然喜欢上女人了呢!幸好,幸好我遇到了你,真是老天保佑!” 躲在门口的杜远望着化作流星飞出大门的徐世绩长叹了一口气,眉眼中却俱是止不住的笑意: “都怪我,我忘了告诉你,徐世绩之所以在南京城里杀了人,是因为他在相公馆里为了一个孪童和一个小官争风吃醋。” 卓非凡看着假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的杜远,眼睛里都冒出了火花,一张符咒顺着他的袖子滑落,被他捏在了手上。 杜远不敢再调笑下去,连忙正正脸孔说道:“小卓,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卓非凡嘴里迸出来的话象寒冰一样的冷:“有话说、有屁放。” 杜远干笑两声,说道:“我似乎想了个办法从少林寺骗到大还丹了。” 这段时间以来,卓非凡没少被杜远忽悠。杜远每次都说得天花乱坠,似乎卓非凡的问题立马可以解决一样,可到最后都是镜花水月。卓非凡被他的嘴皮子耍弄过太多次,早就有了免疫力了。 见卓非凡仍是一脸的冷意,似乎马上就会开打的样子,杜远也不敢轻忽。 开玩笑,现在卓非凡功力大进,挨上他的符咒可不似从前那样只是痛一会就没事了。所以杜远连忙摇着手说道:“你先别发火,先听我说说计划,看看行不行得通。” 卓非凡一脸狐疑,但终于还是没有把手中的符咒给扔出去。 “我这几天翻了翻少林寺的记录,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杜远故意拖长了声音想吊吊卓非凡的胃口,却看见卓非凡仍旧是寒霜满面,不由得无趣起来,接着说道:“我发现少林寺的方丈真观大师居然是朝庭命官,而且官位还不小,居然是正三品的要员!” “这怎么可能!”卓非凡终于忍不住失声喊道:“真观大师怎么可能是朝庭命官,难道他是皇帝派到少林寺里的卧底么?” 杜远摇摇手指,叹道:“小卓你也太过孤陋寡闻了吧,另外一个世界里头的少林寺方丈不是也兼着政协委员、人大委员一类的职务么?有些东西古往今来的道理都是一样的,这少林寺的方丈领个三品命官的虚衔有什么好稀奇的。” 其实不止是少林武当,便是如同华山峒崆一类的门派的掌门也或大或小有着朝庭的官职。有些时候朝庭和某些派阀正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虽然朝庭掌握着生杀大权,但也不愿就此把哪家门派给逼反了。需知侠以武犯禁,若是把人逼到了绝路上,还不定那帮江湖中人能干出什么事来。 相反的,只要随手封出个虚衔,反正也不占用朝庭财政支出,那些门派就会服服贴贴地为朝庭所用,或为朝庭训练兵将、或为朝庭通风报信。白道九大门派之所以风光数百年,便是因为这些门派历代掌门都懂得一个道理――谁当老大就跟谁混。 就算是前金鞑子入主了中原,他们亦不会利用自己武功上的优势起兵造反,而是老老实实地做了顺民,甚至还也领了鞑子王朝的虚衔。 反正只要自己的门派有一定的实力,再加上安奉守已一点,便是哪家朝庭要对付你之前也得先惦量惦量是不是合算。 所以啊,一个门派要想光大门楣,屹立千年不倒,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个门派的高手有多少,武学有多精深,而在于这个门派掌门人左右逢源的功夫有多好。 近些年来九大门派都悟通了这个道理,引进了秦西最新的竞选机制,以投票选举来产生新一代的掌门人,在这种机制下,武功高的人未必能坐上掌门人的位置,人缘好才是关键。 似那种掌门人临终指定继承人,或者是比武夺帅一类的选举办法,这些年只有一些小门派还再延用。这等的小门派便是在某一代能出几个惊世绝艳的高手,也不过风光一时而已,哪比得上九大门派这般,风光千年。 其实掌门人接受了朝庭的册封,对于江湖门派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比如说少林寺吧。 少林武功名震天下,每年都有上百少林弟子下山行走江湖。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哪能不行侠仗义,惹出什么祸的后果当然也由少林寺承担了。 在唐代以前,动辙有某某门派嚷着要灭了少林派,但自从少林掌门领了朝庭的官职之后,这种话数百年来便再也没有人说过了。要知道杀官可等同于造反,只要没被逼到走投无路,又有谁敢走了这一步? 听了杜远一番解释,卓非凡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卓非凡从前也没少读武侠,江湖中人血溅五步,豪迈仗义的形象早已深入了他的脑海,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八个大字更成为他心中的信念。此刻听得杜远这么一说,似乎所有价值观念完全便倒过来了。但凡心中偶像破灭的人都会似卓非凡现在这般,一时半会里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杜远却笑嘻嘻地凑近卓非凡说道:“恰好,我手里有一把可以将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又恰好,少林寺的真观大师给我们送来了一份请帖,邀我们明日上山去吃斋饭。这么好的机会,你说能放过么?” 卓非凡有些迟疑地道:“这样……不太好吧……” 卓非凡觉得偷偷闯入少林寺偷取什么武功秘笈灵丹妙药之类的事,多少还有一点江湖中人的风范。但借助官腐的力量强抢硬夺,那不就成了电影里的反派人物了么?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不一定非得仗势欺人,只不过跟少林掌门打个商量而已。说不准人家为了拍咱们这两个侯爷的马屁,自动把大还丹给送上门了呢?” 卓非凡听到杜远用诱惑的口气说出这番话,心中不禁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杜远看卓非凡有些动摇的样子,又加上了一把火: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能令一个雄霸天下的帝王如此害怕,甚至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卓非凡眉毛一跳:“难道是――江湖中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所谓江湖(下) .杜远和卓非凡今次再入少林寺,自然不需要象上次一样乖乖地排队买票。少林寺的诸位高僧在真观大师的带领下在少林寺外三十里便巴巴地在那儿等着他们。 杜远和卓非凡又不免狐疑了起来。他们虽然大小也算得上是朝庭里的侯爷,不过少林寺摆出这样的排场来,似乎也太过了些吧。 这两人不知,其实他们俩在江湖中的名气可比他们在官场上的名气还要大得多。 他们俩好歹也算得上是江湖中人出身,却在东疆创下了这么大一处家业,不但杀败了匈奴大汗铁多雄,更当上了朝庭的侯爷。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两人已经成为了江湖中新一代的偶像。 闯荡江湖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名和利么?当然喽,还有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侠相伴就更好了。 论名,杜远和卓非凡现在已经是名震天下。 论利,皇帝亲口御封的侯爷、正气山庄这么大份的家业,哪样不能让人侧目而视。 但杜远和卓非凡却不知他们在江湖中人的心目中有这样的地位,对于真观大师表现出来的热情不免有些惶然。好在这二人都是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之辈,所以至少在面上很快就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模样,跟少林寺诸位高僧的对答也渐渐的流利起来。 真观大师率着一众少林高僧,将杜远与卓非凡迎到少林寺内,介绍寒喧了好一阵子,双方才分宾主坐下,真观大师合什颂了一声佛号后说道:“听闻二位侯爷当日在少林寺内曾受一假扮少林僧人的贼子所骗,少林寺上下同感愤慨。老衲本想早日拜访二位侯爷,却因此事而无颜相见。如今终于将此贼子拿住,方才请二位侯爷入寺一叙。” 真观大师说完将手一挥,两个膀大腰圆的武僧立时将一个被打成猪头一样的光头和尚押到了堂前跪下。真观大师又从袖里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杜远: “这是从那贼子身上搜到的赃银,二位侯爷请清点一下。这贼子也一并交与二位侯爷处置吧。” 杜远接过银票一看,发现却不是他们俩被骗走的一千两银票,大略数了数,一共有五千两之多。 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赞真观大师会做人。到了杜远和卓非凡这样的地位,区区千余两银子并不放在他们眼中,求得不过是一个面子而已。真观大师既将骗子抓住交由他们处理,又多赔偿了四千两纹银,可以说里子面子都给足了,他们哪里好意思再找少林寺的麻烦。 杜远哈哈一笑,将送上门来的银子毫不犹豫地纳入怀中,说道:“真观大师有心了。我兄弟二人前些时日受了这骗子所欺,正气恨得不行。幸得少林高僧出手,将此骗子拿获,还是我兄弟欠了少林寺一个大大的人情了。这骗子是少林寺拿到,理应由少林寺处置。” 真观大师心中一喜。江湖中的高层人士的交往也便如同官场一般,如无深仇大恨的情况下讲究的是点到即止。杜远既把骗子交给少林寺处置,那便是怕这骗子与少林关系密切,卖少林寺一个人情。这样一来,也说明了杜远和卓非凡对于少林寺已经芥蒂尽去。 真观大师如此想着,脸上却露出了慈悲之色:“阿弥陀佛,二位侯爷既如此说,那老纳便代为处置了。” 真观大师想了一想,道:“这贼子也不知冒充少林僧人骗了多少人,但国有国法,不如就将他交由开封府处置可好?” 程光明前些时日得罪了杜远和卓非凡,正发愁如何与他们拉拉关系,将如晦交到他的手中,他哪能轻判。真观大师这是向杜远表明如晦确实和少林寺没多大关系。 杜远和卓非凡对少林大还丹有所图谋,哪怕真观大师要保住如晦也不会反对,当下二人同声附和,都道没有意见。 真观大师又拍了一阵子马屁,这才点明了主题: “二位侯爷,近日魔教妖人频频作乱,咱们九大门派的掌门一致同意派人剿灭魔教,下月初三将在少林寺召开屠魔大会,还请二位侯爷到时参加。” 魔教! 杜远和卓非凡对看一眼,心中无比震撼。魔教原本叫做明教。魔教所奉的大魔王叫做摩尼,教中人称之为“明尊”。该教于唐朝宪宗元和年间传入中土,当时称之“摩尼教”,又称“大云光明教”,教徒自称“明教”,旁人却称之为魔教。明教在三十年前可以说是天下第一教派,信教的民众遍布天下,可以说是当年民间起兵反金的第一骨干力量。 当今的世祖皇帝当初也是明教教徒,坐了天下之后亦将国号称之为“明”以安抚人心。由此可见当时明教势力之大。 当年的明教教主韩童儿起兵反金,不幸兵败身死。韩童儿之子投奔世祖皇帝,世祖皇帝乘机挟其号令天下英雄,但在世祖皇帝登基前夜,韩童儿之子突然暴毙。明教的骨干教徒皆以为这是世祖皇帝动的手脚,此后便与世祖皇帝势成水火。 世祖皇帝也不手软,虽然并未下旨直接将明教斥为邪教,但却借助江湖中人对其多番打压,时至今日,明教势力大减,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明教势力仍然庞大,只是转入地下而已。 难道迫得皇帝老子改变的竟是这魔教不成? 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此疑惑。 杜远眼睛滴溜溜地一转,问道:“真观大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杜侯爷请尽管直言。” 杜远凑近真观大师低声问道:“咱们为什么非要和魔教开打,魔教那帮家伙穷得要死,反正打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咱们不如搁置争议,共同发展不好么?咱们在江湖上混,可也不能天天打打杀杀的呀。” 真观大师闻言小吃了一惊,连忙挥退其它的和尚,又跑到大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又跑回来低声说道:“可不是么,咱们每次跟魔教开战,都得死伤几十个少林僧人,好在咱们少林寺里不用付抚恤金,不过医药费可也没少花。不过这还算好的,其他的帮派可就惨了。象是黄河帮本来号称北七省第一大帮,那年跟魔教打得太狠了,一下子死伤了上百人。结果这么大的一个帮派生生地搞得破了产。” 真观大师摇头唏嘘不已。卓非凡奇怪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年年还都得跟魔教开打一次,这不是浪费钱吗?” “没办法呀,这可是政治任务。朝庭为求稳定,不敢明目张胆地对魔教开战,就逼着咱们这些江湖中人出手。不打还不行。比如说武当派吧,有一年他们武当派自恃有着皇上的恩宠,不肯派人参加屠魔大会,结果朝庭一下子吊销了武当派的经营执照,年年下拔的例银也不拔了。武当派没法开业,那年穷得他们天天喝粥。到了第二年的屠魔大会武当派的人积极得不得了,非要当前锋不可。” 杜远和卓非凡相顾骇然,杜远喃喃道:“武当派都被逼得这么惨,那些小门派岂不更惨么?” “可不是么?山东的铁枪门因为不肯参加屠魔大会,被朝庭定性成为具有黑社会性质的非法组织,没过几日便被剿灭了。所以别看咱们这些江湖门派表面风光,其实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已的。” 真观大师叹息一阵,看到杜远与卓非凡沉吟不语,便又安慰道:“其实二位侯爷也不必如此焦虑。咱们年年都要与魔教开打,可其实真正出死力的都是那些黑道的门派,他们要是稍有泄怠,当年严打的那一关他们便过不了。咱们这些白道人士,最多也不过在后面压压阵脚而已。如果没碰到什么意外的话,连根毛都擦伤不了。二位侯爷便当是出去旅游一阵,回来后再虚报一下杀敌数目,二位侯爷今后无论是想入朝为官还是想继续笑傲江湖都有了政治资本。” 杜远突然笑了起来:“这样看起来,魔教跟咱们应该也有了心照不宣的协定。历来以来,魔教总坛黑木崖也不知被武林人士攻破了多少回,魔教弟子也不知被正道中人杀伤了多少万,可魔教却仍屹立不倒。这里头的猫腻不问可知。” 真观大师的老脸微微一红:“都是出来行走江湖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罢了。现今的江湖早过了打打杀杀的年代,就象华山派令狐掌门当年曾经杀了嵩山派的左掌门,可现今的嵩山派还不对华山派的人恭恭敬敬的,还不就因为华山派既有钱又有势么?只要有了钱、势两样东西,别说是杀师之仇,便是杀父之仇也可抛之脑后。如今除了那些初出江湖的愣头青,谁没事干还愿意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哪。现在的江湖门派都在搞改革,流行的是企业化、集团化,能赚钱才是硬道理。” “倒也是啊,哪怕你是武林第一高手也没用。人有钱可以请人跟你打,你这一双拳头再大,可双拳到底是难敌四手啊。” “杜侯爷说得是,所以咱们这次屠魔大会,最主要的倒不是如何攻上黑木崖――反正魔教迟早会把总坛让出来。最主要的是如何约束那些初出江湖的愣头青。若是那些愣头青杀得性起,把魔教给惹火了,到时候真打起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杜远眼中神光一闪拂袖而起:“大师真是好算计,不过大师似乎是忘了,咱们兄弟二人可是堂堂正正的朝庭侯爷,又岂会随着你们做这种事。几位出功不出力的事,咱们定要上报朝庭,大师你就等着朝庭的处份吧。” 第一百二十章 武林盟主 .看见杜远拂然变色而起,真观大师初时脸上也现出了惶急的神色,不过很快又镇静了下来。 “杜侯爷,老衲明白你的意思。以杜侯爷现今的身份,的确已经没有继续在江湖中厮混的必要,侠而优则仕正是我等江湖中人最好的选择。当年南侠展昭在江湖中名声显赫,自己也是家财万贯,可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到开封府当了公差。虽然明面上讲起来他是五品带刀护卫,不过那也只是个虚衔而已,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捕头。二位侯爷的际遇比那昔日的展昭要好得太多,日后出将入相也未必不可能,但若是暗中有我们江湖中人的支持,对日后的发展说不定更有帮助——” 杜远初时只是惺惺作态,目的也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勒索少林大还丹而已,却不料引出了真观大师这一番话来。杜远与卓非凡听后都不禁砰然心动。 他们二人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光无限,但他们却自知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而已。世祖皇帝的打算,东疆局势的变化,还有那能够令皇帝改变想法的神秘人,随时都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天大的麻烦。如果能够暗中掌握住江湖上的某些力量,无疑能够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帮助,只要声势不搞得太大,引起旁人的注意,便可以了。 卓非凡见杜远还在沉思,生怕他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抢先开口道:“不知真观大师这是何意?” 真观大师心中一喜。 他甚是害怕面前这两位侯爷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但他之所以向他们二人提出这样的条件,正是因为他坚信真正的正人君子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出杜远和卓非凡这样大的事业。但毕竟江湖传闻,面前这两人乃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是以真观大师虽然作出赌一票的决定,但他心中还是不免忐忑不安。 卓非凡一开口,真观大师便觉得赌对了。依他的经验,这表示出他们已经对这事已经有了兴趣,下面不过是讨论价钱高低的时候了。 真观大师神秘地一笑,道:“老衲十分佩服二位侯爷此时不入朝庭的举动。须知二位侯爷虽然在东疆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那毕竟是在边疆蛮荒之地,大多数人都对那儿并不了解,也就对二位侯爷所费的心力并不知晓,顶天不过以为二位侯爷是运气好而已。但若是二位侯爷在中原也做出一番大事来,就由不得那些朝中大佬不对二位侯爷刮目相看了。” 卓非凡努力做出浑不在意的模样问道:“比如说什么大事呢?” “比如说剿灭魔教又比如说——”真观大师拉长了声音,偷眼观察杜/卓二人脸上的神色:“攻占西蜀!” 真观大师居然策划出了如此大的计划!故且不论真观大师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所说的内容已经足以使卓非凡的屁股上象被人插了一根针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杜远眼睛一眯,眼睛里迸射出鹰一样锐利的光芒。他一挥手止住了卓非凡开口,慢悠悠地说道:“杜某想先知道真观大师和少林寺想得到什么?还有我们兄弟二人于这件事中又能得到什么?” 真观大师看向杜远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欣赏的态度。这种事本来就是极机密的一件事情,其中更是牵扯到了数百条人命,若是杜/卓二人听了真观的计划之后,便再也容不得他们不参与进来,否则便如同与江湖中各大门派一起作对。而杜远这么一问,却正是进退两便,他们现在所知不多,若是开出的条件不合他们的意,他大可拂袖而走,真观大师最多也只能请他们代为保密而已。 “二位侯爷如若是能夺取西蜀这个前金残余在中原的最后一个据点,不但民族英雄这个称号二位侯爷唾手可得,而且江湖上二十五个大小门派将联合起来推荐二位侯爷成为江湖上的武林盟主,同时凭借着这个功劳,二位庄主在朝庭里也可以弄到一个有实权的职位——” 真观大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杜远不客气地打断了:“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武林盟主这个称号对我并没有什么用处,若是你们要翻脸的话,你们也不会在乎什么武林盟主不武林盟主的。我想要的是更加实际的好处,而且我也想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 “如今世祖皇帝缠绵病榻,诸皇子为争夺皇位斗争日趋激烈,对于任何一股力量他们都全力争取,而恰好,咱们江湖中人亦是他们相互争夺的一个焦点。我们一共二十五个门派将一致表示唯二位侯爷马首是瞻。凭着二位侯爷的聪明才智,凭着咱们的这个表示应该就可以得到很多东西了。” 杜远忽然笑了起来:“当然,这不过也就是个表示而已,真要你们出人出力来个玄武门之变之类的事情你们是不会做的,对吗?” 真观大师微微一笑:“二位侯爷应该能够了解咱们这些江湖门派的苦衷的。” “好吧,现在该说说你们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了。” “阿弥陀佛,老衲要的其实十分的简单,只不过是一份保证而已。” “什么保证?” “保证从今而后,咱们这二十五家门派的弟子,今后将是大内侍卫的首选” 这真观和尚打得好算盘!杜远和卓非凡不由得同时这样想到。 门内弟子做了大内侍卫,不但可以跟皇帝朝夕相处,跟各位朝中大佬亦可以借机拉拉关系,日后门派里要有了什么事,也有了官面上人的照顾。 杜远嘲讽地一笑:“真观大师这算盘也打得太好了吧,可人总是会变的,真观大师就敢保证少林派的弟子一个个都富贵不能淫么?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大师哭都来不及了。” 真观大师笑着摇摇头道:“杜侯爷误会了。古往今来,凭着手中实力想背着皇帝弄权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少林寺行得正坐得直,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什么特别的照顾。” 杜远仔细一想,情况倒也和真观大师说得没有什么区别。似少林寺这种白道大门派,自然不会干出什么打家劫舍之类触及官府底线的重案,而诸如偷税漏税之类的小事,以少林寺与官府的关系,官府也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少林寺又为什么非要把弟子送去当大内侍卫呢?这样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看到杜远和卓非凡满脸疑惑之色,真观大师笑着解释道:“二位侯爷请想想,若是人人都知道大内侍卫是从少林寺里挑选的,那么又会怎么样呢?” 卓非凡第一个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当然是有一堆想当上大内侍卫的人挤破头想进入少林寺了。” 杜远亦似笑非笑地盯着真观大师说道:“这还只是小钱,若是有些人想当大内侍卫,却又偏偏吃不得练功的苦头,或者没有时间在少林寺学艺,在他们交纳一笔学费之后,真观大师自然也可以酌情为他们办理一个少林寺荣誉弟子的证书。大师我说得对是不对?” 真观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满脸正色地答道:“自然不对,出家人怎会干出这等事情来。不过寺内的弟子若是确有苦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二。” 三个老狐狸相视而笑,卓非凡道:“怪不得你们会表态说在皇位争夺的时候会以我们的马首是瞻,这种事情若不是皇帝的亲信重臣,也做不了主。” “以二位侯爷的才智,想做到这一点还不容易么?”真观大师脸上挂满神秘的笑容:“其实这事也并不象二位侯爷想象的那么难,老衲只求弟子们能在大内侍卫中挂一个名号便是了,倒不一定非要做皇上的近身护卫。哪怕是被派去守水塘,扫院子的大内侍卫也可以。似白鹿书院的招生广告上不是也说学子毕业之后可以包分配到政府部门工作么?其实除了那些有门路的,其他人还不是毕业等于失业。有些东西,在招生广告上可以适度地夸大一些的。” 杜远“啪”地一声打了一个响指:“成交,现在真观大师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 真观大师这才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西蜀的前金皇帝两年前病逝,现今是宣统皇帝当政。这宣统皇帝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好玩的年纪。他不理朝政,只是耽于玩乐之中。 原本辅佐前金的四川唐门见宣统帝实在不堪扶佐,便起了别样心思。但四川唐门昔日曾跟大明官军狠狠地干过几仗,想反正却又怕被秋后算帐,万般无奈之下想到了同为武林一脉的少林寺方丈好歹也是受大明朝庭册封的官员,说不准可以从中代为说项,于是便找上门来。 真观大师脑子活络,从中一眼就看出了这事中的经济增长点,于是便联络各大门派共同策划了这个计划。唯一的缺憾便是找不到一个各大门派共同认可的计划执行者,而杜远和卓非凡的出现却正好弥补了这点缺憾。 听完真观大师讲述的计划,卓非凡沉吟半晌问道:“大师对此事有几成把握?” “老衲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却能肯定这项计划是十拿九稳的。四川唐门在前金朝庭里的地位不低,几个唐门弟子甚至当上了宣统帝的贴身侍卫,而且青城峨眉两派也都同意到时一同行动。这样一来,西蜀境内的武林人士等于全站到了咱们这一边。那小皇帝又性好游猎,咱们趁着那小皇帝游猎之机,将他一举拿下,再通过四川武林人士的帮助将他偷偷带回大明,那么西蜀便可不战自下。二位侯爷立下如此大功,便是要封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远冷笑道:“大师好算盘,其实卖命的是我们兄弟二人和四川的武林人士,大师只凭着一个粗略的计划便想从中受益,却什么力也不必出,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真观大师心中暗骂,要不是知道这计划实在太过危险,没有人敢去执行,还轮得到你们两个外人去做么? “不知二位侯爷还要什么好处?” 杜远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这个任务着实是危险得紧,说不准我们兄弟会受什么伤,不如你把少林秘藏的大还丹小还丹之类的药品送几瓶给我们。” 真观大师脸色大变,咬了咬牙狠狠心说道:“不如这样,老衲再送二位侯爷一万两银子置办行装,这大还丹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杜远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咱们兄弟可是要去干卖命的勾当,大师却只要坐在这儿坐享红利便行,难道大师连区区一枚药丸都舍不得么?” “这——”真观大师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这一点老衲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二位侯爷换个条件。” 卓非凡细细看真观大师脸上神色,绝不似什么小气的样子,不由失声说道:“难道少林寺内并无大还丹么?” 卓非凡的猜测很大胆,但世上有些事情却比他的猜测还要玄妙得多。 真观大师神色变幻了半天,终于一狠心说道:“二位侯爷也不是什么外人,跟你们说实话也不打紧。其实少林大还丹的药效还不如市面上卖的普通金创药。” “什么?”这回连杜远也震惊地失声叫了起来:“少林寺的大还丹不是传说能救死人肉白骨,功效神奇么?” “这不过是广告而已。大还丹乃是三百年前本寺一位高僧所创,在当时可以说是一流的金创药。外敷可以止血,内服可以疗伤。但现今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了,医道技术发展了这么多年,如今一粒最普通的金创药的药效都比大还丹要好得多。” 卓非凡脸色苍白地接口道:“所以,大还丹也就成了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但近百年来却从无一人服食过。” 真观大师脸上似乎红了一红,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二位侯爷也知道,这年头做广告的不弄点噱头,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牛皮哄哄的女子(上) .“老杜,你觉得真观大师的计划可行么?”卓非凡坐在马车上沉吟良久后方才问道。 “完全不可行!”杜远回答得极其干脆。 卓非凡苦笑道:“我想了半天才想到破绽所在,你却似早已知道了。” 杜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是修道之人,对付阴谋诡计不是你的专长,而我却不一样。真观和尚说的这件事中,不合理之处也太多了一些。” 不错,从这件事的一开始,便透出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四川唐门若是真要反正,应该联络的是大明朝庭,又怎么会和少林方丈联系上。须知少林方丈虽然也算一个官,但那终归也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若朝庭真的要秋后算帐,那少林寺即使想保也保不住唐门,何况少林寺恐怕也不会为了一个四川唐门而出头。 而四川唐门中人联络了川中所有武林人士一起动手,则更是荒谬透顶。这种事又岂是区区一个江湖门派可以做得到的。 要知道人心难测,一个要造反的人绝对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四川唐门的掌门人若真要造反,最多也就将此事告知几个心腹弟子而已,又怎么会将此事弄得尽人皆知。而且他若是真的可以抓到宣统帝,那可是大功一件,他又何必将这份功劳分给别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前金的皇室宗亲可不止宣统帝一个人,真观大师说将宣统帝绑来便可促使西蜀政权倒台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前金的皇室宗亲大可以另外再立一个皇帝。除非是大明的军队趁着宣统帝失踪,西蜀的前金政权人心混乱的时候进攻西蜀,那还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卓非凡听杜远逐条解释这件事的荒谬之处后,沉默了许多,方才沉声说道:“真观和尚身为少林寺的方丈,为什么要骗我们,我们和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也许,是有人要他这么做的。” “是谁?是谁能命令少林寺的方丈做出这种事来?”其实卓非凡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他却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不是那个人要陷害他们。 杜远摊了摊手,道:“你其实也想到是谁了,不过我却认为,这并不完全是陷害。如果我们真的成功的将宣统帝给绑了出来,那么未必不能真的得到真观所说的那些东西。但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皇帝老子要骗我们去干这件事。如果他真想攻略西蜀的话,有得是办法。就算他真想用这个办法,他手底下也有更加专业的人比我们更适合干这件事。” 在杜远的设想里,如果这个计划确有其事的话,那么能策划出这么庞大的计划的,一定不是少林寺的真观大师,而是大明锦衣卫或者东厂之类的专业情报机构才对。 但是,皇帝老子又为了什么一定要让他们两人去做这件事呢?杜远和卓非凡都找不出丝毫的头绪。 这段时间以来,杜远和卓非凡刻意做出远离政治的样子,便是要告诉皇帝老子他们对他毫无任何的威胁,可是皇帝又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他们呢?如果皇帝真的对他们两人不放心的话,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他们,可是又为什么要用出这样的手段来呢?而且就算皇帝非要他们俩接受这个任务,皇帝大可直接给杜远和卓非凡下命令,他们两个在除非要退隐江湖,不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杜远想了半天还是毫无答案,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说道:“实在没有办法了,咱们手上的资讯实在太少,我想不出皇帝老子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们,或者是做了皇帝的人都很疯狂吧,我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我却大概地猜到了一点。”卓非凡眼里闪着光,有些兴奋地说道:“首先假设我们的猜测全都是正确的,有一个令皇帝害怕的人,使得皇帝改变了自己的性格,甚至在完全可以一统天下的时候,却放弃了这个良机,任由西蜀割据一方。而皇帝却不甘心失败,但又不敢正面惹上那个令他害怕的人,于是就绕着弯子让我们这两个小卒子出手。” “不错,若是我们成功了,皇帝老子当然会很高兴地一统天下。若是我们失败了,那我们所做的事不过是几个江湖上的门派和我们的自发行为,与皇帝老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怪不得他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编出这么瘪脚的理由。他这是怕把自己牵扯进去啊。” 卓非凡皱着眉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由着皇帝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么?” 杜远长叹一声,不是轻声的叹息,而是那种十分沉重的长叹:“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现在可是封建社会,皇帝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独裁者。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根本不需要理那家伙,可是在东疆却还有一个正气山庄,咱们还有爱人和朋友在那里。” 卓非凡也叹道:“是啊,或许这一两年皇帝老子还需要佟湘玉他们稳定东疆的局势,但等到两年之后,东疆渐渐稳定下来,他随时可以以各种理由向正气山庄发难。没办法,时间的优势在皇帝老子那里,除非咱们能肯定他两年之内便一定会病死。我真想不通是哪位神通广大的人物居然能令一个皇帝怕成这样,连与他正面为敌的勇气都没有,还要借助我们——咦?” 几乎是同一时间,本来情绪很低落,一直懒洋洋地斜靠在马车边上的杜远亦直起腰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迸出一丝精光。 “小卓啊,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咱们都做到了,那么既然曾经有人做到的事,咱们就更加没有可能做不到,你说对不对。” 卓非凡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错,皇帝要借咱们的手找西蜀的麻烦,说明他所害怕的那个人就在西蜀,咱们首先得查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虽然他用来威胁皇帝的方法我们未必有用,但有个借鉴总是好的。至于真观大师那——” “至于真观大师那,咱们虽然答应了他,但计划的开展至少要到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之后,所以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浪费呢。” 说到这里,杜远和卓非凡一起大笑了起来。 杜远生平做事全凭一已好恶,兴之所至的时候什么事都会做,但他却最最讨厌有人强迫着他做事。卓非凡是修道之人,最爱的是清静自然,对于现在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也很是反感。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为了保全正气山庄,不得不违心地和各色各样的人等虚以委蛇,两人早都不耐烦了。若是就止这样倒也罢了,现在明显皇帝又开始算计上他们了。如果这时他们仍然不加以反击,而是任劳任怨地完成皇帝交托下来的任务的话,那他们就不是杜远和卓非凡了。 长笑声中,两人豪情万丈。哪怕是现在皇帝带着三千铁甲正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要与皇帝面对面的斗上一斗。 卓非凡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突然发直了。 杜远发觉不对,亦转身看去,原来他们两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但奇怪的是,在他们的别庄门口,却并没有象往日一样排成长龙等着求见的各界名流仕绅,而有十几架载着满满当当货物的马车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们别庄的大门。 杜远奇怪地看了卓非凡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欠了什么人一大笔钱?所以现在连门口都被人堵住了。” 卓非凡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我觉得你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要比我高得多,何况你没有看到么?那还有几个人正往咱们家里帮东西呢。” 难道是又有人送礼么?杜远这样想着,可是又觉得不太象。便是有人送礼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几乎把整个家里要用的所有东西都送来,何况里面还有一些一看便知道是用过的旧物。 杜远和卓非凡满腹疑虑地跳下车来,想找一个人问个究竟,可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十分的忙碌,杜远拦在他们前面还没开口,那些人就会很有礼貌地请他让开: “对不起,二位大爷,我们现在很忙,请你体谅一下咱们这些下人的难处,别耽误我们的工作。” 杜远摸摸鼻子,他觉得很郁闷。 如果他强行拉着那些正在搬东西的佣人问话,好似他便成为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可是他要不问清楚吧,这些人可是在往他的家里搬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至少得有知情权吧。 正在杜远快要忍耐不住,即将不管不顾地拎起一个人的领口将事情的始未弄个一清二楚的时候,别庄里面突然蹦蹦跳跳地跑出了一个大眼睛的女孩。那个女孩叉着腰嚷道:“你们这群家伙动作怎么这么慢,这天都快黑了,这点东西还没搬完。” 一见这个女孩,杜远和卓非凡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杜远张大了嘴巴,指着那女孩,费了半天劲才从嘴里说出一句略微完整的话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孩闻声转头一看,见到杜远和卓非凡两人,高兴地蹦了过来:“杜庄主、卓庄主,你们回来啦。突然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很惊讶啊?告诉你们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从今天开始我就暂时借住在你们的别庄里了。哦,对了,你们不要对我搞什么特殊化,就当我是自己家人一样的招待就好了。最近我要瘦身,明天早饭我只要吃些新鲜的水果便行了,至于主食嘛,就来一碗燕窝粥就好了,不过里头一定要掺上珍珠粉,这样对皮肤有好处。午饭和晚饭你们随意安排就行,我一般不怎么挑食,但一定要有几样南京夫子庙的小吃佐餐,如果有海鲜的话便再好不过了,但鲍鱼我只吃倭国悬手岩产的吉品鲍,你们千万莫买错了,其它地方的鲍鱼我吃了会过敏。还有——” 还没等那女孩交待完,别庄里又传来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叫声:“小姐、小姐,宝宝和贝贝又打起来了,你快来拉着他们呀。” 再然后杜远和卓非凡便听见别庄内传来一阵犬吠和一阵猫叫,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那女孩顾不得和杜、卓二人多说,拎着裙角一溜烟便跑进了庄门。 “宝宝、贝贝,你们俩别闹了,咱们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呀——” 杜远与卓非凡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女孩居然就这么就住到了他们的别庄里面,而且还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明天早饭她要吃拌了珍珠粉的燕窝粥。 良久,卓非凡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呻吟:“她怎么来了,看来这地方我是住不下去了,我宁愿住监狱也不和这样一个每餐要吃倭国悬手岩的吉品鲍的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杜远你呢?” “我想住女子监狱。” 返回书页返回书屋返回首页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牛皮哄哄的女子(下) .杜远懒洋洋地将腿架在那张据说是李白用过的唐朝古董书桌上,无聊地数着手指头。卓非凡见势不妙早脚底抹油一个人很没义气地溜走了,独留下杜远无奈地陪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贺红梅喋喋不休地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抱怨:“你这儿的条件也太简陋了,房子太少,连我带来的那些家具也放不下。伙食也太差了点,连海鲜也吃不着——” “贺大小姐,开封府可是内陆,没有海鲜的。”杜远头也不回地答道。 “可你不会让佣人用快马将海鲜送来吗?你这条件也太差了。”贺红梅坚持他的论点。 杜远点点头附和贺大小姐的论点:“没错没错,这的条件的确是差了点,如果贺大小姐住不习惯的话,我找人送你回京城吧。” “不回!”贺红梅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你莫以为我到登封县来是找你们玩的,我到这里可是有正事要办的。” 杜远头痛地捂住了脑袋,他实在想不出这位贺大小姐除了成天溜猫逗狗还有给他找麻烦之外,还能干出点什么正事来。 正在杜远伤神烦恼的时候,门口有人轻轻地敲了三声门,吴宇林恭敬地在门外禀报:“杜庄主,徐世绩徐公子求见,您是否要见他。” 当然见。 杜远从没有想到徐世绩的出现居然会让他这么的开心,他终于有机会能够摆脱身边这位打又打不得,甩又甩不开的女人。所以杜远毫不犹豫地让吴宇林大开中门将徐世绩请到了书房。 杜远的想法很简单,这徐世绩既然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以他的手段对付贺红梅这样的小女孩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么? 这个方法叫什么来着?似乎叫做引虎驱狼。不过杜远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徐世绩便是要缠也是缠着卓非凡,跟他杜某人那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杜远失望了,当徐世绩兴冲冲地走进书房,看到贺红梅的时候,一张小脸刷地变成了煞白。 “贺、贺大姐。你怎么来了?” 贺红梅不满地嘟嘟嘴,甚至正眼也不看徐世绩一眼:“土豹子,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叫我密斯特贺,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徐世绩努力地卷起了舌头,生硬地叫道:“密斯特贺,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贺红梅无趣地挥挥手道:“得了得了,你秦西语连四级都没过,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这样吧,你在登封县也有些日子了,有什么好去处带我去逛逛。我这些天都快闷死了。” 看着徐世绩满脸陪笑做出一副孙子样,引着贺红梅逛街,杜远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引来的这只虎居然这么的没用,被贺红梅这叫小母狼吃得死死的。 杜远这是小看了贺红梅的能耐。 论权势,徐世绩的老爹徐达是朝中的大元帅,而贺红梅的父亲贺博是太学院祭酒兼监察院御使,两人的品级相差不了多少。但论起与世祖皇帝的亲近程度来说,徐达这个过气的大元帅乃是世祖皇帝的防范对象,而贺博却是世祖皇帝的亲信重臣。 京城中的大臣亲贵子弟之间起了冲突可不象市井混混一样一声不吭地上前操着板砖乱抡,他们就算要打架也得讲究些文明礼貌。 要是两个人起了冲突,首先当然是呼朋唤友叫来一大堆帮手,再就得是来将通名,不过这通得不单得是自己的姓名,还得将自己的家世、父母的官职、所处的阵营一一报出。 如果两人的父母处于敌对阵营,官职大小也差不多,那就没二话,直接开打就是了,谁打赢了谁是好汉。反正只要不打死人,南京府的公差连个屁都不敢放。 如果两人父母的官职相差甚远,那么父母官职比较小的那个会马上陪礼道歉。 所以同志们哪,千万别以为那些个纨绔子弟都是不知进退、不识好歹的人物。其实他们也蛮为自己父母着想的,知道不能为父母惹上惹不起的敌人。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离开了父母连个屁都算不上。 以贺博家的权势,徐世绩也不愿轻易惹上贺红梅。偏偏贺红梅精灵古怪的性格,又很得当今皇后的喜欢,屡次想把她嫁给自己的某一个儿子。若不是世祖皇帝还没下定决心立哪位皇子为储,也不愿贺博卷入皇位之争当中去,贺红梅现在早已经是某王子的王妃了。 贺红梅这样的背景,徐世绩又哪里敢惹。 那贺红梅又是极精灵古怪的性子,整起人来的手腕一套一套的,京城里面颇有不少纨绔子弟吃过她的亏,被整得哭笑不得,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杜远自然不太了解,但从徐世绩对贺红梅的态度上也可以猜出一二来,只是他现在没有空去理会这些事,还有许多重要得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杜远一见贺红梅与徐世绩出了大门,立时便翻身跳起,从后门疾行而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后院的一所柴房。在那里,卓非凡和吴宇林正等着他。 一进门杜远就被柴房里的霉味差点给薰了个跟斗,他不由抱怨了起来:“为什么非要选这个地方开会,咱们庄子那么大,找什么地方不比这好。” 卓非凡没好气地丢过一叠纸,说道:“那个贺大小姐可整整带了十几车的家具物什,早把这别庄都占满了,现在除了客厅也就只有这空着。” 杜远接过那叠纸飞快地翻阅起来,他先是粗略地翻看了一遍,从中挑选了几份,然后又仔仔细细地一份一份地看了起来。卓非凡和吴宇林就在旁边默默候着,也不催促。 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杜远才将那厚厚的一叠纸全部看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杜远皱着眉头说道:“我实在看不出西蜀前金政权里有什么高人居然能让皇帝老子怕成这样。” 吴宇林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我也看了一下情报,从中我除了看出那个宣统帝不折不扣的俱有所有亡国皇帝特点,其它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我看了一下,除了金国的骁骑将军完颜弘还像个样子以外,其它的金国官吏都是贪腐无能之辈。现在整个金国虽有二十万军队,但除了负责守卫栈道的完颜弘三万兵马还过得去以外,其它的部队都已经完全烂了,收拾他们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现在金国内部政治**、民不聊生,全靠金国政权以暴力手段维持。只要明国大军一到,我怀疑趁势揭竿而起的不会在少数。”杜远沉吟道。 卓非凡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我的意思是说完颜弘不可能是那个让皇帝老子惧怕的人。他顶天也就算是一个一流的将领而已,虽然才能也算得上可以,但是他毕竟手上只有三万人马。哪怕他是个诸葛孔明式的天才军师,但手上的筹码这么少,他怎么也顶不住明国的全力进攻。如果明国同样也聚集起二十万军队,用十万人拼掉完颜弘三万人,剩下的十万大军也足以横扫西蜀。可到底是什么人让皇帝老子怕成这样呢?” 杜远闭着眼睛呲呲牙,做出十分痛苦的样子来:“真是烦人哪,咱们所知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老吴,你能不能收集点西蜀市井的资料,说不定那个高人躲在哪间饭馆里头洗碗呢。还有,最好还能把西蜀朝庭里一些人事斗争还有所有官员的档案给我搞清楚,我就不信,那家伙能藏得这么严实。” 吴宇林差点哭了起来:“老大,你以为我是东厂或者是锦衣卫呀?我们建正气山庄这才几年,东疆的情报网络我还可以保证,就连中原的情报网我们都没有辅开,更不用说西蜀了。” “那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杜远奇怪地扬了扬手中的那叠情报。 “这些东西嘛,你去县衙的档案馆和--&网--里花两个铜子就可以借阅了。如果要找人摘抄复印的话,就再加十文钱。” 杜远和卓非凡相视无语,好半天他们两人才回过神来,同时扼住吴宇林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拿这些大路货来搪塞我们,还让我们俩在这破地方煞有介事地分析了好半天?” 吴宇林被他们俩扼地喘不过气来,涨红了脸挣扎着叫道:“二位庄主,你们也替我想想啊。你们的情报要得急,我到哪去搞这些资料啊,我又不是超人。” 杜远和卓非凡这才恨恨地松了手,吴宇林哭丧着脸说道:“再说了,要不是我以卓庄主的名义请来徐世绩,你们俩现在还被贺大小姐给缠着呢。” 他不说这个倒好,一提起这一出,卓非凡又变了脸色。他刚想喝骂,杜远作好作歹拉住了卓非凡,对吴宇林说道:“你现在调人去西蜀也是来不及了,这样吧,你马上尽力召集一批人马过来。谍组的也要、特种营的也要,原则就一个,只要是高手就行。哪怕你从正气山庄调也成,不过十天之内必须赶到登封县。” 卓非凡奇怪地问道:“你这又是要干什么?不怕皇帝老子起疑心么?” “起个屁疑心,他现在正想法把我们往坑里推,我们调人过来,他最多也就以为我们要入蜀绑架宣统帝。再说了,现在登封县的情势错综复杂,咱们身边更是什么势力派来的人都有,你以为贺红梅是一时兴起跑过来玩的么?若是再不想办法找几个帮手来帮帮忙,我怕应付不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众人皆知的秘密 .“砰”地一声,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各怀鬼胎的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杜远反应最快,身子一晃,便到了门口,举起了铁掌就欲向闯进来的人脑袋上拍下。 来人的眼睛一瞪,杜远又讪讪地放下了手。 “贺小姐,你怎么来了?” 贺红梅不知为何激动地满脸通红,理也不理杜远,昂起头轻轻地“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直接走到了卓非凡的身前,直盯着他看。 卓非凡被贺红梅看得混身上下都发毛起来,连忙对着吴宇林一使眼色。 吴宇林陪着笑凑到贺红梅身边,柔声说道:“贺小姐,你有什么事么?杜庄主和卓庄主正有公事,若有事的话不妨先跟我说说,若我也解决不了,再找二位庄主不迟。” 贺红梅斜着眼睛瞄了吴宇林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少在这添乱,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吴宇林无奈地对卓非凡耸耸肩,示意自己爱莫能助,转身走了出去。 贺红梅来头太大,虽然在场人人都对他头痛无比,但却又不好朝她发火。这女子自称有重要事情才来的登封县,但每日里却只见她游戏玩乐,何曾做过一点正经事。杜远和卓非凡摸不清贺红梅的来意,只好傻傻地看着她不说话。 杜远心中暗自揣磨:这贺红梅不会是喜欢上卓非凡了吧? 想到这里,杜远不禁起了兴灾乐祸的念头,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热闹。卓非凡心里的想法也与杜远差不多,只是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佟湘玉的痴缠,现在对明明白白地对他表露出爱意的女子是说不出的惧怕,若是别的女子说喜欢上他,卓非凡扭头就走,根本不会理会。 可这贺红梅可不是一般人等,她的父亲可是世祖皇帝的亲信重臣,她自己又很得皇后的喜爱。还曾风传她要不是年纪还小,可能已经做了某位王子的王妃。如果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上了卓非凡,那不知会给外人带来多少联想、多少猜测。对这样身份背景超凡的女孩,卓非凡是硬也不行软也不行。 一想到这里,卓非凡不禁打了个冷战,可怜巴巴地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杜远,杜远笑嘻嘻地摇摇头不作声,懒洋洋地斜靠在门框上准备看卓非凡出丑。 卓非凡心中暗骂自己交友不慎,碰到了这么一个损友,但他却又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 卓非凡在脑中理了理该措词,干咳了两声,张了张嘴。 “小卓姐姐,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 卓非凡还没来得及说话,贺红梅便先开了口。一番话震得卓非凡张口结舌,愣在了原地。 “小卓姐姐,你就说实话吧,徐世绩都招了。我刚才也仔细观察过,你连喉结都没有,你绝对是一个女的。” 卓非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郑重地说道:“贺小姐,你搞错了吧,卓某是男儿身。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一时练功走火入魔所致……” “少来了!”贺红梅得意地摇摇手指头:“你当我是徐世绩那样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么?你居然还想骗我!这世上哪有什么武功能把人练得倒转阴阳,即使是修练上古奇书《葵花宝典》,也得先经过外科手术之后才能把一个男人变成女人。可普天之下,会做这种手术的人不超过三个,而且都在皇宫大内,你总不可能是皇宫里出来的小太监吧。” 卓非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一口气堵在他的嗓子眼里,差点没把他给憋昏过去。 贺红梅从怀里掏出手绢,走到卓非凡跟前,轻轻擦拭掉卓非凡脸上的妆粉,嘴里啧啧赞叹:“我在宫中也算见过不少的嫔妃贵人,但从未见有哪个宫里美人的皮肤似你这般白嫩,你却偏偏要将脸给涂黑,真是暴敛天物。” 将卓非凡的脸擦拭干净之后,贺红梅退了两步,打量了一番,笑着赞叹道:“你还说你是男人,如果有哪个男人有你这么好的皮肤,那可就成了天下女子的公敌了。真没看出来,小卓姐姐还真是一个美人,虽然脸上的线条略略刚硬了点,不过却透着一股子英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么能有小卓姐姐你这样的气质。只是……” 贺红梅的眼睛掠过卓非凡的胸部,低声嘀咕道:“……似乎是小了一点。”不一会儿,贺红梅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真傻,小卓姐姐要装成男人,自然用了胸围将胸部缠住了。” 杜远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卓非凡却被气得神情恍惚,身子摇摇欲坠。贺红梅拉着卓非凡的手,亲热地附在卓非凡的耳边说道:“小卓姐姐,你可不能这样。天天把胸部缠得这么紧,年轻时还好些,过两年可就惨啦,很容易下垂的。” 杜远耳朵尖,听到这话,他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直道肚子疼。 他还没有笑完,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头已经点住了他的鼻子。 “杜庄主,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杜远茫然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笑?” “为什么?”贺红梅冷笑一声,将手背到了身后:“你以为我不知道小卓姐姐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么?还不都是为了你!枉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一心只爱着李若冰,想不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杜远起了逗弄这小姑娘的兴趣,双手一抱斜靠在门框上,笑着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哪?” 贺红梅轻蔑地扫了杜远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你有了李若冰不够,却还和小卓姐姐偷偷摸摸地勾勾搭搭,却又怕影响自己的声望,连一个名份也不给小卓姐姐,甚至不让小卓姐姐以女装示人。做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爽快,爱就爱了,那又如何?咱们大明的婚姻法也没规定一个男人只准娶一个老婆呀,为何偏偏要和小卓姐姐偷偷摸摸的。有些人是怕老婆才包二奶养外室,你又没结婚,为何怕这怕那的。” 杜远的脸也发白了,他实在想不到这小女孩的想象力居然这么丰富,居然把他和卓非凡给连在了一起。真是欲哭无泪。 见杜远脸上变了神色,贺红梅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说话声音也小了下来。 “啪”地一声,贺红梅双掌一击,兴奋地大叫了起来:“我明白了!你们俩定是真心相爱,杜庄主又不忍心伤害若冰姑娘,可偏偏你们俩之间除了对方又容不下第三个人。所以你们俩才宁愿舍弃正气山庄偌大的基业,跑到了中原来,就为了你们俩能够双宿双飞。杜庄主、小卓姐姐,红梅被你们俩的爱情感动了……呜……” “……”!@#¥%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老人看过手中的情报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哦,真有意思,卓非凡居然是女扮男装?真是太有意思了。” 老人的语气十分的轻松,陆雨轩却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他把头紧紧地贴在地下,额角的冷汗一滴滴地滑落。 几乎是一瞬间,老人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他大声地咆哮起来:“你们东厂的人也盯了这两个人有一两年了,但是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其中一个是女人,难道连确认一个人是男是女都要用上两年的时间吗?” 老人多经风雨,愈是暴怒口齿却反而愈见伶俐,一通怒骂如雷呜电闪一样朝着陆雨轩袭过来,陆雨轩只是咬着牙不说话。 过了良久,老人骂得乏了,这才喘了一口气,把语气放得柔和一点:“朕也知道你们东厂的难处,你们派到正气山庄的探子身份是不高,可是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们怎么能错漏呢?这样吧,你把在正气山庄的探子头目调回来,治他个失职之罪,另派能员接替他的们置。” “是。” 老人抬着头想了一下,慢慢地问道:“你觉得――这杜、卓二人之间,是不是情侣关系?” “可能性不大。” “哦,为什么?” 陆雨轩苍白着脸说道:“从这两个人相处时的情形看起来,似知心的朋友兄弟多过似情侣爱人。而且卓非凡认识杜远在先、李若冰认识杜远在后。女子心胸大多狭窄,若是卓非凡跟杜远有暖昧关系的话,当杜远和李若冰相好的时候,卓非凡不可能不跟杜远闹翻。而实际上,他们俩人之间的感情一起很好。所以,奴才判断他们不太可能是情侣关系。” 老人踱了几步,突然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幅画卷,仔细看了许久,突然笑着说道:“这卓非凡真是一名奇女子,居然能在三年时间内和杜远创下了这么大一片基业,从这画像看来,她还是一名美女嘛。” 陆雨轩偏着头想想,说道:“奴才曾与他们俩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想想,那卓非凡作为男人,他的相貌的确是过于俊美了些。现在证明她是女子,当初的疑问便也解决了。” 老人闭上眼睛,想了许久,突然又问道:“雨轩,你说,以卓非凡这样有才有貌的奇女子,如果配上我的哪个儿子,那么我的那个儿子是不是就有了问鼎九五的实力了?” 陆雨轩唬了一跳,哪敢回答,只是不住地趴在地上磕头。 老人笑了起来:“是我唐突了,这话本就不该问你。这样吧,他们俩的事你亲自去处理一下,其它人去我不太放心。” 陆雨轩磕头领命。 同一时刻,在京城、在西蜀、在其它的好几个地方,有好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卓非凡居然是个女的?” 待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沉默了一阵,上位者拿起卓非凡的画像仔细地看了看,都会问左右同样的话: “你说,如果这卓非凡成了我的人,那么……” 拍马屁的配角甲乙丙丁一起同声赞道:“妙,实在是妙。这样一来,不但主子可以抱得美人归,而且还能收到整个东疆作为嫁妆,借着卓非凡的名气,同时主子在民间的名声必定暴涨。属下恭喜二(三、四、五……)王子殿下人财两得,名利兼收。”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逛街时的发现(上) .卓非凡轻轻地和一个汉子擦肩而过,那汉子手中的花瓶突然落在了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了碎片。 那汉子脸孔一阵扭曲,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转头拦住了卓非凡。 “小子,我这花瓶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传家之宝,价值连城,你居然把它给摔碎了,还不快给我赔钱。” 卓非凡淡淡地一挑眉毛,神色不变:“我不赔又怎么样?” “不赔?”那汉子的笑容似极了电影里的反派角色,他将手一挥,不知从哪里钻出了十几个大汉将卓非凡围了起来:“不赔的话,爷们就将你这兔儿爷打得连你娘都不认识你。” 忽啦啦一下子,边上便围上了数十个看热闹的人,只是大家都在旁边指指点点,为卓非凡呜着不平,但却没有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眼见那几条汉子举起醋钵大的拳头便要往卓非凡的脸上招呼过来,突然旁边有人出声叫道: “住手,你们这群恶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玩这样老土的把戏来讹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看样子正义还是存在的,街边一个卖画的书生显然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便出头为卓非凡说话。 “嗬嗬,这年头居然还有见义勇为的人哪!兄弟们,替我教训教训他。” 似这类的地痞混混都知道,一定要把最先出头的那人给镇住,否则的话,众人在他的挑拔之下群情汹涌,那可就麻烦了。若是附近的老百姓都拿着锄头冲出来,他们也是打不过的。 出于敲山镇虎的目的,立即有几个大汉冲了出去,对着那书生拳打脚踢了起来。那书生又怎是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的对手,被打得哀叫不已。 卓非凡却只是负着手冷冷地看着,一动也不动。 那几个大汉将书生打了一顿,朝地下吐了一口浓痰,嘲笑道:“小子,就这点本事居然也敢学人见义勇为,真是不知死活。今天爷们心情好,暂时先放你一条生路,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声唿哨之后,七八条汉子一哄而散。 那书生这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卓非凡的面前笑了笑:“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那书生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卓非凡这才发现,原来这人虽然看上去柔弱了一些,却长得斯斯文文,俊俏得不得了。 于是卓非凡也笑着对那书生点点头,然后举起手轻轻地招了招,身边不知何时便出现了几个护卫。 卓非凡微笑地吩咐道:“给我打,给我往他脸上狠狠地打!” 于是那可怜的穷书生又挨了一顿暴揍,只是卓非凡的这些护卫下手可比刚才那几个汉子狠多了,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好比专业拳手与流氓混混一样大。那穷书生只被打中几拳,便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蜷在地下用双手紧紧地护着头。 杜远与贺红梅笑得前仰后合,两人抱着肚子蹲在地下,站都站不起来。 “小卓真是太狠了,也不知道这次挨他揍的到底是哪位王子或者是哪位元勋重臣的子孙。” “小卓姐姐揍的这家伙我认识,他可是二殿下的嫡长子,当初在京城里头他可是被人称为京城四少之一,最是风流倜傥不过,哪知今天却被小卓姐姐象打死狗一样的打他。偏偏他却还不敢叫人帮忙,更不敢说破自己的身份,真是太爽了。早知道今天逛街能碰到这么一出好戏,我便带一个画师把这一切都给画下来,回去做个纪念。” 卓非凡寒着脸走了过来,直瞪瞪地看着他们俩:“你们都笑够了么?” 本来杜远与贺红梅的笑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可他们俩一看到卓非凡满脸的黑线,又忍不住很没形象地抱着肚子笑得蹲了下来。 这些天以来,卓非凡的身边突然无缘无故地冒出了许多了男人,而且个个都是帅哥。 最先出现的帅哥是卓非凡在别庄的门口碰到的,那名帅哥自称父母双亡,所以要卖身葬父(唐伯虎?)。那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卓非凡心中一软便将他收进了庄中当小工,可这小工却是什么活也不会干,但琴棋书画却都样样精通,每日里他也只是想方设法死皮赖脸地往卓非凡的跟前凑。 卓非凡不是傻子,很快识破了他的狼子野心,大怒之下将这帅哥痛揍了一顿后赶出了别庄。 第二名帅哥是在杜远和卓非凡在酒楼里吃饭时出现的。此人三十余岁,相貌清秀儒雅。他身上的穿着打扮显出他家中豪富,但却不会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反而更显得成熟稳重。 这人口齿便给,谈吐风趣幽默,见识也算得上广博。本来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得人好感。 奈何卓非凡慧眼如炬,立即想到这人出现的目的,于是趁着他不注意在他酒中下了点强力泻药,然后第二名帅哥便很丢人的当众连放了好几个臭屁,甚至还不及跑到茅厕里,已经稀里哗啦地拉了一肚子。 从此这位大龄帅哥再也没有出现在卓非凡的面前。 第三个出现的帅哥是个孔武有力满身肌肉的武将,只是当他被杜远拎着脖子扔出去之后,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第四名帅哥,是隔了两三天才出现的。 大约派出这第四名帅哥的势力总结了前人的经验,认为卓非凡此人才高八斗,本身又家资豪富,他的朋友杜远又是天下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自然眼界比一般女子高出许多,所以对普通人眼中的成功男子不屑一顾。于是他们那方势力决定别开蹊径,居然派出了一个十四、五岁,长得清秀漂亮的小男孩,试图激发出卓非凡心中的母性。 当卓非凡看到那孩子眨着天真而又纯洁的大眼睛,带着勾引他的任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但卓非凡好歹还受过高等教育,知道不能因为大人之间险恶的斗争牵连到这些尚未成年的小孩子身上,所以他生生忍下要要杀人的想法,只是将他赶走了事。 哪知这样一来,却又惹下了祸事。所有势力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都以为卓非凡不忍下手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因为怜惜才放过这个的男孩。 于是各方势力纷纷改变计划,各位居心叵测的王公贵族不再自己亲自出手,而是派出了自己生得最俊俏,相貌最可爱的儿子或者亲戚接近卓非凡,今日被卓非凡呼人暴揍一顿的书生已经是近三天以来出现的第八个俊俏小男生了。 好不容易待杜远和贺红梅笑得够了,卓非凡额头上的青筋已经跳动了好几次了,他恨恨地说道:“若不是你们俩捣鬼,这些家伙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在我面前出现,你们俩居然还有胆子笑。” 卓非凡这话说得没错,杜远和贺红梅初时见到有人对卓非凡用出美男计时,也是惊诧莫明。但几次之后,两人似乎都喜欢上了看到卓非凡见到那些帅哥时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于是这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两个品行不良的家伙,居然联起手来为那些帅哥接近卓非凡创造条件,然后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卓非凡拿这两个品行不良的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摆出寒冰一样的脸孔表现出对他们这种行为的抗议。 见卓非凡似乎真的生了气,贺红梅撒娇似地粘过去晃着卓非凡的手说道:“小卓姐姐,你别那么小气嘛,我们也只是想看这几个臭男人出丑而已,又没有什么恶意。你就别生红梅的气了吧。” 能怎么办呢?贺红梅娇俏可爱,后台又大得吓人,偏偏卓非凡在这种时候又不能跟她的后台翻脸,所以只有苦笑着摇摇头。 见卓非凡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贺红梅笑道:“小卓姐姐,我前些天在登封县发现了一个金饰店,那里的首饰比起南京城里一点不差,你就陪着我去看看行么?” 开始的时候,卓非凡一听到贺红梅的口出叫出“小卓姐姐”这四个字,便要暴跳如雷。现在的卓非凡对“小卓姐姐”这样的称呼已经习已为常,听到耳朵里便自动地过滤掉,只当作没有听见。但贺红梅接下来的话又让卓非凡的无名火冒起了三丈来高。 “小卓姐姐,咱们做女人的可得懂得打扮自己。俗话说三分人才七分妆扮,现在你年轻漂亮还好些,若是过上几年,人老珠黄的时候,再不懂得打扮自己,那便惨了。那些臭男人可都是喜新厌旧的,你要是不懂得让那些男人有新鲜的感觉,迟早会被他们给抛弃的。” 这翻话是贺红梅趴在卓非凡的耳朵边上讲的,但卓非凡知道杜远这老僵尸的耳朵尖得很,贺红梅的这番话他绝对听得一清二楚。单是看到杜远被笑意憋得通红的脸,卓非凡就知道杜远此刻最想的便是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 卓非凡静静地立在原地,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心头的火气,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好吧,今天左右也没什么事,咱们便一同去看一看。” 贺红梅笑着拍手道:“这就对了嘛,到了那里,我替小卓姐姐好好地选几样首饰,然后咱们再去裁缝店里好好地挑几件衣服,小卓姐姐这么漂亮,要是好好的打扮打扮,一定是天下第一美人。” 卓非凡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沉着脸道:“那就不必了,如果这样,我便先回去了。” 杜远见卓非凡似乎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连忙打个哈哈说道:“不错,贺大小姐,我和小卓今天还有点事要做,可不能陪你太长的时间,咱们逛逛金饰店就可以了。对了,那间金饰店在哪?” 贺红梅一听杜远与卓非凡不愿与她再逛下去,无趣地嘟着嘴说道:“好吧好吧,咱们逛完金饰店就回去。那家店就在前面不远,那个店主好象跟你们庄里那个姓吴的老头挺熟,待会应该会给咱们打折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逛街时的发现(下) .吴宇林的女友嫣红是一个很会来事的女人,所谓的很会来事,换句话说就是很会与人打交道,很会沟通。无论和什么人说话,她都能很快找到共同语言。 再加上虽然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打扮得十分得体,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三十许人。怪不得吴宇林到了这么大的年纪还会为了她焕发出青春的冲动。 卓非凡本是被贺红梅生拉硬扯进嫣红的首饰店,但他进了店门之后,也不禁为店里的布置暗自赞叹。 嫣红的这家首饰店,布置得十分雅致宜人。店里四壁皆悬着时令盛开的花木,软软的靠垫随意地摆在凳子上,偶有凋落的花瓣落在地下,也无人打扫,但踏进店子里的人却绝不会抱怨店主的慵懒,反而有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仿佛不是进了一家售卖金银首饰的店铺,而是到了乡野的茶馆中一样。 一见他们三人连袂而来,几个训练有素的店员马上笑着迎了上来,却不急着推销首饰,而是热情地请他们坐下,为他们沏上一壶好茶。另有人转入后院,通知老板娘亲自出来接待。 贺红梅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说这家店还不错吧。逛遍了整个登封县,也就这儿的环境最好。而且最主要的是,这里的首饰品质比起南京城里的百年老店也差不了多少。” 杜远和卓非凡亦是点头赞同。 正闲聊间,嫣红已从后院转了出来,一见杜远他们三人,未语先笑,说道:“我说今儿早晨窗外的喜鹊怎么对着我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二位侯爷和贺小姐大驾光临了。” 杜远笑道:“你少整这虚词,还不就是想从咱们荷包里掏出银两来么?其实便是冲着吴先生的面子,我们也要来多多照顾你店里的生意。只是前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忙,咱们两个大男人又没有什么红颜知已需要哄,所以拖到今日才来看看。” 杜远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把嫣红轻轻地噎了一下。卓非凡拿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笑着道:“老杜这话说得可不对,嫣红老板为了从你荷包里掏钱,可也下足了本了。光是这上好的毛尖,在河南的市面上便不常见。嫣红老板真是个雅人,我觉得嫣红老板开茶庄一定比开这首饰店要更好些。” 嫣红看出这两人是在开玩笑,便顺着卓非凡的口风,笑道:“那可不,我这小店平常看得人多,买得人少,再这样下去可连保本都不够了。就盼着杜侯爷和卓侯爷这样的大主顾光顾小店。” “你这是三年不开张,一开张便打算吃三年哪。”杜远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又转头对贺红梅说道:“看来今日我不放点血是不行的了,你今天的开销便算我的,还请贺大小姐手下给杜某人留点情面,可别让我破产了。” 贺红梅高兴地一下子蹦了起来,拍着手欢叫:“太好了,我对嫣红老板那几件镇店之宝可眼馋好久了,今日终于碰着个冤大头了。” 杜远听到这话,脸色不禁有些发白,卓非凡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贺红梅是什么人,她可是最最显赫不过的显宦之女,平素在京城里又极得皇后的喜爱,她什么世面没有见过?若是有什么首饰连她也望而却步,那非得是稀世奇珍不可。 嫣红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斜了杜远一眼。也不知是为他的荷包惋惜、还是为自己能大赚一笔而高兴。 嫣红挥了挥手,一个店员知机地从内室捧出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卓非凡近几日受了杜远不少气,所以一见之下,立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老杜,这回你可得破财了,这黑木匣子是天竺国的黑檀木所制,光这木匣子便价值千金,更不用说里面的东西了。” “卓侯爷好眼力,这木匣子正是天竺国的百年黑檀木所制。黑檀木乃是天竺国的特产,但天竺国人喜用香料,是以这种百年以上的黑檀木在天竺国内也极是稀少。” 嫣红提起这些如数家珍,显得很是自豪。但她每说一句,杜远的脸色便苍白了一分。 嫣红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现出藏在里面的一串珍珠项链。卓非凡与杜远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卓非凡是因为惊讶,而杜远的吸气声里却充满了肝肠寸断的意味。 贺红梅本已多次见过这串珍珠项链,此时却还是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串珍珠,散发著柔和的银辉,衬着深紫色的木匣,更显得光彩夺目,杜远一眼就看出,大约三十六颗珍珠,几乎都是浑圆的,同样大小的南海天然珍珠中的极品,珠面平滑得一点凹痕也没有,这就使得珍珠的光芒更柔和,更流转。这样的珍珠,单独的一颗,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珍稀之物,售价通常超过三百两,何况是将近三十六颗串在一起而成的项炼! 卓非凡赞叹道:“如此浑圆的珍珠已是世间难寻,更难得的是这串珍珠居然个个大小相当,工匠的手艺更是神乎其神,犹如点睛之笔。居然在每个珍珠外面都用金丝编了个细细的纱笼罩住,如此一来,平添了一股贵气,却又毫不庸俗。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杜远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嫣红老板,这串珍珠多少钱。” “钱?这串珍珠乃是世间难寻的宝贝,能用钱来横量它的价值么(不用钱用什么?)。这三十六颗珍珠大小相当、全无一丝纰瑕,还有这巧多天工的手艺,更是天上地下独一份(这是在恶意哄抬价格)。不过承蒙二位侯爷照顾宇林,我又与贺小姐特别投缘(欲擒故纵!),我只当是半卖半送,收个成本价就行了(可能么?)。不如这样吧,就算二位三万两银子罢了(一刀见血!)。这不算贵吧?” “不贵不贵,一点都不贵!”贺红梅还没待嫣红说完,便跳了起来,将手伸到了杜远鼻子前:“杜侯爷,您付钱吧。” 杜远警惕地捂紧了自己的荷包,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你的钱你当然说不贵了。”转过头来,杜远又涎着脸和嫣红打起了哈哈:“嫣红老板,能不能……” 嫣红多年行商,最懂看人脸色。知道杜远此时已被逼上了粱山,这串项链他是不买也得买,当然不肯松口。当下鼻子轻轻一哼,断然拒绝了杜远企图讲价的要求。 杜远眼珠一转,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装模作样地拿起珍珠项链欣赏了一番,问道:“这串项链的作工倒确实是不错,不知是哪位名师所作。” 嫣红果然上当,自豪地说道:“原本这十六粒珍珠是零散买来,后来由本店所聘的工匠自行加工成这条项链的。” “贵店工匠的手艺着实是不错,比之皇宫大内的匠人亦不差分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贵店的经营方式上却有些毛病。” 嫣红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别误会,她这绝不是害羞,她这是被杜远气的。 凡是来过嫣红店里的客人,没有一个不夸赞这张店装修雅致,店员进退得礼,待客热情周到。但凡人听惯了好话,总会觉得有些忠言逆耳。所以嫣红的修养虽好,但此刻脸上的笑容还是禁不住僵了一下。 “嫣红老板不信么?”杜远随意地笑了一笑:“嫣红老板这家店人气虽好,但却赚不了多少钱是么?” 嫣红一愣,差点惊呼出声。 她这家金饰店因为装修得好,布置得也很雅致,所以登封县的文人雅士都爱到她这来坐坐,但成交量不知为何却是不多,所以经济上也颇有捉襟见肘之感。 杜远笑道:“你这店里的东西,看的人有之,赞的人有之,只怕大多曲高和寡吧。我猜想也许你的店里一个月也未必卖得出一件首饰。但好在你这店里精品多,卖出一件恐怕也能赚上不少,只是你这店里的装簧太好,店员素质又这么高,薪水想必也不低,恐怕你的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吧。” 嫣红呆了半晌,突然弯腰对杜远道了一个福: “嫣红还请杜侯爷指教一二。” 杜远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项链:“那么这条项链……” “杜侯爷若肯指点,嫣红又怎么会吝惜区区一条项链呢?虽然嫣红是小本经营,断断不可能将如此贵重的物事送与侯爷,不过打个折扣还是可以的。” 杜远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说道:“其实很简单,既然你店里的工匠手艺这么好,那么你光卖这手艺便成了。” 嫣红茫然地摇摇头,示意听不懂杜远的意思。 “这么简单的意思你都不懂?其实你未必要用这么金贵的原料来做首饰,哪怕是在铜上镀上一层金,凭着贵店师傅的手艺,也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嫣红一听这话,脸立时就寒了下来:“杜侯爷的主意确实不错,只是嫣红虽穷,但讲得却是货真价实,尚还没有到卖假货的地步。” 杜远笑得很神秘:“谁叫你卖假货了?” “那杜侯爷的意思是……” 杜远“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这世上谁的钱最好赚?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最爱的便是金光闪闪、精巧细致的首饰。但是登封县不比那些大城市,若是你这家店开在南京城里,我保证你是财源滚滚。可登封县的消费水平限制了女人的购买**。一个女人可以为买一件首饰吃一个月的青菜罗卜,但却不可能为买一件首饰而一个月不吃饭。你在铜器上镀上一层金,再让你店里的巧手工匠打造得精巧一些。你就算是明着告诉别人这件只是镀了金的铜器,那些女人们也会爱不释手。何况这种镀金的玩艺成本极低,你卖的价钱也不必太高,便当银器一样的价钱卖便是了。这样一来,那些女人只要花一个月的菜金便能买上一个精致的首饰,戴出去既可炫耀,价钱也在她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她们自然便乐于购买了。” 嫣红先是目瞪口呆,再是苦苦思索,最后是恍然大悟。 嫣红站起身来,深深地对杜远施了一个礼:“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嫣红它日若是事业有成,定忘不了杜侯爷今日的教诲之恩。” “忘了就忘了吧,我也不是很介意。”杜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珍珠项链:“只是不知这条项链,嫣红老板可以为我打几折呀?” 嫣红嫣然一笑:“杜侯爷为我出了这么个金点子,嫣红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多收钱,我便吃点亏,给杜侯爷打个九九折还不行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魔 .从嫣红的店里出来之后,杜远脸上的神色一直都不怎么好。贺红梅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项链,哪还顾得上杜远心里的想法,假惺惺地夸赞两句杜远勇于为女士掏荷包的风度之后,立时戴着项链找地方炫耀去了。 卓非凡笑着揶挪杜远:“你这小气鬼这次花钱是花得最不值得的一次,看起来这贺大小姐一点也没承你的情,十足十的把你当成一个冤大头了。” 见杜远依然唬着脸低头不说话,卓非凡奇怪地捅捅杜远的腰眼,说道:“你不会真是这么小气的吧,不过三万两银子而已,你就上了心了?” 杜远也不理他,只是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不对!” 卓非凡怔了一怔:“怎么不对?” 杜远看看四下无人,将卓非凡拉到了僻静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个这么精明强干的女人,为什么要在登封县开这么一个高档的首饰店,她难道不知道在这种地方开这样的店生意必然清淡得很么?” 卓非凡一下白了脸,仔细想了一想,回忆了一下认识嫣红的经过。摇了摇头道:“不至于吧,咱们到登封县来只不过是临时起意,嫣红怎么会未卜先知,在这儿等着我们。她这店在登封县开了可有三四年了。” “或许……她原先的目标不是我们,只是我们恰巧到了登封县,她又恰好与吴宇林有过一段情缘,所以才将目标转向了我们。”杜远沉着脸答道。 卓非凡仔细端详了一下杜远,突然发觉杜远这个人很有阴谋论者的天赋。 无声地透了一口气,卓非凡拍拍杜远的肩膀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若嫣红真是朝庭的探子,几十年前吴宇林就该死了,哪由得他逍遥到现在。” 杜远神色郁郁,只是连连摇头:“现在关注咱们的人也未必只有朝庭那一方,在我们未露面前,听吴宇林说她对范国通颇有好感,可是当我们表露出身份之后,她却又对吴宇林关怀备至。其实我也盼着我是猜错了,如果事实真象我想的一样,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吴宇林了。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总把人往坏处想,连贺红梅我也有所怀疑。这个女孩突然出现在开封,到底是有什么意图呢?表面上看上去她似乎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女孩,除了有些大小姐脾气以外,其它都蛮可爱的。但我却不由自主地防着她一手,真不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直以来杜远都是一副嘻嘻哈哈蛮不在乎的模样,卓非凡也一直认为他胸有成竹,在自觉或者不自觉间,所有的人都以为杜远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他来处理。连卓非凡这样的人物也养成了事事依靠杜远的习惯,但从没有一个人想到杜远做出每一个决定时所承受的压力。 卓非凡沉默了一下,强笑着拍拍杜远的肩膀说道:“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咱们现在一步也错不得。正气山庄那一大摊子事还在那儿摆着,若是咱们这儿一行差踏错,指不定那儿就要出什么事呢。这样吧,你把这事交给我,我派几个人查探一下嫣红和贺红梅的底细,说不准能探出点什么来。这些天你便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杜远摇摇头,脸上现出奇怪的红晕。他吸吸气,身子一挺,精神状态也变得好了起来。杜远对卓非凡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些天我也许是太累了一点,精神有点恍惚,倒让你看笑话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一下子就好了。” 杜远说得轻松,卓非凡也陪着他笑笑,但心里却警觉起来。 杜远现在的状态,按修真的说法,叫做心魔丛生。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莫说是杜远,连卓非凡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初在东疆虽然四周也是强敌环伺,但基本上都是明刀明枪地斗来斗去。而且在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杜远基本不用看什么人的脸色,最多也就是稍稍曲意周旋一阵而已。无论是铁多雄还是东疆总督许雄都不敢对他们太过不敬。 若是真有不识相的人惹怒了杜远,杜远二话不说提着马刀带齐小弟便去砍人,有什么火气当场撒完也就是了。 可待两人一入中原,便遇到牛人无数。便是有一些官职稍稍小一点的,也是代表着某方势力的说客,而这些人杜远和卓非凡一个也得罪不起。 为了正气山庄的发展,他们还得曲意结交一些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这种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实际上却暗藏心机的交往实在不对杜远与卓非凡的性子。 虽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招惹他们这两个朝庭中的新贵,但是杜远和卓非凡却觉得陷入了一个撕扯不开的天罗地网之中。他们不知道什么人在背后给他们下了什么样的绊子,他们也不知道皇帝老子在策划着争对他们的什么阴谋。一直习惯于把一切都操纵在自己手中的杜远对此心里不能不生出怒气。 卓非凡相信,杜远此刻最盼望的便是有人能明目张胆地跳出来对他们表露出敌意,那么杜远就可以使出雷霆手段对他加以打击。 可惜中原不同于塞外匈奴。中原的文化底蕴跟塞外完全不同。 对于敌人,匈奴人以当面用压倒性的优势将他击败为荣。而汉人身体柔弱,讲究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就是对于势力比自己小的敌手,汉人也未必会立刻将他置于死地,因为那样也许可能会引起其它人的警觉,也有损自己的仁义之名。而借刀杀人则是更好的办法。 对于势力比自己大的敌人,汉人会讨好他、接近他,将自己变为他的朋友。然后不动声色地削弱他、磨软他,将他手中的实力一点一点地拉到自己的手中,最后让敌人陷于疯狂、自取灭亡。 如果能把戏一直演到敌人临死之前,让他至死都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那么你还可以在挤出几滴眼泪之后,打着为朋友报仇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接收敌人余下的势力。 对于这样的人,汉人一般会尊敬地将其称为“再世诸葛亮”。并注书立说使得他名垂千古。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些手段汉人们往往用于内斗。不知是出于自尊或者其它什么样的原因,汉人对外族却很少用出这样的手段来。也许是认为这些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外族人文化程度太低,用智慧武器对付他们实在是太浪费了吧。 很显然,杜远和卓非凡被人认为有资格享受智慧的对撞,所以几方势力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武力对抗这一既无技术含量,又不能体现智力美感的方法,而是不约而同地用起了阴谋诡计。 其实这或许不叫阴谋,应该叫做阳谋。因为所有人都算准了杜远与卓非凡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够韬光养晦、暂收锋芒,所以他们才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用出各种手段。 杜远现在就感觉他象一个被人牵住线的木偶一样,他看得出各方势力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却不知道各方势力要用什么样的办法达到他们的目的。 最糟糕的是,杜远居然还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想法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所以杜远很不爽,所以杜远心里憋了一股火气。 杜远不是人,所以卓非凡很担心他。 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僵尸,在心理承受能力方面,其实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几乎是突然间得到的超越普通人的能力使得他们在处理一些事务时有了更多的筹码。 修真的人和黑暗生物一样,都拥有着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只不过修真的人入门的第一课就是修心,他们对于心理的锤炼便得他们能够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情绪。 而黑暗生物则不然,他们就象一个拿着大刀的小孩,当他们在同伴那儿受了气的时候,被激怒的他们便会忍不住举起手中的刀。当他们从杀戮中体会到快感,从强权里得到好处之后,他们便再也放不下手中的刀了。 卓非凡很清楚,杜远此刻已经忍耐到了某一个限度,若是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他便会忍耐不住了。 于是卓非凡笑了笑,说道:“怎么,你又想过从前的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了么?” 杜远呆了一下。 卓非凡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火气忍得很辛苦,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正气山庄、为了我们在东疆的那些朋友才这么忍耐,可是你不该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之所以你现在疑心病会越来越大,是因为你害怕了。你不知道敌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你,你觉得心里没有把握。可是你不必将这一切都自己扛下来,你还有我在你身边。你这种一个人承担一切的行为看似伟大,可你却没有在乎我的感受。而且正气山庄里也有我的一份心血,你不应该阻止我为正气山庄出力。” 杜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挠了挠脑袋哈哈一笑,全身似乎都轻松了起来:“是啊,咱们两兄弟合力,天下又有谁能让咱们俩吃瘪。” 卓非凡明白,杜远这只是一时的开解而已,而他心中的块磊却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去除的。所以他心中暗叹,口中却笑道:“的确如此,大不了咱们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天底下又有谁能拦得住我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武林大会预备会议(上) .)暂时放开心怀的杜远至少表面上有了几分轻松的神色,但他轻松愉快的样子并没有保持多久,当他和卓非凡回到了别庄的时候,吴宇林的一番话使得杜远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吴宇林似乎在别庄门口等了他们很久,脸上都是惶急的神色,远远地见到杜远和卓非凡走过来的身影,便急忙迎了上去,低声说道: “少林派的真观大师、武当派的冲虚真人和崆峒派的木道长在庄子里等了很久了,似乎找二位庄主有什么急事,我问他们却都又不肯说,只说要和二位庄主当面详谈。” 杜远和卓非凡对视了一眼,脸就沉了下来。他们俩都知道这三个人为什么前来。少林、武当都是江湖中执牛耳的大门派,崆峒派的声名虽然稍稍弱了一些,但也是白道九大门派之一。三派掌门连诀来访自然是要和他们商谈入西蜀绑架宣统帝的事情。 杜远沉着脸问吴宇林:“咱们现在到了多少人手?” 吴宇林想也不想,飞速答道:“谍组共来了三十三人,特种营到了五十二人。预计再有十天,还能多抽调一百人过来。只是若是要再多调人,咱们的行动便无法保密,恐怕很难瞒过各方势力的查探。” 杜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谍组留五个人,特种营留十个好手,其他的人马上入蜀,等待指示。” 吴宇林虽不知在西蜀有什么事情值得调到一大半的人过去,但他连问都不问,马上转身办理。 卓非凡却又叫住了他,然后转头对着杜远问道:“为什么要派人去西蜀呢?” “不是咱们都已经答应他们了吗?”杜远微微一愣。 “咱们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他们借刀杀人的计策,我们为什么还要如他们的意,做他们手里的那把刀呢?” 杜远微微一皱眉头,觉得卓非凡很有些无理取闹。于是皱了皱眉头忍着气对卓非凡说道:“这可是皇帝老子的命令,咱们若不答应,只怕过些年,东疆形势和缓一些的时候,皇帝老子一想起咱们这一茬事,就会动手对付佟湘玉他们。你当我愿意跟从他们的指挥棒前进么?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过两年?皇帝老子现在百病缠身,说不定过两年他便死了,又何必担心他的报复。”卓非凡轻松地笑道,不待杜远发怒,卓非凡面色一寒,又道:“便是他不死那又怎样?凭着咱们两人的本事,虽然不能象侠义里写的高手那样,直接冲到金銮殿里明刀明枪地杀了他,但如果要立意刺杀他的话,也足以令他惶惶不可终日了。何况我们就是杀不了他,还可以刺杀他的亲信大臣、刺杀他的妃子爱将,我就不信,搞他几次之后他会不怕。” 卓非凡这一发狠,杜远和吴宇林全都呆住了。吴宇林是想不到这两位庄主居然如此地胆大包天,居然连刺杀皇帝的事情都敢做。而杜远则是想不到卓非凡这样一个温吞水脾气的好好先生,居然也会想出这么狠辣的主意。 呆了半晌,杜远突然欢呼一声,给了卓非凡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其实咱们也未必要真个杀人,只要有一次接近成功的刺杀,就足以使得皇帝老子胆战心惊了。只要我们活着一日,他便一日不敢对正气山庄动手。只是——” 杜远侧着头上下打量了卓非凡好久,直待看得卓非凡局促了起来的时候,这才笑道:“只是你这个小道士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你原先不是最不爱打打杀杀的么?怎么今天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来,你不怕杀戮过多,以后不能得成正果么?” 卓非凡冷冷地哼了一声,俊美的脸上也出现了丝丝的杀气:“既然想对付我们,就得做好承受我们的怒火的准备。要想为难我们的朋友,就必须得承受我们的报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我必犯人!”杜远与卓非凡异口同声地说完这四个字,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杜远的战斗热情重新被激发了出来,他似乎又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将所有难题都置之一笑的超卓领导者。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有一个朋友将会在他身边一直支持他。所有的规则将由他来制定,他不用再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跳舞。 长笑声中,杜远大踏步的走进别庄。 长笑声中,杜远见到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门派的掌门人。 这三个人看到杜远和卓非凡出现似乎也极为高兴,三人一起起身向两人见礼。 真观大师和杜、卓二人已经见过数面,两人对他熟悉得很,而武当派的冲虚真人和崆峒派的木道长两人却是初见,所以两人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冲虚真人年届七旬,面目古拙、不苟言笑,让人一见之下,便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比之肥头大耳,满脸市侩笑容的真观大师更象一个执掌一派的武林泰山北斗。而木道人则人如其名,枯瘦得象一根枯干的木头,但他的精神头却是挺足的,腰挺得比枪还要直,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沙漠中的胡杨树一样笔挺。 看了这两个人的模样,杜远和卓非凡不禁暗暗点头:唯有这样才似一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一观察下来,多多少少也使得二人心中被真观大师破坏了的武林情结稍稍得以恢复。 冲虚真人是在场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国人讲究尊老爱幼,所以在场三人似乎是以他为首。冲虚真人也不客套,径直对着杜远和卓非凡说道:“二位侯爷准备得如何了?咱们这次前来,便是要与二位侯爷商量商量如何完善这一次的计划。” 杜远和卓非凡适时表现出愣了一下的样子。 真观大师笑道:“二位侯爷不必惊讶,咱们少林、武当、崆峒三派,正是此次参与行动的二十五家门派的主导。” 杜远装出释然地样子笑了一笑,拱手说道:“原来如此,杜某还以为此次行动被泄露了出去呢,原来是杜某多心了。” 木道人怪眼一翻,冷哼了一声,说道:“杜侯爷不必抱歉,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因为二位侯爷是否有完成任务的实力,我等还需要测试一番。” 杜远心中暗笑,原来武林高人也有看不开的时候。 绑架一国皇帝这样的任务虽然极其危险,但是完成之后,收益自然也是极大。若是由这些门派自行完成的话,他们得到的好处自然要比协助杜远和卓非凡完成任务要大得多。这几位掌门人不忿之下,自然要挑衅一番。 只是其实这次任务成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帮助世祖皇帝探查那个可以威胁到他的神密人的底线,所以在世祖皇帝眼中,杜远和卓非凡才是更加适合完成这一任务的人选,也是更加合适的替罪羔羊。于是世祖皇帝自然毫不犹豫地命令真观大师,将任务交到了杜远和卓非凡的手中。 见杜、卓二人面色有异,真观大师连忙打起了圆场:“不是我们不信任二位侯爷的能力,其实以二位侯爷在东疆做出的那番事迹,已经证明了二位侯爷的能力出类拔粹。只是由于这次的任务实在是关系重大,我们二十五家门派有数百名弟子参与其中,若是稍有闪失,则就断送了这数百条人命了。” 卓非凡理解地点点头,说道:“这点卓某自然是省得,真观大师就不用解释了。只是不知该怎通过怎么样的测试,才能让三位掌门满意呢。” 木道长涩涩地干笑一声,任手在桌上轻轻一按,额头上立时渗出了几粒汗珠。待他将手移开的时候,桌面上如同被烧焦了一般,出现了一个枯黑的掌印。 木道长傲然道:“要完成此次任务,须得有过人的胆识,出众的谋略,还得有高超的身手。二位侯爷的胆识、谋略,从二位对付匈奴人的时候便可看得出来。但这身手如何,贫道却还不知。二位侯爷只要给我们随便露上一手,让我们瞧瞧便行了,倒不一定强求二位侯爷能做到与贫道一模一样。” 木道长虽是心中不忿被杜、卓二人抢去这份“美差”,但他也没有要让杜、卓二人出丑的想法。要知道将一张桌子打碎十分容易,只要练过几年功,有几斤笨力气就可以了。但若是要将掌力控制得似他那么好,只用力道集中在手掌大小的区域上却是极难,而且要以阳刚之力化为三昧真火,将木头烤得焦黑,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木道长并没有要求杜远与卓非凡做到与他一模一样。 木道长这么露了这一小手,也只是告诉杜远和卓非凡:天下能人异士极多,别以为你们两个臭小子运气好,办了几件大事就自认为天下无敌了。你们比起我这样的老前辈来还差得远呢。 杜远暗自在心里嘲笑这位老前辈的好胜之心可不小,但他面上却显露出很为难的神态来: “木老前辈武功如此高强,晚辈是万万不及的,实在不敢在三位掌门面前献丑——” 杜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卓非凡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过份的谦虚便是骄傲,老杜你不必如此作做。” 说完卓非凡拿起茶杯,微微合下眼睑啜了一口茶,再放下时,那茶杯里的茶水已经结成了冰块,冒出丝丝寒气。 杜远心中暗笑,卓非凡练功走火入魔,体内全是阴性的真气,要他将阴气化为寒气,把将杯茶弄成冰不是容易得很么? 其实杜远也会错了卓非凡的意思,卓非凡本来不是爱炫耀的人,但他害怕杜远心中郁结之气太重,所以才刻意打断了杜远装孙子的行为。 可是那三位掌门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秘密,还以为卓非凡是见木道长用阳性真气将桌子烤焦,所以特地反其道而行之,用寒性的真气使一杯茶水结成冰块。何况木道长刚才那一下,看上去似乎行若无事,但这些老江湖眼睛都毒得很,都看出来木道长其实却是用上了全力。而卓非凡这一下,才是真正的举重若轻,看不出有一丝勉强。 这一来,三人对杜、卓二人的评价再上了一个档次。冲虚道长好不容易才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开口说道:“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任务的细节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武林大会预备会议(中) .这二十五家门派共同策划的计划十分的精妙,精妙到可以称之为精采的地步。 杜远和卓非凡,还有各大门派派出的好手将分批沿着水旱两路,从四个不同的路线分批进川。在西蜀的三家江湖门派里的弟子已经不动声色地取得了沿路几个重要关卡里的职位,在他们的掩护下,所有的人都将顺利过关,然后在成都集合。 而担任宣统帝近身侍卫的唐门弟子,将怂恿宣统帝在这段时间里面到皇室猎场里面打猎。宣统帝性好游猎,预计这个任务不难完成。同时唐门弟子将会把宣统帝出行的日期透露出来,而参与计划的武林人士将会提前潜入皇室猎场。 在猎场里面,唐门弟子会想办法调开忠心于宣统帝的待卫,武林人士在杜远和卓非凡的带领之下,以有心算无心,这件绑票案的成功率可以说是相当的高。至于如何逃离,他们也有了很详尽的计划。 在成都的郊外,唐门中人秘密准备了一个颇为庞大的基地。到时候,杜远与卓非凡将带着宣统帝在这里隐藏起来,而其余人手将分成二十五路,向不同方向逃窜,以吸引西蜀军方的注意力。 等到西蜀军方的注意力被这二十五路疑兵全部吸引过去之后,杜远等人将带着宣统帝在峨眉弟子的带领下,顺着一条秘密小路回到大明。 好一个庞大的计划! 杜远心中暗暗冷笑,他愈来愈确定这项计划的后面,有着朝庭方面的背景。这些江湖中的门派,虽然实力不浅,但毕竟都是些江湖中人。要他们拿刀砍人容易,但要他们想出这样精准的计划,却是万万不能的。只有似东厂和锦衣卫这样行走于光暗之间的情报机构,才能构筑出如此庞大而且精密的计划来。 而且川中三大门派,若不是得了朝庭的什么保证,绝计不会象现在这样全力投入这项计划当中去。毕竟要放弃他们在川中的所有基业,甚至还有无数家人弟子的性命,来换取一个朝庭可能的谅解是不太可能的。除非朝庭方面已经对他们做出了明确的保证,并许以利益上的承诺,否则绝不会有人如此地犯傻。 还有,杜远还发觉这项计划中有一个很不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他们在绑架了宣统帝之后,必须在唐门的基地里待上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知道有一个足以让一代开国帝王都害怕不已的神秘高手的存在,杜远也会认为这计划完美无瑕。但现在杜远却百分百可以断定,当他们藏身在唐门的那处隐秘基地的时候,必然会有人将他们的藏身之地悄悄地通知那名神秘高手。 到了那个时候,杜远和卓非凡便必须和这名神秘高手面对面地做一个决战。 杜远虽然不害怕什么所谓的高手,但他也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更没有必要为了皇帝老子跟一个高手打生打死。 更何况那名高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到现在杜远还一无所知。一个神秘的敌人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预想到他用什么方式攻击,杜远不想冒这个险。 冲虚真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也有些累了,于是闭了嘴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施施然地端起了茶杯,等待杜远和卓非凡的马屁,这是他在武当派里做报告时养成的一个习惯。 杜远和卓非凡对望了一眼,沉默了下来。等了许久等不到表扬的冲虚真人恼怒地看了一眼不知趣的两人,竭力用稍稍平静一点的声音问道:“二位侯爷对这个计划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杜远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因为,我根本不同意这项计划!” 木道长霍地长身站起,怒气冲冲地说道:“这项计划可是我们二十五家门派的精英弟子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策划出来的,难道杜庄主还有比这更加精妙的计划么?又或者——” 木道长嘲笑地看了杜远一眼,说道:“又或者杜侯爷是被这计划的难度吓着了,生怕一不小心丢失了性命么?” 真观大师一向笑容可掬的脸也沉了下来,沉声说道:“阿弥陀佛,杜侯爷,咱们这项计划可关系着数百条人命,甚至还关系着今后的天下大势所在,可万万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同时亦绝不容许有人泄露出去。杜侯爷虽是千金之躯,又是炽手可热的官场新贵,但若是要临阵退缩的话,老衲等人就算是自知不敌,说不得也要得罪一二了。” 杜远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杜某在东疆之时,再险恶的场面也曾见过,又何曾有过怕的时候。杜某之所以不同意进行这项计划,是因为这项计划根本就不可行!” 真观大师等三人俱是全身一震,过了良久,真观大师才用一种十分迷惘的语气问道:“难道这计划之中有什么致命的漏洞么?” “这项计划本身是极其精妙的,我细细想过,如果依着计划行事,那么我们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俘获宣统帝。”杜远很肯定地回答道。 木道长冷笑一声。很显然,他认为这不过是杜远所说的这么多话,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胆怯找一个借口而已。 真观大师皱皱眉头说道:“那么杜侯爷又是为了什么会说这项计划是根本不可行的呢?” “因为,这项计划的立意根本就是错误的。” 三名掌门一起皱起了眉头,使劲地皱眉头,皱得脸上的皱纹都纠成了如同一捆杂在一起的粗麻绳。 “杜侯爷这是何意?” 杜远却笑而不答,反而反问道:“敢问三位掌门,咱们进行这项计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冲虚真人慷慨激昂地正色答道:“自然是为了天下万民能够早日远离战乱,为了西蜀的百姓能够摆脱异族的统治,为了分裂的国土能够再次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错,我们是为了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我们是为了能够得到朝庭的封赏,我们是为了能够得到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我们是为了能够在将来的江湖争雄中得到一个更加有利的位置。” 杜远这番话说得不免太过直白了些,连木道长那如同枯树皮一样的老脸之上都浮现出了三分朱砂之色,万万不合我国委婉含蓄的文化传统。只有真观大师脸皮够厚,依然是满面笑容地说道:“阿弥陀佛,即便如此,老衲还是弄不明白杜侯爷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杜远满面春风,但他说出的话却如同冬日里的寒风一样直刺入三名掌门的骨髓。 “今日,我们可以绑架一个帝王。明日,难道我们不能绑架另一个帝王吗?” 真观大师、冲虚真人、还有木道长,他们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木道长不禁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咱们可是为了他办事哪,他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木道长已闭上了嘴。 人心难测,帝王的心思便更加地难测了。或许在知道他们成功地绑架了宣统帝的时候,皇帝老子会很高兴地给予他们许多的封赏,但是如果在某一天,皇帝老子突然心中对他们生起了怀疑的念头,那么又会怎么对付他们。 真观大师急急说道:“这不可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大明的国势又如何是西蜀那腐朽的政权可以相比,咱们无论如何也绑架不了大明的皇帝呀。” 杜远语气柔和,但却有着一股不能不让人相信的力量:“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说话也未必需要那么顾忌,说句大不敬的话,真观大师认为这世上可有不灭的王朝?难道大明国的历代皇帝都会如同世祖皇帝一样英明神武么?” 这回连真观大师的脸色都被吓得煞白。 一个人当上了皇帝之后,便已经富有天下。他最最关心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如何能够活得更长一些,二是如何能让他的王朝能够亘古长存。 而江湖中人历来在朝庭官员的心目中都是桀骜不驯的代名词,这次行动中他们展现的力量足以提醒皇帝,江湖中人不但可以威胁到他的生命,还可以威胁到他的政权。就算皇帝想不起来,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提醒他想起这个问题。 看着三大掌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杜远和卓非凡相互眨眨眼睛,心中都满是得意之情。 他们料定世祖皇帝借江湖人士的手去试探那名神秘人物的底线这种事情,皇帝老子是绝不会明明白白地全部告诉这些人的。甚至可能只有真观大师一人,知道这件任务与朝庭的关系,但他知道的也绝不会太多。只要稍加恐吓,他们必然会退缩。 果然没过多久,冲虚真人板着脸开口道:“此事事关整个江湖的安危,我们先前的思虑太过简单了,还需要再好好地考虑考虑再说,此事不如暂且先放下,待武林大会开过之后,咱们再研究研究。” 所谓地研究研究、考虑考虑,不过是无限期推迟的一个托词,在场的都是一派掌门,也都是领导人物,此类的话也没少从他们嘴里说过。听冲虚真人这样一说,他们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含意,于是大家都同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来。 真观大师接着说道:“既然正事已经说完,咱们就该讲讲该当如何筹备这次的武林大会了。” 卓非凡这土冒子睁大了眼睛,失声问道:“武林大会还需要咱们来筹备么?” 真观大师等三人一致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着卓非凡,卓非凡脸孔一红,说道:“我的意思是,此次武林大会由少林寺举办,难道各项准备工作不是该由少林寺完成么?我们插手其中恐怕不太好吧。” 三大派的掌门人对望一眼,心中都不由笑了——你小子武功高又怎么样?你小子谋略好又怎么样?毕竟江湖经验比不得我们这帮子老前辈不是。 冲虚真人很矜持地理理胡须,微微昂起了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关于这个,二位侯爷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武林大会预备会议(下) .原来自大明世祖皇帝立国以来,以变法求新,时不时地便推出几项新政。浅移默化中,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民间,许许多多从老祖宗便传下来的风俗也慢慢地开始改变。 似从前的武林大会,几乎就是江湖上各大掌门和江湖名宿的一言堂,依照江湖中实力的高低,每个人说话的份量都不同。而各派的底层弟子,还有江湖中名气不大的武林人士,以及一些小门派的掌门人,他们的话语权都被无情地剥夺了。 当改革春风吹遍大明的土地上的时候,武林人士对这种情况再也不能容忍,便是再保守的掌门人此刻也不能忽视下层弟子从心底里所发出的要求民主的呐喊。 于是武林大会的形式,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最先要加以改革的,便是武林盟主这一制度。反对者认为,在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这一制度本身便是不科学的。绝对的权力导致了绝对的**,必须要有人加以适当的制约才行。 于是武林大会增设了四位常任副盟主和八位非常任副盟主。武林盟主和常任副盟主由选举产生,每届任期四年。而八位非常任副盟主由与会的各门派掌门人轮流担任,每届任期一年。 这样一来,拟议者认为可以有效地牵制武林盟主的绝对权威,将武林大会变成一个让所有武林人士都能够畅所欲言的地方,可以充分表达出各阶层武林人士的要求。 为了适应新形势,为了能够在新形势下依然能够保留自己的权益,所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几位大门派的掌门人,便发明了武林大会预备会议制度。 当然喽,在正规宣传资料上写着,这是为了更能够体现出在世祖皇帝领导下的民主集中制,为了改变武林大会缓慢拖闼的情况,为了使武林大会能够更有效率的进行,而迫不得已举行的预备会议。 在这场会议中,有资格竞选武林盟主的几位候选人,将对利益的分配作出协调,对谁是盟主谁是副盟主必须在会上先做出决定,免得在正式大会的时候争争吵吵,失了世外高人的形象。 特别是近几年来,改革程度进一步的深化。原来武林大会的几个盟主是等额选举产生,而现在则实行的是差额选举。也就是说,在六位候选人中,有一位是必然要落选的。在江湖人士齐集的武林大会中,自然谁也不愿意丢这样的脸。 而武林盟主和副盟主并不经过直接选举而产生,而是由群众选出五名盟主,再由这五名盟主开会研究决定谁正谁负。所以当然在事先必须做好安排。 本来这是极先进的法门,从最大程度避免了作弊的可能性,秦西各国洋人之间便极流行此类选举。但是国人的思维之活跃性又怎是秦西蛮荒之地那些傻头傻脑的洋人可比,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甚至连脑筋都不用转,便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其中的许多破绽。 要差额选举是么?那么咱们公推出来的六名候选人里,便安插上一名无论武功还是声望都远远不如的后生晚辈,为了防止这名后生晚辈临时为权力所惑,这人最好还必须是某派掌门能够掌握在手中的人。即使有人投他的票,他也必须临时退出。 这样一来,选举的结果便完全在各大掌门的掌握之中,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结果。 根据某位具有无政府组织倾向的江湖人士计算,自从采用了新式的选举方法之后,担任武林盟主和副盟主职位的几个人,同之前担任这一职位的人大多出身相当,都是由江湖中的九大门派掌门出任。而选举导致的最明显的效果就是,由于武林大会插入了选举的过程,导致武林大会召开时间延长了三天,而进一步导致武林大会的主办方必须支会更多的误工补贴、出差补贴和食宿费用。 根据内部的协商决定,今次的武林大会五大盟主便是现在在场的五个人,而那名负责跑龙套的候选人,则是真观大师的一名徒弟。现在他们要商量的就是,该由谁担当正职的武林盟主。 木道长轻咳了一声说道:“武当冲虚真人德高望重,而武当山的真武神庙又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家庙,依我看,这届的武林盟主还是非冲虚真人莫属。” 虽然是由崆峒派的木道长打的头炮,但杜远却知道他们肯定早已是商量好了,这就是最终的决定。本来他对此也无可无不可,但杜远生性惫懒,所以微笑着对真观大师眨眨眼睛。那意思是: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我们俩当上武林盟主吗? 真观大师毫不心虚地直对着杜远的眼睛,口中宣了一声佛号:“冲虚真人担任了八年的武林盟主,在他的带领之下,江湖日渐安定,冲虚真人功不可没。是以老衲亦赞同由冲虚真人再连任一任盟主。” 真观大师的意思也很明白:兄弟,原先俺只答应你让你当武林盟主,可没说是正是副。再说了,当初是拉着你去西蜀绑架宣统帝,所以才有那番许诺。可现在你什么事也没有做,便捡了一个副盟主当,你便知足吧。 杜远双手一拍,笑了起来:“我兄弟二人虽是江湖中人,但对中原武林却不甚熟悉。即便如此,但我在东疆也常常听人提起冲虚真人,个个都赞冲虚真人乃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所以我们兄弟对于冲虚真人的连任,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冲虚真人脸上浮出了一缕笑意,连忙假撇清:“贫道毕竟是年纪已大,忙碌起来总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依贫道的意思,这个位置还是给年富力强的人来做比较好。比方说真观大师和木道人都很不错嘛,都是在领导岗位上干了多年的人,工作经验都很丰富的。” 真观大师和木道人忙不迭地摆着手说道:“不行不行,我们只是领导一个门派而已,这可不比领导整个江湖,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锻炼锻炼再好。” “这样啊——”冲虚真人似乎是很为难地挠了挠头,又把头转向杜远和卓非凡:“要不然二位侯爷也是很不错的人选嘛。虽然年纪轻了一点,但是年轻人有冲劲,眼界也比我们这些老人家要开阔得多,咱们可以往他们的肩膀上多压点担子嘛。” 杜远重重一拍桌子,脸上现出很气愤的样子来:“冲虚真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大掌门一起被唬了一大跳。 此次他们将杜远和卓非凡内定为武林副盟主的候选人,一是因为他们在东疆干出了偌大的事业来,要是不给他们个位置实在不好向天下的武林人士交待。 二是因为他们也想拉着这两个人做做门面,表现一下江湖领导层的年轻化。他们三人年纪都不小了,但若有杜远和卓非凡两个年轻人将平均岁数拉一拉,他们便可以宣传说此次武林盟主的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这样的数据体现在纸面上也是很好看的。而且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已经被封了侯,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在江湖中厮混得太久,迟早还是要到朝堂上面去的,借此机会还可以跟他们拉拉关系,而且想来他们俩志不在江湖,那么江湖上的所有事务还是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三来更是因为杜远和卓非凡担任武林盟主是朝庭里面有人打过招呼的,他们虽然都贵为一派掌门,但毕竟还是大明国的人,实在不敢违逆朝庭的意思。 但终究他们与杜、卓二人不甚熟悉,不如几个熟人之间那样知根知底,也害怕这两人犯起混来非要当武林盟主不可。那样可就麻烦了。 所以此刻一见杜远变了脸上,三大掌门的心跳不约而同地加快了一倍有余。 杜远愤愤地说道:“冲虚真人您这话可说得太不对了,您这样德高望众的人不当武林盟主还有谁能当。你非要咱们兄弟二人当盟主,这不是把我们兄弟二人放在火上烤吗?” 卓非凡亦皱着眉头为杜远打下手:“正是如此,若冲虚真人您再说这话,咱们兄弟连这劳什子副盟主也不敢再当了,反正无官一声轻嘛。” 杜远和卓非凡这一发火,屋里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起来。三大掌门不约而同地轻轻舒了一口气。冲虚真人更是笑眯眯地看着杜远和卓非凡,心中暗赞二人知情识趣。 木道长和真观大师顺着卓非凡的话茬接下去,都劝冲虚真人要勇挑重担,直劝了有小半个时辰,冲虚真人才很不情愿地说道:“唉,本来贫道是想今年便彻底退下来的,只是你们这样苦苦相劝,贫道若是再推辞的话,便显得有些不近情理了。好吧,贫道便拼上这把老骨头,再任上一届。不过贫道丑话可先要说前头,贫道这可是最后任上届武林盟主,到了四年之后,你们可不许再逼着我啦。” 真观大师在心里悄悄地一撇嘴:上届、还有上上届,你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卓非凡初次当官,心中不免还有些疑虑,拐弯抹角地问道:“三位掌门,咱们这一次的选举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之类的事故呀?” 三大掌门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冲虚真人又连任了一届武林盟主,心情极好,当下屈尊解释道:“卓侯爷你放心,天下的江湖人士中,咱们正道九大门派的弟子,还有与咱们九大门派关系密切的人占了一大半。只要我们九大门派立挺,便没有意外出现。那些弟子们虽然天天叫着要改革,可他们就算真当上了武林盟主,那也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有其他四个盟主的牵制,他什么事也干不成。而且到了最后,他终究还得在咱们的手下混饭吃。所以他们也不傻,到时候只要我们吩咐一声,你还怕他们不照我们说的投票么?” 木道人亦笑道:“不错,就连那些非常任武林盟主也是一样。虽然选举方法变了,但天下终究还是我们的天下,这帮小毛猴子,怎么也翻不出咱们的手心的。” 第一百三十章 武林大会预备会议(续) .听几位掌门人这么一解释,杜远和卓非凡这才恍然大悟。其实世界的发展虽是日新月异,但有些事情,无论是古往还是今来都是相通的。 大明国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熟人社会、人情社会。渗入汉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不是几项新鲜的改革措施便能改变的,无论到了什么年代,汉人都不可能象秦西洋人一样**裸地将利益的争执摆到台面上去讲,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在暗地里通过利益交换来获得更大的利益。 想通了这一点,杜远和卓非凡一起笑了起来,三位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老狐狸也陪着笑得极是畅快。 冲虚真人颌首说道:“既然这个问题已经讨论完毕,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讨论下一个问题了。” 杜远和卓非凡心里都是一阵厌烦。在他们俩看来,这所谓的武林大会预备会议,其实和江湖上小混混划分地盘分润利益没有什么两样,可他们现在对江湖上的利益实在没有什么插手的**,自然兴趣不高,可不得已还得做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来。 三位掌人都是年老成精的老狐狸,又怎么看不出两人满脸笑容下面隐藏的无趣。不过三人对此都不怒反喜,因为这表明了杜远和卓非凡没有染指江湖的想法。 木道人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说道:“二位侯爷,下面咱们讲的可是此次武林大会预备会议的正题,二位侯爷要是不仔细听,可是要后悔的。” 真观大师笑着接过话茬:“正是如此,其实前面所说的这么多,不过虚名而已,咱们现在要谈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杜远和卓非凡不由同时都起了好奇心,眼光也开始热切了起来。 冲虚真人微笑着拈拈胡须,又和二位掌门交换了几个眼色,方才开口说道:“当武林盟主选举出来之后,第一件工作便是要向加入到武林同盟的门派收取一定数量的会费,现在,我们便要研究研究第一百四十五届武林盟会费的使用情况。” 这下子情况很明白了,他们这是想商量私分公努的配额问题。不过这种话当然不能讲得那么明白,依着冲虚真人的**,若是每一名盟主做什么事都要实报实销的话,那么是无法适应江湖中的风云变幻。所以每一名盟主都专门有一个小金库,若有什么开支根本不用到盟主这来报销,自己大笔一挥,就搞定了。只要到年底给武林大会上交一个开支列表就行。 卓非凡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他对这种贪污腐化的行为是打心底里深深厌恶,却不曾想今日却要参与其中,这让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真观大师却会错了意,还以为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生怕私分公努会出什么漏子。于是他安慰道:“卓侯爷莫怕,到时候你只要将清单上的支出写得混乱一些,你的帐目是怎么也查不清楚的。再说了,负责检查武林大会开销的会计师事务所是老纳的一个方外至交开的,他们不但不会仔细清查,就算是从中发现什么纰漏,也会代为遮掩。” “就是,这又有什么好怕的,便算是有人铁了心要清查,咱们还可以安排一次失火事件,贫道保证什么也查不出来的。”冲虚真人说罢冲着真观大师一点头:“似乎贫道记得近十年来,少林寺的藏经阁失火不下七八次了吧。” 冲虚真人只是想开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但真观大师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板着脸反唇相讥:“武当山的真武大殿去年一年不也遭雷击起了两次火,一次烧的是金库,另一次烧的是帐房。” 眼见二人动了意气,木道长忙岔开话题,继续接下去说道:“这几年江湖中的形势很好,各大门派的进帐都不少,贫道等人商量了一下,各家各派的会费还需要增加三十个百分点左右。所以今年武林大会的进帐将会达到破纪录的三十万两银子……” 一听到这么多银子,杜远就不用说了,刚破了财的他两眼就已经开始冒出绿光。而卓非凡则决定,待收了这笔钱之后再重新做一个好人也不迟。 至于真观大师和冲虚真人,他们两个人也不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个人的荣辱又怎么比得上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木道长低下头仔细想了想,然后又抬起头犹豫地看看两位掌门人,这才说道:“今年的会费这么多,咱们的是不是在江湖调解基金里稍稍加上一点,再有个五千两银子,我瞧差不多就足够了。” 真观大师和冲虚真人同声喝斥:公帐上有三千两银子垫底还不够么? 杜远倒抽一口凉气,他万万想不到这几个掌门居然下手这么黑。怪不得现在江湖中人谈判的时候都流行斟茶认错,原来是因为经费的短缺缘故。 明国人是美食国家,别说是两大门派谈判这样的大事,连家里的狗满月都得摆上几桌酒席,但是自从武林盟主由少林、武当的这两位掌门人当上以后,就是九大门派之间的谈判也只是摆上清茶数杯。不过按照官方宣传来讲,这是响应世祖皇帝建设节约型社会的号召,移除大吃大喝的旧风俗。 木道长苦着脸道:“最近物价上涨得太快,现在我因为经费短都不敢去做和事佬了,生怕再这样下去我连最低档的茶叶都买不起了。” 冲虚真人冷冷一哼:“买不起茶叶就买茶梗,买不起茶梗就让他们喝白开水,他们要问起就说我们这是搞新生活运动。” 真观大师脸色一变,附在冲虚真人耳边说道:“新生活运动是前朝提出来的,用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就告诉他们说这是忆苦思甜什么的都行,反正随便搞个名义出来不是容易得很么?”冲虚真人气冲冲地瞪着木道人――这调解江湖纠纷是木道长作为武林大会副盟主的职责所在,他要增加江湖调解基金的投入,那不是拐弯抹角地要多分一些钱么? 看见三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掌门人为了区区的阿堵之物争得面红耳赤,杜远笑嘻嘻地打圆场道:“大家别争了,不过是几千两银子而已,今年增加百分之五十的会费不就行了?” 三大掌门同时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冲虚真人笑眯眯地拍了拍杜远的肩膀说道:“到底还是年青人有冲劲,你这主意出得真不错。” 杜远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哪知三大掌门似乎都是一付很赞同的模样,不由得他愣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咱们这么胡乱增加会费,各大门派不会有意见么?” “怎么会没有意见?海鲸帮就天天叫着他们应缴的会费太高,说他们才一百多个人的小帮派不应该交纳占所有会费总额百分之五的会费。”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冲虚道长慈眉善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狞笑:“谁叫他们搞走私的那么有钱?谁又叫他们势力不够大呢?咱们不从他们身上多挤一点脓出来,老百姓也不答应啊。这就叫做劫富济贫,咱们正道门派要是连这个都干不了,那不得去喝西北风哪?” 江湖之上什么最大? 答案绝对不是拳头,而是钱! 现在除了少林、武当等几个有钱有田又有朝庭支持的大门派是从小培养弟子以外,其他的门派都是靠着江湖上的游侠撑场面。若是有了钱,还可以去少林、武当这样的甲级队里挖几个好手过来做外援。 似海鲸帮这等日进斗金的大门派,若是冲虚真人他们不死命地从他们身上榨些钱出来,待他们稍稍一缓过劲,没两年就能成为江湖上的大门派。到了那个时候,武林大会想从他们身上榨钱就更不可能了。 冲虚真人语重心长地对杜远说道:“杜侯爷,你毕竟不是从纯正的江湖中人,没有从江湖的底层慢慢打熬上来的经验。在江湖里混,最重要的便是要学会一个‘踩’字。要将所有有可能威胁到你的人统统地踩下去。否则的话,今天的小门派到了明天,说不定就会成为把你压制得你服服贴贴的大门派。所以同志们哪,我们要保持我们的领先优势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哪。” 冲虚真人讲得兴起,意犹未竞地抹抹沾在胡须上的唾沫星子,继续说道:“打打杀杀是上个时代江湖人的生活,现在已经进入了新的时代,若是还纠缠于这么低层次的争斗当中,我们还怎么发展?要知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就算打完一个胜仗,光是抚恤金这一项就够咱们头疼的了。你看看现在多好,咱们只要虚言恐吓几句,就可以斩断其它门派的经济命脉。只要控制了他们的经济,他们就永远没有发展的余地。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是过去的江湖了。” 听到冲虚真人这番话,真观大师满脸唏嘘之色,看着冲虚真人心中叹道:当初若是上一代的少林方丈也听到这番话该有多好,不然的话,现在哪有你们武当派耀武扬威的余地。 不过在表面上,真观大师却强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合什说道:“不若这样如何?咱们还是按照惯例做。冲虚真人负责统筹工作,便拿个二成五的会费,老纳和木道人拿两成,二位侯爷共拿二成五,剩下一成拿在公帐里充充门面。” 真观大师怕杜、卓二人有什么想法,忙又解释道:“二位侯爷拿得虽然少了一些,但是咱们几家门派都是弟子众多,咱们又不似二位侯爷那般富可敌国,所以……不如这样吧,老纳预计到了四年之后,公帐里起码还能剩个千把两银子,本来这是作为武林盟主的最后一次福利金,这些银子到时候也送到二位侯爷的府上如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观大师的俗家哥哥 .真观大师是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从后门钻进别庄里来的。 当时忙碌了一整天的杜远和卓非凡已经睡下,但是真观大师的身份使得他们不得不披着衣服起床迎接他,不过一脸的起床气却是难免的。 真观大师却似完全没有看到杜、卓二人一脸的怨气一样,慢慢地拿起一个茶杯,轻啜了一口茶:“二位侯爷是如何看冲虚真人和木道长的?” 杜远翻翻白眼,不客气地说道:“大师说话不必绕圈子了,你若不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跟我们说的话,也不必一个人悄悄绕回来跟我们见面。有事还请讲得简短一些,开诚布公对我们都有好处。” 真观大师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责怪地看着杜远,似乎是在怪他沉不住气。 “如果我告诉你们,冲虚真人的武功其实连一个三流的江湖人士都不如的话,二位会作何想法?”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一撇嘴: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看不出来,他们还不如早点打包袱回家住地去,还凭什么留在中原跟一大帮子人斗来斗去。 现在的做掌门人的基本要求是会公关、脑子活,能够带领门派从一个辉煌走向另外一个辉煌,至于是不是武林高手倒不太重要。 就算是一个武林高手坐上了掌门人的宝座,每日里他都得忙于应酬往来、交杯错盏之中,不吃出个**肚来就不错了,又哪有闲心练武,所以江湖上领导了门派十年以上的掌门人,没有一个的武功能够达到二流高手以上的境界的。 杜远和卓非凡这段时间也恶补了不少的江湖常识,所以对真观大师的这番话倒也没太诧异。 真观大师微微一笑,又说道:“如果我再告诉你们,那个木道人其实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的话,二位侯爷肯定也不会太惊讶了。” “什么?”卓非凡一下站起身来。 不怪他如此惊讶,适才他是亲眼所见木道人打在桌上那一掌的威力。木道人那一掌虽然不是什么绝天动地的绝世武功,但也算得上是一流的绝技了。 “二位侯爷可曾听过崆峒派的一项绝技,叫做七伤拳。” 杜远和卓非凡怎么能没听过?七伤拳是崆峒派用以扬名天下的绝技,号称是用劲技巧天下无双,这种拳法拳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七般拳劲各不相同,吞吐闪烁,变幻百端,敌手委实难防难挡。但这七伤拳却有一样不好,这七伤拳的拳功每练一次,自身内脏便受一次损害,所谓七伤,实则是先伤己,再伤敌。 杜远奇道:“难道木道人是练了七伤拳之后,伤了经脉,这才废了武功不成?” 真观大师轻蔑地一撇嘴:“狗屁的七伤拳!崆峒派把这个七伤拳吹得神乎其神,但实际上却从没见过崆峒派有人仗着这种武功纵横天下过……二位侯爷可知这崆峒派是靠着什么起家的么?” 真观大师下面要说的,可是武林中第一大秘辛了。 原来崆峒派当初不过是甘肃平凉山区的一个小小门派而已,原本在那种穷山恶水的环境中生活得甚是艰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江湖中人甚至不知道崆峒山里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门派。 直到有一天,被生活所迫,客串了一把劫匪的崆峒掌门从一个被劫家伙的行囊里搜出一张五石散的密方之后,好运气降临到了崆峒派的头顶上。 无论在哪朝哪代,五石散都是禁绝的物资,偏偏天下吸食五石散的人不少,药瘾一旦发作起来,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崆峒掌门得了这张密方之后,照方配制了不少的五石散贩卖,这一来自然是财源滚滚。只是贩卖五石散这种禁药,风险实在太大,而江湖中人对此也自然是眼红得很。有的时候意外的好运气带来的不止是幸福,更多的还是杀戳。 在挫折中,崆峒掌门迅速成熟起来。他花钱打点官府、他花钱广交朋友,他甚至还创出了一种奇妙的功法。 五石散最早本是用来治疗伤寒的药物。一个人吸食五石散之后,血液循环增快,通常会感到浑身燥热,非宽衣解带把自己泡在冷水中才能稍解药性不可。崆峒掌门灵光一闪,将这种燥热运功集中在了掌上,虽然因为运气时间太久,不能在实际打斗中伤人。但在遇到官府或者江湖豪杰敲诈勒索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一掌击在桌子或者大树上之后,那些想打秋风的家伙反应却是极好。 只是服食五石散之后,对人身体却着实伤害太大,以至于下半辈子都需得缠绵病榻。这种表现和百病不侵的武林高人相差太大,所以那种功法也只能唬得住人一时,却迟早会被拆穿。于是崆峒掌门灵机一动,编出了七伤拳这个名词,这才使得崆峒派在江湖中人眼里看起来,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成为一个不可轻侮的对象。 也正是因为服食五石散的缘故,崆峒派的历代掌门相貌都差不多,都是一副形如枯木的样子。 杜远和卓非凡张大了嘴,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在金庸大大书中的传奇武功,原来居然是这样练成的。 杜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了一笑:“真观大师说了半天,还没告诉我深夜来访的目的。大师此番前来,不会只想和我们谈论这些江湖秘闻吧。” “此次武林大会,一共有六名候选人,除了咱们五个之外,剩下的那一个,是老纳的师弟真闻。” 真观大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杜远和卓非凡的反应,却只见他们两人只是对望了一眼,然后一脸平静地看着真观大师,似乎对真观大师的言外之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真观大师暗骂一声狡猾,但奈何此番是来求人的,所以只能把自己摆在稍微低一点的位置上。 “冲虚真人年纪老迈,若是操心过多,无疑不利于养生之道。老纳很想帮他一把,把他肩上的担子接过来。” 将目的全部说出来之后,杜远和卓非凡还是表现得很平静,一句话也不接。 真观大师在武林大会中做了这么多年的二把手,这回似是耐不住了。既然他要想收买杜、卓二人,自然应该由他开价。 “其实今次武林大会的收入绝不止收取会费一项,比如广告权的,还有江湖中一些神兵利器的拍卖,都是在武林大会中举办。所以收入不是三十万两银子,而是达到五十万两银子之巨。冲虚真人和木道长这样欺瞒二位侯爷,老纳实在是看不过眼哪……” 这是**裸的利益收买,外带着一点挑拔离间。但杜远和卓非凡眼界可高得很,绝不会这点好处就答应帮忙。是以杜远只是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一点银子而已,也算不得什么。” 杜远斜眼望着真观大师,意思是说咱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计划,若是拿着你的计划告诉冲虚道长,恐怕好处也少不了吧。 真观大师当然明白杜远的威胁,但他却夷然不惧。他既然来到此处,当然准备了一手好牌。 他只是低头一合什说道:“二位侯爷可知老纳未出家之时姓什么?” 杜远一挑眉毛,表现对这不感兴趣。 自找没趣的真观大师只得接着说道:“老纳未出家之时姓陆,叫做陆雨亭。老纳俗家还有一位哥哥,叫做陆雨轩,乃是现任东厂的厂公。”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一震,再也保持不住表面的镇静。 终于占到上风的真观大师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所以老纳手里也有二位侯爷想知道的一些情报,如果加上这点的话,不知二位侯爷可否站在老纳这一方呢?” 卓非凡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么你是不是想要我们帮你把冲虚真人从武林盟主的位置上拉下来,但是还有一个木道人该怎么办?” “阿弥陀佛,二位侯爷误会我了。”真观大师郑重地说道:“冲虚真人乃是武当掌门,本身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又是朝庭分封的三品大员,不让他当武林盟主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只是象木道人那样贩卖五石散的奸邪之徒,却实在不适宜领导武林豪杰。”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冷哼一声,心中明了:不管怎么说武当派也是和少林派齐名的大派,在江湖中也有不少的人脉。要令他落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崆峒派的木道长却声名稍稍弱了一些,要在他的身上动点手脚还是比较容易的。这样一来,加上杜远和卓非凡,真观大师在五名武林盟主中便掌握了四票。无论是要架空冲虚真人还是要抢夺他那盟主的宝座都是很容易的事,而少林派也将在武林大会上拥有更多的权力。 只是杜、卓二人都没有料到,真观大师的计划比起他们想的还要阴毒得多。 真观大师将会使木道长和他师弟真闻的票数不相上下,然后在他安排人手的怂恿下,武林大会不得不宣布比武夺帅,在比武中,真闻大师自然会轻易胜过木道长。使出这样一招杀鸡给猴看之后,附从武当派的各个门派自然会倒向少林派这一边,而少林派也将正式压过武当派,成为真正的江湖第一大门派。 真观大师说完计划,又接着说道:“若此事能够成功,老纳将酬以二位侯爷二十万两纹银。” 杜远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二十万两纹银买一个武林盟主当然不算少了,可是若再加上崆峒派的五石散,却又不算太多……” 第一百三十二章 高手高手高高手 真观大师全身一震,随即又镇定下来,正气凛然地说道:“五石散乃害国害民的第一毒物,贫僧乃是出家人,又怎么会干出贩卖五毒散这等事情来。” 真观大师面上虽还算得上镇定,但从他颤抖的袍袖中,可以显示他对杜远的这项提议是多么的愤怒。 杜远抬头一笑:“崆峒派的五石散只供予甘陕二省,那里人穷地贫,买得起五石散的人也不多。每年的进项也不过十几万两银子,为了这么点银子丢了武林正道的招牌的确是不值啊……” 真观大师冷笑一声,也不答话,站起身来对杜远合什行了一个礼,转身欲走。 “不过,若再加上正气山庄在东疆和南海的网络,咱们便可以将这五石散卖与秦西洋人和匈奴大食,如此一来,一年至少也可以进帐一二百万两吧。” 一二百万两!还是每年! 如同七八十个响雷同时在真观大师的头顶打响,真观大师的身子不禁晃了一晃。然后他勉强运气于腿,站稳了身子,却止不住腿一软,又晃了一晃。 杜远不动声色地又加上了一把火:“五石散虽是好药,但原料太贵,所以成本甚高。杜某手中还有一个方子,能将其中几味贵重主材以其它便宜一点的原料代替。若是我等研究成功,那么一年的利润又何止这一二百万两银子,最少也能达到五百万两!” 真观大师高大的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地蜷缩起来,颤抖得如同风中的叶子一样。 杜远含笑看着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打动了他。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真观大师一定会和他合作的。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真观大师蜷成虾团一样的身子渐渐地挺直了,当他转过脸来时,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味。 “少林寺要占四成!”真观大师瞪着通红的眼睛,伸出四根手指头。 “不行!少林寺最多只能占两成。”杜远一口拒绝了真观大师的狮子大开口,在真观大师发火之前,杜远又补充道:“不过我可以额外给真观大师再占一成的暗股!” “成交!”真观大师兴奋地搓着手,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他奶奶的,若是一年有五十万两的进帐,便说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是少林方丈的宝座要不要也没什么关系了。” “武林盟主的位置当然要,没有这个位置,咱们要打通江湖上的关节,顺顺利利的将五石散运出国境可就难了。其实若是冲虚真人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就好了,有他的帮忙,湖广那条线就不成问题了。” 真观大师一拍大腿:“这个不成问题,若是一年给他五十万两银子,他能把武当派都给卖了。他那边的关节由我去打通便是。只是如此一来……” 杜远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大师不必不好意思,武林盟主之位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我兄弟二人未必在乎。倒是拿到手里的钱财,却是实实在在的。” 真观大师干干地笑了一声:“杜侯爷这话实在,只是老纳要言而无信,未免愧对二位侯爷了。” 杜远笑道:“咱们在江湖上混的,求的是财不是气,咱们从小苦苦练功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拿这一身功夫搏一个大大的富贵出来?至于名声这东西嘛,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要来何用。再说树大招风,我兄弟二人的名声已经够响了,不必再锦上添花多一个武林盟主的头衔,徒招人嫉妒。” “杜侯爷所言甚是!江湖人士好面子确实是个不好的恶习。且看民间那些真正的大富豪,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某某富豪榜上,他们正是深得闷声发大财的三昧。”真观大师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现在的江湖门派若再不转型,便得走向没落。一个人功夫再高,也对付不了一群拿着火铳的军士。唯有将门派企业化、集团化、制度化,才可以适应时代的发展。” 杜远笑得如同一个引诱白雪公主吃苹果的老巫婆:“这个包子太大,咱们两家是独吞不下去的。如果能够多拉几家门派进来,这事的把握可就更大了。” “不错,这可是跨国贩毒,虽然利润大,可是风险也大。一个关节没打通便有失败的可能。”真观大师毕竟是老掌门人了,不一会儿便从狂热里冷静了下来,曲指数道:“要成此事,不但得和九大门派联手,便是南疆的五毒教、北地的星宿派,也得把他们拉进来。” “这可不好办哪,五毒教和星宿派可是掌握着一南一北两处通往国外的要道,若无他们相助,此事可很难成功。可是他们都是邪派,与正道中人誓不两立……”卓非凡摸摸下巴,为难地说道。 真观大师哈哈大笑:“什么正派邪派,只要有钱,就是杀父仇人也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老纳和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合作了,咱们九大门派许多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承包给他们处理的。而且这贩卖五石散的名声可不好,推他们出头也容易与咱们撕扯干净。” 见杜远和卓非凡面露惊讶之色,真观大师解释道:“五毒教和星宿海其实相当于是一个中介所,专门介绍从乡下出来淘金的农民干一些不法勾当。这些人心狠手辣,有了钱什么事都敢干,最主要的是,有时候还可以找借口赖掉他们的工钱。所以咱们九大门派都与他们有联系。” 踌躇了一下,真观大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老纳便先去联络各位江湖上的好汉,共成此大事。想来几天之内便有好消息送到。不过……” “不过什么?” 真观大师咬咬牙:“从二位侯爷不肯去西蜀,老纳便知道二位侯爷心中也有了些答案。现在二位侯爷处境微妙至极,有些人想利用二位侯爷,有些人想拉拢二位侯爷,可有些事,二位侯爷却万万不能干的。” 杜远和卓非凡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杜远正容说道:“大师的提点,我兄弟二人铭记在心。只是大师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二位侯爷其实对自己的地位还不是很清楚,自你们赤手空拳在东疆建立起了这么大的一片基业之后,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江湖上,甚至在朝堂里,都有着极大的声望。二位侯爷现在的一举一动,可以说都牵涉甚大……”真观大师压低了声音,用手指指指天空:“所以有人最害怕二位侯爷卷入朝堂上的立储之争。”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明白过来。定是世祖皇帝觉得他们太过能干,害怕他们通过支持某一位皇子,影响到朝堂上的平衡。更可怕的是,以他们俩的能力,若是辅佐某位皇子,不难成为那位皇子的心腹。待那位皇子登基之后,凭着拥立的功劳,他们更可以取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他们是想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还是想做改朝换代的君王都是很容易的事。 杜远真心真意地对真观大师说道:“多谢大师的提点,否则我兄弟二人还蒙在鼓内。只不知我等要如何做,才能让上面的那位满意呢?” “二位侯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真观大师狡猾地眨眨眼睛:“二位侯爷不稀罕这武林盟主的虚衔,不正是因为韬光养晦这四字真言么?” 面容一正,真观大师郑重地说道:“原本下面的话我不打算说,但既然咱们已是合作关系,这些话我也不能瞒住二位侯爷了。” 见真观大师说得郑重,杜远和卓非凡也不敢掉以轻心,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他说话。 “二位侯爷武功高强,而且又有正气山庄这么大的一片基业,在中原,便是朝庭也不敢轻易招惹二位侯爷,只能安抚之。但有一人,二位侯爷却最好不要惹他。” 杜远和卓非凡同声问道:“是谁?” 真观大师有些迷茫地挠挠亮晃晃的秃头,说道:“原本我也以为他是死了,可我那兄长却告诉我他还活着。其实有关他现在的一切,我也不大清楚……” 真观大师在那里絮絮叨叨,杜远和卓非凡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他赶紧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才好。 好在真观大师很快地将话题又转了回来,接着说道:“二位侯爷可听过太乙国师这个名号?”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摇摇头。 “太乙国师乃是人们对他的尊称,据说其人由武入道,无论武功还是道法都是天下顶尖的人物。正是因为他的提议,前金皇帝才会放弃对汉人的屠杀,采取金汉一体的政策。可以说他一手保全了天下亿万汉人百姓的性命。近四十年来,江湖上从无他的消息,原本老纳以为他已经老死了。可我那兄长却告诉我,十余年前,他在西蜀见过太乙国师一面……” 老怪物!皇帝想让他们对付一个一百多年都死不了的老怪物! 杜远和卓非凡听到这里,背后不由得生起了一丝凉气。同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们放弃了将江湖势力控制在手中的计划,而改为用利益的绳索,把一干江湖人士与自己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否则他们到现在,都不会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的一个老怪物。 真观大师见他们二人脸上现出惊骇的神色,便笑着劝解道:“二位侯爷不必惊诧,老纳也是江湖中人,倒也知道江湖中的一些事情。所谓年纪越大,武功越高的怪物,那是演义小说里头才出现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是绝对打不过一个壮年汉子。至于什么道术,老纳也不是没见冲虚真人他们用过,不过是些骗人的障眼法罢了。二位施主其实不必害怕。” 真观大师说道轻松,杜远和卓非凡却都知道,这世上其实真有道术这回事,一个修练了百多年快要白日飞升的道士,其厉害之处是凡人难以想象的。 杜远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还没等他说话,真观大师又说道:“老纳的俗家兄长,近日也许也要到登封来,到时候老纳会引荐二位侯爷与他见上一面,若有什么误会的话,能化解就化解了吧。” 杜远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我兄弟二人正有些想想请教一下陆厂公。只是……在此之前咱们需得很做好另一件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听陆厂长讲从前的往事 .丙戌年十月十五,生肖冲鼠,煞北,正沖正沖庚子,宜祭祀扫舍,余事勿取。 杜远、卓非凡、贺红梅、真观大师,四人相对而坐。一丝丝的杀气不时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足足过了有盏茶时光,杜远终于先开了口:“你还不出手么?” 贺红梅全身一颤,慢慢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恨恨地一瞪杜远,反唇讥道:“急什么急,想急着投胎去么?” 贺红梅话虽如此说,但终究还是出了手: “么鸡!” “糊了,清一色、对对胡、大四喜,正好二十台。付钱吧!”杜远高兴地一推牌说道。 “这怎么可能?”贺红梅气得差点掀了桌子,指着卓非凡的鼻子骂道:“你们俩肯定是一伙的,你们合伙出老千,否则杜远怎么可能赢得这么多。” 卓无非非常无辜地将自己身上空空如也的口袋倒翻了出来:“我不是也输得很惨么?” “咱也是运气好,运气好而已。快拿钱吧。”杜远笑眯眯地向大家摊开了手。 真观大师的秃头上油花花地渗出一层汗珠,一脸死了老娘的样子:“杜庄主,你这手风也太顺了些,贫僧连达摩祖师传下来的绿玉佛珠都输给你了,再打下去,恐怕连掌门令牌都保不住了。” 杜远不为真观大师的一脸可怜相所动,轻轻地哧了一声:“达摩祖师当年被人追杀,穷得连船费都付不起,硬是要用一根芦苇渡江,身上哪有带那么多东西,少林寺的几件所谓祖师留传下来的至宝还不都是后人假造的,又不是什么古董。你平常不是自称老纳么?这才输了这么点钱,连贫僧都叫出来了。若堂堂少林方丈都自称贫僧,咱们还不得自称贫农了。” 真观大师痛苦地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虽然不是古董,但那串佛珠可是用上好的绿玉磨成的,足足价值四百两呀。” 因为还顾忌着身份的缘故,真观大师并没真个掉下泪来,但贺红梅却毫无征兆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整整三千两银子哪,我的私房钱哪,一个上午就全输光了。” 杜远假惺惺地安慰道:“莫哭莫哭,俗话说得好,有赌未为输嘛。你又不是没有翻本的机会。” “那你是肯借我钱喽?” 杜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又给贺红梅出了一个好主意:“你不是还带着那么多的首饰衣料来么?西街的胡氏典当行老板人还不错,你又是官家小姐,他可不敢黑你的东西。不过你可看清楚了,千万莫走错了路。他隔壁那家国立典当行可是黑得很,什么人的东西他都敢黑。” 贺红梅恨恨地瞪了杜远一眼,飞快地擦干眼泪,飞快地跑出了房门。然后就听到她一连串地叫丫头帮她搬东西的声音。 “可算把这牛皮糖给打发走了。”三人同时抹抹头上的汗水感叹一声。 真观大师凑到杜远面前,露出阿谀的笑容:“杜侯爷,老纳可是为了二位侯爷的大事,强忍着良心的谴责,和二位侯爷联手坑了那小姑娘一把,能不能多分给老纳一成银子?” 杜远勃然大怒:“咱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堂堂少林寺方丈可不能这样出尔反尔。你老人家的身家起码也有几十万两银子了,对这三千两银子怎么还这么贪?” “豆包虽小可也是干粮哪……”真观大师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随即看看天色,又正经了起来:“老纳的兄长还在四海茶社等着,咱们可得快点动身。他这人事情多得很,这次好不容易才有空来登封一趟,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约他可就难了。” 杜远和卓非凡两人同时站起,对着真观大师点了点头。 陆雨轩这个人,他们曾经打过一次交道。虽然那次三人的会面并不友好,但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凭心而言,杜远和卓非凡对陆雨轩这个天底下最大的情报头子,并无什么恶感。因为他们知道对作为一个国家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支机构来说,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而且毕竟到了最后,陆雨轩还是放了他们一马,所以他们三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愁怨存在。 唯一让杜远和卓非凡心里没底的,是陆雨轩高强的武功。当初陆雨轩那神出鬼没的轻功,可让他们两个吃足了苦头。即使现在卓非凡道术大进,以他们二人的联手,他们俩也没有把握在不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收拾掉陆雨轩。 到了东疆之后,杜远也曾从各方面收集过陆雨轩此人的情报,可却发现此人虽然权势滔天,让不少朝堂上的官员切齿痛恨,但他却是世祖皇帝养的一条不折不扣的忠狗。他的确是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双手沾满了血腥,但从他到现在为止依然圣眷不衰这一点上看起来,他其实只是皇帝老子手中的一把刀,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是那是皇帝老子。 一个正常的人做事,总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在内,这样一来,所作所为便有脉络可寻。只要找准弱点,要将他掌握在手中倒也不难。但对于陆雨轩这样一个毫无自己思想,只知惟命是从的家伙来说,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杜远和卓非凡不得不提防着点。 杜远和卓非凡曾经想象过和陆雨轩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见面,也预想了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法,但陆雨轩的出场方式却让他们大吃了一惊。 杜远和卓非凡从来没有想到,陆雨轩这个一贯在他们映象中风度足可以跟传说中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媲美的正宗武林高手,居然会打着赤膊,只穿着一条灯笼长裤见他们。 “我胸前这道伤疤,就是太乙国师当年留下来的。” 这是陆雨轩见到他们两个人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他用手抚摸着胸前那条约有五寸来长,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一样的伤疤,脸上流露出的却是神情却是很奇怪。既有惊惧、又有伤怀,还夹杂着一丝欣悦。 “当时皇上身边有禁卫军中最精锐的三千铁甲,还有五十名大内高手护卫。可是这三千铁甲,还有皇宫大内里武功最高强的五十名大内高手,在他的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我当时的武功也算不错,但我却只见到满天的剑光闪烁,根本连太乙国师长得什么样子都见不到。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三千铁甲和所有的大内侍卫都倒在了地下,只有我,因为天生心脏长在右侧,而侥幸留下了这一条命。” 陆雨轩的声音突然间颤抖起来,眼角不停地跳动,显然当年那场杀戳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杜远和卓非凡侧耳倾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不敢开口询问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杜远虽然狂妄,但他不敢想象以一人之力与三千大军对抗还能取得全胜的人类是什么样的人。 卓非凡虽然道法高明,但他同样不能独自面对五十个大内高手的同时进攻。 对于这样的一个绝世高手,他们心中只有敬仰。 好在陆雨轩自制能力极强,就只出神了一会儿功夫,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不知皇上跟太乙国师说了些什么,太乙国师居然放下了手中的剑,掉头而去。当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见我未死,使叹息一声,丢给我一本武功秘笈,也就是靠着这本秘笈,我才练成了这身武功。” 说到这里陆雨轩居然笑了一笑:“我想,以我的武功,在这个欺世盗名的江湖中应该算得上一流的吧?” “何止是一流。”杜远衷心地说道:“杜某在江湖中混迹这么久,别说能与陆厂公相提并论的高手。便是连能与陆厂公交手资格的人也没见到几个。嗯……费正彬老爷子原本或许还可以挡得住陆厂公几招,但近年来他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从前,想来也不会是陆厂公的对手。” 卓非凡原本坐在一旁仔细侧听陆雨轩的往事,此时却突然问道:“陆厂公说得可是世祖十三年秋,世祖皇帝率三十万大军进攻西蜀时发生的事?” 陆雨轩深深地看了卓非凡一眼,点点头道:“正是。” “听你所言,世祖皇帝当时并无受到伤害,但为什么传言世祖皇帝在攻蜀之战中身受重伤?” 陆雨轩微微地一笑:“太乙国师武功何其高强,他的剑虽未刺在皇上的身上,但纵横的剑气却已将皇上的五脏六腑全部震伤。” 陆雨轩的嘴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当时我军正猛攻剑南关,眼见完颜弘就要抵挡不住,但三千禁卫阵亡,世祖皇帝身受重伤的事情一传出来,人人都以为金兵的大军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身后,所以才会一溃千里,平白成就了完颜弘一代名将的名声。若是……” 讲到这里,回过味来的杜远突然接口道:“这么说来,这太乙国师居然还是金国的走狗喽?” “胡说!”陆雨轩愤怒地站了起来:“太乙国师虽是受前金的册封,但他却从未在前金为他修盖的白云观中住过一日。若不是他当初以一己之力镇慑住了前金的皇帝,天下不知有多少汉人要死在鞑子的手中。” 杜远对陆雨轩的愤怒视若未见,兀自坚持道:“若非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在两军交战之时刺杀世祖皇帝。若非他将世祖皇帝刺成重伤,则天下早已平定。那死在鞑子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亦等于是间接死在太乙国师的手中。他虽救了不少的汉人,可不是也害死了不少人么?” 陆雨轩眉毛一竖:“那只是因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皇帝老子的要求 .眼见陆雨轩即将说出真正的内幕,杜远和卓非凡表面上无所谓,其实却都无比注意地在听着。 哪知陆雨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摇摇头说道:“这些事情你们不需要知道,二位侯爷就只要知道你们将要做什么就行了。” 杜远冷哼了一声:“做什么?还不是叫我们去招惹那太乙国师么?这样的一个力敌千军的老怪物又岂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够招惹得起的。” 陆雨轩的声音出奇地柔和:“其实细细算起来,太乙国师也有近百岁高龄了,近十余年来,更是连他的一点音讯都没有听到。或者他已经老死了也不一定。而且就算他未死,你们也并不需要和他作对,只要将他引出来就行了。”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一撇嘴,对陆雨轩的话哧之以鼻。 什么叫不需要和他作对?如果不是将一个修道之人的真火引出来,人家干嘛不好好地待在哪个名山大川里修炼,巴巴地跑到红尘俗世里来找某个人的麻烦。陆雨轩这话说得和放屁没什么区别。 杜远和卓非凡的神色变化被陆雨轩一一纳入眼中,知道二人对他所说的话不以为然,于是他接着又抛出了根胡罗卜: “若是二位能够入蜀绑架宣统帝,皇上是绝对不会忘记二位的大功。无论太乙国师最终出不出现,二位都将进爵为王,而且还是铁帽子王,是世袭惘替的那一种。皇上承诺,整个东疆都将划为二位的封地,而且二位侯爷在东疆所施行的政策将不予变更。” 看起来世祖皇帝还真是下了好大的本钱哪。可惜这点东西杜、卓二人却是看不上眼。 杜远一撇嘴,说道:“听起来的确是蛮吸引人的,可惜我却不太相信皇帝的承诺。” 陆雨轩眉毛一皱,便要发怒,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说道:“皇上金口玉言,又怎会出尔反尔。若是二位侯爷不相信,本官还可为二位侯爷向皇上讨得一道圣旨,这下二位该满意了吧。” 卓非凡微微一晒:“陆大人也许还不太明白我们的意思。我们只是觉得,别人恩赐给予的东西,实在不如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来得实在。” “不错,今日皇帝可以给我这些东西,明日难保他不会收回。反正也只是一道圣旨就可以了,并不费多少事。昔日皇帝不也说要与诸位老将分亨天下么?如今一个个老将都被高高地供了起来,什么事也做不了。每日里只能斗鸡弄狗为乐。” 啪,陆雨轩一拍桌子,铁青着脸站了起来:“大胆!” 粗粗地喘了几口气,陆雨轩又说道:“皇上这还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和天下黎民百姓能够得亨安康么。二位侯爷也是熟读史书的人,二位且说说,有哪一个王朝的皇帝似皇上这样优待开国功臣?他们不过失去了些许权势,但依然能够得亨富贵,而且他们的子孙无论为官为商,亦受优待。如此的仁德,又有哪个开国皇帝能比得上?” 杜远难得地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倒是真的,世祖皇帝在这一点上做得的确比很多皇帝要好得多。但你还是说错了一点……” “哪一点?” “世祖皇帝的确是为了江山社稷才不得不将原先的老将们一个个投闲散置。但说到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康么?那却大大的错了。” 卓非凡插口道:“为了使得那些老将们心中不生怨对,他们的子孙皇帝都给了特别的优待。不但给予他们特权,使得他们无论从商还是从仕都能够比别人具有更多的优势。而且就算是触犯了刑律,也往往能够网开一面。似徐世绩这样,在南京城里杀了吏部的一个堂官,换作别人的话,怕是早推出去砍了头了。可他却能躲在登封县里继续做一个土霸王。” “由此可以推想,若是这些功臣子弟杀的是一个普通百姓的话,恐怕连跑路都不必,反正皇帝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陆雨轩默然无语。 杜远和卓非凡讲的都是事实,陆雨轩在京城中也见了许多飞扬跋扈的绔纨子弟,他们只要不犯下什么大不敬的案子,往往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世祖皇帝为了一己权位,不得不打压手握军权的老臣了。但又怕史书上写他残暴,所以便让出老百姓的利益,对功臣子弟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我不是单单不相信世祖皇帝,我其实不相信任何的一个皇帝。所谓皇帝,不过是天底下最最自私的人。他们可以翻脸无情,他们可以出卖亲友。反正他天生占着一个大义的名份,只要披着为国为民的大旗、只要不做得太过份,后人依旧会赞颂他的英明神武。” 陆雨轩苍白的双颊出现了一丝红晕,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声嘶力竭地冲着杜远喊了起来:“你胡说,皇上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雄君明主,他又怎么能与其它王朝的皇帝相提并论?一个能够凭着几句话,就说服太乙国师的一个天子,他无论做什么自然都有他的深意。我们这些普通人又怎么能够了解?皇上是天之骄子,咱们只要跟随皇上的指示前进就行了,皇上的意图又怎么是我们能够枉自揣摩的?”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摇了摇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陆雨轩。 陆雨轩虽是一代高手,但他却没有独立的人格,只是将自己视为依附于皇帝的一个工具。而且从他的话里听来,也许他真正崇拜的,是那个一剑横扫百万师的太乙国师,而并不是坐在高高的朝堂上的那个皇帝。只是因为太乙国师行踪不定,他无法追随于身旁,所以他便将所有的崇拜和敬畏交给了曾经用出色的口才说服太乙国师的世祖皇帝。 陆雨轩的脸色渐渐地阴沉了下来,身周仿佛笼上了一层戾气:“如此说来,你们俩是不愿完成皇上的嘱托喽?”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很有默契地坚决摇头。 “二位侯爷虽然武功高强,但二位侯爷有自信能够躲得过东厂数万厂卫的追杀么?二位侯爷有自信能够对抗朝庭的大军么?” 杜远很憨厚地挠了挠头:“说老实话,要是皇帝老子真的对咱们下了追杀令,我们便只好逃了。我们又不是太乙国师那样的高手,一个人怎么也无法和整个国家、整支军队对抗的。” 陆雨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接着威胁道:“二位侯爷如今不但富可敌国,而且拥有如此高的爵位,还拥有大明百姓的衷心爱戴。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皇上的冲冠一怒而全部消失,二位侯爷也将变为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不会吧?”卓非凡迷惑地眨眨眼睛:“咱们怎么说也是驱逐匈奴、收复东疆的民族英雄,难道世祖皇帝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硬要杀了我们么?” 哈哈哈,陆雨轩大笑了起来:“二位侯爷也算是一代人杰,难道不知道天底下最好骗的便是那些升斗小民么?古人也说过,三人成虎。若是皇上动用手中掌握的舆论资源,不停地向百姓灌输你们二人其实是匈奴人的奸细,与匈奴人共同演了一场苦肉计来骗取天下。那你说百姓们会不会相信呢?至于所谓的证据,更是容易泡制,咱们东厂对此可拿手得很哪。” 陆雨轩踏近一步,几乎将鼻尖贴到杜远的鼻尖上,继续说道:“听闻杜侯爷在正气山庄里有一个红颜知已,而卓侯爷相信也有不少亲朋好友还在东疆,若是二位侯爷一步踏错,难道不怕连累众人吗?现在匈奴已经陷入混乱,正气山庄已经不再是抵御匈奴人的民族武力,反而有可能变为一个割据势力。难道二位侯爷就不怕皇上趁此机会将正气山庄的势力一劳永勉地消灭掉么?” “怕!”杜远很老实地承认自己的弱点。 “那么还不速速接旨!”陆雨轩声若惊雷。 “可是我更怕皇帝老子有了这样的担心之后,就算我完成了任务,他也可以随时翻脸不认人。”杜远悠悠地说道:“而且就只我怕,难道皇帝就没有怕的么?” “若是我们此时返回东疆整兵备马割据一方,相信此时皇帝老子抽不出多少兵马来讨伐我们吧。若是来得兵马少了,正好为我一鼓而灭,壮我威名。若是来得兵马多了,你们就不怕西蜀的前金残余搞出什么名堂来么?” 卓非凡接着说道:“何况此时朝堂上也并不平稳,诸皇子为了夺嫡,无所不用其及。难道世祖皇帝就不怕在派出大军围剿我们之时,突然在京城出现一个玄武门之变么?” 卓非凡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喽,如果诸位皇子对我们的劝说依然无动于衷,依然将国家的利益摆在自己的利益之上,那我们就毫无办法了。” 杜远悠然欣赏着陆雨轩额上的汗珠颗颗滴落,又加了一把力:“就算我们不回到正气山庄,若是我们兄弟二人横下一条心来,要刺杀皇帝老子,你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会有多高?就算杀不了他,但如果要刺杀几个他手下掌握兵权的亲信应该不难吧。依着京城现在的局势,一旦平衡被打破,恐怕皇帝老子就别想再能够如此安安心心地躲在幕后操纵局势了吧……” 杜远话未说完,陆雨轩突然身形一晃,一拳击向杜远。可惜杜远早有准备,同样一拳击出。两只拳头在空中一碰,发出一声巨响。 陆雨轩蹬蹬蹬倒退了三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杜远和卓非凡。 杜远虽比陆雨轩多退了几步,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而卓非凡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到了杜远的身边,手中还多了一张符。 很明显,陆雨轩现在的武功比起杜远来,并高得不多。而且他最利害的武器――速度,杜远也已经跟得上了。而陆雨轩现下只有一人在此,而杜远和卓非凡却是两个人。 陆雨轩的眼角跳动了一下,缓缓说道:“想不到你们进步的居然这么快?早知当初便不应该放过你们。” “现在后悔了?”杜远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晚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庄周梦蝶 .窗子外面阳光灿烂,但陆雨轩却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这使他的脸显得更加的苍白。 杜远满面春风,卓非凡嘴角含笑,而陆雨轩不喜不怒不嗔不痴,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人。 良久之后,陆雨轩幽幽一叹:“难道你们认得太乙国师么?否则为什么为了他要与皇上为敌。” 杜远怔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以为我们和太乙国师认识,所以你才想了这么一个计策,想让我们引他出来见面。怪不得,皇帝老子会在我们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怪不得,你会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只可惜你的想法大错得错,我们连太乙国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又怎会认得他。” 陆雨轩冷冷地看着狂笑中的杜远,直待他的笑声渐渐平息了下来,这才说道:“不,你们一定认得他的。或者你不认识,但是他,却一定识得太乙国师。” 陆雨轩说到这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卓非凡。卓非凡也是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难道我认不认识太乙国师我会不知道么?竟然需要你的提醒。你是在与我开玩笑么?” 但陆雨轩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他的神色严肃地吓人,语气坚定而有力:“不错,或许你并不知道那人就是太乙国师,但你一定见过他,而且跟他的关系还不浅。” 卓非凡耸耸肩膀,做了个‘随便你怎么说都行’的手势。 “你不相信是么?其实要让人相见却不相识并不是难事,无论是易容术还是人皮面具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其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一张黑布,把自己的脸蒙上。而我却从你的身上,发现了一个你认识太乙国师的铁证。” 杜远和卓非凡相互看了看。他们听陆雨轩说得如此地斩钉截铁,不由得也开始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可无论二人怎么搜肠刮肚地回忆,却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碰到这样超卓的人物。不由得他们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难道太乙国师真的就隐藏在某个认识的熟人中间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道:“你发现了什么铁证?” “因为你会道法!”陆雨轩指着卓非凡说道:“天下间的道统传承早已在五百年前便已断绝,五百年来,除了太乙国师之外,绝没有第二个人会道术。这点你不要怀疑,自我执掌东厂以来,查遍天下的所有道观和名山大川,只要有传说过有仙人出现的地方我都查探过。但是我却只找到一些只会几手障眼法的骗子。你若不是太乙国师的亲传弟子,又怎么会通晓道法?” 杜远和卓非凡相视苦笑。他们虽然已经知道了误会发生的原因,但这原因却绝不可以对陆雨轩明言。难道要告诉陆雨轩说我们俩个人是异时空的来客? 卓非凡苦笑道:“我想你弄错了,教我道法的师傅绝不可能是太乙国师,这点我能够以性命担保。” 陆雨轩却压根儿没打算相信卓非凡的话,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或许你觉得教你道法的是你非常熟悉的一个人,但是太乙国师神通广大,你又怎么能肯定那个人不是太乙国师化身而成的呢?” 卓非凡苦笑着连连摇头,说道:“这不可能,我是在一家藏在深山的道观里学的艺,那里有许多的师傅和师兄弟,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太乙国师的人。” 陆雨轩偏着脑袋想了一想,他再开口时,话里也有了一丝犹豫:“你说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太乙国师其实就藏身在你所在的那家道观之中,但是你却不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或者说—你所谓的那些师兄弟和师傅们,其实都是太乙国师变化出来的,他要让你误以为你有很多的老师和师兄弟,其实却——” 卓非凡再温和,此时也忍不住翻翻白眼对陆雨轩那天马行空的想像力表示衷心的佩服。 “这绝不可能,那些师兄弟与我相处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他们是真是假么?陆厂公,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与太乙国师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想想,太乙国师既然收了我这个弟子,又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神神叨叨的鬼名堂出来呢? 陆雨轩对卓非凡的回答居然十分的严肃正经: “太乙国师学究天人,他老人家的所作所为必有深意,又岂是你我这等凡俗中人所能猜得透的。” 回答他的是四个大大的白眼球。 所以陆雨轩所能做的,就只是挥舞着拳头对杜远和卓非凡两人远去的身影大声喊道:“咱们迟早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所说的话有多么的正确了。” 杜远和卓非凡两人几乎是匆匆地逃离了陆雨轩。不是因为他们不想从陆雨轩嘴里得知更多的消息内幕,实在是因为陆雨轩那狂热的态度实在让他们两个人都觉得十分的受不了。这次会面使得他们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再不和任何一个有着狂热信仰的人打交道,因为那实在是太受罪了。 卓非凡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想不到似陆雨轩这样的高手,居然毫无自己的人格,枉我以前居然还这么地高看他,却原来他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杜远的看法却与他不同。 “你太过小看他了,我想我们以后还得把他当作是一个更可怕的敌手来对待才是。” 杜远的意思很明白:一直到了现代社会,自有人类历史以来,人压迫人,人奴役人,一直便没有改变过。有的时候,被奴役的人用宗教或者其它形式将自我催眠,以使得自己自由的心灵不再痛苦,但这并不能成为贬低其它人自身价值的理由。 “何况——”杜远说道:“正是这种具有狂热信仰的人,所作所为才让正常的人匪夷所思。西方社会不是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身上绑着炸药包往人堆里扑吗?但恰恰是这些在西方人眼里的傻冒,却带给西方人最大的恐惧。” 卓非凡思考了一下,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杜远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向他赞许地点点头:“陆雨轩定然十分不满意我们给他的答复,接下来,他定是还要安排陷阱等待我们的踏入,逼着我们不得不主动地引出太乙国师来。” 卓非凡点点头:“不错,这个太乙国师简直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以一人之力能够对抗整支军队。只可惜,陆雨轩只看到他展示出来的武功,却未曾看见他的道法如何。不过依我看,这样超卓的一个人物,他的道术应该也是惊天动地的。不对!” 卓非凡突然惊呼了一声:“陆雨斩说他当时见到满天的剑光闪烁,连持剑的人长得什么样都看不清楚。这样的武功怎么可能存在于世上?除非是道法中的驭剑术,才有可能做到如此功效,但驭剑术再强,又怎么能有如此威力,居然能够以一敌万。据道门里的典籍记载,这种驭剑术虽然神妙,但威力也没有这么强劲。” “这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毕竟太乙国师这家伙是由武入道,有什么样的神通我们也不大清楚。不过依我想来,皇帝老子面对这样的一个人物时,一定被逼着许下了什么承诺,所以他才放任了西蜀这么多年。而且作为一个至尊无上的存在,对于这样一个能够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人,一定是念念不忘。所以即使陆雨轩愿意放过我们,恐怕皇帝老子也不肯。以后咱们的麻烦恐怕绝不会少了。” 卓非凡低低地骂了一声脏话。 这两人一心只想求得清静渡日,却奈何无论到了哪里,总有麻烦上门。也不知是冲犯了什么神仙,才会如此的倒楣。 想到这里,卓非凡不觉有些心灰意冷。 杜远却是满面的阳光灿烂,他甚至还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卓非凡不禁有些惊诧:“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就闹个鱼死网破。依着咱们的本事,就算打不过那个什么太乙国师,把皇帝老子闹个灰头土脸的却还做得到吧。” 卓非凡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儿。反正柿子捡软的捏,皇帝老子这只老柿子看起来虽然硬了点儿,但比起太乙国师那只硬核桃来,无疑更好对付些。只要自己咬定不帮忙,皇帝老子无非也就施展软硬两手而已。杜远和卓非凡不正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么?依着太乙国师那样的高人前辈的身份,他总不好意思无缘无故地冲上来找两个后生晚辈的麻烦吧。 一想到这里,卓非凡心情略略放松了些。刚想与杜远说两句笑话,却发现杜远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你怎么啦?” “我突然想到——”杜远赤白着脸回答说:“如果陆雨轩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咱们又该怎么办?” 卓非凡皱皱眉头:“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不要说道术,便是极高明的催眠术,也可以让人忘记自我,甚至于虚构一个出身来历让被催眠的人接受。如果太乙国师的道术真的象陆雨轩所说的那么高深的话,他要这么做不是很容易么?还有,你看过《黑客帝国》没有,那些自以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其实不过是在做一场机器设定的梦而已,如果我们也处在这种情况下面——” 卓非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到胸口被憋得隐隐作痛的时候,他才呼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庄周梦蝶?” “不错!” “这—这怎么可能?” 卓非凡虽然嘴里说着不可能,但他心里却在思考着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越是这么想,他的脸色便越是苍白;越是这么想,他的心里便越觉得恐惧。 只是当他苍白着脸抬起头要对杜远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杜远居然在旁边无声地笑得直不起腰了。 卓非凡狠狠地给了杜远一掌。 “老子这辈子再也不和你讨论哲学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波又起 .杜远一边翻着一本,一边和卓非凡还有徐世绩、贺红梅一起打麻将。虽然他是一心二用,但依然是大杀四方,令徐世绩和贺红梅输得面如土色、汗如泉涌。 卓非凡略略好些,当从他颤抖的手指还有苍白的面颊上看,他似乎也输得不少。他这样的表情,令徐世绩和贺红梅两个凯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通过颤抖的手指发出摩尔斯密码,给杜远打暗号。 这一次,杜远的目标是要赢回贺红梅脖子上戴的那串珍珠项链,但贺红梅似乎对那串项链宝贝得紧,一直到了现在,还不肯把它摘下来做抵押。不过杜远一点也不紧张,据他的推估,再赢半个时辰之后,贺红梅除非要以身子作赌注,否则便不得不摘下那串项链押上。 砰地一声,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真观大师顶着满头的大汗、扭曲着脸孔冲了进来。 还不等杜远表示抗议并要求索赔,真观大师的一句话让杜远的一颗心从胸口沉到了屁眼,并且还散发出了丝丝的凉意。 “老纳的哥哥被人杀死了!” 卓非凡也不禁惊讶地站起身,这一回他的惊讶神色倒不是装出来的。 他们俩同时想到了这件事引发的后果。 陆雨轩是在见过他们之后被人杀死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这起凶杀案最大的疑凶。 或许在登封县,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也没有人敢怀疑他们。但在皇帝的心目中,无论如何都会怀疑是他们为了推掉引出太乙国师的任务,这才谋杀了陆雨轩。就算他们有一千个一万个人同时作出他们不在现场的证据,皇帝依然会坚持这样的怀疑。 他们之前所说威胁陆雨轩的那些话,不过是在鱼死网破之后的行动,结果无疑也是两败俱伤。皇帝也许会被他们刺杀,或者会引起改朝换代,但同时正气山庄也难免一场浩劫。而且他们俩离开东疆的这段日子里,也不知道正气山庄里的备战工作做得如何,山庄内部又被东厂的探子渗透了多少。 两人与皇帝正面的对抗,是双方都一直在努力避免发生的事情。如今皇帝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会不会真个撕破脸来? 想到这里,杜远和卓非凡的表情同样阴霾。 杜远立即站起来说道:“走,你带我去现场看看。” 贺红梅却红着眼睛扯着杜远的袖子不肯放:“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这才多大的事。咱们再打四圈。” 杜远阴着脸冷冷地盯着贺红梅看,眼里发出的寒光足以让一个胆小的人被他活活吓死。但狂热的赌徒胆子却非常大,贺红梅继续扯着杜远的袖子,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着。 杜远板着脸重新坐了下来,哗哗哗地将牌重新洗了一遍,随手又抓了十六张牌来放倒。 天胡! 贺红梅讪讪地缩回了手,对今天能够保住脖子上的那件珍珠项链感到异常的幸运。而徐世绩连感到幸运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不但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还写下了一张欠债八千两的借据。 两个幸运的倒霉鬼还在那里哀怨地叹息的时候,杜远已经拉着卓非凡和真观大师走出了别庄。 杜远和卓非凡脸上流露出十分愤怒的表情,他们倒不在乎陆雨轩的生死,但他们对在这种微妙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故感到愤怒。 从到了中原以来,霉运似乎就没有离开过他们一样。 杜远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发现陆厂公的尸体的?” 真观大师抹着头上的汗水回答道:“老纳的大哥其实一直住在少林寺中,今天早晨一直到了申时,老纳大哥的手下一直看不到老纳大哥的出现,就壮着胆子推开了他的房门,却发现他倒在了房间里。” 卓非凡也冷静了下来:“你是何时得知这个消息的?” “就在刚刚,大哥有一名心腹属下知道老纳和老纳大哥的关系,所以就通知了老纳。” 杜远猛地停住了脚步,古怪地盯着真观大师:“你如何知道不是我们杀了陆雨轩?这次陆雨轩为何会来登封县,你应该也猜测到一二的。” 真观大师的回答是毫不犹豫而且斩钉截铁的:“不可能是你们!老纳虽然糊涂,但自信识人的眼光还不差。二位侯爷有时候看起来虽然做事相当有决断,但却不是个心狠手辣之徒。而且正是因为老纳对老纳的大哥来此要做什么事略知一二,所以才相信二位侯爷除非肯与朝庭撕破脸面,否则绝不会下此毒手。” 想不到真观大师的头脑这么灵活,三言两语便证明了杜远和卓非凡的清白。两个可能的犯罪嫌疑人都不禁对真观大师另眼相看了。 “更何况,二位侯爷与老纳还有一笔大生意要做,更不会在此时做出这种事来。”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身子震了一下,苦笑了起来。 这真观大师其实并不在乎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哥哥,他在乎的是那笔每年能够给他带来五百万两银子利润的生意。所以他才会巴巴地跑过来告诉他们俩这件事情,表示出自己的信任。 至于到底是不是他们俩人杀了陆雨轩,他才不会在意呢。哪怕真是他们俩出的手,他现在做出这样一无所知的表示,也可以让他们俩放心地继续与他合作。 杜远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当杜远和卓非凡站到陆雨轩的尸体旁的时候,他们俩才明白了真观大师不把他们当作凶手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他们两个人绝对做不出如此变态的事情来。 陆雨轩住的那间小屋,到处是遭到破坏的痕迹。就算杜远和卓非凡见识这么广阔的人,也从来想象不到一间屋子的陈设,居然能够遭到如此彻底的破坏。 所有能够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都被翻看过,手法包括砸、撕、扯、割等等方式。连衣橱的内壁,也被人撬开。连每一张椅子上的座垫都被割开。甚至于连被子和枕头都被人扯破,里面的棉花被人一络一络地拉了出来,显然对方是想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杜远和卓非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间被破坏地如此彻底的房间,得出了一个结论: “起码有五个专家级别的搜索专家,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仔细地搜索这间房子,这才能够对这间房间破坏得如此的干净彻底,以至于在这间房间里面,连一件完整的物品都找不出来。 “错了,依我们东厂的经验,要造成这样的破坏,至少需要十个专业的探子,配备各种专用的工具,这才能够造成这样的后果。” 插话的是一个面孔黝黑,大约三十七八岁的精壮男子。他那鼓鼓囊囊的肌肉几乎就要撑破他的衣服,眼神也出奇特的锐利。 那汉子看也没看身边的两人,径直走到被子前面,手中拿起了被掏出的一团棉絮。 “二位侯爷请看,这些棉絮是被扯成一络一络的,证明凶手搜查得十分的仔细,这样的活计需要十分的耐心才能干得出来。但据我们推断,陆厂公的死亡应该在午夜左右,而这些凶手的离开绝不敢是在光天化日的时候。所以,参与搜索的人数应该不少于十个人。” 那汉子对着杜远和卓非凡展颜一笑,露出白森林的牙齿:“其实说起来还要谢谢二位侯爷,若不是调出二位侯爷在苏州破的那起王胡子案的宗卷,咱们还掌握不了这个推测人死亡时间的方法。可惜当时无法向二位侯爷当面请教,所以我们足足调了上百名死囚,在他们吃完饭之后的各个时间用不同的方法将他们杀死后剖开肚腹,这才粗粗得出一个计算方法来。” 那汉子说得十分的轻松,一旁听的三人心中却同时一寒。 真观大师对他如此轻松地说出剖开上百个人的肚子而感到心悸。而杜远和卓非凡却是为了他们曾经化身在苏州当公差的事情被揭穿感到心惊。 真观大师勉强笑了一下,介绍道:“这位便是东厂的大档头,四品厂卫周剑平周大人。” 杜远笑着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的确是久仰了。正气山庄的谍组曾经对东厂的几位出色人物做了一番调查,而这个周剑平正是东厂之中最最出色的一个人物,关于他的资料收集,谍组自然不能够错过。在损失了四名最优秀的谍组情报员之后,呈到杜远案头上的情报只有一句话:周剑平,东厂大档头,极度神秘和极度危险的人物,其它资料暂缺。 但是从公开的场合,杜远却了解到,这个周剑平是东厂第一把好手,许多别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许多别人办不了的案子,都是由他出手才得以解决。 但这人极其的神秘,即使在东厂里面也没有和谁交往过多,甚至他在东厂出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但他却是陆雨轩的第一心腹爱将,也是陆雨轩最信任的一名手下。 这人出手办案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办的都是难度最大的案子,而且到现在为止,他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当时杜远因为暂时没有与朝庭作对的打算,而且又心疼优秀情报人员的殉职,下令放弃对他的监视。 可现在当他与周剑平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人有多么的难缠,他不禁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杜远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好几转,但脸上依然是一脸的微笑:“不知周大档头对此案可有什么线索?陆厂公虽与我兄弟二人微有龌龊,但那不过是些许误会而已。若有用得着我兄弟二人之处,请尽管开口便是。” 杜远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既将自己与陆雨轩的命案撕扯开关系,又转弯抹角地为日后插手案子打下伏笔。 周剑平想了一想,说道:“此事也许还真得需要二位侯爷的帮忙,下官虽然已经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但以下官的身份,却不好出手。” 杜远一挑眉毛:“嫌疑人是谁?” “正是二位侯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疑案 .杜远不惊反笑:“不知周大档头是如何得出这样一个惊人的结论,还请赐教。否则的话,莫怪我上奏朝庭,治你个诬陷上官的罪名。” 周剑平谦卑弯下了腰:“下官不敢,只是下官知道陆大人来登封县的意图,所以才大胆做出这个推断。而且下官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怕破不了这桩巨案,所以只好找个借口把二位大人给绕了进来。其实下官心中,绝对不会相信二位大人便是那个冷血凶手。反正——二位大人迟早也要插手这桩命案,与其偷偷的查探,还不如下官给二位大人一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查办此案。” 杜远重新打量起这个表现得态度谦卑的男子。他发现眼前这个人,不但是一只冷血的毒蛇,还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周剑平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破,那就是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桩命案扣在杜远和卓非凡两个人的身上,前提是如果他迟迟破不了案受到上司的申斥或者接到了世祖皇帝的授意。 卓非凡也听出了周剑平话里的威胁之意,气得满脸涨得通红。 还未等他开口喝骂,周剑平又接着说道:“登封县距离京城有一千八百二十四里路,将汇报案情的奏折以用八百里快递的速度将此案向皇上汇报的话,需要三天的时间。加上皇上考虑处置方法和将处理意见传回的时间,咱们大约有七天的时间破案。” 他的这番话更是**裸的威胁。 不过如果真的不希望皇帝将此案加上某些联想并且做出什么意外决定的话,杜远和卓非凡也确实只有七天的时间将此案了结,这才能在此事造成更大的危害之前制止不可预测的可怕后果的发生。 卓非凡唯有忍住对周剑平的火气,转而找到另一个泄火对象。 “似这种翻箱倒柜的搜索,发出来的声音绝不会小,难道少林寺里的人都听不到么?以少林寺防卫之森严,难道连有这么多人混进来都发现不了么?少林寺武僧的威名难道是被吹出来的么?” 卓非凡声音愈来愈严厉。在他的苛责之下,真观大师不禁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没办法,谁叫在场四人之中,他的来头最小呢?他不被欺负还有谁被欺负?这指桑骂槐的桑树也只能由他来当了。 周剑平倒难得地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陆大人住在少林寺的贵宾苑中,此地极为僻静,来往巡查的武僧也少。而且陆大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有许多的机密,别说是少林的武僧,即使是象我们这些属下,在未得召唤之前,也不敢轻易地打扰他。” 周剑平这话虽然在根子里其实是为自己的失职而开解,但真观大师还是充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毕竟一个朝中的大员,又是皇帝的亲信死在少林寺中,他要担的责任也不小。 “不过——”周剑平的话风一转,又说道:“下官对少林寺武僧在巡查守夜之时到碑林吃狗肉掷色子,以致于全然忘记巡查这回事也感到万分的不解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真观大师是替罪羔羊的第二选择。如果皇帝不欲就此和杜、卓二人翻脸的话,那么这黑锅便得由他来背了。 真观大师鼻尖上渗出丝丝冷汗,他干笑了两声,说道:“老纳还有午课要修,便不打扰三位大人破案了,三位大人若有什么吩咐,请只管和寺里的僧人说就是了,无论要人要物,少林寺无不遵从。” 说完这番话,真观大师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房间,从他的身法看起来,虽然他**了这么多年,但功夫依然没有拉下,而且少林寺的轻功身法也不比武当派的梯云纵差。 周剑平突然笑了起来,对着杜远和卓非凡调皮地眨眨眼睛:“看起来最迟到了今天晚上,下官的房间里面就会多出一张银票,只不知真观大师会不会一起送上几位美女来。” 他居然还如此幽默,杜远和卓非凡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二位侯爷不用拿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其实东厂里的人并不都象外人想象的那般阴沉狡诈,只有刑囚室的那几个人倒确实是不太好亲近的。何况识人之术正是我等的必修课程之一,真观大师这人并不深沉,他的行动也不太容易脱出这几个模式。” 卓非凡哭笑不得,不禁摇摇头说道:“虽然真观大师也不是什么老实人,但为什么你的举动会给我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呢?” 周剑平理所当然地说道:“为官的第一课,便是如何通过威胁和暗示取得更多的好处。咱们东厂的薪水并不高,抄家的收入又不敢放进腰包里,更不能随意敲诈勒索,所以只好靠着言语中的一点暗示弄点灰色收入来。更何况,陆大人的命案,真观大师也并不是一点嫌疑也没有。” “这话怎么说?”杜远偏着脑袋问道。 “真观大师与陆大人本是嫡亲兄弟,这点二位侯爷应该知道了吧。”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点点头。 “咱们陆大人,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人看起来稍稍阴沉了一点,但是却是一个一等一的清廉官员。”周剑平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但是官场之上应酬是少不了的,那么点薪俸自然是不够用的。而陆大人又不愿做个贪脏枉法的官员,所以只好做点小生意,贴补贴补家用。但是世祖皇帝名令,朝中官员不得经商,所以——” 杜远恍然大悟:“所以陆厂公只能入些暗股,而嫡亲兄弟的产业,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正是如此。” 和聪明人说话,的确不需要费什么劲。三人同时想到,在此时此地此刻,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杀死陆雨轩的人当中,真观大师的确可以排得上号。而且真观大师此人十分的爱财,极有可能黑了陆雨轩委托他投资的一部分钱。在陆雨轩的压迫之下,做出杀人夺财的事情来倒也可能。 杜远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陆厂公在东厂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一定极多,要想一一找出来,确实十分的困难。但拥有这么多好手,能够无声无息地杀死他的人却并不多。这倒能够排除一大部分。” 杜远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剑平:“大档头可有陆厂公办过案子的一些资料?可否让杜某翻阅一下,看看有什么嫌疑人。” “这些都是机密资料,按规定,侯爷是无权翻阅的。不过我可以告知侯爷,凡与东厂明目张胆作对的人,极少有活在这世上的。便是这些人,也都在东厂的掌握之中,东厂对他们的形踪了如指掌。应该不可能与这些人有关。” 周剑平的回答十分确定,卓非凡却故意要与他抬杠,冷哼一声问道:“真是如此么?看起来天下的安危有东厂维护便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衙役和军队的存在。” 对于卓非凡如此尖刻的评论,周剑平依然笑容可掬的接受下来。 “下官的看法与卓侯爷相同,只可惜天下虽大,但有资格进入东厂的人却不多。哦,忘了恭喜二位侯爷,昨晚二位侯爷可赢了贺小姐和徐公子不少的银子啊。” 此地不同于东疆的正气山庄,杜远早知道他的别庄里面有不少各方势力的探子,对此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道:“不如先从杜某的家中查起如何?想来也能有不少的收获。” 周剑平立时变了脸色。 他也不是不知道杜远的那座别庄之中,各方势力的探子极多,也许把所有的家丁下人挨个查一遍,连一个身家清白的也找不到。 从那儿开始查探,的确有可能会得到一些线索也未可知。但是在那之前,各方的势力他却先得得罪一遍。特别是几位皇子派出来的人,他更是一个也不敢得罪,说不准哪个皇子以后就会成为他的主子。当新皇帝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他出气可该怎么办? 周剑平只得低三下四地求饶:“下官不对,下官得罪了二位侯爷,实在是下官的不是。但是谁叫下官愚鲁,一时半会破不了这件案子,又怕耽误了大事,这才想方设法将二位侯爷牵扯了进来,还请二位侯爷莫怪。惹是破完此案之后,二位侯爷若还有怨气,要打要罚下官任二位侯爷随意处置,只求二位侯爷能够尽快破案。” 周剑平将姿态放得很低,杜远和卓非凡却不敢就此小看于他。这人其实是个极聪明的人,他让杜远和卓非凡参与到破案的工作当中,既对二人卖了个好,又可以借此近距离地观察二人。如果他们俩真是杀人凶手的话,现在已经被周剑平就近监视起来,连逃走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人现在虽装得可怜兮兮的一副样子,但他其实却极有决断,办事能力也极强。在有需要的情况下,翻起脸来也快得很。 所以卓非凡虽然还是对周剑平不满,但也只能以一声冷哼来表示而已。 杜远也不和他罗嗦斗嘴,接着又问道:“陆厂公的尸体在哪里?从他的伤口上应该能看出一点端倪来。至少,他是被什么武器所伤,如果仔细一点,或者还可以推断出是什么凶手用的是什么武功来。” 周剑平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神态来。 杜远又追问了一遍,周剑平才答道:“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凶器应该是一柄剑。但是我却看不出凶手用的是什么武功,因为,在陆大人的尸体上我找不到第二个伤口。似乎、似乎凶手只用了一剑,便杀了陆大人。”—— 阿欠该死!阿欠说话要不算数了! 中央某高官要路经俺们这,中间下车六分钟,阿欠的单位提前两个星期布置接待工作,阿欠不能一日两更了…… 明天开始lvsexs要搞一个模拟vip上架了,也就是说在一周的时间内我只能更新vip章节,而不能更新公众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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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远接着说道:“就算是有两帮人马,这两帮人马也必定会有联系。否则的话,以陆雨轩的威名,在他未死之前,没有人敢组织起这么一票人马,想要搜查他的房间。至少,他们是在确定了陆雨轩的死讯之后,才敢这么做的。” 卓非凡得了杜远的鼓励,冲杜远笑了一笑,继续说道:“第二,有人想在陆雨轩的房间里面找到一些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这样破屋而入,至于是什么样的东西使得他们如此铤而走险,就须得问问周大档头了。”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将探寻的目光转向周剑平,但周剑平满脸苦笑着耸耸肩膀说道:“二位侯爷应该知道,干咱们这行的,本身便有不少的秘密。而陆大人作为东厂的厂公,身上更是秘密无数,下官一时之间实在猜不到那帮人要搜寻的是什么东西。” 惋惜地摇摇头,卓非凡继续说道:“第三,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杀陆雨轩的一定是一个超级高手才是。以陆雨轩的身手和机警,就算是一个与他武功差不多高的高手,也不可能在正面突然拔剑杀了他,就算是他的熟人也不可能。” “这倒是肯定的。”周剑平显然对陆雨轩的身手极有信心,他说道:“干咱们这行的,即使是面对亲朋好友,仍然会保持着一定的戒心,不至于全盘放松。而且陆大人身手极快,即使在最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也应该避得开刺向他的剑。除非那人的身手比陆大人还要快得多。” 杜远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如果那帮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会不会立刻就将东西送走?” 周剑平却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早已经派人封锁住登封县的各处城门和路口,连小路都没有放过。如果他们想运什么东西出去,一定会被发现。只是为难的是,咱们并不知道那件东西是大是小,是圆是方,甚至连它是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如果是小件物事的话,我很难防止他们偷运出去。如果知道那件物事是什么的话,我早派人大索四城了。” 杜远眼光一闪,对周剑平的评价再高了三分。 他这样做,说明他们现在所讨论的一切,周剑平都已经想到了。不仅想到,而且他还做出了必要的处置方略。 陆雨轩的尸体是在早晨发现的,真观大师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报讯,而当杜、卓二人赶到少林寺时已是下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周剑平不但解剖了陆雨轩的尸体,得出了陆雨轩的死亡时间。而且派人封锁了各条路口,并对案情作出了初步的判断。甚至还下了将杜远和卓非凡拉做挡箭牌的决定。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东厂大档头,他现在能做到的一切,已经是最完美的了。那为什么,周剑平还非要将杜远和卓非凡和他牢牢地绑在一起呢? 杜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尽全力从胸腔里挤出了一句话:“大档头可有河南道内西蜀前金残余探子的资料?或者从他们身上,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周剑平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不错,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下官这就去查探。” 卓非凡有些懊恼地敲敲脑袋,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前金的势力呢?一定是他们!若不是他们,也调不出这许多的好手来。而其它能够调得出这么多好手的势力又没有必要杀死陆雨轩。至少这案子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杜远脸上笑容苦涩,一言不发,只远远看着周剑平远去的背影。 周剑平如此干练之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只是他想要让这个猜测由杜远或者卓非凡的口中说出来而已。这样一来,也许不用杜远和卓非凡千里迢迢的跑到西蜀,就足以惹上那位传说中的太乙国师。毕竟那位太乙国师曾经出手刺杀世祖皇帝,并害得大明三十万征蜀大军一败涂地,可见他维护的是前金的那一方。 所以这桩案子就算不是西蜀的探子做的,想来周剑平如果要讨好皇帝的话,也会把这桩案子强按在西蜀探子的头上,而且就现在看来,确实也是他们的嫌疑最大。 杜远想到这里,开始猛挠脑袋,直至挠出了一地的头皮屑。 卓非凡的鼻子受到杜远脑袋上飞散出来的细小皮层的刺激,打了一个惊天的大喷嚏。用不满的目光看着杜远,问道:“你多久没洗头了?” 杜远气得想掐死卓非凡的心都有了。不过说老实话,无知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很幸福的,但神经大条的人也很值得羡慕。杜远只是生气烦闷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立即就恢复了过来。 既然要玩,那么就玩到底吧。玩不赢你、玩不死你、那么恶心也要恶心死你。 卓非凡卷起袖管摩拳擦掌的还正待再过一把神探的瘾,杜远一拉卓非凡说道:“走,咱们去找真观大师去。” “怎么?真观大师也有可疑么?以他这么胆小贪财的性子,不象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哪。而且以他的武功,恐怕就算是偷袭也打不过陆雨轩吧。”卓非凡兀自以为杜远要带着他去查案。 杜远抚额叹息道:“你还想着破案哪。这种案子在咱们那儿叫做政治案件,你何曾看到过一桩政治案件真正的水落石出过?还记得那两颗神奇的子弹吗?那两颗子弹改写了选举进程,甚至可以说改写了历史,可最终不是断成了一桩糊涂案吗。还有美利坚六十年代那个著名的艳星,不也死得不明不白的吗?到了现在,那还是一桩疑案。” 卓非凡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桩案子,周剑平会将它办成一桩糊涂案?他不会认真追查陆雨轩的死因?” 杜远一撇嘴:“你别把我们天朝上国和那些西夷蛮夷相提并论,那些西洋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咱们明国人怎么会似他们那么傻。这桩案子是个多好的机会呀,可以利用这桩案子揽权,可以利用这桩案子做交易,可以利用这桩案子打倒政敌。周剑平又不傻,他怎么会将此案办成一个糊涂案,他肯定会将此案办成一个铁案!只不过最后抓到的那个凶手到底是不是真凶,那可就说不定了。” 卓非凡感到一阵茫然:“那咱们怎么办?不把真凶抓出来么?” “抓真凶干什么?”杜远很惊讶地看着卓非凡:“咱们又不是大理寺的提刑官,皇帝老子也没付给咱们薪水,咱们干嘛要替他追查真凶。周剑平现在扯着咱们的大旗,肯定得干一些勾当出来,现在最主要的是将咱们与他的关系撕扯开,省得被人当做挡箭牌用。” “那么我们现在去找真观干什么?” 杜远笑得十分的邪恶:“当然是去找他谈一笔生意。咱们要不反击一回,周剑平还有皇帝老子还不把咱们当作软柿子一样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跨国黑帮(上) .真观大师的心脏一向很好。虽然他**了那么多年,但他好歹也是少林寺的方丈,多年以前的童子功的功底还在,所以虽然他虽然大鱼大肉地吃了那么多年,但是一点高血压和心肌梗塞得迹象都没有。 但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非常得快,一口气就快要喘不上来的样子。 平常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到色空庵里去宣讲佛法,顺便与静慧庵主共进晚餐,至于留宿那是万万不行的,毕竟还要顾忌点影响。 但他今天却没有这样的心情,真观大师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一样,在方丈禅室里踱来踱去,烦躁不安。 听到杜远和卓非凡二人求见的通报之后,真观大师象一个就要溺闭的人捞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连衣衫也来不及穿好,就这么迎了出去。 “二位侯爷,你们总算是来了,小僧可盼得眼睛都快望穿了。” 平素真观大师在人前都自称老纳,此刻有求于人,很自觉地便将自己的辈份给降了下来,以晚辈之礼自称小僧,恭恭敬敬地将杜远和卓非凡迎了进来。 杜远乐呵呵地先塞了一颗定心丸给真观大师:“你也别心急着这样,周大档头肯定会有他自己的通盘考虑,虽说少林寺名头大,不过在这场搏弈里只能算是小角色,一般来说,这事牵连不到你身上。” 真观大师呼地喘了一口大气,立时将原本佝偻下来的腰杆挺得比鸡腰还要挺,称呼也换了回来。真观大师抹抹头上的汗说道:“这回可吓死我了,若不是杜侯爷一言点醒梦中人,恐怕老纳心脏病都得吓出来了。” 正在抹汗的真观大师突然僵了一下,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打开房门,对着外头喊道:“慧能,快将慧定叫回来,告诉他那一万两银票千万别送到周大档头的房里去。” 卓非凡正拿着起茶杯喝水,闻言立时将茶水喷了满地:“大师,你……” 杜远也摇头不已:“真观大师,俗话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周剑平当然不至于拿你做替罪羊,但是他若在结案文卷里加上一句‘少林寺防范不严,是陆大人遇刺的主要原因’,恐怕皇上……” 真观大师打了一个冷战,慌忙又冲到了门外:“慧能,快让慧定将银票再送回去。对了,不要送得太多,就送个……”真观大师飞快地在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八千,不,五千两银子就好了。” 杜远与卓非凡相顾无言。 真观大师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二位侯爷,老纳只是个纯正的生意人而已,朝庭中的恩恩怨怨可插手不了,想来二位侯爷的心思也跟我差不多吧。” 杜远赞许地点点头。 真观大师对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在哪里。 在任何一个社会里,一个成功的大商家都没有可能不与政治扯上关系,但钱权交易是个平衡木的把戏,一个不好,便要从平衡木上掉下来。即使不诛,也得发配遣送到蛮荒之地去劳动改造,以观后效。 这种交易,只能在一定时间,一定地点,一定范围之内交易,这就是这种游戏的法则。 真观大师可以和开封府的程光明做交易,但却绝不会和京城来的高官做任何交易,以免得陷入政治的泥淖中。 “真观大师,这桩案子自有东厂的周大档头处置,咱们还是少插手的好。只要偶尔关注一下,小心别牵扯进去就是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把咱们的生意定下来。” 真观大师一听到那笔生意,立时有了劲头,两眼之中陡然暴出了一蓬精光。 “二位侯爷,经过这几天老纳不眠不休地奔波,武当和崆峒两派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参加进来,其它六大门派的掌门也很动心,老纳预计此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们最多在股份的分配上,有一些小小的分岐而已,这些倒都不难解决。星宿海与五毒教的教主得了老纳的信也快马加鞭赶到了少林寺,这两个穷棒子,最近都快穷疯了,只要拿点好处给他们就没有不答应的。所以老纳暂时还没有把具体情况告诉他们,只说有一笔生意要请他们做。依着老纳的意思,给个几百两银子打发打发他们就算了,没必要在他们身上花那么多钱。只是突然在少林寺里发生了这样一起命案,恐怕武林大会是开不了了。这样一来,其它的门派不知还能不能联络上……” 说到这里,真观大师脸上微微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但是这样一桩辉煌的事业,一定能吸引大家的参与,任何人都不能阻挡这项光辉伟大的事业,所以阻挡我们前进的挡路石都必将被我们一脚踢开……” “这个好象是你在武林大会开幕式上的发言稿吧?” “这个……”真观大师有些发窘,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傻笑了一阵:“这段时间背这稿子背得太顺了,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杜远大手一挥,很豪迈地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先将星宿海与五毒教的教主请来。我和他们先谈谈,如果事情能成的话,咱们以后恐怕就得成立跨国商社了。” 真观大师虽然对杜远要见这两人有些很不以为然,但他很聪明地不插一言,直接吩咐慧能将两人请来。 他虽然对杜远和卓非凡现在的处境不太了解,但他却知道,如果要想做成那笔年收益五百万两银子以上的生意的话,就必须和杜远合作。 现在最不希望杜远和卓非凡在这场风波里头翻船的人便是真观大师了,他虽然猜到杜远此时要见星宿海与五毒教的教主另有深意,但他却不想点破。反正,他真观大师与少林寺是置身事外的。但如果非要他插手的话,真观大师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也会帮点小忙。 不多,就一丁点的小忙。 星宿海的老大没有来少林寺,来的是一个长老,名字叫欧阳克,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起码也得有个五六十岁,只是身上的衣服打得补丁太多,如果将他放到大街上去,就是一个十分标准的农民工形象。 五毒教教主蓝罪已的形象跟欧阳克差不多,衣服上打得五颜六色的补丁也不比欧阳克少多少,不过蓝罪已坚持声称这是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问题,与是穷是富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杜远和卓非凡还是从他手指上戴的八个嫣红金饰店出品的镀金铜戒指上,敏锐地发现这家伙其实是一个驴粪蛋子,属于表面光鲜的那一种。 蓝罪已表现得十分的嚣张,对于这桩生意似乎也没有多少兴趣似的,一边抠着鼻屎一边叫嚣:“有话快点说吧,老子每柱香功夫几十万两银子上下,实在没有空和你们扯这些小生意。” 真观大师偷偷地一撇嘴。 这家伙一到少林寺,就整整吃了一锅的白米饭,显然一路上是被饿得惨了。如今吃饱喝足倒拿起架子来,你当少林寺的白食是你这么好吃的么? 杜远听了蓝罪已的话之后,只是满脸微笑满脸遗憾地摇摇头说道:“本来杜某是有一笔生意想与二位商量商量,现在看起来,这笔小生意是入不了蓝教主与欧阳长老的法眼了,二位请吧。” 杜远说完话便低下头滋溜溜地品起茶来,也不再理这两个破落户。 真观大师悄悄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而欧阳克与蓝罪已却急了。这两人也是被中原武林那些赖帐的武林人士给骗得多了,此番做作倒也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杜远预付些款子而已。 此番前来,二人的车旅费还是门派里的弟子凑份子凑出来的,如果交易不成,这两人就得一路打着短工回老家了。 欧阳克当即站了起来,义正严辞地指着蓝罪已的鼻子骂道:“你这混球,凭着什么居然敢在杜侯爷的面前摆这种架子。若不是真观大师照顾着咱们老兄弟,给咱们介绍了笔生意,咱们怎么有幸认识杜侯爷与卓侯爷这样的人物。” 转过脸来,欧阳克低三下四地对杜远陪着笑:“蓝教主的态度只代表着他五毒教的态度,与咱们星宿海是半点干系也没有,杜侯爷若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就是,欧阳克保证咱们星宿海能够比他们五毒教做得更加的好。” 蓝罪己大惊失色。 他其实也不知道此番究竟有什么大生意要做,也不晓得星宿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还以为让他们两家同时出现,是要让他们恶性竞争,压压价钱。所以一见到欧阳克便与他订了攻守同盟,约好两人同时进退。哪知欧阳克居然转了风向,讨好起杜远来。 蓝罪已知道此时在杜远心中的印象已经比不过欧阳克了,连忙大声喊道:“杜侯爷,咱们五毒教可是老字号了,信誉怎么也比星宿海这新进社团要好得多。” 咬了咬牙,蓝罪己大声喊道:“若是杜侯爷肯将这桩生意交与五毒教,蓝某愿意将价钱再降三成!” 欧阳克大急。他只是星宿海的一个长老而已,不象蓝罪己一般,本身在就是当家人,实在没有压价的权利。眼见杜远似乎有所意动,生怕这桩生意泡汤,连忙也喊了起来:“二位侯爷,咱们星宿海可有上千条好汉,若是将这桩生意交给我们,在下愿意买一赠一,无偿帮二位侯爷砍一名仇家的胳膊!” 蓝罪己与欧阳克互相怒目而视,若是换一个地点,两人也许早打起来了。 真观大师心中对杜远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文钱没花,只是动动嘴皮子,便将蓝罪己与欧阳克挑拔得几乎要打架。主动权已尽在手中。这价钱方面,这两人还有还价的余地么? 第一百四十章 跨国黑帮(中) .杜远微微一抬手,蓝罪己和欧阳克同时闭了嘴,恭恭敬敬地站好等待杜远发话。 “二位不必争吵,杜某这笔生意可大得很,恐怕二位一家是吃不下来的,到时候还希望二位能够精诚合作才好。可现在看起来……” 蓝罪已和欧阳克脸色一变,同时挤出了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两人勾肩搭背地好不亲热。 “蓝教主,刚才在下也是一时口快,还请蓝教主多多包涵才是。” “哪里哪里,也怪在下口不择言,得罪了欧阳长老,蓝某实在是对不住朋友啊,欧阳兄不会怪罪在下吧?” 杜远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轻轻摆在桌上:“这是订金,二位请先收好。” 真观大师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心中不禁大为着急。 这五毒教和星宿海平素里走的都是低价竞争路线,要价也都不高,人员素质更是参差不齐,哪需要给他们这么多银两? 蓝罪己与欧阳克的反应却很奇怪。 欧阳克恍如被十七八个响雷一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傻在那里。蓝罪己则颤抖着双手拿起银票,对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杜侯爷,能否将这张银票换成银子再给我们?” 杜远诧异地一挑眉毛。 蓝罪己傻笑了一阵,搓着双手说道:“蓝某倒没有怀疑杜侯爷的意思,只是蓝某从未见过数额如此大的银票,所以……还请杜侯爷帮帮忙。” 真观大师戟指怒喝:“好你个蓝罪己,居然还敢怀疑杜侯爷给你假银票么?你还真以为少了你这张屠户咱们就都得吃带毛猪吗?” 蓝罪己惶恐地摆手求饶:“真观大师、二位侯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的见识浅薄,真是没见地这么大张的银票。若是能换的话,还请通融通融。” 杜远与卓非凡相对宛尔。这蓝罪己从前定是被人骗得惨了,所以哪怕现在居此劣势,居然还一口咬定要换成银子才安心。 还未及杜远说话,欧阳克叹息一声,从蓝罪己手中接过那张银票:“不用换了,这张银票是真的。” “真的?真的是真的?”蓝罪己不敢相信地拉着欧阳克连问了好几声,待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方才满脸兴奋地转过头对杜远陪笑道:“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二位侯爷,真是对不住了。既然二位侯爷肯先付钱,价又订得这么高,五毒教无论赴汤蹈火,均在所不辞。侯爷您就说吧,是要砍武当的清虚真人还是少林的真观大师,小人要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好汉。” 转头撇见真观大师那要杀死人的目光,蓝罪己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干笑了两声:“真观大师还请莫怪,上回咱们砍华山的令狐掌门时,才收了人四百两银子,所以……” “什么!”真观大师惊呼了一声,站了起来:“上回华山的令狐掌门自称跌落山崖,休养了半年才缓过气来,居然是你们干的?华山派势力不小,你就不怕他那独孤九剑么?” “狗屁的独孤九剑!”蓝罪己不屑地撇撇嘴,他见杜远和卓非凡也很有兴趣地听着,加倍地卖弄了起来:“咱们得知令狐掌门的行踪,事先在他下榻的店里埋伏好,又派了个暗娼半夜去勾引他。你们也知道,令狐掌门的老婆可是魔教的圣女,平时他在家被管得服服帖帖的,此番出门,哪有不趁机风流一番?等到他一入港,十几条大汉一拥而入,令狐掌门当时正光着身子趴在那暗娼的身上舒坦,哪里来得及反应,被咱们拿着大木棒子打了个半死。他当时还以为遇到了放鸽子的拆白党,更怕此事被他老婆知道,就又乖乖地交出了二十两银子,只求息事宁人,他哪敢把这么丢脸的事说出来?” 真观大师倒息了一口凉气,他发现如果是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吃个闷亏,于是下定决心下次出差公干时,行踪一定要保密保密再保密,而且绝不再乱采野花。 杜远很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在下乃朝庭命官,又怎会叫你们做这些触犯律法之事。” 蓝罪己和欧阳克一边笑着点头应是,一边在心中腹诽:咱又不是没少帮官家干过这种事,这帮当官的就是这样,一边做婊子,一边还要立牌坊。 杜远看到他们脸上神色,也知道他们不信,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些,只是笑了笑说道:“这事待会就由真观大师与二位详谈吧,这次杜某请二位来,只是想好好地与二位聊聊,结识一下二位好汉,想听一听二位讲讲江湖上的一些典故。” 欧阳克心中一动。 他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后因家境败落不得不沦落江湖。他听出杜远的话中似乎有招揽之意,立刻点头哈腰地接上话茬说道:“其实演义话本上写的东西全不可信,江湖上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的,似我们这般,一个月能吃一回肉就不错了。” 卓非凡有些奇怪:“似你们这般江湖好汉,不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么?没钱的话,盗两家为富不仁的人家就行了,怎么至于混到这种田地?” “哪有这种好事,这都是评书先生编出来骗年轻人的。现在有钱人家哪家不请几个护院的,再说了,便是真的得了手,也会让衙门里的公差下了海捕文书,以后到哪都得躲躲藏藏的。” 蓝罪己也说道:“其实江湖上很多评书都是那些成了名的大侠请人编的,主要是为了宣扬宣扬自己的事迹,若是被哪位不晓事的官员听到,真以为他们是评书里说的那么威武,说不准还有机会混上一官半职的。” “另有一种,便是在江湖上与某人结了仇,却又打不过人家,便使人编了书四处污蔑于他,此种人最是可恶不过。” 欧阳克说得咬牙切齿,杜远心中疑惑,看了真观大师一眼。真观大师会意,附着杜远耳边解释道:“欧阳克也是这种人的受害者,杜侯爷可看过一本名字叫做射雕……的书?”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听着你的名字觉得这么熟悉,你便是白驼山的欧阳克哪!” 欧阳克苦笑道:“也是在下没本事,否则也不会一至于斯。” 杜远小心地问道:“在书中说来,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欧阳克还未回答,便先发出一声千回百转撕心裂肺的长叹声。 原来欧阳克本是西域白驼山庄的少主子,偶尔做些走私的业务,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可有一次到中原进货之时,这欧阳公子却不合迷上了一位黄氏姑娘,于是在她身上撒下了大把的银两,但却总不能一亲芳泽。在欧阳克看来,那黄氏姑娘对他也未必无意,只是他父亲视财如命,每回去见那位黄姑娘,总少不得要花销一笔。但爱情这东西总是能让聪明人变傻,欧阳公子就这么傻呼呼地陷了进去。 到了最后,欧阳公子的货款也花完了,黄氏父女也不见了踪影。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遇到了仙人跳了。 杜远一皱眉头:“欧阳公子便这样就算了?难道也没去把这场子找回来?” “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也是因为在下当初年轻气盛,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欧阳克苦笑着说道。 “在下也是一时不忿,于是便大江南北地托江湖好友寻找她,哪知那黄姑娘骗了一大笔钱之后,便从了良,嫁给了襄阳府的守备郭大人。郭大人见在下在外头败坏了他夫人的名声,便将在下以走私罪抓了起来。那黄老头子更是恶毒,花钱使人写了那本书,说在下是个无恶不作的花花公子。至此江湖上的朋友也都看我不起,在下出狱之后无奈之下,只得投了星宿海。唉,不过好歹也算捡回一条命。若不是在下散尽家财四处打点,恐怕此刻还住在襄阳府的大牢里呢。” 杜远唏嘘良久,安慰道:“欧阳兄弟不必如此伤怀,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要想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欧阳克福至心灵,拜倒在地:“还请二位侯爷收留欧阳克这个江湖沦落人。” 蓝罪己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也同时跪了下来:“还望二位侯爷连蓝某也一起收留了吧。” 江湖中人劳碌一生,往往没有什么好归宿。不是死于寻仇便是在某次比武时嗝屁,实在是一个风险度极高的行当。若是能够投靠上一位有官家背景的强势人物,这样一来等于捧上个铁饭碗,若是主人背景够硬,便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也得巴结讨好。 杜远将手虚虚一伸,示意二人站起来:“二位不必如此多礼,其实二位已是独踞一方的豪杰,此时不过是差一个机会而已。在我的手下,反而耽误了二位的发展。” “狗屁的一方豪杰哦。” 见杜远不肯收留,蓝罪己有些失望地小声嘀咕了起来:“在那穷山恶水之地,有什么发展前途?也只是半死不活地混口饭吃而已。” 杜远哈哈大笑:“看起来,蓝教主还没发现你的优势所在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跨国黑帮(下) .“五毒教和星宿海一南一北,刚好处于大明与西域和南疆的交通要道上,从地理位置而言,其实是个极好的所在。但二位到了现在居然还混得如此之惨,二位可想过为了什么?” “好什么呀?”蓝罪己小声嘟嚷道:“中原的地盘都被各派占光了,咱们只能到国外捞洋落去。大明国不待见咱们,南疆各国也恨咱们,咱们其实是两边受气。还时不时地大明还与南疆各国一起组成联合围剿大军,打咱们一通,这哪发展得起来呀?” “照啊!”杜远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这就是你们的经营思路上出现了错误啊!” “你想哪,你们两个帮派的主要构**员都是在大明的失业人员,风俗习惯跟所在国的百姓格格不入,偏生又管理不严,帮派成员屡屡违法乱纪,哪能不被所在国的君王厌恶?世祖皇帝又是极好面子的人,你们虽把帮派设在国外,却不时地到国内犯罪,而且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好,他哪能对你们这些在国外丢了大明国脸的人手软?” 蓝罪己听得呆了,嘴里喃喃说道:“那、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其实很好办。”杜远微笑着说道:“只要你们稍稍转换一下经营思路,在你们面前就会呈现出一个广阔的天地来。” 蓝罪己眼睛一亮,跪倒在地叩了几个响头,抱着杜远的大腿哀求道:“侯爷定有办法让我五毒教发展壮大,还请侯爷指点一二。若他日真有那么一天,五毒教全体教众绝不会忘记侯爷今日指点之恩。” 杜远满脸都是悲天悯人的慈悲之色,上前将蓝罪己扶起:“罢罢罢,谁叫今日杜某与二位兄台一见投缘呢、便说两句吧。不过至于成与不成,倒没有十足的把握。” 蓝罪己与欧阳克同声答道:“只要侯爷肯指点,我二人便感激不尽了。” “你们这两个帮派,最大的弱点就是凝聚力太低,通常帮内的组**员大部分都是在中原犯了案子后跑到国外去避风头的。而且你们没有共同的理想……” “共同的理想?要这玩艺有什么用?”蓝罪己摸摸后脑勺,不解地问道。 杜远瞪了他一眼:“没用?没有共同的理想,你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你们就永远是提不到台面上来的黑帮,你们就永远找不到优秀的人才来充实自己的帮派!” “可是咱们终究只是一个帮派而已,很难找出什么共同的理想啊?”欧阳克为难地搓起了牙花子。 “这就涉及到了第二个问题了。”杜远奸笑几声:“理想有很多种,当官的想升官是一种,做生意的想发财也是一种,至于一个帮派嘛,就得有一个大家共同的目标,这样一来,才有凝聚力。” 蓝罪己很老实地摇摇头说道:“对不起,在下听不懂杜侯爷的话。” 欧阳克却似明白了一点,试探着问道:“杜侯爷的意思是不是说,其实所谓的共同理想、共同信念,不过是骗人的幌子而已,实际上说到底都是冲着升官发财这四个字去的。” 杜远点点头,他愈来愈欣赏欧阳克了。这小子出身豪富,而且又曾经是一个走私犯,对西域的走私线路了如指掌,有他负责往西域贩卖五石散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只可惜他在星宿海只是一个长老,不知是否做得了主。 “你们其实可以打起一个幌子,无论这个幌子别人信不信,你们都必须打起来。还可以利用这个幌子减少大明朝庭对你们的敌意。例如说可以宣布你们的理想是要将渤泥国并入大明的疆土……” “这怎么可能!”欧阳克一下子跳了起来:“大明周围的几个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国,年年都派人朝拜世祖皇帝。世祖皇帝不会为了这点利益就支持我们颠覆其它国家的。” “藩属国又怎么样?”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克:“这些小国一待我中原强盛之时便纷纷来朝,一待我中原虚弱的时候,就反咬一口。你以为世祖皇帝这么英明神武的人会不知道么?有你们这样的外部势力打着亲大明的旗号,他能不给你们点方便么?这样一来,至少你们再不会碰到大明与其它国家一起出兵围剿你们,甚至在被其它国家的军队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可以躲到大明国境内避避风头。” 蓝罪己倒抽了一口凉气:“可就算是这样,凭着五毒教这点实力,怎么也没办法颠覆一个国家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有了这个幌子,大明国就算顾忌影响,不会全力支持你,也会给予你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对于世祖皇帝来说,在别的国家里面,拥有一个亲大明的势力,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杜远这么一解说,蓝罪己也渐渐有些明白了。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喊两句口号,从侧面表达出对朝庭的忠心。而朝庭对于能够在其它国家安插势力,绝对是乐见其成的。如果大明真想并吞其它国家,最多也是利用他们的人脉和熟悉地理的优势,却绝对不会将如此重大的事务交给他们去办。这样一来,他们这些黑道份子就仿佛有了半官方的身份,只要他们做得不太出格,朝庭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必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想到自己说不准就成了一个吃公家饭的人,蓝罪己不禁混身燥热了起来。 杜远给他们两人下了一个结论:“没有理想的人聚集在一起违法乱纪就叫做黑社会组织,而有理想的人聚集在一起杀人放火就叫做恐怖分子,你们是要做恐怖分子还是要做一个黑帮头目,下面的路你们自己选吧。” 还用得着选么?热血沸腾地蓝罪己与欧阳克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振臂高呼:“我们要做恐怖分子!” 直到这时,卓非凡才明白了杜远的用意。 他这是被世祖皇帝逼得狠了,又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故意弄了两个恐怖组织出来。以皇帝的性子,很难抗拒能够在其它国家安插自己势力的诱惑。而一旦收拢了五毒教和星宿海,支持恐怖组织这黑锅便不得不背在头上了。这可是要被写在史书上遗臭千年的。 卓非凡一想到世祖皇帝捏着鼻子下令支持两个外国恐怖组织的行动,就忍不住想笑。 欧阳克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杜侯爷,您说的前景虽然好,但无论星宿海还是五毒教,都是一个小帮派,在下怕世祖皇帝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对啊,所以你们就必须尽快地发展壮大自己。”杜远笑眯眯地又下了一个套子:“要壮大自己的最好办法,便要要有钱。有了钱,要人有人,要兵器有兵器。” 蓝罪己再傻,现在也知道杜远其实是一步一步地把他们往套子里头引,但他仍是心甘情愿地往里头钻了进去。 要做人上人,便得先吃苦中苦。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想成功,必然得冒点风险。 果然杜远接着说道:“杜某有些货物,想通过五毒教和星宿海的地盘出手。每箱货物,咱们付给一百两银子的保险费,当然喽,安全问题则由二位负责。据杜某所知,五毒教和星宿海在中原来说虽然算不得大帮大派,但在你们各自的地盘上,也是有一定的威望和实力的。刚才那一千两银子,便是给你们买点武器,增强一下自己的实力。若是咱们的货物出了什么问题的话……” 欧阳克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不知二位侯爷能否说说是什么货物?” 杜远轻描淡写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物事,不过是一些五石散而已,就是数量多了些。” 欧阳克和蓝罪己脑中一阵眩晕,连忙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当场坐在地上。 贩卖五石散可是暴利,而且听杜远的口气,数量还不小,这不由得让他们又动起了心思来。 欧阳克讪讪地说道:“二位侯爷,这笔生意能否让咱们星宿海也参上一股?” 蓝罪己也赶忙拉着杜远说道:“杜侯爷,你可别忘了咱们五毒教,在下也不贪心,只要小小的一股便成了。” 真观大师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眼睛还不住地打量着欧阳克与蓝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二位有钱参与这笔生意来吗?” 蓝罪己与欧阳克同时老脸一红,羞愧地垂下头来。他们其实早该想到,有少林掌门和两位侯爷一起参股的生意,哪能小得了。以他们两派的财力,连给五石散买包装纸恐怕都不够吧。 见二人困窘,杜远安慰道:“二位不必如此丧气,虽然现下二位没钱,但一年之后或许就可以有钱做个零售商了。据杜某估算,光是保险费一年起码就有个两三万两银子,而且杜某还将无偿赚送一批军械,供二位发展势力所用。不过,你们还得答应一个条件。” 一听一年进帐如此之多,蓝罪己一下子跳了起来:“莫说一个条件,便是一千个一万个在下了答应了。” “其实条件很简单,既不需要你们赴汤,也不需要你们蹈火。咱们不过是派几个人到二位的帮派里头负责联络秦西的洋人买家,而且咱们卖出的五石散是以五毒教和星宿海的名义卖出,这个黑锅,二位必须得为咱们担下来。” 蓝罪己与欧阳克对看一眼,心中同时明白过来: 大明对贩卖五石散打击甚严,杜远不敢将五石散在大明境内售卖,便想从秦西洋人手上赚钱。而且以五毒教和星宿海的名义贩卖,从表面上看起来,这制造五石散的源头也在国外,大明朝庭也没有插手的理由。 明知自己得的是小头,但杜远开出来的条件这么好,而且拉上了这条线,以后要跟朝庭里的人打交道也容易些,帮派转型更是不在话下,所以蓝罪己与欧阳克同声应道:“全如杜侯爷所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外的凶手 .不知不觉,已经聊了整整一个晚上,东方已经渐渐泛白,杜远和卓非凡瞪着通红的双眼不停地与蓝罪己等三人商讨贩卖五石散与帮派转型的具体步骤,身体上的疲倦却因精神上的兴奋而被暂时掩盖了。 在一直被动地防守的时候,能有机会给世祖皇帝上上眼药,吃吃苍蝇。这让他们两人都感觉非常的兴奋。 蓝罪己的脑子虽然愚笨了一些,但胜在与官府斗争的经验丰富,无论是行贿还是威逼都能来上几手;欧阳克聪明得很,更是一点就透,还能时不时地来个举一反三。杜远和卓非凡教给他们的毒招,他们改了改居然更加阴毒得多。而且两人在老巢的势力虽然不大,但总是个地头蛇,对哪里有检查站,哪里有小路都一清二楚,很快就将走私线路安排妥当。 这令得杜远和卓非凡非常的有成就感,毕竟世界上第一个恐怖分子不是谁都能教出来的。 唯一让杜远不大放心的就是,欧阳克在星宿海只是一个长老,未必能做得了星宿海的主。知道了杜远的这个担心之后,欧阳克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事。 原来星宿海的现任宗主虚竹正是欧阳克的嫡亲娘舅。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而且虚竹年纪渐长,他本身又无子嗣,正准备择日将位子让与欧阳克。所以帮派转型之事,欧阳克还是可以说得算的。 杜远这下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突然他象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拍拍脑门沉吟着说道:“虚竹?这个名字怎么这般耳熟?” 欧阳克干干地笑了一下,脸上似乎也红了一红,低声说道:“这星宿海本是丁春秋的地盘,后来为我娘舅抢来,但这名不正则言不顺,底下的人都不甚服他。所以在下便建议娘舅找了个枪手,写了一本书名字叫做天龙……” 杜远恍然大悟,笑出了声来。随即又饶有兴趣地问道:“那本书我也看过,写得很是不错。上边说你娘舅的父亲是少林寺方丈,还娶了个西夏的公主,这是真的么?” 欧阳克转头看看真观大师的臭脸,但笑不答。 看他这副表情,真观大师心中不免也疑惑了起来:莫不是他娘舅真是老纳哪次不小心…… 随即真观大师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欧阳克年纪这么大,他娘舅的年纪自然更大,便算他娘舅真与少林寺有些牵扯,那也是上代方丈的事,与真观大师自然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边欧阳克经不住杜远的追问,也将底子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原来虚竹的老爹还真是个受不得寺庙清苦,偷偷下山还俗的野和尚,但那间庙的名字叫做大林寺,与少林寺一点关系也没有。至于虚竹的老婆,倒也真是皇宫里头出来的。但她却绝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个负责倒夜香的老嬷嬷。 杜远哦了一声,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意淫哪。” 卓非凡也问道:“那本书倒确实写得不错,只是虚竹的运气虽好,但所占的篇幅却不多。” 欧阳克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不是么!我娘舅存款不多,一人实在付不出这么多稿酬给那金姓书生,便与姓段的和姓萧的三人一起请了他来。本来说好一人二十万字篇幅,哪知那两个小子居然在暗地里偷偷又塞了钱,是以我娘舅也成了三个主角中篇幅最少的一个。好在在下得了消息,提了两把菜刀与那金姓书生说理,这才逼得他将姓萧的给写死,又逼得他将那姓段的安排成近亲结婚,总算出了我一口恶气。”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打了一个寒颤,都觉得这个欧阳克出手也着实阴毒了点。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慧能在外大声禀报:“二位侯爷,周大档头有要事请二位侯爷移步相商。” 杜远与卓非凡对视一眼,心中都觉惊讶。 他们本以为周剑平还需装模作样地搜捕个几天,才会将西蜀的探子抓回来当作凶手交差。哪知他居然连这几天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难道皇帝老子真要将自己逼得那么紧么? 杜远忍着气粗声粗声地应道:“你去回禀周大档头,就说咱们还未睡醒,让他过了中午再来叫咱们。” 慧能还未答应,周剑平爽朗地声音已在屋外响了起来:“周某自知惹人讨厌,但二位侯爷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周某此次确有要事相商,而且此事与二位侯爷亦有些许沾连,故此才不得不冒昧来访。” 不待里面人答应,周剑平自行推门而入,谦恭地低下头:“二位侯爷,请!” 跟我玩江湖上这套把戏!杜远心中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打起了官腔:“周大人,你这就不对了吧。本侯正在处理一些私事,你就这样私自闯了进来,你究竟还有没有将本侯爷放在眼里!” 周剑平立即将腰躬得更低,面上神色也更加的谦恭,连连道歉:“下官冲撞了二位侯爷,还请二位侯爷见谅。只是案情已有了重大的进展,下官还想请二位侯爷替下官拿个主意。” 杜远眯起了眼睛,心中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他本是个徒担了虚名的侯爷,而周剑平位置不高但权利却不小,即使在南京城里也是个人见人怕的人物,他又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 杜远特地转头对欧阳克说道:“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其它的事,你便与真观大师商量着办。待我过些天缓过劲,咱们再一块儿参详参详。” 果然他一说完话,周剑平的脸上便流露出了些微不屑的神色,不过立刻就消逝了。 杜远心中愈加肯定周剑平心中肯定自以为是胜卷在握,才会有这样的表情流露出来。再转过头去看卓非凡时,发现他眼中也藏着一丝焦虑。 杜无与卓非凡都是沉得住气的人,随着周剑平一直走出了老远,见四下已经无人的时候,才开口问道:“周大档头适才说案情已经有了进展,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周剑平四下望望,这才说道:“回二位侯爷的话,下官得了二位侯爷的提点,便使人加倍注意在我们掌控中的那几个西蜀探子的活动,果然发现有不妥之处。于是下官便带着人果断连夜出击,也是托着二位侯爷的洪福,居然将西蜀布置在登封县的探子全都一网打尽。” 周剑平字字句句里都将杜远与卓非凡扣在里面,杜远心中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可待将首脑人物抓获之后,下官这才发现,原来这首脑人物居然还与二位侯爷有些关系。是以在下不敢自专,特请二位侯爷前来处理。” 杜远心中一惊,连忙问道:“那首脑人物究竟是何人?” 周剑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慢慢说道:“其实二位侯爷与她交情也不是很深,只不过正气山庄中有一个人跟她却是交情不浅。” 杜远眼角一阵跳动,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可是首饰店的嫣红老板?” “正是此人。” 杜远再不理会周剑平,板着脸转身吩咐卓非凡:“你马上回去一趟,将吴宇林叫来。” 卓非凡点头答应一声,飞奔而去。杜远这才转过头来,看了周剑平一眼,脸上浮起了含意不明的笑容:“周大档头不愧为东厂第一好手,从案发至今,不到二十四个时辰,周大档头居然便将此案破了。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周剑平似听不出杜远话里的讽刺意味,微笑着答道:“也是下官的运气好,恰巧登封县有几个西蜀的探子早已被我们东厂监控住了。再加上有了二位侯爷的提点,咱们顺藤摸瓜,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能够抓住凶手,替陆大人报了大仇。” “这么说来,这嫣红老板也是周大档头早就盯住了的人之一吧?”杜远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 “正是如此。”周剑平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下官本来想建议陆大人提醒一下二位侯爷,但陆大人认为证据尚不确凿,恐怕冤枉了好人,又怕影响了二位侯爷与下属之间的关系。所以暂时令我等瞒了下来,只是暗暗地里调查、跟踪。若有给侯爷带来不便之处,还请侯爷原谅。” “其实调查敌国探子,本就是你们东厂的份内事,若人人都需知会,这秘密也早就泄露了。” 周剑平滑不留手,一推六二五,将责任都推到了死人的身上,杜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干笑了两声,摆摆手示意不介怀。其实暗地里却咬紧了腮帮子。 “怎么样?那嫣红认罪了么?” “回侯爷的话,嫣红已经认罪。其实就算她不认罪也没有用,她乃是与十余名潜伏在登封县的西蜀探子一同被捕,何况从她的店里也搜出不少的秘密文件来。所以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不由得她不认罪。” 杜远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你们可否动刑?” “此案关系重大,为免得冤枉好人,下官尚不敢用刑。” 杜远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他害怕若是待会吴宇林到时,见到嫣红满身伤痕,会不管不顾地与周剑平正面对上,或者是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便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杜远大有深意地瞄了周剑平一眼:“周大档头行事果断,处事周全,杜某佩服之至。” 周剑平一本正经地答道:“谢杜侯爷的夸奖。”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仇人?恋人? .即使身处大牢之中,嫣红仍是一样的不急不徐,风情万种.见到杜远与周剑平同时出现,她犹带着笑容慢慢地站起身子,彬彬有礼地道了一个万福. “嫣红见过杜侯爷,周大档头.” 虽然明知周剑平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动手脚,但杜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是西蜀的探子么?” 嫣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凄美的笑容:“认识这么久了,似乎还没对杜侯爷介绍过小女子的姓氏。其实小女子复姓完颜,单名一个‘红’字。” 杜远默然半晌,一个问题在他心里绕了好几遍,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吴宇林知道你的身份吗?” 完颜红慢慢地摇了摇头:“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是被我利用来接近和探查二位侯爷的工具,他对我的身份完全的不了解。” 周剑平脸上的笑容愈加得意起来。 杜远也知道,完颜红是他们用来逼迫自己与西蜀敌对的重要工具,自然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制造一起冤案来触怒自己。但他还是很不希望完颜红真的是一个间谍,他不难想象吴宇林知道真相之后的表现,他为吴宇林而感到难过起来。 杜远忍不住斥责道:“吴宇林为了你到现在都未曾结婚,可你却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利用他,你一直在伤害一个深爱你的人,你不觉得羞愧么?” 嫣红脸上的笑容这在一刻变得苦涩,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四个字:“各为其主。” 杜远闭上眼难过地摇了摇头。 对于汉人来说,他们推翻前金王朝,重复汉家河山,将鞑子赶到西蜀一隅之地困住,自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对于金人来说,他们失去了祖国,被赶出了家园,却不能不由得他们不愤恨。 有的时候,一方的正义却是另一方的邪恶,道理是根本讲不通的。 杜远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为何要杀死陆雨轩?” “我们一开始根本没有想杀死陆雨轩的想法。我们只是想从他那儿取得一件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杜远追问道。 完颜红咬了咬下唇,看了杜远一眼:“我们收到消息,陆雨轩与你正在策划一起争对我国的大阴谋,所以我便带人偷偷潜入他的房间里面,想趁他不在时,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不想陆雨轩却提前回来,发现了我们。好在他似乎喝醉了酒,连站都站不稳了,于是——” “于是你便一剑杀了他?”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完颜红神色十分地激动:“你可知这个刽子手杀了我们多少同志?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机会,我又怎能不将他除掉?” 杜远的眉毛不为人察觉地轻轻皱了一下,又迅速地化出了一脸笑容,转头对周剑平问道:“杜某一直以为陆大人是一个很有自控能力的人,怎么这么巧,居然在敌人来袭时居然正好喝醉了?” 周剑平眼里波光一闪:“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完不成任务心情不好,或许是因为兄弟相见而感到高兴,所以多喝了两杯。人生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巧合,只可惜陆大人一世英明,却死在了这个地方。” 杜远仔细打量了周剑平半天,周剑平的脸上却平静的一点波动都没有,杜远哈哈大笑了起来:“巧合?这桩案子里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吧。先是完颜红得到一份半真半假的情报,接着陆雨轩又留宿于少林寺中,而少林寺的巡夜武僧又凑巧当夜凑在一起赌博,以至于陆雨轩的身边连一个帮手都没有。而更为凑巧的是,居然当天晚上陆雨轩还喝醉了。以至于让一个武功不怎么样的人都轻易杀了他。” 周剑平嘴角略略跷了一跷:“或许,这就叫做天意如此吧。据下官的观察,陆大人平时甚少饮酒,可那一日偏偏却饮酒过量。而且陆大人平时身旁也有数名厂卫里的好手随侍左右,但在那一日,却都被陆大人以正在处理机密公务的理由给打发走了。他甚至还要求我们不得随意进出他的房间,否则的话,陆大人的尸体也不会到了那么迟才被发现。这还真是太多的巧合了啊。” “一次巧合,那也许有可能是意外,但这么多的巧合居然连在一起,大档头不觉得可疑么?” 周剑平只是笑了一下,对杜远说道:“下官的任务只是侦破这桩命案,至于其它的事,下官并未得到处置的授权。” 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这件案子到此为止,若是他再查探下去,便要越过自己的本份了。 杜远只能苦笑。想不到他和卓非凡在皇帝老子的眼里居然那么重要,居然牺牲陆雨轩也要将他们俩引入圈套。 周剑平亦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对这一切都看出了七八分来。此时见杜远心情不好,忍不住安慰道:“杜侯爷,咱们都是大明的人,只要身在大明国境,便得听从皇帝陛下的话。而且皇帝陛下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他也会给出令人很满意的报酬——” 杜远接着说道:“然后,在他不需要你的时候,再让他把你轻易地抛弃掉是么?” 周剑平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亦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尊重皇帝的人。 幸好他的尴尬没维持多久,吴宇林和卓非凡便从门外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厂卫,显然是被心急如焚的吴宇林打成了这样。 周剑平看也不看厂卫们委屈地眼神,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几个厂卫张了张嘴,却还是不得不低着头退了下去。一待出了房门,几个厂卫便逼不及待地骂了起来:“他娘的,老子下次再也不做配角了。连名字也没出现,被人打了还是白挨打。” 吴宇林却忽视了周剑平的好意,一进门便扑到了嫣红身前,先是好好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受刑,这才长喘了一口气。 随即他又愤怒了起来,对嫣红说道:“小红,这帮家伙居然敢冤枉你,还把你抓了起来,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且忍耐一会,我这就为你去讨一个公道回来。” 敢一转过头,吴宇林的手臂就被嫣红紧紧地抓住。 吴宇林全身颤了一颤,缓缓地转回头来,眼里居然竟流露出一丝哀求的神色:“嫣红,你是被冤枉的是不是?他们一定是用什么卑鄙的方法来威胁你,逼着你承认你是西蜀的探子是吗?你放心,你更不要害怕,无论怎么样的威胁,我都会为你去扛下来。” 吴宇林的声音轻轻颤抖着,在他的注视下,完颜红慢慢地移开了目光,低下头轻声说道:“他们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西蜀的探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吴宇林两眼通红地狂叫了起来:“一定是他们用什么威胁你,你才被迫承认的。我这就去找他们算帐去。” 完颜红的脸慢慢地冷了下来,看着她逐渐变得陌生的脸,吴宇林的心也慢慢地变得冷了下去。 “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我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我记得,那时候你是汉王佟友谅的文笔吏。从你的身上,我得到了许多佟友谅的军事秘密。最后,又是我将这些秘密交给了朱元章的手下。因为当时,佟友谅的势力比朱元章要大得多,而我们的军力却不足,只好希望你们可以打一个两败俱伤,再由我军慢慢地收拾残局。” 吴宇林身子一晃,几乎差点跌倒在地,眼中一片迷茫。 但完颜红依然在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说道:“可惜的是,我们想不到朱元章居然比佟友谅还要阴险狡猾得多,最后居然是他取得了天下。早知如此,咱们当初便应该将他的军事秘密交到佟友谅的手中才是。” 吴宇林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完颜红微微笑了一笑,但不知为何,杜远却觉得她笑容下面凄楚更甚。 “这次本来我的目标是范国通,通过他,与程光明连上线,然后挑高房价,引起百姓对大明朝庭的不满,趁机从中取利。可是你这个时候,却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本想不再与你来往,断绝你的痴心。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见到名震天下的正气山庄二位庄主。于是我便假作对你有意,重新与你开始了交往,以便趁机查探他们两人的底细,为日后拉拢他们做准备。” 吴宇林不停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事实,但完颜红一字一句说得那么肯定,却又不由得他不相信。而且吴宇林回忆起他们在一块的点点滴滴,对平时不放在心上的完颜红的一些特异表现,也有了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完颜红似乎犹嫌吴宇林受到的压力不够,接着说道:“可以这么说,佟友谅的大汉王朝便是间接毁在我的手上,你的那些战友、你的那些同僚,亦是间接死在了我的手上。我这样一个一手摧毁了你的事业,双手沾满你朋友鲜血的女人——” 完颜红最后绽放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轻启朱唇问道:“——你还爱吗?” 吴宇林突然大叫了一声,转头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外跑去。甚至在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拌了一跤。但他却似没有丝毫痛感似的,飞快地爬起身,又接着飞奔而去。 周剑平突然感慨了一声:“哪怕是再英雄的人物,都逃不过情之一物啊。” 装腔作势地感叹完,周剑平用探寻的目光看住了杜远: 你是救?还是不救? 杜远悄悄地握紧了拳头,一转头,正看见卓非凡焦虑的目光: 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完颜红利用吴宇林,一手倾覆了佟氏王朝,他们之间虽然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爱情,但要吴宇林眼睁睁地看着恋人被当作奸细处死,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但要从周剑平手中救出完颜红,誓必要遵从皇帝老子的命令与太乙国师敌对,这么大的代价值得他付出么?即使救出完颜红,她和吴宇林也不可能放下这么多的恩恩怨怨重新走到一起,救出来又有何用? 杜远看看卓非凡,又看看周剑平,心里算计了无数个可能性。 最终,杜远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易达成 登封县的秋日,景‘色’很美。沉重的果实挂在枝头,引起人们采摘他的‘欲’望;黄‘色’的稻子低下沉甸甸的头颅,迎接着农民的收割;几个年少英俊的佳公子,携着‘女’眷、骑着高头大马,欢快地作英雄指点江山状,以求搏得佳人一笑。秋高气爽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好。 但杜远望着窗外的浓浓秋‘色’,心中却沉甸甸的,并无一点欢愉之情。 卓非凡轻轻地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来。看到杜远这副模样,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杜远头也不回地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卓非凡走到他身边,沉声回答道:“办好了。周剑平的目的只是为了‘逼’着我们听从皇帝的吩咐,在这件事情上倒没做太多的留难。完颜红已经被释放,我安排她与吴宇林见了一面。” 沉默了很久之后,杜远与卓非凡同时叹了一口气。 他们俩都知道,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吴宇林和完颜红再也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性’。就算他们两人现在能够勉强自己放下恩怨,但不信任的种子已经在吴宇林的心中埋下,昔日的血债亦必然时时缠绕在他们心中,如果勉强在一起,爆发出来的伤害也必然更大。 卓非凡苦笑了一声,说道:“至少我们应该值得骄傲,因为皇帝老子居然肯用陆雨轩的死亡来换取我们的手。” 杜远面容上浮过一丝冷漠的笑容,冷冷地说道:“这更说明了太乙国师的可怕之处。能令得皇帝老子放弃最得力的助手来换取我们出手试探他的生死。而且——” 杜远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卓非凡一声长叹给打断了。 这些事情卓非凡又如何不知?他说以上那番话也不过是想开解一下杜远而已,哪知反而被杜远一番话勾起了心中愁肠。 杜远突然笑了,脸上的坚冰顿时融解。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卓非凡,满脸都是‘淫’‘荡’的笑容:“你说,吴宇林与完颜红最后一次见面,会不会突然天雷勾动地火,然后两个人在疯狂地zuo爱之后,各自穿起衣衫,从前两人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卓非凡的嘴里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不得不弯下了腰。好不容易,卓非凡才恢复了过来,对着杜远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怎么这么下流?一场生离死别的苦情戏居然都能让你产生这样的联想,你当你是在tv拍的国产电视剧么?” 手指头抚‘摸’着光滑的下巴,杜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两人从此天各一方,所有苦恋化作了爱恨难分的回忆,这种时候,给彼此一个最美好的回忆,这很正常啊。” “拜托,这可是在封建社会里头,你当他们俩是二十一世纪里那些把上‘床’zuo爱当作一起吃饭一样简单的男男‘女’‘女’吗?”卓非凡毫不客气的给这位亵渎了他心目中神圣爱情的吸血鬼狠狠的一个爆栗。 杜远‘摸’着头上的大包,委屈地小声说道:“《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和张生不也是古代人吗?他们不照样未婚先上‘床’?” 就在卓非凡忍不住再给杜远头上狠狠地来一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周剑平谦恭的声音:“下官给二位侯爷请安了。” 没有周剑平意料中的冷落,也没有他预想里的冷嘲热讽,杜远飞快地打开房‘门’,热情地将周剑平迎了进来,甚至还给他亲手端来一杯茶。 这让周剑平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甚至他怀疑计划里出现了那些漏‘洞’让这位惊才绝‘艳’的侯爷发现,使得他拥有了反败为胜的把握。 于是周剑平的屁股开始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起来,简直是要坐不住了。杜远却象完全没有发现周剑平不住变幻的神‘色’,只是加倍热情地招呼着他。 终于,周剑平撑不住了。他苦笑着对杜远说道:“杜侯爷,您有什么话请吩咐吧。若是您还这样子热情,下官可担当不起。” 杜远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周剑平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还是周大档头痛快,杜某确实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还望周大档头不要拒绝。” 周剑平苦笑道:“下官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当然没有!”杜远理所当然地答道:“何况杜某要周大档头所做的事十分简单,只是要你控制住国立票号,令得他们不再向范国通和他那帮炒卖房产的商人提供借贷,如果能令他们催一催旧帐便再好不过了。我想,东厂对于这些富得流油的国立票号掌柜,不会手上一点把柄都没有吧,这件事应该是易如反掌的对吧。” 周剑平微微一愣,他搞不明白杜远为何要出手对付那些炒卖房地产的商人。便试探地问道:“杜侯爷,那些商人若是得罪了你,下官找个由头将他们抓起来就是了。何必——” 杜远摇摇手指头,说道:“不不不,仗势欺人可不是我的爱好。而且这样一来,他们手中的楼盘也会落到别人的手上,百姓们依旧住不起房子。我要用商业手段将他们击倒,国立票号见还贷无望,便会收回他们手中的楼盘,低价出售以求收回成本。” 周剑平呆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骄傲地对杜远说道:“杜侯爷一片赤心为了百姓,下官佩服。只是皇上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事实,所以即将启动廉租屋与解困房计划。百姓住房难的问题即将迎刃而解,倒不用侯爷费心了。” 杜远含笑看着周剑平不说话,那眼神就象在看一只傻傻的猴子一样。看得周剑平先是坐立不安,然后便有些恼羞成怒了。 “难道杜侯爷觉得我这话说错了吗?” 杜远含笑摇了摇头:“其实整治这帮黑心肝的炒房团其实容易得很,而杜某的计划也很简单。便是用十万两银子买几块地皮,或者盘下几块楼盘,用低一半的价钱向百姓们出售。而百姓必然踊跃购买。而在迅速收回了一半本金之后,再开始在地皮上盖几栋房子,再以成本价出售。这样过不了几轮,那些‘奸’商便要撑不住了。” 周剑平脸红脖子粗地应道:“这还不是和皇上的解困房计划一模一样,有什么可稀奇的。” “的确不稀奇。”杜远很老实地承认道:“但是由政fu出手建的解困房却永远也解决不了房价虚高的问题。” 卓非凡见周剑平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着解释道:“政fu为了不过分的冲击楼市,引得经济崩盘,必然不敢造太多的解困房。这样一来,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便是造起了解困房,其中也有许多猫腻,比方说那些房产商可以与官府勾结,事先将解困房大部分买下,以获取更高额的利润。” 周剑平将嘴张得老大。他在东厂虽然算得上是一名好手,但终究不通经济,对于其中的猫腻自然一无所知。 他徒劳无力地反击道:“皇上早有谋划,解困房只能允许真正困难的百姓购买,那些房产商人怎能就这样容易地买到手?” 对于他的这个白痴问题,杜远和卓非凡相互做个鬼脸,连回答也懒得回答他。杜远只是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官’字。 周剑平盯着那个‘官’字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时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下官明白了。” 杜远亲切地拍拍周剑平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在意:“你也莫心灰,其实这个问题,便是皇上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够彻底解决掉。那些房地产商人既身家豪富,而且近些年来凭着金钱开道,连结起了一张不小的关系网。无论是朝庭中还是在士林里,都有他们的人。前些天不是还有一些大儒在邸报上写文章,说楼价高昂有助于国家经济的发展么?” “那岂不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吗?” “怎么没有?我就能治他们!”杜远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论钱,我不比他们少多少。论势,我好歹也是一个侯爷,就算是他们身后的关系网再硬,我也不怕。论舆论造势,我又比他们‘精’通得多,而且我正气山庄里头也养着不少一流的笔杆子,不怕跟他们养的那帮无耻文人打笔仗。我怎么就整治不了他们。” 周剑平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无力地说道:“看来也唯有侯爷才有能力整治整治他们了。有钱的,怕惹不起他们身后的关系网。有势的,却又没钱没能力与他们在商场上一争胜负,而且还得担心他们养的官员、文人从背后放来的冷箭。有钱又有势的,早跟他们同流合污,一块赚起了昧心钱,哪有闲心管老百姓的死活。” 杜远‘挺’了‘挺’‘胸’膛,作出救世主的模样,张狂地说道:“所以这世上也唯有像我这样的人,才可以平抑住房价。靠朝庭?那是屁用也没有的。” 虽然杜远的话说得张狂,但周剑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朝庭也绝对不会冒着经济崩溃的危险真个用非常大的动作来整顿房市。而且中间还有一帮龌龊官员上下其手地捞好处,朝庭的政策就是再优惠,落在老百姓手中的时候也已经变成了‘毛’‘毛’雨。 杜远又接着说道:“我会令吴宇林全权负责此事,还请大档头能够与开封府的东厂驻点吩咐一声,最好还能从京里调动可靠人手坐镇开封府。这样一来,胜算才大些。” 周剑平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杜远是担心吴宇林失恋之后消沉下去,所以故意找些事情‘交’由他做,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当初吴宇林跟范国通结得仇可不小,现在有了机会,一定会全力报复,以消他心中块磊。吴宇林既出了一口恶气,就算他对完颜红仍不会忘记,但至少可以释放一下他的压抑的心情。 周剑平想通了此点,衷心地对杜远说道:“吴宇林能在二位侯爷手下做事,真是他三生有幸了。左右此事也是利国利民之举,下官在此答应二位侯爷,此事下官定然全力相助,誓要将这帮地产商人‘逼’得走投无路才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交易改变 周剑平突然口风一转,说道:“既然答应了二位侯爷的事情,下官一定会办得到。但二位侯爷答应了下官的事情,不知是否——” 一提到这个,杜远与卓非凡脸上的微笑立即荡然无存。周剑平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十分的惹人讨厌,所以对两人一脸的冷意视若未见,心中也做好了接受一番被冷言冷语洗礼一遍的打算。 幸好杜远只是冷冷地盯了他半天,却没有什么要找他麻烦的样子,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们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也会做到,否则还不知道你和你背后的皇帝老子还要搞出什么鬼名堂呢。” 周剑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感觉轻松了起来。他脸上的欢喜之色再也隐藏不住,站起来说道:“二位侯爷千金一诺,下官这番问话倒是多此一举了。这样吧,还请二位侯爷尽快地收拾一下行李,把一些未尽的事情交待完,三天之后,咱们便动身如何?” 杜远冷冷地上下打量着周剑平,却一句话也不吭。 那阴冷的目光看得周剑平又开始浑身不舒服起来,陪着笑问道:“杜侯爷觉得时间太紧么?这样吧——” 周剑平咬了咬牙,下狠心说道:“若是二位侯爷事务繁忙,下官再多等一天也无妨。” 杜远又看了他半天,冷哼了一声:“你也要和咱们一块去西蜀?” “自然是要一同前去的。”周剑平答道。 “但以陆大人如此敏感的身份,若是在西蜀暴露了,岂会不引起一场两国间的战事么?到时候,皇帝老子想与绑架事件撇清关系也半不到吧。” 听了杜远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周剑平浑身剧震,好一会他才苦笑着从脸上撕下了薄薄的一层面具,露出那张清瘦苍白的脸来。 “杜侯爷好眼力。陆某这张面具用了十余年,从无一人可以看得出破绽,想不到杜侯爷没见几次,便将陆某认了出来。” 卓非凡也被陆雨轩的突然死而复生惊得目瞪口呆,显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所以陆雨轩并不以为他也猜中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杜远突然又笑了,从陆雨轩手中接过面具把弄了起来:“面具本身其实做得极其精巧,一点破绽也没有。而你又以药水改变了肤色,而且还故意将自己装作另外一个人,最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还确实存在着。单从外表上看,我也被你给骗过了。” “那你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杜远竖起了一根手指:“首先,你死的地方非常的不对劲。少林寺的方丈真观大师好歹也是你的亲兄弟,你若是要真的以死逼迫我出手,也不会选择死在那个地方,以免给真观大师带来麻烦。” 陆雨轩赞同地点点头:“不错,这点倒是陆某的疏漏。本想在少林寺中,引开几个巡夜的武僧,可以给予完颜红更大的方便潜入,也能使得这起案子更象一起阴谋。想不到却弄巧成拙了。” “第二,我实在想不通皇帝老子为什么会以放弃你,来换取我和小卓的出手。我可不认为在他眼中,我们两人的价值比你还高。”杜远笑嘻嘻地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就算我们俩的能力再强,好只不过是一次性用品而已,哪有你这样忠心懂事的帮手来得重要呢?” 陆雨轩又点了点头:“这个破绽我也想到了,可是苍促之间,我也不能随意地杀掉一个朝庭官员嫁祸到完颜红的身上,只有牺牲掉我的替身了。而且我只有让完颜红亲手犯下杀人大案,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拘捕她。” “第三,你的那个周剑平的身份也很可疑。周剑平虽然是东厂的大档头,但却一向神出鬼没,连他的同僚也不清楚他的家到底在哪里。虽然我知道有些人真的是很神秘的,但我不相信,在我正气山庄如此精密的情报网下,连一个人的家庭住址搞不到。而且他也没有理由隐瞒这个。”杜远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陆雨轩这回也有点惊讶了。 他想了半天,摇摇头说道:“我本以为我创造出了周剑平这个身份,是生平一件得意的杰作,但却没有想到其中的破绽。我的那个替身与我容貌近似,我又在他身上将我的身上诸如伤痕一类的身体特征一一刻上去,然后我又特别在你们面前露出那道伤疤。我本以为这样一来,你们应该看不出什么来的。毕竟就算他长得不是与我完全一模一样,可人死之后,容貌跟活着的人也有些微不同。哪知还是瞒不过杜侯爷。” 杜远老老实实地承认:“其实我也没看出来,只是到了后来,我见周剑平行动如此迅速,而且对你的任务似乎也知根知底,我才起了疑心。我想世祖皇帝对他当年如此丢人的事,一定也不愿意让太多的人知道。这种事应该由你这个当年的知情人一手负责,其他人只是听从你的命令行事,却不可能知道得似周剑平那么多。” 陆雨轩忽然严肃了起来,将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了腰间的刀把上。他对杜远厉声问道:“杜侯爷神机妙算,陆某十分的佩服。既然二位侯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下一步有何打算?” 杜远却没有给他动武的借口,只是耸了耸肩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倒是卓非凡厚道了一点,不忍心看到陆雨轩这样保持警戒的样子维持得太久,苦笑着说道:“还能怎么办?完颜红虽然没有杀了你,但是却也实实在在地杀了人。而且她怎么说也是西蜀的探子,你们若要对付她,借口是大把大把的。再说了,就算这次失败了,你会就此甘心放手么?” “不会。”陆雨轩简短地答道。 “那不就结了,咱们可没有精力应付你们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若是再任你这样玩下去,迟早会触及我们的底线,到时候撕破了脸,咱们只能够两败俱伤了。” 杜远说的一点也不假,这是他在心里反复斗争了许多才得出的结论。 当双方都握有毁灭世界的原子弹的时候,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考虑以妥协来换取共同生存。但陆雨轩却是个狂热的追星族,在他那不同于正常人思维方式的脑子里,说不准还真存着即使同归于尽也要使得杜、卓二人引出太乙国师让他见上一面的念头。 当两辆车以高速迎面对撞的时候,若是对面那辆车上做的是一个正常人的话,杜远是绝对不会首先踏下刹车,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胆怯。但当对面车上做的是一个疯子的时候,杜远却不得不放弃与那疯子一般见识。毕竟与疯子同归于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陆雨轩一直紧崩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下来,脸上又回复了他平常儒雅的样子,轻松地将身子靠回了椅背上。 杜远吃了他这么大一个亏,此时最见不得他轻松惬意的模样,冷冷地又说道:“若是我们俩能将所有的事情尽快地安排好,说不准我们俩在去西蜀的路上便逃掉了。不会再为皇帝老子执行那狗屁任务。” 于是陆雨轩又紧张了起来,伸手紧紧握着刀把,儒雅的样子立刻荡然无存。他用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盯住杜远不放,用可以被称得上恶狠狠的声音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逃走的。” 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笃笃笃地敲门声,不等房内的人回答,那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不用回头去看,杜远和卓非凡也知道来人是谁。在这登封县里,会这样用脚踹开他们房间门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杜远烦恼地揪揪头发:“贺大小姐,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贺红梅瑶鼻朝天,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对杜远的不屑之意:“人家才不是来找你的呢,人家找的是小卓姐姐。” 说罢,贺红梅来到卓非凡身边坐下,双手抱着卓非凡的胳膊,微微突起的少女胸口顶在了卓非凡的手臂上:“小卓姐姐,我看到有下人在替你们收拾行李。你们是不是要出远门哪?” 卓非凡脸上的神色立即变得精彩之极,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使他连保密原则也忘记了,他干涩地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咱们要去西蜀走一趟。” 贺红梅突然毫无征兆地欢呼了一声,脸上神色十分地高兴。 “终于完成任务了,我在这破地方早呆腻了,现在终于可以回南京城了。” 杜远的眼睛眨了眨,奇怪地问道:“你还带着什么任务来么?” “当然有任务喽,皇上老爷子告诉我,一旦你们准备动身去西蜀,就要我告诉你们一句话。他希望你们俩能去南京城里跟他见上一面。” 除了贺红梅之外,这间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人同时止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陆雨轩的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抓住贺红梅的胳膊凶巴巴地说道:“这不可能!你这是在假传圣旨对不对?” 刁蛮的小丫头并不卖这位东厂厂公的帐,她厌恶地拔开陆雨轩的手,皱着眉头叫道:“你弄痛我了。” 陆雨轩神智稍稍清醒了一点,勉强对贺红梅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贺小姐,你刚才是不是在说谎?咱们要办的事可是关系重大得很,可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贺红梅使劲地揉着胳膊,冲着陆雨轩一瞪眼:“若不是皇上老爷子下了命令,我才不会来这破地方呢,舒舒服服地待在京城里多好?再说了,我再顽皮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陆雨轩无力地坐了下来,嘴里嘟嘟嚷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神情一片茫然。 他为世祖皇帝忠心耿耿地服务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世祖皇帝对他也是最信任的。然而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世祖皇帝一直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他要做的,只不过是一件任务的前半部分内容,而真正重要的部分,却是由一个京城里不通事务的大臣之女来宣布。这让他感觉自己的信仰一下子崩溃了。 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卓非凡也有些不忍心起来:“其实皇帝一直将自己称为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许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倒不是争对你一个人——” 讲到这时,卓非凡也无法再继续讲下去了。他与杜远其实都明白,陆雨轩那对太乙国师疯狂崇拜的心理虽然隐藏得很深,但若连他们俩这样与陆雨轩相交不深的人都看得出来的话,那么以世祖皇帝的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而这才是真正让世祖皇帝最不放心陆雨轩的一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南山之侯(上)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杜远几乎是流着口水吟出这句诗的,卓非凡翻翻白眼,把头转向另一边,装做不认识这位满脸淫荡的侯爷的样子。 自那日贺红梅传达了世祖皇帝的旨意之后,杜远也不禁暗暗叹服世祖皇帝的心机深沉。 其时正气山庄的精锐手下已被杜远全数派至了西蜀,而吴宇林又要留在登封县与地产商们争斗,杜远此时手下已无可用之人。而其他人等一时之间又抽调不出来,不禁让杜远大感头痛。 好在贺红梅年少贪玩,一路上总是不肯消停,遇到点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忍不住停下来把玩一番,看中了便直接吩咐杜远付款,以她的话说,这叫挽回被骗的损失。 好在陆雨轩大受打击之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也不理他们俩的胡闹。杜远也乐于趁此机会从容调配手下,付起钱来自然爽快得很。再加上杜远也是好玩的性子,总有些有趣的构思从他脑子里蹦出来,连一束苇--&网--悠荡荡,本来十天的路程让他们几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走玩。 那些随同的厂卫都已心急如焚,但陆雨轩既不发话,别人也不敢去催促两个侯爷加一个未来太子妃的超强组合,也只得耐着性子陪着他们瞎胡闹。一转脸,又把火气发在了得到消息巴巴地赶来巴结上司的地方官员头上。那些地方官员挨了骂受了气,还得陪着笑脸巴结这些趾高气昂大权在握的厂卫们,心中都大叹倒霉。 眼见离南京城越来越近,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也逐渐增多,东厂的厂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情逐渐也放松了起来。 对于京城附近的老百姓们来说,似他们这样几十个人的小队人马,是再常见不过的。任何一个高官显宦亦或豪富商人排场都比他们要大上许多倍。 但那么多的东厂厂卫保护着的一辆马车还是不禁引起他们的侧目,所到之处人们无不纷纷让道,甚至杜远还看到一个二品大员的官轿也乖乖地停在一旁,礼貌地为这他们让开大路。 贺红梅见杜远的脸上微有不解之色,撇了撇嘴说道:“京城里别的不说,官员是特别的多,若是从天上掉下一块殒石,砸到京城里,砸死的十个人有九个是七品以上的官员,剩下一个至少也是个候补官。” 一路上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陆雨轩此时见京城在望,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一点,见杜远乃是不解,于是指了一下那顶官轿说道:“京城之中,除六部衙门之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衙门,这些衙门的主事品级都挺大,至少也是三品以上。但他们的职权却很小,相当于是一个荣誉职务一样。在外省,一个四品官就是执掌一郡的大员,出入之时前呼后拥。而在京城,四品官满街都是,或许连一个佣人都请不起。所以等你们到了京城,只要注意几个紧要位置的官员便行了,其它人等都不需要理会。” 杜远轻轻地一挑眉毛,把嘴张了张又闭上。陆雨轩似是知道他要讲什么,苍白的脸上没有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地看了杜远一眼以后,就把头转到另一边,留给杜远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路边的茶寮中,一人遥遥望见这队车马行过,眼神微微一凝。待得杜远他们走得近了,扬声叫道:“车上可是逍遥侯与白衣侯二位侯爷?” 陆雨轩与贺红梅同时神色一变,杜远与卓非凡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叫的正是他们两个。 “这人是谁,陆厂公可认得他?” 陆雨轩将手伸出车窗外,打了个停下的手势,回头淡淡地说道:“这人便是南山侯贺博。” 贺红梅一张小脸紧紧地皱在一起,唉声叹气地说道:“也正是我那古板的老爹。幸好今日穿得衣衫还算朴素了点,否则一定要挨骂了。” 伸手将头上身上挂的、戴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饰物全数摘下,又仔细地检索一番,贺红梅揪着杜远的领口作出一副凶相:“待会你可要为我说好话,我可是为了你们才去的登封县,明白么!” 杜远苦着脸答应一声,与正准备下车,偶一回头却发现陆雨轩却仍然端坐如初,不禁奇怪地问道:“你不下车么?他好歹也是你的同僚啊,也不去打个招呼什么的。” 陆雨轩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不会乐意见我的,我也不喜欢见他。” 杜远歪着头想了想,当先跳下了马车。见他下车,一个年约五旬的青瘦老者微笑着迎了过来,他虽只穿着一袭普普通通洗得浆白的青衫,却自有一股慑人气质和高贵风度,让人不敢小觑。 贺红梅怯生生地从杜远身后露了个脑袋,低低地叫了一声:“爹。” 贺博一见到她,眉头先是一皱,但看到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不忍。但他面上却依然是严肃得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就这么轻轻一哼,把贺红梅吓得浑身一颤,立刻把脑袋缩到了杜远身后,紧紧抓着杜远衣袖的那只手指节之间都泛白了。 贺博的目光顺着贺红梅的手臂一下子看到了那只紧紧抓住杜远衣袖的小手,瞳孔瞬时放大了一倍。再看向杜远时,眼光已经变了。 杜远全身的肌肉一下子僵直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卓非凡负着手眼睛朝天,在心中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既然老人家不开口,从外貌上看应该算是身为晚辈的杜远只得先开口说道:“在下正气山庄杜远,见过贺侯爷。” 许是杜远的笑容比较阳光,许是贺博礼貌周全,杜远开口问过安后,贺博立即放松身子,回了一个礼,笑呵呵地说道:“杜、卓二位侯爷名满天下,能在此一见亦是老夫之幸。小女顽皮,这段时间多亏二位侯爷照料,老夫这里先谢过二位侯爷了。” 贺红梅在杜远身后撇了撇嘴:照料不照料的且先不说,设局骗钱倒是有的。 一想起这茬,恨上心头,偷偷在身后使劲捅了杜远一下。 杜远不防之下,被她推了一个踉跄,但却误会了她的用意,连忙满脸堆笑抱着拳对贺博说道:“哪里谈得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贺小姐亦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呐,在下得谢谢贺老侯爷教出这么个好女儿。” 贺博目光如电,将这一切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含笑着点点头,再看杜远的目光便如同老丈人相女婿一般的慈祥了。 “杜侯爷既这么说了,今次我就不罚你了,还不出来谢过杜侯爷美言么?”贺博对贺红梅说道。 贺红梅讨好地对贺博笑了一下,规规矩矩地依足淑女礼仪来到杜远面前道了一个万福,低眉顺眼小声小气地说道:“红梅谢过杜侯爷。” 说完这话,旧恨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贺红梅不甘心地背着贺博对杜远伸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贺博一眼撇到。若是平时,贺红梅如此做,他定是要狠狠责骂一番,此刻他却只是拈须微笑,只当做没看到。 杜远当然猜得出贺博的想法,愈加尴尬起来。贺博却反以为这是年轻人脸皮嫩,不好意思而已,神色越来越是慈爱。 也难怪贺博如此。 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何况杜远卖相不俗,又在东疆做出了好大一番事业,顺手还平定了匈奴,正合老人心中文武双全大丈夫的模样。而且杜远身上还兼具儒雅与杀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又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见之令人心生好感,实在是心中佳婿的不二人选。 而贺红梅娇俏调皮,很得皇后的喜爱,人人都道贺红梅迟早会被皇帝赐婚给他最中意的儿子。对此,贺博不以为喜,反以为忧。他是一代大儒,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天家无情,私心之中也不愿女儿到那天下间最冷漠无情的所在去。纵然是母仪天下又如何,还不是需得忍受皇宫里的清冷寂寞。更何况以贺红梅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脾气,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现下里各皇子争位,都争着拉拢贺博等清流一系,自会对贺红梅多加忍让,但若有一日,贺博的重要性不再,他们还会忍让贺红梅么? 可皇命不可违,若真要赐婚,贺博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早早将贺红梅嫁出去,可贺红梅似乎全未长大,每日里只知嬉戏玩乐,从未见她对何人上心,贺博也不愿逆她的意,将贺红梅草率地交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手上。 此刻总算看到贺红梅似乎对一个男子特别上心的模样,而且这名男子还是名震天下的青年俊彦,贺博怎么会不老怀大慰? 只可惜传闻此人似还有一位红颜知己,这倒让人有些头疼。不过这也只是小节罢了,日后双妻并立,只要此人真心爱护红梅,能够让她平安喜乐,倒也无妨。 想通了此节,贺博对着贺红梅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又对杜远说道:“此时风和日丽,二位侯爷不如移步与贺某小酌一杯,把酒叙怀如何?” 杜远忙谦逊地说道:“贺侯爷不必如此客气,我兄弟二人也没把这所谓爵位看得太重,贺侯爷叫我一声小杜,叫他一声小卓便是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大家便都不要客气了。我叫你们一声小杜、小卓,你们叫我一声贺伯伯也就是了。” 贺博言语之中,不动声色地拉近了距离,便将杜远当作极亲近的人一般。卓非凡听出他话中之意,忍笑忍得脸都变形了。 贺红梅察言观色,便知此番是顺利过关了。不由欢呼一声,冲到卓非凡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说道:“太好了,小……” 记起卓非凡吩咐过不得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他,贺红梅生生将‘小卓姐姐’四个字又咽了下去:“小卓哥哥,咱们进去一块聊聊吧。” ‘啪搭’一声,似眼镜被摔碎的声音一样。 贺博看看贺红梅缠绕在卓非凡胳膊上的小手,再看看杜远,又看看卓非凡,把嘴张得老大,平时的儒雅风范荡然无存。他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张着嘴却不知一时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山之侯(下) .无论如何,被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总是不太舒服的。 卓非凡也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脸庞微红。杜远却因为多了一个背黑锅的,有些兴灾乐祸,略略把僵硬的脸放松了一点。 直到这时,贺红梅才发现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吐了吐舌头,将缠在卓非凡胳膊上面的手放开。 贺博突然灵光一闪,自以为想通了所有的一切。 据闻正气山庄二位庄主乃是生死之交的结义兄弟,若是贺红梅真正相中的是卓非凡,自然刚才他对卓非凡的亲昵举动有了解释。至于她为什么跟杜远能够如此这般的没大没小,可能只是一种兄妹一般的感情罢了。或者正因为他们俩人兄弟情深,贺红梅与卓非凡相恋之后,便融入他们的生活,也将杜远当作自己大哥一般看待。 贺博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略带歉意地对杜远笑笑,又恢复了他的翩翩风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杜远心中大定,拉着情知不妙是以变得面色苍白的卓非凡与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叶红梅,朗笑一声,大踏步地随着贺博走入茶寮。 他们之间的对话客气而又文雅,却又不涉及一点实质性的内容。光是今天的好天气,贺博便用了三首诗词,四种语态,赞颂了七八次。杜远与卓非凡也不弱,他们俩操着高深的外交词令,一遍一遍地说道毫无实际意义却听起来让人十分顺耳十分舒服的漂亮话。 以贺博来说,就算卓非凡是贺红梅的喜欢对象,但这窗户纸还没有捅破,而且对他们俩人所作所为只是耳闻而已,却并不知根知底,当然不好将话摆开来讲。 于杜远与卓非凡来说,他们初到京师,不知前路如何,也只能步步小心。逢人只说三分话,这是老祖宗的金玉良言,自然不会错的。 贺红梅无聊地在一旁打起了哈欠,但一撇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忙将一举一动做得加倍淑女。 贺博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不过是随意地聊聊而已,就跟村口大榕树下坐着的几个老大爷之间闲话家常一般,话里的实质内容甚至还比不上他们聊的张家长李家短。但从点滴应答之内,贺博满意地发现,卓非凡文采飞扬,胸中自有韬略不凡。而且卓非凡的性子也很合他的脾胃。 思量再三,贺博决定稍稍地露出一点口风给这两位他看得很顺眼的年轻人。 “二位侯爷此来,老夫身上的这付重担也感觉轻了很多啊。”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一愣,细细思索起贺博这话里的含义来。 杜远诚恳地问道:“贺老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懂。” 贺博拈须微笑不语。话风一转,又与卓非凡探讨起南朝诗歌与北地文风的差异来了。 杜远不死心,又接着问道:“贺老爷子,咱们这回来京城,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若是贺老爷子肯指点一二,在下不胜感激。” 贺博哈哈一笑:“小杜你可是指整治那些地产房的事么?你放心,这些日子那些地产商养的龌龊官员虽然上蹿下跳,活跃得很。不过老夫听说登封县的那些地产商爬到庙里的塔顶上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一个往下跳,心中却是非常高兴。现在整个大明的房价都安稳了下来,哪个地方的地产商都怕你给他们来这一手,乖乖地自己将房价降了下来。” “老爷子,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你是说程光明呀。他可不能动啊。他可是皇上亲自竖的标兵锦旗,别说他只是贪腐了一点,便是杀了人,只要事情不闹大,谁也不敢动他。听说他现在已经升任了河南道台。不过小杜你放心,这家伙已经在皇上的心里挂了钩,我预计他也就蹦达这么两三年,等风头平静下来之后,他这个官是当不成了,最好的结局也是被调到那个清水衙门里养起来。以老夫想来,凭这家伙的胆量,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同两位侯爷一起作对吧。” 无论杜远说什么,贺博总是能够很巧妙地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杜远有些沮丧地摇摇头。这老狐狸既不肯说,那么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撬开他的嘴。若是在别的地方还可以试着用用暴力手段,可如今是在皇城根边上,天子脚下,杜远再大胆妄为,也不敢对一个与自己品级相当的候爷动手,何况这个侯爷还是正儿八百的皇帝宠臣。如果认识得久一点,也许还能试着投其所好,看看他身上有什么突破点。可偏偏两人又是第一次见面,哪里知道这位贺侯爷的喜好是什么。 见杜远发愁,贺红梅好心地微微侧过身子,拿扇子捂住自己的嘴,低声说道:“你别在意,我爹他这人就是这个脾气。闷葫芦似的,有什么话都是藏一半露一半。有很多事连家里人都不说,等他做出来了咱们才知道。” 杜远猛醒过来,对着贺红梅点头一笑。 他们今日也不过是初见而已,贺博自然不会交浅言深。若他真是把底牌和盘托出,杜远倒不免要怀疑他的居心了。 贺红梅见杜远愁容尽去,显然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虽然不知他究竟想通了些什么,心中也为他高兴。似这等没有心机的小姑娘好哄得很,只要顺着她的性子陪着她玩闹,她自然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看待。这几日为拖延时间,杜远常陪着贺红梅四处嬉闹,贺红梅心中早已芥蒂尽去,甚至连杜远那一手麻将绝技也让她好生崇拜,全然忘记她曾在杜远的这套老千手法下大输特输过。 贺博正与卓非凡聊得兴起,偶尔目光一斜,正看到杜远与贺红梅之间“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场景,不由得又是一愣。 到底红梅喜欢的是谁呢? 贺博瞧瞧杜远,此人豪迈英武机变百出,如同太阳一般光芒万丈炽烈雄伟,使人不由自主地赞赏他、追随他。贺博又看看卓非凡,这人儒雅俊秀飘逸出尘,似月亮一般清幽明亮润物无声,…使人不知不觉间喜欢他、爱戴他。 明明这两人都是一时之选的青年俊杰,无论哪一个当个贺博的女婿他都会十分的欣喜十分的高兴。可偏偏他对两人都抱有同样的好感,一时之间他根本分不清二人谁优谁劣,只可惜他却又只有一个女儿又怎么能让她同时嫁给两个夫。 贺博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委实难下决断,只好暗叹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这两个哪一个看起来都挺不错的样子,无论红梅选了谁,都是不错的选择。 恰在此时,卓非凡怕贺红梅一人坐在一边太过无聊,拿起一碟小点心送到贺红梅面前。贺红梅对卓非凡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拈起一块点心送进了嘴里。 贺博心中嘎蹦一下,吓了一大跳:我这女儿莫不会同时喜欢上了他们两人,以至决断不下了吧。 正直却不古板的老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贺红梅斜躺榻上,笑眯眯地看着杜远与卓非凡为她争风吃醋的样子,自己把自己给生生吓了一大跳。贺博思来想去,既无法接受自己的判断,但却又找不到推翻这个判断的证据。 贺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极其怪异,匆忙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二位身负皇命还打扰了二位这么久,现在天色不晚,老夫也该回家去了,老夫在此再次谢过二位照顾小女。” 任杜远与卓非凡脑子再快,也猜不到贺博的思想居然这么邪恶,但贺博既然要走,他二人也不好强留,忙起身谦逊一番。贺博也没功夫与他们多客套,匆匆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携着贺红梅赶忙离开,盘算着回到家里之后,要让夫人从贺红梅嘴里撬开一条缝,问问清楚她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 贺博匆匆而来,如同他的出现一样,又匆匆而去。茶寮内只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杜远与卓非凡傻站在那里。 “你说……他不会是专程来我们这蹭一餐饭吧。”杜远考虑了良久才貌似严肃地对卓非凡说道。 “有这个可能性存在。据说贺博是个清官,家里穷得很,说不定他家今天揭不开锅呢?”卓非凡想了想,也貌似认真地回答。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若是贺博在此,听见他们两谈话的内容,保证改变自己对他们的看法,嫁猪嫁狗也不会让贺红梅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杜远抹了抹笑出的眼泪,回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东厂厂卫,小声地说道:“至少从贺博的话里我可以得出一个信息。那个皇帝似乎对我们还有任用,也许是协助贺博完成某项工作。看样子我们暂时不必担心他会用我们做饵,引太乙国师出洞了。” 卓非凡装腔作势地摸了摸下巴:“我现在越来越对那个皇帝好奇起来,他究竟是什么人?心机居然如此深沉。我们本以为猜到了他的用意,可实际上却全都猜错了,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是啊,整个大明国,看似纷乱,但却又在蓬勃的发展之中,而所有的一切,都操纵在这位世祖皇帝手中,甚至连同我们两个,也在他的掌控之中。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晓得这位皇帝陛下他究竟要干什么?” 卓非凡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想不出来。” 杜远朗朗一笑,露出藏在嘴里深处白森森的犬齿:“无论他想干什么,要是危害到了我们和身边的朋友,我一定会将他身上的血全部吸干。一定!”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殿面君 .马车里陆雨轩又冲着外面打了个手势,早等得不耐烦的几个厂卫顿时面露喜色,一人急急跑到杜远和卓非凡的身边,躬身说道:“二位侯爷,天色已不早了,厂公请二位侯爷速速动身。” 杜远一挑眉毛,径直走到马车边上,掀开布帘冲着陆雨轩吼道:“这么急催着我们干嘛?到了京城也该先号个房子,把住的地方先安排下来才行。你着急个什么劲?” 陆雨轩抬眼淡淡地扫了杜远一眼,说道:“不用了,咱们直接进皇城面君。” 杜远愣了一下:“直接就去皇宫?你有这么大的权利?” 陆雨轩把苍白的脸转过头,不再看杜远,轻声说道:“原来……我是有这么大权利的。” 杜远与卓非凡对视一眼。见陆雨轩如此失落,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欺负他,只得闭上嘴,坐上马车,顺着陆雨轩的意一路快马加鞭地来到皇城侧门。 陆雨轩首先跳下马车,连令牌密旨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出示,守门的小太监便乖乖地将门打开。 陆雨轩与守门的小太监在一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走回来,面色愈加不好看了起来。 “二位侯爷,皇上要单独见你们,本官另有任务,便不陪着你们了。二位请随这位公公进去便是。” 看陆雨轩这副模样,卓非凡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将手在他肩膀上拍拍,以示安慰。 陆雨轩突然没头没脑地低声说了一句话:“圣意难测。” 杜远与卓非凡俱都听见,却不做什么表示,随着那小太监一路前行。 杜远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皇上在哪儿见咱们?” “皇上在寝宫等候二位侯爷多时。” 杜远与卓非凡的脚步微微一顿,又接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行去。 那小太监察言观色,伶俐的很。又接着说道:“皇上这些天每日一起床便问二位侯爷今日到了何处,可又不许咱们派人去催促二位侯爷的行程,只是让奴才在宫门处候着,可见皇上对二位侯爷的爱护呀。而且皇上从不在寝宫里接见外臣,今次可是为二位侯爷破了例呀。” 小太监显是会错了世祖皇帝的意思,还以为他们二人圣眷正浓,于是对着二人语带献媚。杜远与卓非凡却都心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平淡地笑了一笑,随手塞了小太监一张银票,以示感谢。 小太监偷偷地看了一下银票上的数额,脸上立时笑成了一朵花,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道:“皇上今日破例多吃了两碗饭。” 小太监虽说讲得隐晦,但杜远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世祖皇帝知道他们二人今日便到,心情不错,连午饭都多吃了两碗。 杜远和卓非凡对世祖皇帝如此开心大惑不解,他究竟是准备了什么招数来准备对付他们俩呢? 好不容易,他们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面,小太监不敢再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到门口敲了敲门,紧闭地宫门吱哑一声打开了。里面出来了几个小太监,排成两排站好,垂手不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杜远与卓非凡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昂首跨过门槛,走入宫内。在他们身后,大门缓缓地关上。 寝宫里的窗户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外面纵然是阳光普照,但寝宫里却只有几盏昏黄摇摆的烛火在提供光亮,显得一片阴森。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不好意思,朕曾经身受重伤,见不得阳光,所以只能委屈二位在此见朕了。” 寝宫里被纱笼着的那张榻上,卧在上面的人动了一下,将纱拉开,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脸来。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笑笑说道:“无妨无妨。” 皇帝哈哈一笑:“平常的人到了我这,都恨不得跪得低低的,把头死死的伏在地上。也只有你们俩人才会以这样平等的姿态与我说话。” 杜远耸耸肩:“这里你最大,如果你非要我们与你这么说话,咱们也可以勉为其难一下。” 皇帝慢慢地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地神色,依然带着从心里发散出的喜意。含笑仔细打量了杜远与卓非凡一番后,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这里有茶有酒,需要什么自己倒。我把太监都赶了出去,你们只能自己动手了。” 杜远也不客气,自己走到桌子上端了两杯茶,自己拿着一杯,又递给卓非凡一杯,却好似忘了给世祖皇帝带上一杯。 皇帝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样的表现,更加让我肯定了……” “肯定什么?”杜远低着头啜着茶水,头也不抬地问道。 皇帝笑而不答,却低声反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年代?” 皇帝的声音虽低,在杜远与卓非凡听来,却不谛响雷一般。两人同时坐直了身子,眼也不眨地看着世祖皇帝。 过了许久,卓非凡才慢慢地开口说道:“我们来自2006年,你呢?” 世祖皇帝好似很满意带给他们俩的惊讶,轻松地将身子斜靠在榻上:“我比你们晚来了两年,却好象比你们早到了几十年。” 顿了一顿,皇帝又迷惑地说道:“不过以你们的人才,我不可能到了现在才发现你们。我早已下旨,将全国境内表现特异的神童都送到京师来,可却没有见到你们。” 杜远听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整个人回到这里,而是类似灵魂附身一样过来的?” 皇帝一下也坐直了身体,紧张地问道:“难道……难道你们是整个人过来的吗?” 杜远与卓非凡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皇帝苦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你们的运气真好,我在娘胎里待了好几个月,出来之后又变成了一个要人照顾的小孩,还出生在一个贫穷之家,而且居然还变成了男人。” 杜远‘啊’了一声:“你原来是个女人?” 皇帝默默地点了点头。 卓非凡现在亦是身受其累,很同情地看着皇帝点了点头:“突然发现被改变了性别的确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杜远小声嘀咕道:“而且还被迫生了这么多孩子,这更是令人同情的一件事。” 皇帝耳朵却尖,听到了杜远的小声嘀咕。他也不怒,反而长笑一声长身站起,气魄雄浑地说道:“我一直都相信,老天爷派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把我变成一个男人,不会没有他的目的。所以无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都是老天爷对我的磨炼。果然,现在我已经是大明国至高无上的皇帝,而且我也改变了整个社会的发展方向,使得大明国比咱们原来那个世界的大明要繁荣富强得多。” 皇帝越说越兴奋,激动地在站起来走来走去,大声地说道:“我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即使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仍然会顺着我划出的轨迹前进。文明和民主一旦生根发芽,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它的发展前进。” 杜远和卓非凡把头转过来转过去,跟着皇帝的移动而移动,一副傻呼呼的模样。 “所以,我必须更加的努力,为了这个世界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幸亏我有深厚的国学功底,幸亏我有百折不挠的意志。我虽然放弃了我最喜欢的男人,但是我却成就了流传千古的大业!” 皇帝嚯地转过声来,指着杜远与卓非凡笑道:“你们俩虽然造出了威力惊人的新式武器,但我却改变了整个国家,改变了整个社会形态的发展,你们不如我多矣。” 杜远虽不服气,但世祖皇帝说的却是事实。正气山庄充其量只改变了东北三省的社会构成,却不象世祖皇帝一般,将整个国家和周边的国家的社会形态全部改变,更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人心,使得大明变得似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国一样充满了混乱也同时充满了机遇与蓬勃的生机。 卓非凡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的确是不如你。一个普通人要做到似你这样,不知要受到多大的压力。而且我看得出,你并不懂得多少现代知识,完全是靠慢慢地改变大臣们的观念,才使得大臣们接受你的意见,才有现在这样的大好局面。” 皇帝长叹了一声,无限感慨地说道:“害死人哪,我本以为到了古代,凭着多出几百年的经验,应该能做出不少的大事,哪知却处处受制。光是为了制造黄色炸药就花了我无数的银子、死了无数的工匠,结果却还是一事无成。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改进科技不如改变规则,改变规则不如改变思想。其实现在你们看到的一切,我都只不过是起了个头,在改变了他们的观念之后,世界自然会滚滚向前发展,根本不需要我的插手。” 杜远不得不点点头,话里也出现了一丝赞赏之意:“似你这样能在此处做出这么大一番事业的人,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应该有一番大作为才对。” 皇帝傲然说道:“不错,在二十一世纪我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你们或许也听过我的名声。” 皇帝虽说自谦自己只是小有名气,但他那满脸骄傲自豪的样子,显然他在二十一世纪的名声也不会小。杜远不禁开始胡乱猜测起来:“二十一世纪有什么女人名声有这么大呢?你不会是李玉春吧?这样一来,你接受女人还生了孩子也不会是很困难的事……” 卓非凡连忙拉拉杜远,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时代,但眼前这人当皇帝当久了,谁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平等、自由的思想。 皇帝看了看杜远,摇头失笑,眼神中居然透出了一股浓浓的媚意:“我怎么会是那个半男女,当时有人为了求得与我一夕之欢,要出价十万呢。” “那么你到底在二十一世纪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你们肯定不熟,不过我有个绰号你们却一定知道。”皇帝含笑看着杜远与卓非凡,一句一字地说道:“当时别人都叫我国!学!x!妹!”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帝的理想 .杜远神情呆泄地看着皇帝,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位苍老的皇帝与印象中穿着露脐衫和超短裙对着镜头卖弄风骚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卓非凡更是犹如石化一般,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会动了。 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皇帝纵声长笑,笑得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他捂着肚子指着杜远与卓非凡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你们、你们还真信我说的鬼话呀?” 杜远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们怎么知道皇帝也会骗人的——” 皇帝呵呵大笑,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慢慢地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国学x妹,但我确实是现代人,只不过我原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罢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接受不了我来到这里的事实,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一直以为我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做出了一番事业。” 杜远神色怪异地摇摇头:“天下之大,有太多我们永远得不到答案的怪事发生,虽然我们理解不了,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皇帝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要把这些事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哪怕对最亲最爱的人都不能宣之于口。哪知道老天爷似乎知道我的寂寞,又将你们俩给派来了。” 杜远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不说话。 这个皇帝虽然前世不是什么国学x妹,但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平日里一呼百应不可一世,生杀大权尽操于手,就更加以为天上星辰都是围绕着自己旋转,无论何人何事都以自己为主而衍生。这样的人,是不可以以常理去猜测的。怪不得自己步步失着、进退失据,原来是对上了皇帝与陆雨轩这疯狂的一主一仆。 那皇帝面上露出兴奋之情,继续说道:“从你们俩在东疆的所作所为,我便猜到,你们俩也许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现在我更加可以确定,你们俩一定是老天爷见我在这遇到了困难,派下来帮助我的人。” 杜远干笑了两声:“帮助你?帮助你什么?” 然后皇帝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害怕、兴奋、愤怒等等不同的情绪,结成了一副扭曲的面孔。 “帮助我,对付一个人。帮助我,扫除阻碍了我建设一个新世界的最大障碍。” 卓非凡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是太乙国师么?” “不错,正是这个鞑子册封的伪国师。正是这个逆着历史潮流而动的修行者。” 一提到太乙国师,皇帝的情绪立即激动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咆哮着,情绪激动地在宫殿里急促地踱来踱去。 待皇帝嘴里的脏话稍稍告一个段落,杜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茬,插口问道:“这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与你敌对?” “因为他是一个疯子、恶棍、流氓、不可救药的傻瓜——” 待皇帝发完了一串火,又骂出了几十句脏话之后,杜远才勉强从皇帝的嘴里听出一个大概来。 原来在皇帝率兵亲征西蜀之时,正是他春风得意、雄心万丈的时候。 那时天下大多都已平定,世祖皇帝在各地施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政策,虽然这些政策有好有坏,但百姓们经历了那么久的战乱,又从异族的统治之下解放了出来,人人都衷心拥戴朱元章。无论在军界政界、还是在民间,他的威望都达到了顶点。 西蜀虽然是前金政权的最后一个据点,但前金政权只能居于这一隅之地,而且军心涣散,眼见就是一触即溃的局面。 皇帝出于虚荣心的考虑,力排众议,坚持要亲自带领人马征伐西蜀,将驱逐异族还我汉家河山的荣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十分的不巧,在皇帝即将得胜的时候,太乙国师单人匹马杀入御营,一人一剑荡平了三千御林军和数十名大内高手,将锋利的宝剑驾在了皇帝那尊贵而又白嫩的脖子上。 卓非凡奇怪地说道:“这太乙真人的底子我们也查过,据闻他曾经单枪匹马闯入皇宫,逼得前金鞑子皇帝取消了屠杀汉人的计划,他为什么又要阻止你攻伐西蜀呢?” 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他居然说我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破坏了事物的发展规律,所以他必须杀掉我才能回复这个世界原来的面貌。” “他看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吗?” 皇帝点点头,脸上的肌肉**了两下。 “他看出来了,但他居然不知道,我才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我负有上天给我的使命,他还居然要杀掉我。” “那么后来呢?他为什么要放过你?”杜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皇帝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因为我告诉他,现在我是天下的主宰,整个中原都落入了我的手中。如果我这个上天派来的使者一死,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还有隐藏起来的各方势力,又会使得整个天下陷入一片战乱之中,黎民百姓将不得安宁,而老天爷也会惩罚他的。然后他就害怕了。不得不与我妥协。我与他约定,他放过我的性命,而我,则不再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杜远与卓非凡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皇帝要成日躲在深宫里头,以遥探的方式操纵天下。怪不得这个世界会这么的奇怪,处处透着后世的影子。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为什么?你策划了要我们绑架宣统皇帝的计划,最后却又将我们给召回来呢?” 皇帝得意地笑道:“你们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使者,我又怎么能将你们的生命浪费在这点小事上呢?何况我也慢慢发觉,太乙这老东西其实并不在意西蜀的前金政权,他在意的是历史的发展进程有没有被打乱。” 卓非凡重重一拍大腿,大声说道:“不错,根据这个计划,只要有一队精兵,就可以绑架宣统皇帝。而且如果调配得当,安排一员大将乘着西蜀混乱之机带领兵马进攻西蜀,即可用最小的代价将前金政权消灭。你现在根本没有做好这个准备,自然不会这么急着发动这个计划。” “是啊,我从得到的情报上看,你们两人一个道术通玄、一个武功高强,可见,你们是上天专门安排下来帮助我击杀掉阻碍我改变世界的太乙国师。所以,我还不舍得就这么把你们浪费掉。” 皇帝唏嘘了一声,感叹道:“可惜我这副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所以——” 皇帝弯下腰,直视着杜远与卓非凡的眼睛:“我必须尽快地将这块绊脚石给踢开,然后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完成一统天下的壮举。你们,一定不能让我失望。” 杜远呵呵笑了起来,将身子轻松地向后一靠,很不恭敬地看着皇帝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帮助你?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够打败太乙国师呢?” 皇帝也笑了,笑得比杜远还要更加的轻松:“因为你们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所以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老天爷都会慢慢地将你们拉到与太乙国师敌对的那一方。这一战是你们的宿命之战,你们逃不了…的。而且你们也必将取得胜利。” 杜远翻翻白眼,做了一个害怕的样子:“怎么着,老天爷是你们家亲戚呀,你想什么他就给你什么?” 皇帝坦然说道:“一只蝴蝶在太平洋上挥舞翅膀,就能在欧洲形成一场风暴。我不相信,两个来自后世的未来人,连一点改变历史进程的本事都没有,何况——” 皇帝对着杜远笑了一笑:“你们在东疆和登封的所作所为,注定了会使太乙国师将你们也视为破坏历史进程的罪魁祸首,而你们,也将成为他注定要消灭的对象。” 杜远的脸色变了,卓非凡的脸色也变了。 远的不说,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一手成立了历史上第一个恐怖组织,这也算是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了吧。依着皇帝的说法,这太乙国师相当于一个维护传统秩序的守护者,依着他的所作所为,应当不至于放过他们才对。 皇帝见他们二人脸色骤变,拍拍肩膀安慰道:“你们不要怕,虽然依着我的情报来看,现在的你们还不会是太乙国师的对手。但是我们是承担着天命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个所谓的太乙国师注定将成为你们的手下败将。所以,现在的你们最重要的是尽快提高自己的实力。毕竟咱们不知道这太乙国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你们的面前,而且我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若是我一死,恐怕这个世界又会恢复到原先封建社会的轨道上去了。” 杜远与卓非凡苦着脸一声不吭,只是苦大仇深地望着皇帝。 皇帝笑着说道:“好啦,你们迟早能够接受你们天命使者的身份,到时候自然会为了建立一个理想中的社会而努力的。在这之前,不如先听我说说,你们会得到些什么吧。” 卓非凡兴致缺缺地问道:“咱们会得到些什么?” “首先,我已经颁旨将你们进爵为大明第一个异性王爷。无论荣华富贵还是地位权势、美人名马,只要我有的,统统都可以给你们。就算是这个皇位,如果你们想要,我也可以让给你们。” 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杜远与卓非凡同时怔了一下。 杜远问道:“皇位?你舍得让吗?” 皇帝微微一晒:“区区一个皇位又有如何,咱们都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对于这个世界的改革必然要前仆后继的进行下去。我之所以到现在仍然不立太子,就是因为看出他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继承我的事业。如果做为封建王朝的接班人的话,他们是合格的。但是如果要作为一个高举改革大旗的旗手,他们却远远的不够格。我看过关于东疆现壮的报告,你们在那里做得很好,足以在这个封建社会中掀起一场变革。” 见杜远与卓非凡仍旧默然不语,皇帝皱了皱眉头:“难道你们想推行民主?这可不行啊,以现今人们的愚昧思想,应该还接受不了这样先进的东西。” 顿了一顿,皇帝突然眼睛一亮:“这样也好,左右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你们俩如此年轻,应该可以试一试。这样吧,待我攻下西蜀之后,我可以先封你们俩为大明的首相,然后再立一个懦弱无能的儿子做皇帝,由我作为太上皇在后面支持你们。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架空他,然后推行你们的政策。如果遇到阻力,杀我几个儿子也没什么。我一定支持你们。然后在你们俩的地位完全稳固之后,就可以东征倭国,西伐澳洲和美洲大陆,北进俄罗斯,南下印度洋,咱们中国,必将成为世界上最最强盛的一个国家。” 看着皇帝因为狂热而充血的眼睛,杜远与卓非凡同时心里再度感叹一声:害死人哪。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全新的官职 .太阳奋力发出最后一丝灿烂的光辉,慢慢地沉入山后,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据说,因为世祖皇帝喜欢看到璀璨的灯火,所以每到这时,皇城内大大小小的灯笼都高高地悬挂起来,依然将皇城照耀得一片明亮。 杜远和卓非凡浑浑噩噩地在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带领之下,慢慢地走出皇城。 在皇城之外,有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士,簇拥着两顶豪华而且嚣张至极的八抬大轿,在等着他们——这是世祖皇帝特意派出的由亲贵大臣子弟组成的禁卫军,准备将他们送回皇帝赐给他们的王府中去。 一路之上,杜远与卓非凡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致,他们都在默默地消化着世祖皇帝刚刚所说的惊人信息。而周围的禁卫军则充满敬畏地在轿子外头偷眼打量这两位皇帝的新贵,盘算着如何与他们扯上交情拉上关系,从而为自己、为家族,带来一个有力量的盟友。 京城的纨绔子弟们就是这么的早熟。他们或许不知道民生疾苦,但他们的鼻子对朝庭风向的变化却敏锐得很。 可让他们叹息的是,这两位新贵,一路上默然不语,连某位小队长无耻地凑上去询问他们要不要先找个茅房解手他们也只是无力地挥挥手便算是拒绝了,连答话的兴致都没有。 就连到了皇帝赏赐的府祗之后,这两位新贵连句客套话也没有说,径直就走进了府里,这让众位亲贵大臣的子弟们心中都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皇帝老子的出手自然是豪阔至极,再加上他将杜远与卓非凡视为上天派下来援助他的使者,王府内所有的一切自然是只求最贵不求最好。 杜远与卓非凡刚进府内,一个总管太监便领着数十名健壮的仆人、还有青春靓丽的侍女走了过来,全数跪倒在杜远与卓非凡的面前。 “老奴金喜善叩见二位王爷。” “金喜善?”杜远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那个满脸皱纹,下巴光光的老太监,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朝鲜人?” “回王爷的话,小人祖籍高丽,不过在祖父那一代就已经迁入中原,现在已经是大明人氏了。”那老太监恭敬地回答道。 杜远哦了一声,挥挥手让人们都站起来。然后皱着眉头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这王府里有这么多的人?” 金喜善会错了意,忙上前讨好地说道:“当然不止,这些只是前院的仆役和粗使丫环而已。王府里共有太监四十八名,负责内府的工作,还有粗使丫环和杂役一百二十二名,负责做些粗重的活,内院里还有六十六名高等侍女,负责照料二位王爷的起居饮食。” 金喜善凑近身子压低声音说道:“那六十六名高等侍女都是皇上从皇宫内院拔出来的女官和秀女,个个秀外慧中姿色不凡,若是二位王爷需要她们侍寝的话,尽管吩咐便是。” 杜远与卓非凡对看了一眼,同时摸了摸鼻子。 金喜善接着说道:“还有,皇上还赐给二位王爷二处皇庄,庄内共有仆役七百二十五人,每年的收益约摸有八万两银子左右。这是各处房产、皇上所赐的各色物什还有仆役头目的名单,二位王爷若要有什么变动的话,知会老奴一声便是。” 杜远接过金喜善递来的册子约略一翻,脸色变了变,转手又递给了卓非凡。卓非凡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之后,脸色也变了。 原来皇帝赐给他们的各处房产、庄园、以及金银器物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一二百万两银子上下。皇帝对于他们俩,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了。 他们俩人都知道,这本钱当然不会是精明的皇帝白白投下来不求收益的。皇帝要他们做的,便是要他们去与那神密的太乙国师作生死一搏。 杜远一时半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这么多东西呀。” 金喜善媚笑着说道:“二位王爷真是深得皇上的宠爱,这王府的大小、还有里面的诸般器物,比之各位皇子的还要好得多。依老奴看来,只有那空置的太子行宫与此处方有得一比,老奴恭祝二位王爷圣眷不衰、富贵绵延。” 所有仆役侍女全都伏在地下,齐声高呼:“小人恭祝二位王爷圣眷不衰、富贵绵延。” 杜远与卓非凡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的痛苦至极了。 能混到太监总管的,都是查颜观色的好手。金喜善见杜远与卓非凡脸色古怪,急忙挥手将所有仆役斥退,领着二人七转八转到了后面的一个清静的院子里。 “二位王爷,这个院子便是二位王爷的书房所在。这里老奴都细细地检索过,没有任何可以窍听的地方。二位王爷若还不放心,可以自带仆役过来,将府内上下悉数换过。” 反正已然落入了别人的掌控之中,换不换仆役又有什么用处。杜远摇了摇头,挥挥手将金喜善赶走。 卓非凡这时才长叹了一声,对杜远说道:“皇帝这般做法,是要将我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引起太乙国师的注意。怪不得我们炒作东疆大捷之时,官府控制的邸报也跟着对我们大吹特吹。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我现在明白你挑选那个官职的意思了。” 原来皇帝适才对他们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他们必须留在京师之内。这样一来,太乙国师一旦找上他们俩,无论谁胜谁负,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内为他知晓。这样一来,他便可在最短时间内布置完毕,挥师西蜀,报当年一剑之仇了。 皇帝开出的条件很优越。他几乎拿出了从六部尚书到左右宰相等等所有官职,由得杜、卓二人选择。当然,都是文职,没有武官的职位。杜远与卓非凡这才明白,为何贺博当时会对他们说那一番话。想来皇帝早已征询过这位宠臣的意见,所以他才会有此说。 但杜远偏偏对着满天飞舞的高官要职全都不屑一顾,却偏偏提出要到太学院内任风纪主任这一职务。当时皇帝听了之后,也是茫然不解。但杜远却向他解释说,其他的官职虽然看上去挺大的,但杂务亦多,实在不适合他们静心修练,以待与太乙国师一战。当时皇帝对此也深以为然,便下旨由他们二人分别担任太学院的正副风纪主任。 杜远虽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漂亮无比,但卓非凡却深知杜远此人是无利不起早之人,此次好死不死地要与太乙国师对上,他哪有可能不大敲特敲一笔,绝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 但他素知杜远多智,当下也不说破,只是冷眼旁观而己。一直到了此时,卓非凡才识破了皇帝的诡计,对于杜远能够料敌先机大感佩服。 哪知卓非凡赞扬的话一出口,杜远的脸上却微微一红,小声地说道:“我哪有这样的捷才,我只是觉得,学校里捞钱比较容易、而且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卓非凡愕然半晌,始摇头失笑:“算了吧,咱们不讨论这个了,讲讲今后该怎么办吧。” 杜远欠了欠身子,慢慢地坐下来:“先数数咱们做过些什么事吧。咱们在苏州城里发明了城管,这算是改变了历史进程了吧。咱们在东疆,又颠覆了匈奴政权,并且还初步推行了民主选举。到了登封县,咱们也没有闲着,搞出了两个恐怖组织并且还组织了一条跨国贩毒网络。依这样看起来——” 杜远耸了耸肩膀:“我觉得太乙国师到了现在还没找上我们已经是奇迹了。” “我也这么觉得。”卓非凡苦笑道:“难不成太乙国师早死了吧。” 杜远断然说道:“这不可能!听陆雨轩的描述,太乙国师是个由武入道的高手,这样的人,寿命绝不会和普通人一样。虽然他已经百来岁了,但是我不相信他会死。他也可能是在闭关练功,也可能是已经白日飞升,但却绝不会死。我想,也许是我们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超出他的底线吧。” “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么太乙国师的底线也太宽松了吧。咱们虽然做了不少好事,但坏事也没少做。单是那条跨国贩毒网络,便够呛了。” 杜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虽说咱祸害的是外国的老百姓,也算是间接报了英国和金三角向咱们输入毒品的仇,但太乙国师不至于对此坐视不理呀。” 卓非凡想了想,慢慢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子。我看那个皇帝几乎是象希特勒一样信仰坚定的疯子。而且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能够夺取天下全靠着他当年‘慧眼识人’,收录了诸如徐达、刘伯温等等名臣宿将。推行的各项政策也是颠三倒四。会不会太乙国师害怕他推行的政策祸害百姓,所以才出手刺杀。” 杜远微微地点点头:“夺取天下而治之,哪有这么容易。你说的这点我不支持。不过也不能确定事实就是如此,还得再看看才是。不过你也是个修道之人,似他这样的修行者,你应该是最了解的,你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我自然更猜不透了。” 卓非凡忽然笑了起来,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样,未来的皇帝或者大首相,对于你将要承担的重任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杜远鼻子哼了一声:“我倒是相信那个疯子皇帝能够干得出这种事情来。不过这个位子,连你都不放在心中,我会在意么?只要过得逍遥快乐,给个皇帝咱也不干。” 卓非凡微笑着点点头,突然象想起什么来,紧张地崩直了身体。 杜远连忙问道:“你怎么啦?” 卓非凡神色古怪地看着杜远说道:“据说,有些读者看到学院戏就毫不犹豫地下架,咱们现在去太学院,会不会——” 杜远也慌张了起来,不确定地说道:“应该——不会吧?咱们可是去当风纪主任,不是去当学生。再说了,现在也只能选择再相信那疯狂的阿欠一次了。” 第一百五十章 新官上任 .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校园都大同小异,不过这只是在平常的情况下。对于全大明国最大的一座官办高等学府来说,这个推论是不成立的。 杜远和卓非凡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他们站在太学院那豪华至极的校门前面的时候,却仍是止不住惊叹出声。 贺博得到通报,急匆匆地从校内跑了出来,正见到他们俩对着校门惊叹,不禁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座校门是今年年初圣上特别拔款建造的,与开封府白鹿学院挪用助学金营造的那座完全不同——二位也知道啦,咱们北清太学院是大明第一流的学府,怎么也得、也得压过河南省会学院一头吧。” 杜远理解地拍拍贺博的肩膀:“别说了。这个,我们都明白。” 贺博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位大儒同所有文化人一样,脸皮都薄得很,暗地里做些昧心事倒也罢了,若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不坐牢,羞也羞死他了。 贺博笑着对杜、卓二人拱拱手:“老夫还以为二位王爷会选择六部尚书或者左右宰相一类的职位,哪知二位王爷居然会到太学院这个清水衙门里来。” 杜远正颜说道:“所谓官位名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般的物事罢了,唯有得天下英材而育之。方是我兄弟二人之所愿。” 贺博肃然起敬:“二位王爷能这么想,可见胸怀磊落,不计名利。老夫佩服之至。” 卓非凡朗朗一笑:“贺老爷子怎么如此见外,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咱们叫你一声老爷子,你就叫咱们小卓、小杜便是了。” “二位如今贵为王爷,这又如何使得。”贺博摇手不迭。 杜远握住贺博的手笑道:“这如何使不得?贺老爷子乃是咱们的前辈,咱们尊敬还来不及呢。再说了,老爷子也不象那种以官位论高低的人吧。” 贺博这才放下心来,拈须微笑:“既然如此,老夫也不论这虚礼了。只是在人前,咱们得为学子们做个榜样,礼数仍是不可废的。在无人之时,咱们这样相互称呼倒也无妨。” 贺博笑眯眯地打量着杜、卓二人,心中是越看越喜爱。一个难题不禁又从他脑子里浮了起来:究竟咱家红梅喜欢的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呢?这些天夫人成天的在红梅身边旁敲侧击,咋什么也问不出来呢? 杜远连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杜远问道:“小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杜远又好气又好笑,但只能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老爷子,在下想请你介绍一下北清太学院的历史和现状,咱们两人心里也好有个底。” “哦,是这样啊。”贺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老夫虽是挂着个太学院祭酒的虚衔,但正职却是监察院的监察御使,所以——” 杜远理解地笑笑:“明白明白,而且贺大人还是皇上的第一亲信大臣,自然事务繁多,不可能事事都兼顾到的。” 贺博对于杜远的善解人意十分感动,再次对杜远点点头,说道:“所以太学院内的一般教学事务,全是由教务主任朱喜先生负责。我也只是对一些概况稍稍了解一点而已。” 说到这里,贺博看了杜远一眼:“这位朱喜先生是从白鹿学院里调过来的,二位应该见过吧。”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点点头。于是贺博又接着介绍起来。 太学院的成立时间其实相当的早,世祖皇帝当年占领了南京城之后,成立的第一个机构就是北清太学院。那时候的太学院叫做北清学府,不过北清太学院却是以当初那座北清学府为前身而设立起来的。 世祖皇帝当初曾有一句名言,叫做知识便是生产力、知识便是战斗力。他不顾手下诸将的劝阻,将大笔钱财花在了学院的建设上面。而这,也是当年文化界人士支持他的一个重要性因素。而太学院的成立也比世祖皇帝正式登基称帝要早上好几年。 到了今天,北清太学院依然是全国最大的一座官办最高学府,亦是全国学子心中的一座圣地。无论师资力量还是资金雄厚程度都是其他学院万万无法比拟的。 但是,这一切也只是表面上的光鲜而已。其实内里亦是有着很多的隐患。 自从世祖皇帝前些年不知中了什么邪,提出了教育产业化的口号之后,他居然开放了教育产业的门槛,允许私人经营学院。 于是一座座诸如贵族学院、教会学院、淑女学院,龙王山文武学院等等私营学校纷纷开办。这类学院的出资方资本雄厚,又能够随意提高学生学费,所以可以不惜重金,出钱诱惑别的学府学习成绩优异,预计能在秋日大比之时取得好名次的学生转入自己学院。待他们金榜高中之时便大作广告宣称是自己学院培养所致,很是吸引了不少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将自己的儿女送入。 其实这些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大明国最高公立学府的帽子戴在北清太学院的头上。一时之间倒也不虑生源流失的问题。 但是那些私营学院接着又将目光纷纷瞄准了公立学院的名师们。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教师也纳入了公务员的范围之内。只是公务员三个字虽然好听,外人看起来好似捧着铁饭碗的人一样。但是其中的清苦却是外人所不知道的。虽然年年都在加俸,但却总也赶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若是在一些油水足的衙门里还好些,至少有些外块可以贴补贴补。似学校里这些教授可就清苦得多了。本来他们也有不少的赚钱机会,但他们那穷酸文人的脾气却使得他们总也拉不下脸来。现在有人高薪挖墙角,总有些耐不住清苦的教授受不得诱惑,转投了私立学院。 更为可怕的是,本来北清太学院作为大明的最高等级学府,一些官宦人家纷纷将自己的儿女送到此处读书,其用意并不在于让他们多学点文化之类,主要是想让他们与各个元勋大臣的后代拉上关系。…若是处得好了,这层同学关系,说不准便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本钱。 但是北清太学院的这个优势现在正渐渐被打破。原因是一些标榜自己为贵族学院的私立学府,他们投资大,无论是学生宿舍还是学院的环境,都比太学院等等公立学院要好得太多。而且学生们在那里也能够享受到更加良好的待遇。 大多数的私立学府已经都开设了秦西传来的网球课,并称之为真正的绅士运动,而公立学府的体育活动还停留在古老的蹴鞠时代。 这种新新风潮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官场和商场,所有有钱有势的人都以将自己的儿女送到贵族学院里读书为荣。至于学费,这倒不用那些官大人操心,自有某某人以赞助贫困学生的名义将这些官宦子女送到贵族学院里深造。 这样一来,便使得官宦子女的校园社交,由北清太学院转入了那些私立学府之中去。使得北清太学院的生源进一步减少。而生源的减少,又使得教学经费日益紧张。教学经费的紧张,又使得改善学院环境、提高教师待遇等等一系列行动缺乏经济上的支持。而这一切,又不可地造成进一步的生源流失。 可以说,北清太学院正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当中去。 杜远和卓非凡听完贺博的介绍,沉思了良久,一言不发。 贺博把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你们看,这就是北清太学院现阶段面临的巨大困难。老夫无能,对此居然束手无策。实在是愧对北清太学院的历代祭酒啊。” “据闻皇上拔给北清太学院的经费乃是所有公立学府之中最多的,何以居然连维护学院正常运转的经费都没有呢?”卓非凡插口问道。 贺博笑得愈发地苦涩起来:“不错,在各大公立学院之中,北清太学院乃是获得拔款最多的学府。但是那仍然比不上私立学府的资财丰厚。而且,就算是这些钱,也还另有用处,不是每一文钱都真正拔给学院的。” 杜远连忙细问端详。在贺博的介绍之下,杜远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拔款中的绝大部分,乃是用在北清太学院的各个下属研究院里面,支持各项研究的。 本来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但偏偏在执行的过程之中,出现了那么一丁点小小的纰漏。 原来根据研究经费申请规则,唯有高级教授以上职称的教授才能够组成课题组并且申请研究经费。但偏偏这些高级教授都是德高望重、学术精湛的老前辈。 这样的老前辈自然要让他发挥余热,不能把他们局限在区区一个小小的课题组内。于是大大小小带着‘长’字的官帽便纷纷飞到老前辈们的头上。这样一来,老前辈自然也是事务繁忙,有时候连吃一餐饭都得转战两三处地方,又哪有时间搞这些研究? 于是这些大笔大笔的研究经费投下去,往往连个水花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人间蒸发到了哪里去了。四十余年来,除了一项“自动荫凉遮阳帽”的设计成果,连一项得到专利的产品都没发明出来。 据说,这个“自动荫凉遮阳帽”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在帽子前面装上一个由三片风扇组成的风车,当你热的时候,便戴上这个帽子,对着迎风的地方吹。风力带动风车,便可以使得风车在风力的带动下运转起来,给你带来凉爽。 如果没有风的话,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戴上帽子跑动起来,空气的流动便自然会带动风车的运转,在炎热的夏日里给你带来丝丝清凉。 至于在炎炎夏日下跑步会不会中暑,对不起,这就是另一项研究课题了,不关发明者的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关于校友会的提议 .一个似贺博这般文化涵养很深的儒雅而又眉目清秀的五旬中年男人,皱起眉头深思的样子帅到足以令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疯狂地欢呼尖叫。但是在杜远的眼里,贺博现在的样子很傻。 是的,非常的傻。 杜远破口失声问道:“贺老爷子,难道你就没有想想什么别的办法么?” 贺博抓飞了满天的头皮屑,苦恼地说道:“怎么没有想过,我想了不少办法节约学院的开支,甚至连纸张也吩咐教授们必须在两面都写满字之后才能丢弃,可那根本都是杯水车薪,顶不得什么大用处。” 连一向好脾气的卓非凡也瞪起了眼睛,惊讶地说道:“开源节流,乃是扭亏为盈的不二法门。难道贺老爷子只是节流,并未想到以何处方法开源么?” “开源?这谈何容易呀。”贺博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紧紧握住了杜、卓二人的手,说道:“对了,皇上对二位王爷宠信有加,由二位王爷出面向皇上打报告要求增加经费,皇上一定会批准的。” 杜远摇摇头:“这是万万不行的。” 贺博一听此言,眼中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哪知杜远也加了一句:“不过要想在短期内增加收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贺博犹如一个坐着过山车的人一样,忽然冲到谷底,但忽然又被高高地抛了起来,惊喜之余,叫得愈发亲热起来。 “小杜,你有办法?” “办法其实很简单。咱们办个校友会不就成了。” “校友会?”贺博喃喃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摇摇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杜远笑得如同一个圣洁的天使一般:“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将从咱们北清太学院毕业的各位老校友都请到咱们太学院里来,由咱们学院负责他们的食宿,并且举办一次盛大的晚会。给历届校友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让他们看看咱们北清太学院这么多年以来的变化,并且重温一下昔日的校园生活。” 虽然贺博听不懂什么叫做交流的平台,也弄不清这校友会的举办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但由学院负责食宿,并且还要举办盛大的晚会,却是要从他紧巴巴的口袋里掏出一大笔银子来。他当即就一口拒绝道:“这个不行,咱们学院今年的经费本来就紧,这种面子工程是万万做不得的。” 贺博现在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对杜远也开始失望了起来。他认为杜远这是年轻人好大喜功,务虚不务实的表现。 杜远仰天长笑,声音大的让贺博有些不高兴起来了。 “王爷,下官虽爵位不如王爷,但官职却是太学院的祭酒,这等胡乱花钱的事情下官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贺博双袖一拂,不高兴地说道。 “老爷子你莫生气,你以为这只是花冤枉钱不成?我告诉你,若是此事办成了,不但可以把本钱收回来,说不准还能大大地赚上一笔。到时候,老爷子看到那些钱,莫要太激动了才好。” 杜远这么一说,贺博方知道错怪了杜远,不由得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但他又不知道杜远究竟要使出什么手段,才能将这起赔本赚吆喝的生意给做活了。 当下贺博红着脸向杜远道了个歉,盘问起究竟来。 杜远启发道:“老爷子,咱们北清太学院已经成立了四十余年,以每年培养出一千个毕业生来算,这些年来,起码也有四万人从咱们学院里毕业出去吧。” “何止这点数目,这四十余年来,已经有十五万三千二百四十九人从咱们学院里毕业。”贺博一拈胡子,骄傲地一挺胸脯。 “咱们北清太学院是大明最高等级的公立学府,培养出来的自然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咱们以每十个毕业生里面出现一名成功人士来估算,那么这十五万余名北清太学院的历届毕业生中,起码有一万五千人在各行各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吧。” 贺博深吸了一口气。他略略有些明白杜远话里的意思了。贺博试探地问道:“小杜,你的意思是——” 杜远双手一拍,兴奋地说道:“这些成功人士,有的从政、有的从商,还有的治学,总之,现在都是各行各业里了不得的大人物了。现在咱们把他们聚集到了一起,给他们一个重逢的机会。然后再把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再在这个时候,给他们讲讲我们现阶段遭遇的困境,你说他们会不会出手相助?” “不错,正是如此。”贺博高兴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据我所知,从咱们北清太学院毕业的学子中,最高的已经做到了一品大员,从商的人中间,也有好几人上了大明豪富排行榜的。只要他们肯拔一根毛出来,也足以咱们应付过今年的开支了。” 随即贺博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只是,他们会来参加这次校友会吗?” “会的,一定会!”杜远胸有成竹地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毕业学子也一定很想见见昔日地同窗好友,重温一下昔日里在校园中的美好回忆。而且咱们大明国仍是凭着关系方能够立足的社会。你想想,如果一个多年不得升职的官吏,忽然在校友会中惊奇地发现,他的上司居然就是他的同窗校友,他会如何地高兴。还有,如果一个千方百计想做成一笔生意的商人,突然发现他的交易对象就是高他两届的学长,他又会如何地兴奋。” 杜远说到这里,贺博已经听得目炫神摇呆若木鸡了。 杜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总结道:“这样的好事,稍有头脑的人细细一想,都会想得到的。而且山水有相逢,重新与同学们联系上,便等于在手中掌握了许多关系户。即使是一时用不上,日后也未必没有用上的时候。” 贺博连连以拳击掌,哎呀了一声连连赞道:“对对对,俗话说得好,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便是那些在各行各业里取得了不俗成绩的毕业学子们,也巴不得有个机会在旧日同窗的面前显罢一番,他们一定会来的。” 卓非凡亦跑过来凑趣:“咱们还可以在晚会现场泡制一份版单,将千两以上数额的捐款悉数写在上头。这样一来,就算是为了不失面子,那些毕业学子们也不敢太过小气了。” “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毕业出去的学子们不会都是相亲友爱的,一定也会产生矛盾。单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们也必定竞相慷慨解囊的。”贺博感叹地摇摇头:“若是你们能早点调来北清太学院就好了,凭着你们的头脑,咱们北清太学院早就可以不受资金短缺的困扰。我们这老一辈子的人毕竟是老了,脑子转得就是不如你们年轻人快,今后,太学院就靠你们啦。” 杜远与卓非凡赶忙连连谦逊不已。 卓非凡谦虚了两句,又说道:“其实咱们倒也不指望能够在这一笔捞上多少钱,不过通过这次校友会,咱们等于将朝庭里所有毕业于北清太学院的官吏都握在了手中。到时候,咱们要办什么事,也方便得多了。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而咱们北清太学院出来的人,大都供职于朝庭里面,纵然官职不大,但他们若能够集合在一起,能量却不小。日后咱们若想申请个经费什么的,也必定少受些牵拌。” 卓非凡这话说得便过于直白了一点。贺博虽是文人出身,但他为官多年,这些事情怎么能看不出来。他作为北清太学院的祭酒,又是世祖皇帝的亲信宠臣,自然是官场中北清帮当之无愧的领头人。虽说世祖皇帝三令五申朝内不得结党,但这种小山头却是他无论如何也禁绝不了的。所以听了卓非凡的话之后,贺博只是拈须摇摇头又点点头,嘴角含笑却又不置一词。 杜远一手叉腰,另一手往前一挥,气势非凡地说道:“所以,咱们要把眼界放得开阔一点,不要把目光都集中在目前一城一地的得失上面,也不要拘泥于种种条条框框当中。比方说,咱们可以立一个碑,将捐款超过五千两银子以上的人的名字都可以刻在石碑上面去,供所有北清学子瞻仰。这样一来,又可以吸引许多好名之人大方地掏出荷包来。” 贺博低头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大笑了起来:“咱们是不是还可以将今后几年学院要建设的工程给毕业学子们说说。比方说,若是他们肯出一万两银子,咱们便可以用他这笔钱盖一所新的教学楼,或者是学生宿舍。然后将冠名权让与他。比方说,若是你卓非凡出了一万两银子,咱们就把这座教学楼取名做非凡楼,这样名垂千古的好事,还能再吸引一批有钱的主。” 杜远与卓非凡对视一眼,对于贺博这样举一反三的能力叹为观止。卓非凡提醒道:“至于咱们教授的福利问题,可不能明目张胆地提出来,最好给他们造成一个映象,就是咱们的教授们一直在清苦的环境里,坚守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 贺博很快会过意来,对着卓非凡眨眨眼睛:“当然喽,如果他们看不过眼,主动提出帮助意见,咱们也不会拒绝他们的一片好意。不过就算他们不主动地提供帮助,光是那些零散捐款,应该也足以够给教授们发发奖金,建所住房了。” “还有,咱们还可以请一些好名或者有钱的人,提供一笔资金,以他们的名字作为学生们奖学金的名称,这样一来,学生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福利,顺便也堵住了他们的嘴。我想,应该有不少出身寒微,现在却富贵起来的好心人会不吝啬这点小钱的。那些乐心公益事业的人,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还有,咱们还可以给那些当上了各个大小衙门里小头头的北清毕业学子们套套交情,让他们从衙门小金库里拔点资金出来,买些文具、被服之类的东西支援给那些贫困学子。这种花公家的钱,却可以由自己做好人,还能顺便捞政绩的好事,一定有不少官员会做的。” 贺博捂着心口呻吟道:“好了,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的心脏就该受不了了。咱们有十五万余人的毕业学子,因为路途遥远,或者来不及赶到的除外,起码可以有五万人参加这次校友会,那——那咱们可以收到多少钱啊。” 杜远恶意地又加了一句:“咱们北清太学院,可是在皇上的一手扶持下才有现在的规模。若是在校友会开幕式上能请到皇上来讲讲话——” 贺博听到这里,愉快地惨叫一声,幸福地晕死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杜远的演讲(上) .全身上下被幸福所完全包围,以至于看上去年轻了二十岁的贺博,兴奋地拉着杜远与卓非凡进了会议厅里。 昨日在他从幸福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便兴奋地将北清太学院所有的科室主任召集在了一起,讨论了杜远提出的校友会计划。 在会议中,各个科室的主任们,对于杜远提出的这项计划反应十分热烈,大家纷纷赞扬提出这项计划的杜远和卓非凡二人。顺理成章的,杜远和卓非凡也成了这项计划的总负责人。 在这次大会上,贺博庄重地表示,校友会计划,乃是北清太学院今年工作的重点计划。也是关系到北清太学院能否从私立贵族学院手中夺回大明第一流学府名号的一项重点工程。今年所有的工作,都必须围绕着这项校友会计划展开,所有的人员,都必须听从杜远与卓非凡的调配。 贺博甚至很难得地放下脸子,说了一句很重的话。 “若是有人敢扯了校友会计划的后腿,我是不介意砸了他的饭碗的!” 作为一名皇帝的亲信宠臣,作为一个平常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北清太学院第一把手。贺博讲出来份量这样重的话,让所有与会领导干部的心中都是一震,所有的小心思刹那间全部都收拾了起来,人人凛然应诺,不敢稍有怠慢。 以此为契机,贺博乘热打铁,成立了一个北清太学院教育改革发展委员会,杜远与卓非凡被全票通过担任了这个委员会的正副主任。一时之间,杜远与卓非凡在北清太学院的风头无人能挡。 而现在这次会议,则是贺博专为杜远与卓非凡二人举办的一次全体教职员工大会,既可以说是把杜远与卓非凡介绍给北清太学院全体教职员工的见面会,也是校友会计划启动的一次吹风会,还是贺博专门为杜远与卓非凡造势的造势大会。 所以不管杜远与卓非凡心里无论怎么讨厌这种官僚会议,他们既不能拒绝贺博的一番好意,也不能放弃这个凝取人心的机会。 当他们两人按照官场上的惯例,与几位北清太学院的高层领导们最后一个步入会场的时候,会议厅里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了两三百号人。 一见他们进来,会议厅里爆发出了一阵既不热烈,也不响亮的掌声。文化人就是这样,他们不是不知道杜远和卓非凡现下是朝庭中炽手可热的官场新贵,还是大明唯一的两个异性王爷。但就算是他们心中梦回魂绕地想拍杜、卓二人的马屁,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对他们俩表现得太过热情。这个便是文人的风骨。 杜远与卓非凡不以为忤,依然十分热情地冲着各位教授将两手高举过头顶,打着四方揖,面上还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频频对着大家招手示意。 杜远和卓非凡这样和善亲切的表示,立时在各位教授心中留下了“礼贤下士”的好映象,矜持的掌声也稍稍热烈了一点。 一行四五人在主席台上礼让了一番之后,终于坐定。贺博两手虚虚地向下一按,会场内的喧哗声慢慢地小了下来。 其实坐下会场内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其中有些是在前金时期就名震天下的大儒,即便是世祖皇帝在接见他们的时候,为了他那尊重文化界人士的好名声,也不得不对他们以礼相待。 对于这样的老前辈,连贺博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这些人虽然已经垂垂老矣,而且很有着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嫌疑,但他们却是桃李满天下,能量不可小觑。便是皇帝想要整治他们,也得好好考虑考虑。是以贺博明知这些年来,巨额的研究经费落到这些人的手中便如同落入宇宙里的黑洞一般,可他却连吱都不敢吱一声,他宁愿咬着牙从普通教授的牙缝里扣出几文钱,也不敢打那些研究经费的主意。 朝庭直属衙门的会议十分乏味,程序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连各个衙门的会议厅布置都差不多一样。 会场下面是犹如戏园子一样排成一排排的椅子,各科室按划定的范围入座,主席台象一个隆起的小戏台,上面排着一条长条桌,供领导们入座。为示庄重,在重要会议上,还得将长条桌围上一圈红面黑底的天鹅绒布。衙门主要负责人依着职务大小依次排着座次,身后上方悬挂着世祖皇帝的巨幅画像。有钱的衙门口,还会请秦西洋画师画上一幅西洋油画,这样会显得更加气派得多。 会议程序也大同小异,基本上一开始是全体起立,奏国歌,然后由衙门一把手带头敬祝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世祖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敬祝皇后娘娘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再然后,还是由一把手致词,讲讲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以及传达世祖皇帝的最新指示,并带领大家学习一下京师中央邸报上的某篇文章,领会最新的精神。当然喽,这项学习必须跟此次会议的内容有关,也算是事先吹吹风、打打招呼。 杜远与卓非凡坐在台上昏昏欲睡,偶尔被掌声和零散的咳嗽声惊醒,抬头一看,见贺博依然精神旺健地念着一板一眼的官方文件,全不理下面神游天外、表情各异的各位属下。不由得对贺老爷子的涵养高看了一眼。 又过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正睡得昏天暗地的杜远感觉大腿处一痛,吃了一惊,翻身跳了起来。台上台下立即暴发出一阵哄笑。 杜远怔怔地瞪着迷迷瞪瞪地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时搞不大清楚状况。 满脸羞惭的卓非凡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但恪于情面,不得不凑近着杜远低声提醒道:“轮到你了。” “轮到我什么?”杜远犹自搞不清楚状况。 “轮到你讲话了。” 杜远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台下憨憨一笑,也不觉得丢脸。他知道下面这群文化人都是吃完饭把手伸进口袋却迟迟不抽出来,心里巴望着别人付帐的主儿。现在看不起自己有啥关系?待会给点甜头便叭儿狗似的扑过来对你点头哈腰。 “各位前辈、各位教授、各位老师和同志们,今天杜某站在此处,心里觉得非常的不踏实啊。咱这个后生晚辈,实在没有能力做各位的领导,但是上峰的命令下来了,咱也只能勉为其难一回。但兄弟却绝不敢对各位前辈摆脸子,只会为大家做些后勤上的保障,为各位前辈扫除一些后顾之忧而已。” 杜远这番话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见堂堂一个王爷对自己如此恭敬,便止不住脸上泛出了微笑来了。再一个,杜远这些话虽然在各位文化界的人士听来稍嫌粗白了些,但却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便对他生起了好感。 突然下头有人怪声怪气地喊了一嗓子。 “光说不练的可是假把势啊。” 喊话的人混杂在人群中,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谁叫的。 贺博的脸就沉了下来,台上几个领导脸色也都变得不好看了。 杜远笑容不变,只是转头对出声的那个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这种捣乱的家伙,后世有个称呼叫他们“愤青”,通常这些人也就只能够捣捣乱而己,反正他们看什么都不顺眼,但是却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动嘴皮子而己。如果基因没有变异的话,这类愤青的胆量一般都不是太大,真要对上强势人物时一般都会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变得疯狂起来。这也是手握权势的人不爱招惹他们的原因之一,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去平白地想招惹一个疯子。 可杜远今次却很满意这位愤青的插话,这让他有一种一唱一答的感觉。 “这位同志说得对,咱们就讲讲正题。首先,经学院管理委员会同意,我在这里宣布一条土政策。那就是从今天开始,凡是在咱们北清太学院供职的,不管是高级教授还是看门的仆役,只要是为咱们北清太学院服务的。他们的儿女,只要想到北清太学院上学,咱们北清太学院在国家统一录取分数线的水平上给他下降二十分。” 下头坐着的人们如同上了蒸锅的馒头,“发”地一下子喧闹开了。 天下间有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的。 自家的孩子能拿到北清太学院的毕业证书,本身就是能力的表现,日后再不济也能在一个清冷的衙门里谋一份公务员差事。可惜并不是这世上并不都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偶尔从书香世家里也能出一个不爱学习的忤逆子,但天下父母慈爱之心却都一样,纵然他再不成气,亦想方设法地要给他谋一个好学校、好老师,好生教导一番。 只是除了那些成名成家的老前辈们之外,那些普通老师员工哪儿找得到关系将分数线不够的儿女送到好学校里去。这条政策便是冲着这些平常看着不起眼,但却是学院中坚力量的人去的。 是以杜远一宣布了这条土政策,八成的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贺博亦是心里对杜远暗暗地竖起了大拇指。他一听杜远的这条建议,便明白了其中用意。如此一来,便是那些受不了私营学校高薪诱惑的教师们,出于为儿女将来的考虑,也不敢轻易离开北清太学院。 比竟就算生了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儿女,你也不能保证他考试之时临场发挥不好不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杜远在大会上的演讲(下) .热烈地掌声响起。出于文人相轻的恶习,往日里就连那些名家大儒在北清太学院演讲也从未得到那么热烈地掌声。只有那些自己有门路的、或者是名望够高的高级教授们才不冷不热地轻轻拍了两下巴掌。 杜远把手按了按,下面立即鸦雀无声起来。再是愤青,听到与自己利益犹关的事情时,亦是紧张地紧紧闭住了嘴,紧张地盯着杜远,任汗水从鼻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现在,我宣布第二个决定。”杜远捂着胸口,似乎很痛心的样子:“咱们北清太学院,虽然是号称大明第一的公立高等学府,但仍有一些后进的学子,因为学习方法尚未掌握,不得不在几次考试之后自动退学。对于这些,兄弟很是痛心,所以兄弟想办几个补习班,专为他们授课。” 台下又响起一阵嗡嗡之声,不过反响却不如刚才热烈了。要知道当上了所谓补习班教师,乃是需要占用不少业余时间的。而且近几年教育法改革,明令禁止打骂体罚学生。需要在补习班上课的都是学校里的后进生,若是在其中碰到一两个顽劣的,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是以杜远连问了五六遍,也只有一二个心存仁厚的教师站了起来,自愿教导补习班。 杜远惋惜地咂咂嘴,摇摇头说道:“这却不好办了,本来兄弟是想办四个补习班,每班四十人,每十天上半天课,每人收补习费五两。班主任最为辛苦,占两成。其余任课教师每节课时由学院发给二两授课费。如此一来……” 杜远话未说完,下头的教师们纷纷举手报名要求当补习班的班主任,至不济也要争个任课教师的位子。虽说文化人的性子矜持一些,但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是拿业余时间用劳动换来的,拿这钱拿得心安理得,还能落个有教无类的好名声,怎么不值得去争。 当即就有人为了争一个班主任的位置,相互揭起了老底。你说我经常将女学子带到小黑屋里补课,我说你曾经流连花丛在秦淮河上染了脏病。一来二去之下,两人便闹得脸红脖子粗。不过好歹都还刻自己教师身份,一时之间还没有动手的打算。 杜远见现场气氛有些失控,连忙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大家不要争,这次只是实习性质地先开四个班。如果这次成功了,咱们的补习班还要继续办下去。不过请大家放心,咱们最终的计划一共要办二十二个补习班,全校的教师人人都有份的,只怕你们到时候忙不过来呀。” 老师中间暴发出一阵哄笑,刚才争的面红脖子粗的两人忙不迭地相互道歉起来。都说自己最近到了更年期,嘴上一时没个把门的,瞎咧咧了起来,请对方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有文化的人说话都很客气,明明心里正惦记着如何才能宰了对方而又不被公差抓到,但表面上却绝不肯撕破脸,嘴上还很是温和。 一个长得很年青的老师又站了起来,举手问道:“杜委员长,一个实习班四十人,二十二个补习班就是八百八十人,咱们学院哪有这么多的后进学生?”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看着杜远的眼神就变了,心里估摸着莫不是又碰到专讲大话的骗子上司么? 昨天贺博已经把学院里大大小小的刺头都给杜远介绍过了一遍,杜远看了一眼那年青老师,心里便有了数。 “这位是教四年级学生数术的黎明朗老师吧,我记得黎老师是四年前从咱们学院毕业之后,因为成绩优异而留任的是吧。” 年青女教师骄傲地点了点头,把头抬得老高。 旁边有知道情况的人看了她的嚣张模样偷偷骂道:“狗屁,这骚娘们若不是将上任风纪主任黄居易先生哄上了床,又将黄先生给她写的情书作证据逼得将黄先生为她开后门,以她的成绩能毕业就不错了。” 杜远也不以为忤,依旧是笑眯眯地说道:“可是黎老师你的眼光被局限住了。咱们这个补习班不单可以面向校内,还可以面向校外嘛。比如说咱们可以放低姿态,将目标瞄准那些尚在中级塾院里读书的学子嘛。”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少数几个脑子灵活的都己想到了,依着北清太学院的名气,若是面对中级塾院准备大考的学生补习,光是北清太学院知名教授亲自指导这一句话,便可以吸引无数父母心甘情愿地为孩子掏出钱包。要招满二十二个班实在是小意思了。 于是笑容又重新浮现在教师们的脸上。只是短短地一柱香功夫,杜远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喜爱。 谁会不喜欢一个给你带来银子的人呢? 周作人高级教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满屋子的喧闹立时安静了下来。 这周作人高级教授乃是北清太学院的元老,当初是世祖皇帝打进了南京城之后,从前金鞑子的监狱里将他救了出来,委以第一任北清学府院长的要职。 此人在前金时期便是名满天下的名士大儒,又在沦陷时期与前金鞑子做过不屈不挠的斗争,更因为是世祖皇帝将他从鞑子的监狱里放出来,所以周教授四处宣扬与皇上那纯洁的君子之交。 总之,此人在北清太学院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连贺博他也不放在眼里。 没办法,谁叫人牛呢?年年新春,世祖皇帝在皇宫里举办的春节团拜会都漏不了他。人人都怕他在皇上面前上眼药,就连六部尚书见了他都执弟子礼。 杜远好歹是个异性王爷,周作人也不敢太过嚣张,只是矜持地笑了笑,老气横秋地摸了摸胡子。用看得意弟子一样慈祥的目光看着杜远。 “杜委员长,老夫觉得你的做法略有不妥之处。” 杜远极有风度地笑笑,谦虚地说道:“哦?这也是晚辈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也是请各位前辈们集思广议,能够改进一下。周老先生既然觉得不妥,还请指教一二。” 周作人拈拈雪白的胡须,说道:“咱们大明国虽说现在是赶走了鞑子,百姓们生活过得也还成。但总归到底,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教育资源还是很不平均的。咱们一下子将院内教职工的孩子降了二十分,也就是说,本该能够考上咱们北清上学院的学子们,却被咱们教职工的孩子给挤掉了。这样做对他们公平吗?” 周作人突然间喉咙一间翻腾,连声闷咳了起来。他那十八岁的十三姨太连忙捶着他的背,又将一个痰孟摆到他面前。一声惊天动地的抽气声响过之后,周树人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浓痰。 他喘了喘气,又继续说道:“还有这个补习班计划依着老夫看也不可取。孔圣人说过,有教无类嘛。咱们这样做好象有变相乱收费的嫌疑。同志哥,你还年轻,这样做是不对地。咱们文化人虽然穷,但是穷有穷的骨气,绝不能收这样的钱……” 年青一些的教师们不敢插话,只在心中暗骂:你个老棺材瓤子,怎么刚才不咳死你,你既有钱又有名,偏偏还嫉妒咱发点小财。你说的这么好,刚才一开始的时候怎么不报名去当补习班的班主任呢? 杜远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小子考虑不周,多亏了老前辈的提醒,看来这事还得斟酌一下。这样吧,等过些天,咱们学院的领导再开个会,研究研究再施行吧。” 杜远话音刚落,台下便传来一阵失望地嗡嗡声。周作人忽地站起来,瞪着眼睛威严地往四下一扫,立即又安静了下来。 杜远无所谓地笑了笑,似乎对自己成了周作人老先生警猴的那只鸡不太在意,接着说道:“第三个改革意见嘛,就是兄弟会向皇上建议,建立一个皇家院士制度。将在文化教育领域里做出杰出贡献的名士大儒授予皇家院士的称号。” “好!好!好!这个提议好!”周树人忙不迭地站起来附合道。 坐在他身边的一帮子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也兴奋不已。 似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钱是捞得不少了,名声也不低,至于女色嘛,这么大的年纪了,兴趣也不是很高。生理机能决定了他们现在只能抱着纯欣赏的眼光去看那些漂亮姑娘,虽然用手指头和各种器具也能达到一定的效果,但终比不了真刀真枪的来得爽利。 这些功成名就的老头子们现在最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流芳百世。反正这一辈子该吃的、该玩的、该享受的一样也没有落下,也该到了为身后的名声考虑考虑的时候了。 杜远这时候脸上却现出了为难之色:“其实这也就是兄弟的一个初步设想而已。至于能不能成,还得多听听大家伙的意见才行……这样吧,咱们进行一次无记名的投票,用民主的办法来看看大家的意见如何?” 周作人和一帮老人的脸色都变了。四周的青年教师脸上都露出了兴灾乐祸的神色。 适才周作人硬凭着老资格压制住了杜远给青年教师带来的福利,若是举手表决,借这些小毛孩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与老前辈作对。但若是不记名投票的话,周树人用脚指头想也明白结果会怎么样。 所以他愣了半天,干笑了两声。迅速得出了最好不要招惹这位表面上看起来笑得很阳光,但实际上却阴险得很的年青王爷的决定。他后悔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明知人家是个王爷,而且还圣眷正浓,没事你招惹他干嘛。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前辈低头 .“王爷,北清太学院朱喜、周作人求见。”老太监金喜善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礼单。 杜远接过礼单,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转手递给卓非凡,笑道:“这礼看起来可不轻呀,吴道子的字画,嗯,既雅致又值钱还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 “得了吧,人都认输了,你的嘴还这么缺德。”卓非凡挑挑眉毛,对杜远得意便猖狂的行为十分地看不上眼。 受到无情打击地杜远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挥了挥手对金喜善说道:“将他们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朱喜便搀着颤颤微微的周作人走进来请安。 “老夫见过二位王爷。” 此时的周作人再也不敢摆什么文坛老前辈的架子,抖抖索索地做式要跪,原本以为也就做一个姿态而已,哪知杜远心黑得很,竟任由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前辈跪下去,而且居然半天也不唤他起身,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喝茶。 周作人与朱喜心里暗骂,奈何此刻是来求人的,面上一丝不恭之意竟都不敢流露出来。 周作人原本以为杜远与卓非凡不过是两个凑巧得了皇上欣赏的年青人,在朝庭里根基不厚,于是不自觉地便小看了他们。哪知这些天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世祖皇帝对这两个小子宠爱得很,三天两头地将这两人招到皇宫里密谈,御赐的各色大内宝物几乎要将王府的仓房给塞满了。 到了这个时候,周作人才知道自己摆架子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根基不厚怕什么?只要领导欣赏就什么都有了。凡在大明国当过官的人都知道,什么民之公仆、一心为民都是屁话,懂得讨好上司才是升官发财的根本。哪怕你是天怒人怨、哪怕你治理的地方民不聊生,只要上司说你行你就行,别人不服还不行。 虽然没在官场上打过滚,但冷眼旁观了多年的周作人立即惦量出了杜、卓二人的份量。没根基怕什么,有了皇上的宠信还怕没有人自动上门去做他们的根基么? 一想明白了这点,周作人连忙叫上得意弟子朱喜陪着他来王府拜访杜远与卓非凡,还咬咬牙狠狠心包上了最为喜欢的那幅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作为礼物。只盼着能修补修补关系。 杜远见架子摆得差不多了,便冷冷地笑了一下:“周作人,前金道统七年出生,以笔作枪、在前金统治时期大声为百姓疾苦鸣不平,以文载道、以致屡屡被前金政权投入监狱。但出狱后,却不改文风,依旧屡屡迸击前金政权,以致最终被前京南京巡检衙门抓捕,幸得今上占领南京城,方得脱困……” 杜远所说的,正是周作人生平最得意的事,是以周作人虽仍旧跪着,但老脸上亦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杜远顿了一下,冷眼看看周作人得意的笑容,拉长了声音说道:“但本王近日里从夫子庙那掏换来了一份前金巡检衙门的档案,上面的记载却是耸人听闻得很哪……” 周作人脸色大变,整个人不停地颤抖起来,手指着杜远喉咙里嗬嗬两声,竟然两眼泛白,一口气接不上来当场昏死了过去。朱喜连忙又是捶背,又是揉胸,忙活了好一阵,才将他弄醒过来。 杜远假惺惺地凑上去:“周老前辈没有事吧?” 周作人一见杜远上前,便止不住抖了一下,往后缩了缩身子。杜远适才讲出他自以为最最隐密的事情,他又怎么能不惊怕? 之所以周作人被人称之为文坛领袖,不是因为他在文才有多好,而是因为敬重他在前金时期不惧鞑子威胁,以一支秃笔反抗鞑子的独裁统治与政治迫害。众人敬重他的胆气,所以才尊敬地将他称之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他也渐渐忘记了昔年的丑事,真将自己当作了伟大人物。 但现在杜远冷不防揭了他的老底,他的真面目在杜远面前无所遁形,他哪还有摆谱的资格? 杜远轻轻拍拍周作人沾染尘土的衣服,淡淡地说道:“周老前辈请放心,那份档案根本是后人伪作,本王自然是不相信的。” 周作人叹了口气,说道:“杜王爷需要老朽做什么?” 杜远淡淡一笑:“北清太学院的研究院很久没有出新成果了,本王想改革一下申请研究费的规则,老前辈没有意见吧。” “没、没有意见。” “唉,若是人人都像周老前辈这么明事理就好了。”杜远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总有一些顽固之人,看不到改革的好处哇。” 周作人的嘴角神经质地**了一下:“请王爷放心,这些人的工作由老朽去做便是。” 杜远哈哈大笑,很高兴地拍了拍周作人的肩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周作人苦笑了一声:“若二位王爷再无别的吩咐,老朽便告退了。” 杜远轻轻地嗯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周老前辈,关于皇家院士的报告,本王已经打给皇上了,结果这两天就可以出来。若是批准的话,以周老前辈在文坛上泰山北斗的地位,要当上皇家院士本王相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周作人当然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套路而已,只是他知道他此生的名声地位已经被眼前这位年青的王爷紧紧抓在手中。现在心烦意乱,哪有心情吃得下这粒甜枣。 杜远端起了茶杯,周作人拱了拱手,低头退了出去。 见周作人去得远了,卓非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抓了他什么把柄?让他这么怕你。” “把柄?什么把柄?”杜远装傻冒愣。 卓非凡冷笑了起来:“要不是你抓住他什么把柄,周…作人会怕成这样?刚才他差点就没被你给吓死了。难道这周作人背叛过革命,当上了叛徒,却被你抓住了证据不成。” 杜远耸耸肩膀:“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卓非凡一挑眉毛,站起来时,手上也捏住了几张天雷符。杜远赶忙投降:“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翻了翻周作人的文集而已。” “什么意思?” “周作人在前金时期,的确是写了不少针贬时敝的好文章,但是被皇帝老子从金人的监狱里救出来之后,却变成了一个只知歌功颂德的无耻文人。需知皇帝老子的一些政策也是不怎么样的,而且现在社会正处于从封建主义到资本主义萌芽的转型时期,社会矛盾也不少,可以写的东西很多,但他为什么对此视而不见呢?” 卓非凡思索起来,杜远又接着递给他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这是周作人在皇帝亲自下令办成的长春马车厂十周年庆时写的一首诗,你念念。” 卓非凡疑惑地接过来,大声念了起来:“长春好、长春好,长春马车满街跑……” 还没念完,卓非凡便笑着将那张纸丢到了一旁:“这分明是一首打油诗么,亏得周作人还是一代文豪,怎么写得出这种诗来。” 杜远摸摸下巴笑了:“一个前金时期以直言仗义、桀骜不驯著称的杰出文学家,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看人眼色的宫庭诗人,实在是让人很费解。我也就是诈他一下罢了,想是他心中有鬼,才会变得如此服贴。” 卓非凡瞪着杜远看了半天,突然摇摇头叹息道:“你这人,有时候看起来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世祖皇帝翻过报告之后,突然笑了。 “你说周作人当时是苍白着脸从杜远的王府内走出来的,整个人看上去都快虚脱了一样是么?” 陆雨轩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世祖皇帝微笑着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这两个人如此聪明,居然就这么猜出来了。好好好,这周作人朕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要不是要用到他的名声,如此无耻之徒朕当初又怎会替他遮掩。很好!” 转过身来,世祖皇帝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两个人对朕送去的东西有没有表示出特别的兴趣来。” 陆雨轩摇了摇头:“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古董字画,他们俩只是稍稍看看便罢了,最多也就感兴趣地议论两句,没有什么特别感喜爱的表现。” “这两人见惯世面,又富有得很,寻常的东西自然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世祖皇帝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再多收集点奇特的东西以朕的名义送去,卓非凡不是修道之人吗?你可以捡点道家的法器给他。” “那么杜远呢?” 世祖皇帝偏着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杜远这人看似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其实心志坚定得很,一时半会也不好拉拢他。好在他们都很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不过份地逼迫他们,这点倒也没什么。只是朕担心那几个不肖的儿子,会烦到他们,送礼给他们也不过是为了预先讨个人情罢了。” 陆雨轩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虽然不知道世祖皇帝为何对这两人如此忍让和恩宠,但他知道既然皇帝不说,他也就不应该问。 世祖皇帝想了想,突然又说道:“对了,送去的几个美女他们有没有看上的?” 陆雨轩摇了摇头:“正如皇上所言,杜远的心志坚定得很,对于女色,他看似喜好,见到美女时也常爱口花花的,但对于咱们送去的美女,他却尊重得很。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谁问你杜远了,我问的是卓非凡。还有,这两人思想特异,也许不甚喜欢送上门的。你可以安排一些美女与他们的巧遇。说不准……” 陆雨轩震惊地抬起了头:“可是皇上,那卓非凡可是个女子啊,他怎么会……” 世祖皇帝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大惊小怪!谁说女人就不能喜欢女人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杜远的保命之法 .“哎小卓,今天你收到多少封情书?”杜远突然抬起头对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卓非凡问道。 卓非凡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一百三十二封。三十七封是男的写的,九十五封是女的写的。” 杜远不满地摇摇头,低声嘟嚷说:“居然比我还多了三封,真是的。”、卓非凡的回答是一把掷过去的毛笔。 杜远闪声躲开,嘻笑着说道:“不过你是男的和女的爱慕者加在一起才有这么多,单论女人的话,我还比你多出三封。看样子似我这样的相貌还是更能吸引小女孩的。” 再一闪声又躲开卓非凡扔过来的书桌,杜远不依不饶地继续刺激着卓非凡:“我说这南京城里的帅哥美女还真多啊。单是今天我就碰上了四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可还是比不上你,你居然碰到了八次英雄救美,还有十八次美女救英雄。” 杜远似乎很羡慕地摇摇头:“啧啧啧,从这一点上看,我却又不如你了。” 就在卓非凡铁青着脸卷起袖子,马上就准备要动手打人的时候,杜远一句话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你是想继续享受这种巧遇,还是想改变现在这种状况呢?” 卓非凡立刻堆出一脸的阳光灿烂,巴结地为杜远的茶杯里续上一杯水,双手捧到杜远的面前:“老杜啊,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聪明得很,一定有办法改变这种境况的对不对?你说说看,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杜远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又将杯子交到卓非凡手中,示意他放回桌子上。卓非凡忍着气笑眯眯地替他放好,然后搬了一张椅子正正经经地在杜远身前坐下。 杜远察言观色,知道此刻卓非凡笑容可掬的面孔下其实深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当下也不敢再逗他,说道:“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够让皇帝老子相信,咱们已经认同了他的理想。现在正为了他的事业而奔忙,而且还十分尽力尽力,可以帮助他改变这个国家。而且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甚至没有时间解决个人问题了。他为了不打扰我们的工作,不但不会再派人过来烦我们,即使是其他人有这种想法,他也会尽力阻止的。” 卓非凡骇然变色,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 杜远淡淡地说道:“你不要再看了,我已经观察过,四周没有人,下人们也都被我打发走了。” 卓非凡恶狠狠地盯了杜远几眼,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咱们这么做,那个什么太乙国师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我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肯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宁可面对一千个拿着鲜花和情书的花痴女,也不愿面对一个只拿着一柄剑的太乙国师。难道你认为你可以打得过他吗?” 杜远笑了笑,说道:“如果你面对的除了一千个拿着鲜花和情书的花痴女之外,还得面对一千个拿着戒指和鲜花向你求爱的花痴男,你会怎么做?” 卓非凡犹豫了一下,打了个寒战,显然是想到了那可怕的场面。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缩缩脖子摇了摇头。 “被人烦总比被人追杀要好一点。不管怎么说,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你的意见的,你这不是找死么?我这两天就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直极力地参与到北清上学院的改革当中去。你这不是逼得太乙国师来找咱们麻烦么?其实咱们大不了一走了之,没有必要按皇帝的意见行事。” 杜远的脸沉了下来,直瞪瞪地盯了卓非凡许久,方才浮出一缕嘲讽地笑意来:“你是说咱们一逃了之?然后像一只老鼠一样隐居在某个偏僻的山村里面,成天担心着太乙国师从天而降?再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老子将得知受到欺骗以后暴发出来的怒火发泄在正气山庄上面是么?” 卓非凡也严肃了起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觉得最近你的变化越发明显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你只要能够每天行走在阳光之下,再吃上一顿饱饭就行了。可是现在,你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任自己停留在风尖浪口上。告诉我,你现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杜远呆愣了很久,方才不自信地说道:“或许——或许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卓非凡冷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自由存在。就比如正气山庄吧,起初我们只是为了自保才建立起它,但后来在情势的演变下却成为了东疆最大的一股势力。到了现在,更成为了约束我们行动的绳索。在这个世界上,谁都负有一定的责任,只有疯子才可以抛开所有的一切,享受彻彻底底的自由。” 杜远被卓非凡劈头盖脸一阵怒骂给骂傻了,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清醒过来。他站起来向卓非凡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诚恳地说道:“谢谢你,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的确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认为世界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真会变成一个自顾自己感觉的独裁者了。” 杜远的态度是那么地诚恳,卓非凡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红着脸摸摸鼻子赶忙说道:“其实你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有一些不好的倾向罢了。” “有这个倾向就很危险了。一不小心,也许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杜远严肃地说道。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听我的想法。因为这是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决定,或许能够挽回咱们现在处处受制的局面。” 卓非凡狐疑地看了杜远一眼,慢慢又做了下来。 “你看,咱们从前所做的一切算不算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然算喽。从前咱们做的还有几分为国为民的样子,太乙国师不管也就罢了。可是最近的行为——”卓非凡摇了摇脑袋。 杜远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那么很奇怪的,太乙国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提着剑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卓非凡想了想,不解地摇了摇头。 杜远愈加起劲,把椅子又向卓非凡方向搬得近了一点。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或许是太乙国师根本不想管我们的事,或者说太乙国师已经死了?” 卓非凡小吃了一惊,又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杜远:“你、你、你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这样的想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生死上面,不应该是你一贯的作法啊。” “当然不是这样子喽。”杜远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是突然间想到,其实咱们和皇帝老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想办法弄清楚太乙国师的生死之谜。” 卓非凡毫不留情地打断杜无的话。冷冷地说道:“弄清楚了又怎么样?难道你有把握在太乙国师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对付得了他吗?” “可是不这样又能够怎么办?太乙国师的想法我们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们却可以知道,他是注定要与我们敌对的。就算他是死了,在我们没有修炼到自以为能够与他一战之前,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思前想后,缚手缚脚,战战兢兢地生怕做出惹得他出来找我们麻烦。” 卓非凡哑然半晌,方才无力地反击道:“可是现在将他引出来,那不就是送死吗?” “倒也未必是送死。”杜远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你好好想想,当年皇帝老子为什么能够在太乙国师的剑下逃生?” “那是因为他一死,天下将兵灾四起,老百姓会民不聊生。所以——” “错了,是因为利益。”现在轮到了杜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卓非凡的话。 “因为当时老百姓的利益全部都牢牢系在了皇帝老子身上。如果他一死,老百姓的利益将会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害。这回,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卓非凡非常诚实地摇摇头。 杜远叹了一口气,对卓非凡的迟钝感到无可奈何:“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虽然可以做一点出格的事,但是只要把咱们的利益和老百姓、和朝庭官员、和各个阶层的利益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么太乙国师恐怕也不敢轻易地动咱们吧。” 说罢,杜远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看,我聪不聪明,这么好的主意我居然也能够想得出来,赶快夸奖我一下听听。” 卓非凡面无表情地看着杜远一个人发疯,直到他自己觉得无趣了,慢慢收住笑声后才说道:“什么烂主意。你就直接说你要用利益作为诱惑,将一大票人绑架到你的战车上,利用他们成为你的人肉盾牌,使得太乙国师对你投鼠忌器罢了。” 杜远丝毫不以为忤,仍旧笑嘻嘻地说道:“能活下去的老鼠就是好老鼠。我即使不能生活得自由自在,但依然可以选择生活得轻松快活。”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先说好,掀起一场战火我可是不赞同的。那样一来,恐怕太乙国师一出现,立刻就会宰了企图将老百姓拖入战火的我们。” 杜远假装悲痛欲绝地用手捂住了脸:“我是一个多么热爱和平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猜测我呢?” “得了得了,别装蒜了,有什么计划就说吧。” 杜远迅速地正经了起来:“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太乙国师是一个很注重维护这个世界秩序的人,那么无论我们在东疆自立门户,还是刺杀皇帝,都会引起他最大的敌意。那样一来,我们手里握着的对付皇帝的底牌,几乎全部失效。所以,咱们必须想个主意,得到皇帝的支持,将大多数人的利益绑在我们身上——” “好了好了,你还是把废话去掉直接说正题吧。”卓非凡不耐烦的说道。 杜远略有几分委屈地撇撇嘴,随即又兴奋了起来:“你想想在现代社会,有什么东西是最最能够关系着一个组织、一个地区、甚至是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的?” “应该——应该是能源吧。”卓非凡突然又跳了起来:“你不会是想打石油的主意吧?你该知道,中国本来就是贫油国,找不找得到石油还是两说。就算找到了,你用什么机械开采它?开采了,又怎么利用它?” 杜远摆摆手:“不要把思路局限在石油上嘛。中国虽然缺石油,但是可不缺煤炭。而且在现在的生产条件下,煤炭更适合大规模地运用在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煮饭烧菜取暖,大到将来蒸气机所需,都可以满足。我们只要掌握住了这条生命线,便可以以此挟制太乙国师。” 卓非凡缓缓地点点头:“这个方法倒也不是不可行,要发明粗浅的蒸气机倒也不是很难,难的是如何将它大规模的运用,不过这也用不着太伤脑筋,只要制造出来,这个倒也不愁。只不过有两点我有疑问:第一,无论是制造蒸汽机还是泡制一个大型的垄断企业,咱们都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有这个时间吗?第二,垄断的只是企业,而不是企业的领导人,我们要是死了,要再换上两个领导者是很容易的事,你怎么能保证一定能够将企业牢牢掌握在手中,而且拿掉你就会引起混乱呢?” 杜远耸耸肩:“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解决。办能希望老天爷保佑了。至于第二点,主要就得看咱们把握的一个度了。挖煤本来就是一个充满风险的职业,在另一个世界那么现代化的技术条件下,仍然避免不了死伤,现在就更加危险了。只要我们能够表现出足以将死伤控制在一定的比例之下的能力,而且不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所需,那么应该就可以了。” 卓非凡摇了摇头:“算了,我总是说不过你。既然你要试,那就试试吧,总比被困在京师里要好得多。哦,对了,你准备把家企业取个什么名字?” 杜远得意地一笑,说道:“煤炭也是石头嘛,当然是叫作大明石化有限责任公司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威逼利诱 .今天的雨很大,在接近冬日的时候,很少会下起这样大的雨。瓢泼一般的大雨打在街道上,打在秦淮河上。虽然有油纸伞挡着,但狂风卷起黄豆大小的雨滴呼啸而来,依然将朱喜的身上淋得湿透。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朱喜本来是不愿离开干燥而又富丽堂皇的家里的,离开两位急需他补习顺便还要抚慰一番的漂亮女学生。但他却不得不撑起雨伞离开家门,因为召唤他的是当今朝庭里最最炽手可热的两位王爷,也是全大明国唯一的两位异姓王爷。 这两位王爷的手段之高明,朱喜已经不止一次地领教过了。 在登封县的时候,若不是他抽身得早,被调到了北清太学院任教务主任,否则下场恐怕也与那些房地产商们差不了多少。 这也正是他最大的心病之一。虽说这种事在现代的社会里很正常。缺钱的文化人与缺名声的富商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这是现代社会里一项很常见的事。但他也保不准这两位王爷什么时候会想起这档子事,然后给他使个绊子。 而他的老师同时也是他的岳父周作人,一个在文坛声名赫赫,连世祖皇帝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地问好的名仕大儒。却被其中一位王爷淡淡地几句话吓得魂不附体,然后毫无保留地投入到这两位王爷的旗下,全力支持起这两位王爷在北清太学院的改革。 这样的两个人,你叫朱喜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按照朱喜的本心,对这两个人是敬而远之,离得越远越好,以免得哪天让这两位王爷突然想起在登封县的往事。但偏生这两位奇怪的王爷,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但却偏偏不去当六部尚书,也不去当左右宰相,反而来到了清水衙门一般的北清太学院里,任了改革委员会的正副主任。他们的工作与朱喜有着不小的交集,使得朱喜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违心地与他们打起了交道。 朱喜一向认为,所谓文人的傲骨不过是在得不到某些物事之后故意作出来不屑的样子以掩饰自己的失败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两个如此年轻,又分外得到皇上的恩宠,眼见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会选择到北清太学院来任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 但他却知道,这两个人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所以对于他们两人,朱喜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巴结着的,他们一声召唤,别说是下雨,哪怕是下刀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赶去。 令朱喜稍稍放心的是,两位王爷在他叩门求见之后没有多久,就把他请到了书房里。而且态度还算是和气,没有半分要清算他在登封县时依附范国通的旧帐的样子。但即是如此,朱喜还是万分小心地只将半只屁股落在凳子上,以待他们万一突然翻脸之后,可以迅速地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朱主任,这次的校友会你在组织工作上做了很多的工作,给了本王很大的帮助,在此本王要好好地感谢你啊——” 杜远一边喝茶,一边慢慢地开口说道。 一阵巨大的恐惧和朱喜袭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朱喜的心脏,捏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老师当到北清太学院的教务主任,朱喜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老师,至少有一大半算得上是官场上的人了,对于官场上的种种手法他也算得上是门儿清。 有时候上峰上来对你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乱骂,这其实倒不怕。他这样毫不留情地骂你正是把你当作自己人的表现,就算是你真的捅出了什么漏子上峰也会尽力帮助你从中周旋一二。 而有些时候上峰笑容满面地夸奖你,这也未必是好事。因为说不准他心里正诼磨着怎么算计你呢。 但是似杜远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从嘴里吐出嘉奖的话,十有**是要玩一种先扬后抑的手法。先夸奖你在工作上取得的成绩,再点破你在工作中犯下的错误,最后一棒子打得你永不超生。 朱喜被自己的推测吓得浑身发抖,一下子便跪了下来,对着杜远和卓非凡叩头不止。 “二位王爷,小人有罪,小人当初不该瞎了眼睛,依附了范国通。请二位王爷看在最近这几个月,小的尽心尽力伺候着二位王爷,帮着二位王爷平息了北清太学院里反对改革的声浪。就饶过小的一回吧。” 杜远哈哈大笑:“本王夸你就是夸你,你害怕个什么劲。怎么,你以为本王是在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要跟你算旧帐么?” 没等朱喜将提到半天高的心放下,卓非凡便扮起了白脸,用明明白白确确实实很阴阳怪气地口气说道:“朱主任就放心吧。我们既不会追究你私底下侵吞公款的事,也不会追究你将校友们的捐款挪用的事,至于你与那些漂亮女学生之间的种种交易,那是属于个人小节上的问题,咱们就更不会追究了。” 朱喜原本听了杜远的话已经慢慢地站起来,但此时腿却一软,又跪到了地上。只知道连连给他们二人不住地叩头,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无论是侵吞公款还是挪用捐款的罪名,都足以把朱喜送到监狱里去过完他的下半辈子。本来玩弄几个女学生也不过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事情,在文化人中间把这种事看得非常淡,只要给足了好处,塞住几个女学生的口。硬把一项**裸地交易说成是爱情的话,这也不过是一桩小小的风流罪过而已。 奈何他的岳父不是旁人,乃是在士林里大名鼎鼎的周作人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不是不知道他的风流韵事,只是他自己到了八十多岁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十三姨太,自身不正也就对朱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只是在事情没有闹大的情况下是如此,一旦将事情捅破,周老先生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一定会逼着自己的女儿休了朱喜,然后从各方面不断地打压他,以示自己同这个忘恩负义负心薄悻的女婿恩断义绝誓不两立。从而突出自己高尚伟大的人格。 卓非凡短短几句话,立时击中了朱喜的软肋,把朱喜吓得魂不附体,叩头如捣蒜一般,却只是在喉咙里“嗬嗬”几声,如同一个负伤的野兽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远站起来,拍拍朱喜的肩膀,安慰道:“你莫慌。其实本王和卓王爷都是蛮欣赏你的。能够根据某些好心人做好事不求回报,在捐款单上写下‘无名氏’这样的名字的机会。将所有来自不同的‘无名氏’的捐款只捡了几份写在捐助人名单上,余下的私吞掉。若不是十分聪明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每一个捐了钱的‘无名氏’都会十分满意地看到‘无名氏’三个大字和捐款的数额被写在捐助名录上,都会以为自己的捐款被一文不剩地用在了贫困学子们的身上。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同时有数百个不求回报的好心人都选择了用‘无名氏’来做自己的名字,而在捐助名录上却只出现了区区十几个‘无名氏’。他们捐出的钱,早被你私自截流,用在了自己和女学生的风流韵事上面。” 许是杜远的话里没有显露出多少敌意,朱喜慢慢地镇静了下来,居然能够完完整整地说出了一句话来。 “二位王爷,若有什么事想要小人去办的话,小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会有半分的犹豫。但求二位王爷开恩,放小人一马,小人这辈子都感激不尽。” 对聪明人说话自然省心省力得多,朱喜自然是个聪明人,于是杜远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帮助本王压服北清上学院的顽固分子,协助本王将改革大业进行下去,自然是不用说的了,而且这一点你也做得极好。” 朱喜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说道:“这是小人份内之事,当不得王爷的夸奖。” “正是因为这样,本王还有一个想法,还希望你发挥一下你善于交际的长处,替本王办了这件事如何?” “王爷请尽管吩咐,但有所命,小人绝对不敢不从。哪怕是要小人这条贱命,小人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杜远呵呵笑了起来,亲切地走上前将朱喜拉起身:“本王要你的命干什么?当初登封县的范国通,本王在出手对付他的时候,他为了垂死挣扎,送了不少钱给你,让你在邸报上替他说好话,可是你却很聪明地没有搀扎到本王与他的斗争当中,只是充当了一个联络工作,替他买通了不少的文人,自己邓躲在后面不出头。但是本王没有想到的是,你的人脉如此之广,能够发动这么多的知名文士在邸报上替房地产商们摇旗呐喊。一时间本王可被你搞得有些焦头烂额啊。” 朱喜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杜远脸上的神色,又惶恐地低下头,说道:“小人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窍,才会做出如此让王爷为难的事情来,求王爷原谅。” 杜远笑了笑,说道:“各为其主而已,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认为本王是那么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人吗?” “小人不敢。” 杜远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张,交给朱喜:“这次本王找你来,也是想发挥一下你人脉广阔的特长,替本王做一件事。” 朱喜疑惑地接过那叠纸张,往上面看了一眼,见提头便是一个大大的标题——《论乱砍乱伐对于环境破坏的严重性》。 “王爷,这个——” “你莫管本王要干些什么,你只要找人替本王在邸报上卖力地炒作这个话题就可以了。记住,炒作得越热越好。还有,本王陆续还有一些文章会交到你的手上,你必须负责将这些文章上的论点都炒作一番,明白吗?” 朱喜诺诺连声。 卓非凡此刻又当起了好人,微笑着拍拍朱喜的肩膀说道:“本王与杜王爷都十分看好你,认为你是个人才。呶,这有一万两银票你先收好,皇帝也不差饿兵嘛。等这些事了,本王与杜王爷保举你当北清太学院的祭酒如何?” 看着满心疑惑的朱喜诺诺退下,卓非凡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人靠得住吗?论起在文坛上的名声,我觉得还是周作人更好些。” 杜远摇摇头:“周作人名声虽大,但他已垂垂老矣,未必担得起这个责任来。朱喜人品虽劣,但胜在人脉广,头脑活,而且精力也旺盛,由他做这事是再好也不过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杜远断然说道:“修道之人也不是万事都知晓的。咱们从前做的事虽然不合太乙国师的心意,但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除非改朝换代这样一类的大事才会引起他的关注。所以咱们必须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炒红,然后再在邸报上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天下没有我们便要大乱。这样一来,他也不得不对我们手下留情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混乱的学院 .嗨,同学同学,你过来一下。你的成绩不好么?你想要通过考试么?放心吧,只要你掏出一点点的小钱参加洪七公老师的补习班,就一定可以达到目的。 说话者鬼鬼崇崇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同学,我是看你与我有缘我才这样告诉你的。据说,七公老师在补习班上讲的习题,与期末考试的考卷上的试题有八成以上相似哦。 什么?不不不,七公老师这么正直的人,是绝对不会干出漏题的事情来的。不过咱们可以转换一下说法,咱们可以这么说,七公老师是一位具有数十年教育经验的优秀老师,他可以根据以往事的经验和历年的考卷稍稍猜到一点题目而已。 再给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据说今年负责出题的瑛姑老师在二十年前可跟七公老师是非常非常要好的同学,而且他们之间还差点萌发过一段感情。到了现在为止,七公老师还是单身一个人呢!而瑛姑老师去年也跟做生意的老公段智兴离婚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不过我这话里可没有任何说二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用了什么不光采的手法的意思,只是咱们都是男人——说话者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吧。 什么?你还不放心?来来来,看到这个招生简章上写的话没有,如果你在期未考试的成绩在六十分以下,七公老师是会把你的学费退给你的。 郭靖你知道吧?郭靖你都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吧!郭靖就是那个入学摸底测验时考了零分,io测试智商不到五十,被称之为北清上学院有史以来最傻的一个学生的那个家伙。 那家伙是朝庭为了照顾新归顺的匈奴部落,好象、好象是叫作啥蒙古部落,对,就是蒙古!然后特招入学的一个学生。 据说他刚来的时候连汉字都认不全。可他只在七公老师办的补习班里补习了三个月,就在全校会考中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毕业之后虽然没考上公务员,但却被襄阳太守段天德看中,特别聘为了私人助理。现在已经是襄阳府的守备大人了,银子、女人、名誉、地位,他可全都有了。 不对吧?被拉住的学子犹犹豫豫地说道。 你不是骗我吧,我可是听说那郭靖是沾了世祖皇帝吸引少数民族和民主党派人士参与到管理工作上面来这项政策的光,这才被保送到襄阳当太守的。 第一个说话者的笑容滞了一下:哦,你怎么也知道这件事啊?不过不要紧,事实摆在眼前。不管郭靖是怎么当上太守助理的,总而言之他是通过了考试了嘛,这对于一个原本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来说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这是谁的功劳?这是七公老师的功劳嘛。怎么样,同学,你动心了吗?现在报名我还可以给你打个九折哦。 我为什么这么卖力,哈哈哈,这个就不太好说了嘛,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帮七公老师拉一个学生七公老师就给我十个铜子的回扣。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您长得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您是学生呢!哦?您就是咱们北清太学院最年轻的特级教授重阳老师吗? 什么?您看上我了,要挖我跳槽?替您拉一个学生您给我多少钱哪?多少?二十文!好咧,从今儿开始我就跟着您混了。 不过重阳老师,有个事情得先让您知道,最近这生意的竞争可激烈得很哪,七公老师可是可以从瑛姑老师拿到考试题目的,这——什么?您的弟弟伯通老师已经跟瑛姑老师领了结婚证了!所有的题目您都弄得到?得咧,这样就没问题了!我保证替您多拉几个学生过来,要策反七公老师班上的学生也没问题。我跟郭靖熟得很,当初就是我把他拉进七公老师的补习班上的。我再跟他说说,让他对外宣称也受过您的补习,一定可以拉来更多的学生。 对了重阳老师,咱们这补习班叫什么名字?什么,叫全真补习班!这名字好,一听就响亮。 全真全真,试题最齐全! 全真全真,教学最认真! 以后咱就跟定您重阳老师了。哦对了,我叫马钰,我同寝室还有五个一起干这活的弟兄,比如丘处机啦,郝大通啦,都是不错的好手,我还有个女朋友叫孙不二,能力也蛮强的,要不要咱把他们一块都拉过来? 改革春风,仿佛在一夜之间吹遍了整个北清太学院的校园。改革大业,开展得如火如涂。改革大潮,突然间变成了无法阻挡的大趋势,浩浩荡荡地涌进了白色的象牙塔中。 贫困的青年教师,得到了他们最缺乏的银子;有能力有才华的研究员,突然发现原先牢牢地霸占住研究经费的老前辈被高高地供了起来,大笔的研究经费被拔到了有创新能力的年轻一代的手中。…为学习成绩不佳而苦恼不已的学生们,似乎也发现了曲线救国、顺利得到毕业证的方法。 同时,校园的软硬件设施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由于教师薪金的大幅度提高,所有的老师都削尖了脑袋要往北清太学院里钻,贺博很是找到了不少例如王重阳、洪七公之类的有能力有冲劲的人才。 而硬件就更加的不用说了。北清上学院是全大明国第一个建起星级学生宿舍的公立学院。私立学校有网球场算什么?咱北清太学院正在破土动工准备建立起全国首个学校自建的高尔夫球场。这才是秦西最流行的贵族运动呢! 眼见北清太学院重新又成为了全大明国排名第一的名校,将其他的学院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重又现出了几十年前那一枝独秀的光辉景象。但不知为什么,贺博的心里总有些摸不着底的感觉。他对学院里现在出现的一些新气象的苗头甚至感到了恐惧。 当他找到了卓非凡的时候,卓非凡是这样回答他的:“改革嘛,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咱们要边摸索边前进。但是绝对值不能因噎废食,因为出现了一些错误就放弃改革。哪怕前面是地雷阵或者万丈深渊咱们都得毫不畏惧地走下去。” 贺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找到了杜远。 杜远听完贺博说出心中的担忧之后笑了笑,将贺博带到学院门口,指着一排农民建的平房问道:“贺老爷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贺博红了脸,呐呐地说道:“我知道,那里是农民建的出租屋,专租给那些早恋的学子们的。这是我没教育好他们,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啊。” 杜远笑着拍了拍贺博的肩膀,说道:“这的确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但却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据我所知,在别的院校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这种情况。只是有一件事我弄不太明白——” “小杜你说吧。” 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博说道:“根据国家的婚姻法规定,男子十八、女子十六便可成婚。咱们学校的学生基本上都到了岁数,但为何连恋爱都不准呢?” 贺博愣了一下,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这当然不同,学子在学院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学习,而不是为了唧唧我我。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学习,咱们学院有这个规定也是很正常的。” “但贺老爷子认为是国家的法律大还是学院的规定大呢?何况咱们学院并不禁止已婚男女学子入学,这似乎又和咱们不准恋爱的规章相抵触啊。” 贺博张口结舌了半天,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杜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二十年前,甚至和十年前都不一样了。男欢女爱乃是人的天性,单靠高压政策严厉地进行打压是禁止不了学子们早恋的,反而会使他们对此更加向往。咱们越是打压,他们越是觉得神密。以至于屡禁不止,甚至会忍不住偷尝禁果行那苟且之事,导致珠胎暗结。给他们自己和他们的父母、学校、社会都带来许多麻烦。”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贺博急忙问道。 “既然不能阻挡,不如就勇敢地面对。”杜远轻轻地笑了一下:“与其堵,不如疏。咱们勇敢地面对一切新的形势、新的变化。何况以学子们的年龄来说,他们也算不得早恋了。咱们将人在成年后的生理、心理上的变化,以及对待爱情的态度,还有婚姻的责任都告诉他们。我们要相信学子们会做出对他们最好的选择的。” 杜远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咱们进行的改革也正是基于为了适应新的形势而进行的。在改革的过程之中,或许会泥沙俱下,但我们在发现不对之后,可以再改回来嘛。而若是不改革,永远依照着旧例依然实行着死气沉沉的教育模式,咱们教出的学子也必然只会是思想僵化之辈。” “但是、但是似那些依靠着歪门邪道取得毕业证书的学子,似乎也太——那个了一点,你为什么不禁止呢?” 杜远哈哈大笑:“这正是我故意为之。这些学子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但是有教无类,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将他们放弃。似马钰这样的学生,读书虽不行,但是头脑却活得很,我正是对他们实行素质教育。” “素质教育?” “不错,我在提早教他们如何面对这个社会各种各样的现象。学校不能是象牙塔,学子们学习再用功,最终也是要踏入社会。我正是在教他们用自己的头脑在这个社会上立足而已。” 贺博想了想,认同了杜远的说法:“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不如你打个报告给我,我正式在学院里推行如何?” 杜远撇了撇嘴:“大明的和尚惯会念歪经,即使是有着清楚规程的事情他们都会找到破绽。何况素质教育这码子事是因人而异的,若是贸贸然推行下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就好比上一次吧,我将财政收支的权力下放到各科室,而教务处为了搞创收,居然要每个学子拿出五十文钱才能拿走改好的考卷,还震震有词地说是为了避免学子找人胡乱在考卷上签字才这么做的。你说我敢贸然推行素质教育么。” 贺博那天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一个人也没见。但据说他当晚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贺红梅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155/166章重发一次 “哎小卓,今天你收到多少封情书?”杜远突然抬起头对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卓非凡问道。 卓非凡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一百三十二封。三十七封是男的写的,九十五封是‘女’的写的。” 杜远不满地摇摇头,低声嘟嚷说:“居然比我还多了三封,真是的。”、卓非凡的回答是一把掷过去的‘毛’笔。 杜远闪声躲开,嘻笑着说道:“不过你是男的和‘女’的爱慕者加在一起才有这么多,单论‘女’人的话,我还比你多出三封。看样子似我这样的相貌还是更能吸引小‘女’孩的。” 再一闪声又躲开卓非凡扔过来的书桌,杜远不依不饶地继续刺‘激’着卓非凡:“我说这南京城里的帅哥美‘女’还真多啊。单是今天我就碰上了四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可还是比不上你,你居然碰到了八次英雄救美,还有十八次美‘女’救英雄。” 杜远似乎很羡慕地摇摇头:“啧啧啧,从这一点上看,我却又不如你了。” 就在卓非凡铁青着脸卷起袖子,马上就准备要动手打人的时候,杜远一句话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你是想继续享受这种巧遇,还是想改变现在这种状况呢?” 卓非凡立刻堆出一脸的阳光灿烂,巴结地为杜远的茶杯里续上一杯水,双手捧到杜远的面前:“老杜啊,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聪明得很,一定有办法改变这种境况的对不对?你说说看,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杜远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又将杯子‘交’到卓非凡手中,示意他放回桌子上。卓非凡忍着气笑眯眯地替他放好,然后搬了一张椅子正正经经地在杜远身前坐下。 杜远察言观‘色’,知道此刻卓非凡笑容可掬的面孔下其实深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当下也不敢再逗他,说道:“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够让皇帝老子相信,咱们已经认同了他的理想。现在正为了他的事业而奔忙,而且还十分尽力尽力,可以帮助他改变这个国家。而且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甚至没有时间解决个人问题了。他为了不打扰我们的工作,不但不会再派人过来烦我们,即使是其他人有这种想法,他也会尽力阻止的。” 卓非凡骇然变‘色’,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 杜远淡淡地说道:“你不要再看了,我已经观察过,四周没有人,下人们也都被我打发走了。” 卓非凡恶狠狠地盯了杜远几眼,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咱们这么做,那个什么太乙国师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我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肯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宁可面对一千个拿着鲜‘花’和情书的‘花’痴‘女’,也不愿面对一个只拿着一柄剑的太乙国师。难道你认为你可以打得过他吗?” 杜远笑了笑,说道:“如果你面对的除了一千个拿着鲜‘花’和情书的‘花’痴‘女’之外,还得面对一千个拿着戒指和鲜‘花’向你求爱的‘花’痴男,你会怎么做?” 卓非凡犹豫了一下,打了个寒战,显然是想到了那可怕的场面。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缩缩脖子摇了摇头。 “被人烦总比被人追杀要好一点。不管怎么说,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你的意见的,你这不是找死么?我这两天就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直极力地参与到北清上学院的改革当中去。你这不是‘逼’得太乙国师来找咱们麻烦么?其实咱们大不了一走了之,没有必要按皇帝的意见行事。” 杜远的脸沉了下来,直瞪瞪地盯了卓非凡许久,方才浮出一缕嘲讽地笑意来:“你是说咱们一逃了之?然后像一只老鼠一样隐居在某个偏僻的山村里面,成天担心着太乙国师从天而降?再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老子将得知受到欺骗以后暴发出来的怒火发泄在正气山庄上面是么?” 卓非凡也严肃了起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觉得最近你的变化越发明显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你只要能够每天行走在阳光之下,再吃上一顿饱饭就行了。可是现在,你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任自己停留在风尖‘浪’口上。告诉我,你现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杜远呆愣了很久,方才不自信地说道:“或许——或许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卓非凡冷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自由存在。就比如正气山庄吧,起初我们只是为了自保才建立起它,但后来在情势的演变下却成为了东疆最大的一股势力。到了现在,更成为了约束我们行动的绳索。在这个世界上,谁都负有一定的责任,只有疯子才可以抛开所有的一切,享受彻彻底底的自由。” 杜远被卓非凡劈头盖脸一阵怒骂给骂傻了,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清醒过来。他站起来向卓非凡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诚恳地说道:“谢谢你,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的确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认为世界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真会变成一个自顾自己感觉的独裁者了。” 杜远的态度是那么地诚恳,卓非凡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红着脸‘摸’‘摸’鼻子赶忙说道:“其实你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有一些不好的倾向罢了。” “有这个倾向就很危险了。一不小心,也许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杜远严肃地说道。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听我的想法。因为这是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决定,或许能够挽回咱们现在处处受制的局面。” 卓非凡狐疑地看了杜远一眼,慢慢又做了下来。 “你看,咱们从前所做的一切算不算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然算喽。从前咱们做的还有几分为国为民的样子,太乙国师不管也就罢了。可是最近的行为——”卓非凡摇了摇脑袋。 杜远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那么很奇怪的,太乙国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提着剑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卓非凡想了想,不解地摇了摇头。 杜远愈加起劲,把椅子又向卓非凡方向搬得近了一点。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或许是太乙国师根本不想管我们的事,或者说太乙国师已经死了?” 卓非凡小吃了一惊,又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杜远:“你、你、你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这样的想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生死上面,不应该是你一贯的作法啊。” “当然不是这样子喽。”杜远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是突然间想到,其实咱们和皇帝老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想办法‘弄’清楚太乙国师的生死之谜。” 卓非凡毫不留情地打断杜无的话。冷冷地说道:“‘弄’清楚了又怎么样?难道你有把握在太乙国师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对付得了他吗?” “可是不这样又能够怎么办?太乙国师的想法我们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们却可以知道,他是注定要与我们敌对的。就算他是死了,在我们没有修炼到自以为能够与他一战之前,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思前想后,缚手缚脚,战战兢兢地生怕做出惹得他出来找我们麻烦。” 卓非凡哑然半晌,方才无力地反击道:“可是现在将他引出来,那不就是送死吗?” “倒也未必是送死。”杜远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你好好想想,当年皇帝老子为什么能够在太乙国师的剑下逃生?” “那是因为他一死,天下将兵灾四起,老百姓会民不聊生。所以——” “错了,是因为利益。”现在轮到了杜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卓非凡的话。 “因为当时老百姓的利益全部都牢牢系在了皇帝老子身上。如果他一死,老百姓的利益将会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害。这回,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卓非凡非常诚实地摇摇头。 杜远叹了一口气,对卓非凡的迟钝感到无可奈何:“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虽然可以做一点出格的事,但是只要把咱们的利益和老百姓、和朝庭官员、和各个阶层的利益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么太乙国师恐怕也不敢轻易地动咱们吧。” 说罢,杜远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看,我聪不聪明,这么好的主意我居然也能够想得出来,赶快夸奖我一下听听。” 卓非凡面无表情地看着杜远一个人发疯,直到他自己觉得无趣了,慢慢收住笑声后才说道:“什么烂主意。你就直接说你要用利益作为‘诱’‘惑’,将一大票人绑架到你的战车上,利用他们成为你的人‘肉’盾牌,使得太乙国师对你投鼠忌器罢了。” 杜远丝毫不以为忤,仍旧笑嘻嘻地说道:“能活下去的老鼠就是好老鼠。我即使不能生活得自由自在,但依然可以选择生活得轻松快活。”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先说好,掀起一场战火我可是不赞同的。那样一来,恐怕太乙国师一出现,立刻就会宰了企图将老百姓拖入战火的我们。” 杜远假装悲痛‘欲’绝地用手捂住了脸:“我是一个多么热爱和平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猜测我呢?” “得了得了,别装蒜了,有什么计划就说吧。” 杜远迅速地正经了起来:“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太乙国师是一个很注重维护这个世界秩序的人,那么无论我们在东疆自立‘门’户,还是刺杀皇帝,都会引起他最大的敌意。那样一来,我们手里握着的对付皇帝的底牌,几乎全部失效。所以,咱们必须想个主意,得到皇帝的支持,将大多数人的利益绑在我们身上——” “好了好了,你还是把废话去掉直接说正题吧。”卓非凡不耐烦的说道。 杜远略有几分委屈地撇撇嘴,随即又兴奋了起来:“你想想在现代社会,有什么东西是最最能够关系着一个组织、一个地区、甚至是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的?” “应该——应该是能源吧。”卓非凡突然又跳了起来:“你不会是想打石油的主意吧?你该知道,中国本来就是贫油国,找不找得到石油还是两说。就算找到了,你用什么机械开采它?开采了,又怎么利用它?” 杜远摆摆手:“不要把思路局限在石油上嘛。中国虽然缺石油,但是可不缺煤炭。而且在现在的生产条件下,煤炭更适合大规模地运用在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煮饭烧菜取暖,大到将来蒸气机所需,都可以满足。我们只要掌握住了这条生命线,便可以以此挟制太乙国师。” 卓非凡缓缓地点点头:“这个方法倒也不是不可行,要发明粗浅的蒸气机倒也不是很难,难的是如何将它大规模的运用,不过这也用不着太伤脑筋,只要制造出来,这个倒也不愁。只不过有两点我有疑问:第一,无论是制造蒸汽机还是泡制一个大型的垄断企业,咱们都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有这个时间吗?第二,垄断的只是企业,而不是企业的领导人,我们要是死了,要再换上两个领导者是很容易的事,你怎么能保证一定能够将企业牢牢掌握在手中,而且拿掉你就会引起‘混’‘乱’呢?” 杜远耸耸肩:“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解决。办能希望老天爷保佑了。至于第二点,主要就得看咱们把握的一个度了。挖煤本来就是一个充满风险的职业,在另一个世界那么现代化的技术条件下,仍然避免不了死伤,现在就更加危险了。只要我们能够表现出足以将死伤控制在一定的比例之下的能力,而且不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所需,那么应该就可以了。” 卓非凡摇了摇头:“算了,我总是说不过你。既然你要试,那就试试吧,总比被困在京师里要好得多。哦,对了,你准备把家企业取个什么名字?” 杜远得意地一笑,说道:“煤炭也是石头嘛,当然是叫作大明石化有限责任公司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萌动的心情 .贺红梅是一个很快乐、很单纯的小姑娘,像所有似她这样有着高贵的出身、还有着许多的零花钱的女孩一样,她身上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但所幸的是,她的年纪还小,还没有受到权力的腐蚀。所以她虽然爱发小脾气、喜欢在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上街疯狂地购物、爱在闲瑕时与几个好友打打输赢不大的小麻将(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她一个晚上的输赢足以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伙食费,但对于她的家庭来说,确实只是小钱而已)、也常常给人惹出一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小麻烦——好吧好吧,我承认,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确实是不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起娶她的念头。而且就算是娶了她也养不起她。 但是天地良心,贺红梅的确只是有一些小孩子脾气而已,她的家庭出身使得她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特有的傲气和霸气,但是她从本质上说,依然还是一个很纯良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本来还可以很快乐的生活下去,但是她的快乐而单纯的生活,却在某一天晚上被彻底地打破了。 打破了她快乐生活的是她的父亲,皇帝的亲信宠臣、监察院御使兼北清太学院祭酒、南山侯贺博。 当然喽,贺博不是有心要这么做的。他只是禀持着作为一名父亲对女儿终身大事的责任感,加上多日以来对转弯抹脚地打探贺红梅心上人究竟是谁而一无所获的不耐,更由于对杜远和卓非凡两人在与他一同的工作当中表现出非凡的才干的佩服,促使得他不得不开门见山地与女儿作一次坦诚而彻底地交流。 老天作证。贺红梅还是小孩子一样的性格,她不过是将杜远与卓非凡当作两个要好的朋友而已。所以她绝不是故意对她的父母有所隐瞒,她只是听不懂父母拐弯抹角的暗示而已。 但她嘻嘻哈哈浑不在意的回答,却使得她的父母产生了许许多多十分荒诞,十分怪异的联想。于是才有了这么一次交谈。 这不能怪父母,因为每一个关心孩子的父母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这也不能怪贺红梅,因为她还是个孩子而已。 “杜远和卓非凡,你究竟喜欢的是哪一个?” 当贺博直接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之后,贺红梅惊异地张大了嘴巴。 她一直以来只是将杜远当成一个好哥们,将卓非凡当作一个好姐妹而已,所以贺红梅惊奇之后又觉得很好笑,但在父亲的积威之下,她却又不敢放肆,脸上被生生憋着的笑意硬是弄得满脸通红起来。 贺博一见,更加以为是说中了女儿的心思。小女孩脸皮薄,被人说出心思脸红是正常的嘛。 贺博试探地问道:“你喜欢的是卓非凡么?” “我怎么可能喜欢小卓——哥哥。”贺红梅记起卓非凡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对她反复交待,绝对不能对外人泄露自己的秘密,于是出于姐们义气,贺红梅在父亲面前也守口如瓶。 贺博微微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么,你喜欢的就是杜远了。” 贺红梅跷起下巴,轻轻地一哼:“哼,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呢?爹,你是不知道呀,杜远这人奸滑得很,专爱骗人。每次跟他在一起老被他占便宜,他还总欺负我——” “占便宜!欺负你!”贺红梅的娘亲捂住脸惊叫了一声,迅速地冲到贺红梅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臂紧张地问道:“杜远占了你什么便宜,他、他是摸你了还是亲你了?还是——” 娘亲急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贺博也惊得呆了,拉着贺红梅左看右看,脸都给吓得煞白。他怒发冲冠,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若是杜远真是对女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怕他是深得圣眷的异姓王爷,也非要向他讨一个公道不可。这个禽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还装得挺像个好人的,哪知竟干出这种事来。 贺红梅羞得脸都红了,跺着小脚不依地说道:“爹、娘,你们想到哪去了。这么羞人的话都说得出来,我、我,我不依了嘛。” 贺博铁青着脸,说道:“那你刚才说杜远占你便宜是怎么回事?” “我的意思是说,每次跟杜远打麻将,他都大赢特赢。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出老千。” 贺博与夫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轻轻吁了口气。 不过人的心理就是这么怪,适才他们还生怕杜远占了贺红梅什么便宜,这下子误会澄清了,他们俩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又是有点空落落的,仿佛失落了一件什么东西似的。 贺博还好些,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虽然略有失望,但心里还藏得住话。贺夫人却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唉,原来是这样呀。要说杜远这孩子我也见过,蛮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做出了偌大的事业——我还以为他成了咱们的女婿了呢。” 听出了娘亲嘴里的失望之意,贺红梅不觉有些恼火:“你们、你们想哪去啦。难不成你们非要让女儿被人占了便宜才高兴呀。” 贺博与贺夫人的脸上同时一红,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咳嗽了几声以作掩饰。 然后贺博很明智地转换了话题:“既然如此,你干嘛成天去找他们俩玩,这个样子很容易让外人误会嘛。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往男人那跑,合适吗?要让外人知道了,看你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没有被贺博故意装出来的严肃的表情吓倒,贺红梅不满地用小蛮靴踏踏地板,小声嘟嚷道:“人家就是不服气嘛。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占上风,人家就是想压倒他一次嘛。” 贺博与贺夫人对看一眼,忍不住便回想起他们俩少年时相恋爱的岁月,心中都不禁泛起一片温馨。 这两人一听便听出来了,其实贺红梅不知不觉中已喜欢上了杜远,只是她年纪还小,对这种朦朦胧胧的好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对杜远极亲近,哪怕见面时能与他斗气也是好的。 贺博心中暗笑,不过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也不能光在一旁看笑话,也得帮上一把吧。想到这里,他故意板起了脸:“杜远既经常欺负你,你还天天上门去找他,你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么?以后不准去了。我贺博的女儿怎么能让人随便欺负呢?” 贺红梅小小地吃了一惊,连忙改口说道:“不不不,其实杜大哥也不是每次都欺负我的,他好起来的时候对我蛮不错的,又陪我玩闹,又陪我逛街。只是——” 贺红梅嘟着嘴说道:“只是他最近越来越忙了,火气也越来越大,老是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 贺博柔声安慰道:“你也莫生气,学院里事务多,小杜最近忙得很,自然没空理你……” “谁、谁稀罕他理了。”贺红梅兀自嘴硬道,但不知不觉中,眼眶却已有些红了。 贺博与夫人相视一笑,贺博接着说道:“红梅,你可知杜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什么样的人?”贺红梅想了想,说道:“不就是个爱玩爱闹,凑巧得了皇上宠爱,被封了异姓王爷的人么?” 她说的倒也是心里话。所谓英雄见惯是常人,贺红梅与杜远相熟之后,嬉戏打闹、言笑不禁,倒了不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恐怕唯一衷心佩服的,那就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打麻将牌技术了。 贺博拈着胡子一乐:“爱玩爱闹?凑巧得了皇上的宠爱?你真以为咱们皇上的眼光就那么差么?你真以为皇上会胡闹到无缘无故将一个宠臣封为大明国的异姓王爷么?你也太小看皇上了。” 当下,贺博便细细地将杜远与卓非凡自在东疆创立正气山庄以来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这些事情,有些是贺红梅知道的,有些是贺红梅不知道的。贺博口齿便给,又是教师出身,口才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而杜远和卓非凡本身的经历又极其惊险曲折,贺红梅听得目瞪口呆。 她实在不敢相信,原来那整日与她没大没小,被她的刁蛮脾气缠得无可奈何的两个人原来竟是如此地了得,凶狠的匈奴马贼被他们俩玩弄于股掌之中,财大气粗的地产豪商在他们弹指一挥间便灰飞烟灭,而让使得她自小崇拜的父亲头痛多年的难题却可以被他们在谈笑中解决于无形……天哪!这个世界变了吗?难道这两个平常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其实世界没有变,变的是贺红梅的心。在贺红梅的心灵世界里,已经天翻地覆、乌云漫卷、天地易色。所有的认知都仿佛翻过来似的,不经意间,原本在她印象中流里流气、贪玩能玩也会玩的杜远突然间变作了一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无所不能的大丈夫。 虽然完成了心理上对杜远形象的重建,但贺红梅却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这巨大的变化,一时之间,贺红梅的心里乱糟糟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贺博偷眼打量贺红梅的神色,心知她心中的那层窗户纸已被自己轻轻捅破,已然对杜远意动。贺博犹嫌不足,继续卖弄着他舌灿莲花的口才,将杜远与卓非凡一系列所作所为的意义重又讲了一遍。 据他所言,游牧民族历来是令历朝天子头痛的一个难题,除了汉武帝和唐太宗之外,没有哪个皇帝真正收服过游牧民族。而唐太宗亦是靠着和亲和挑拔等种种不光彩的手段才能取得成功,跟杜远还是不能比的。 而平抑房价与改革学院,更是使得大明国所有百姓包括下一代都能够深受其惠的大事。 当然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贺博用上了春秋笔法,凡是有关卓非凡的部分都被贺博一语带过,不得不提之时也只是含糊地提上几句。 贺博这番苦心终究还是白费了。贺红梅的心理还算正常,也从没觉得女女相恋乃是时尚,她人虽仍站在贺博的身前,但一颗心儿飘飘荡荡的,早已飞到杜远那儿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进攻吧,贺红梅 .秦西税多,大明会多。没有办法,这就是咱们现阶段的国情。 杜远最近很忙,卓非凡也一样。每天晚上他们都起码得要忙到天色微微泛白的时候,才能稍稍的闭一下眼睛。 不过好在他们是官,还是个大官。对于大官来说,没有什么朝九晚五这回事,他们尽可以把被子蒙在脸上呼呼一觉睡到中午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洗脸刷牙吃午饭,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喝杯茶放松一下,然后再坐在轿子或者马背上一路逛到北清太学院里他们的办公室去。 当然喽,从下午上班的时间来讲他们到的算挺早的。当然喽,因为他们俩每日下午都提前一柱香功夫到达办公室,所以他们俩在全体教职员工大会上,被全票通过成为了本年度北清太学院的优秀教职员工。 但是今天杜远和卓非凡都觉得很不爽,因为他们刚刚合上眼没多久便被迫从暖洋洋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他们必须要参加一个会议。 原本依着他们的官威、势力和手腕是不用参加这种象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又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会议。但是今天这场会议不一样。 会议的名目叫做:学习世祖皇帝三个代表精神,保持大明官员先进性,总结经验开拓进取,再接再励昂首向前,努力把大明国建设成为富饶伟大的国家动员大会。 会议的名目很长,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会议是学习世祖皇帝提出的新的理论,而且据闻世祖皇帝还对这个理论十分重视,专门下旨命令每一个大明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必须学习的。 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参加这个会议,杜远和卓非凡这两个王爷也不能例外。但是他们俩是王爷,所以他们可以很认真地坐在会场上闭上眼睛打着瞌睡,别人的目光会自动地将他们俩过滤掉,不会有那只傻鸟当众站起来指责两位王爷在这种重要的场合睡觉的。 领导嘛,都忙得很。有的时候打打瞌睡是可以谅解的。 介绍了这么多,现在大家可以了解到,当杜远在朦朦胧胧之中感觉被人捏住了鼻子,醒来之后发现一张笑颜如花的脸蛋马上就要贴到他的脸上之后,会惊讶成什么样了吧。 捏住他鼻子的是贺红梅。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贺红梅突然发现她的心里多了一个清晰的人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个影子已经就从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她的心里。 贺红梅喘不过气来了。她伸手紧紧地捂住胸口,生怕那颗越跳越快的心会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心底里蹦出来。但她却骇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胸部不再像一个青涩的小苹果,而是像一只发了面的小馒头一样,鼓了起来……贺红梅是个大小姐的脾气,她既动了情,便不管不顾地行动了起来,而冲入重要会议的会场捏着杜远的鼻子迫他醒来吃自己亲手做的烧得焦黑的小米粥,便是她的第一步行动。 杜远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 他转头四下望望。所有的人都努力抑制住自己开怀大笑的冲动,目歪嘴斜地把头别了过去。该念文件的照样念文件,该做纪录的照样做纪录。只是把自己的耳朵竖得老高,眼睛时不时偷偷瞄过来一眼而已。 很难得的,杜远的脸红了……事情还没有结束。 当杜远抱着尽快将贺红梅打发走的想法,苦着脸咬着牙一口气喝完那碗似中药一般的小米粥后,贺红梅又含羞带怯地掏出一块手帕,要给杜远擦嘴。这块手帕是她从自己绣的几十块手帕中挑的。料子很名贵,是蜀中的锦绸,一匹布就价值百金。手工也非常好,当初为绣这块手帕她浪费了可以做一身衣裳的绸子才绣成的,关键的地方还是叫宫里的绣娘帮她绣了几针。 可是杜远却没有接受她的好意。 杜远眼睛滴溜溜一转,把头向后一歪,一本正经地跟贺红梅说:对不起,咱们现在是公务时间,请你离开好吗?。 换作另一个从小被宠坏了,而且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谈恋爱女孩在大庭广众面前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恐怕早哭着跑开,说不准自杀的可能性都有。但贺红梅不气馁,因为她是**,她从来没有想要什么却得不到的时候,自信心强得很。她只是自信地对杜远微微一笑,转头便走。 杜远看了她的笑容之后面如土色。 想要趁胜追击的贺红梅连午饭也没吃,回家花了一个时辰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花了一个时辰挑衣衫,再花了一个时辰化妆,接着花了两个时辰盘发。等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王府的时候,却发现里头一片喧闹。着人去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一个胡商为了与两位王爷拉关系,送给两位王爷二十个胡姬。 按不下自己的好奇心,贺红梅便先跑去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每一个胡姬的皮肤都比她要白,每一个胡姬的眼睛都比她大,而且还是蓝蓝的,像一块蓝宝石。还有每一个胡姬的胸都---她看看自己的胸部,决定今天晚上她不吃晚饭了,说不定把自己饿瘦一些,让腰细上一圈,这样可能对比起来会显得胸部大一点。那天她没吃晚饭,也没敢去找杜远,她躺在床上蒙着头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我不但有漂亮的脸蛋,还有聪明的头脑啊,我还是南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呢!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很聪明,像杜远这样的从江湖里出身的人,学识应该不是很高的,而自己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书法也很不错,还曾经和几个小姐妹编过一本小诗集,在南京的大家闺秀中很是流行过一阵子。娶妻求淑女,像自己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岂是几个西域胡姬能比的。杜远看到自己的诗集一定会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动跪着地上求着自己嫁给他,就像南京城里那些疯狂追求她的王孙公子们一样。 哼,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一定要装着对他不屑一顾,在他心神不宁,对自己朝思暮想想得痛哭流涕的时候才很矜持地答应他,让他觉得自己得来不易,一辈子都对自己好。于是她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整理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几首小诗和几幅字画,想要在第二天挂到杜远的书房去。哪知到了书房一看,老太监金喜善正往墙上挂着一幅字。贺红梅好歹也是西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她一眼就看出那笔狂草直欲破纸而出,已是自成一家。自己仿得有七分形似的张旭的字完全不能相并论。她悄悄地把字画收了起来。再一看字的内容,那是一首《卜算子·咏梅》看完之后她把自己写的几首诗也藏了起来。她铁青着脸问金喜善:“这是谁的字?”金喜善恭恭敬敬地答道:这是杜庄主昨夜无聊时所写的。于是她决定---回房---睡觉---贺红梅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后又把自己在房里关了一天一夜。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美丽风情万种女人,可现在她却已经没有了一丝的骄傲。 但不甘失败的她决定再试一次,于是她穿上了一件自己觉得最好看最妖娆的一套衣服。那套衣服是一件仿唐朝时候宫庭装的套裙,细细的带子绕着她的腰,使她的腰显得更加的细。薄薄的纱披在了她的肩上,使她的雪白的肩膀若隐若现。又紧又小的上装,托得她的胸部高高的耸起。想起了那几个胡姬,贺红梅又悄悄往胸前塞了点棉纱,使它显得更高耸了。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她贺红梅信心十足地来到王府。 当时杜远和卓非凡,朱喜等人正坐在花园里谈笑风声。贺红梅为了给杜远一个惊喜,也不待下人通报,直接就来到了花园里。 她躲在树后偷偷地看着杜远,然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脑海里浮现出南京城里那个王孙公子纷纷向她献媚示好的景像,她不停地对自己说:贺红梅,你才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姑娘。然后她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矜持地微笑着,准备走上前去。 可是在这时,杜远突然讲了一个笑话,一个黄色笑话。这个笑话是这样的:小驴问老驴,为什么奶牛吃的是精饲料而我们只能吃干草呢?老驴叹了口气回答说,咱靠跑腿吃饭的比不了他们靠胸脯吃饭的。于是几个男人就哄堂大笑。于是贺红梅看着自己高耸的胸脯赶快乘着还没人看见自己就夺路而逃。贺红梅完全忘记了她高贵地身份。她为了能俘获杜远,甚至在计划着是不是要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让杜远一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象杜远这种豪气干云的大侠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名节而娶了自己---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淫荡了呢? 正在她患得患失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和贺红梅一样对杜远抱着同样企图而且抱着同样想法的胡姬已经抢在她之前就这么做了。 快嘴的王府丫头小翠是这样对贺红梅描述当时的情景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当杜王爷路过某个胡姬的房间的时候,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于是杜王爷一个箭步冲到房前劈开房门,谁知看见的是一个正在浴桶里洗澡的胡姬。胡姬双手交叉护着胸,颤声告诉杜庄主她只是看见了一只老鼠,然后用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杜王爷(贺红梅在心中破口大骂,这不要脸的怎么想得和我一模一样),谁知杜王爷既没道歉也没转身就跑,而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胡姬一遍,才皱着眉头说了句话:不就一个搓衣板上钉了两图钉吗?有什么好遮的。听完这个故事后贺红梅面无表情,转身回到了床上,又开始蒙头大睡。搞得小翠逢人就讲,贺小姐真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这么好笑的笑话,她听了居然一点也不笑。 第一百六十章 炽手可热 .大明世祖二十五年正月,本来年年到了这个时候,南京邸报上尽是些歌功颂德的文章,以显示大明国在世祖皇帝的领导下如何地繁荣昌盛、如何地生机勃勃。 但是今年,从正月初三开始,南京邸报头版头条上发表了一系列有关环境问题的文章,历数了十余个风景名胜如今的变化,并独创性地提出了水资源安全、自然生态安全等等全新的安全概念。文章在结尾部分大声疾呼,不能将老祖宗传下来的大好河山毁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小老百姓看过也就看过了,随手把邸报一丢,该干啥还是干啥。谁知道环境是什么东东啊?这是官老爷们操心的事才对。 但是这篇文章在官场上却引发了一片震动。 问题不在于这篇文章的内容是什么,问题在于这篇文章是发表在什么时机,又是发表在什么地方。 南京是什么地方?是天子脚下!南京邸报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大报,代表的可是朝庭中的最新动象,是以南京邸报头版头条上发表的各类文章天下各报无不转载。而南京邸报在正月里发表批评性文章,则是大明国有史以来的首例。 要变天了么? 这是从朝庭官员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上到太子、下到各部堂官、侍郎、书吏纷纷行动了起来,找熟人、找朋友、找亲眷、找同年打探消息。 但不论再神通广大的人,哪怕他的触角已经伸到了皇宫之中,他也只能知道,当天世祖皇帝看过邸报之后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什么意见也没有发表。 于是人们的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个别联想能力比较丰富的,已经联想到历朝历代开国皇帝在传位二代皇帝之际杀戳功臣的故事。 嘿嘿,好借口哇。历代开国皇帝胡乱杀戳功臣在后世都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可用一个含含糊糊的破坏环境之类的借口来杀人,可也算得上是师出有名了。什么叫破坏环境?下定决心要杀人的时候就算你吐一口痰在地上也可以告你破坏环境,还可以以此来震慑四方。 以已经赋闲的四大元帅为首,各拥兵一方的武官们纷纷开始学习陶渊明同志,在邸报上发表诸如‘采荷西池塘,悠然见姑娘’之类的诗句,以示自己胸无大志,平安喜乐的心态。 而文官们则纷纷依着各种推论,靠拢各位看好的皇子,示忠心、表态度,以期能买到个潜力股。 几个有希望争夺大位的皇子这段时间里表现的却很低调,一边很谦逊地闭门谢客,另一边却一天往皇宫里跑三四趟,见了世祖皇帝却什么话也不提,单单只是向世祖皇帝请安问好罢了,当然在闲聊之中,顺便也会提一提工作上的成绩,或者讲一讲哥哥或弟弟做的小错事。 不过不要误会,他们不是打小报告,只是信息不够灵通而已,他们不过是不晓得哥哥或弟弟已经将这些做的错事都遮掩得严严实实,还以为皇上老爹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过来帮助兄弟求个情讨个饶。皇室家族嘛,历来就是这么兄友弟恭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每日里该干啥干啥,驻军也没有调动,更没有掀起一场政治风暴的打算。但南京邸报上关于保护环境的文章却是每日一篇,而且篇篇都是头版头条。这不能不让每一个官员心里都七上八下,每一位皇子的心里都患得患失。 终于有人发现,或许应该换个角度来观察了。 在南京邸报上打响头一炮的是北清太学院知名教授、教务处主任朱喜,而后的几篇文章也是出自与朱喜交好的那帮文友之手。这个朱喜,会知道点什么呢? 于是在那几天里,朱喜家门庭若市,连带着朱喜的老丈人周作人家中也多了许多嘘寒问暖的人。 要知道周作人虽然是文坛泰斗,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他那倚老卖老的态度,平常年份也就在春节之前会有几个受了慰问文化界人士任务的官员迫不得已来走一趟,提上点礼物问问身体状况再打个哈哈。而今年朝庭六部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来了一遍,还外带着几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武官拎着大箱大箱的礼物要来拜师。 周作人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变得如此地炽手可热自然老怀大慰,心情舒爽之下居然突破了几年来的瓶径,在某日午后真正地临幸了十三姨太,虽然时间不到一盏茶地功夫,但以他的年龄来说也是十分地了不起的。 但让周作人不爽的是,来客总是在三兜两转之后,便把话题引到他的女婿身上,而他的女婿朱喜最近几日不知又中了什么邪,无论多大的官员来访,都躲在屋子里死活不肯起来,说是生病了。 周作人当即放下脸来,冲入朱喜地住处撂下了一句很象秦淮河上老鸨说的狠话:你就是病得快要死了也得给我起床接客。 朱喜苦笑着回答道:今日若是起床接客了,怕杜远与卓非凡二位王爷晚上便得来找我麻烦了。 周作人一听这话,立马流出了一头冷汗,从此也闭门谢客窝在家里装病了。 无论是心急如焚上窜下跳,还是故作平淡其实心里却忐忑不安,但除了每日一早看到南京邸报上又多了一篇保护环境的文章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世祖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只有等,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地等世祖皇帝把底牌亮出来。 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连世祖皇帝也不知道底牌是什么,但是他却很清楚,这件事是杜远和卓非凡搞出来的。 这个执着的疯子顽固地坚信杜远和卓非凡是上天派给他的助手,…他们会帮助他完成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使得他成为古往今来成就最大的一名君王。所以世祖皇帝也在等,很耐心地抱着很大的希望在等。 大明世祖二十六年正月十六,大明朝的两位异姓王爷杜远和卓非凡递交了一份奏折,奏折的题头是《论新技术与新能源的利用》。 宫内世祖皇帝的起居注对于皇帝当天的的记载只有精炼地四个字:龙心甚悦。 世祖皇帝不能不高兴。 他很明白新的技术新的生产力会给一个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变革。当一个划破时代的技术兴起,代表着一个新的权利阶层的兴起,而整个社会形态都会发生改变,而且无论谁也阻止不了这种改变。哪怕是一个皇帝,他除了适应情况并改变旧有的社会结构之外,他也不能逆流而行。否则,新的权力阶层将选择一个代理人来代替他的工作。 蒸汽机是世祖皇帝最想造出来的一部机器,正因为有了蒸汽机,西方世界才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但是世祖皇帝前生的工作只不过是在镜头前面卖弄风骚而已,他了解蒸汽机的运作原理,但他却不能够凭空将蒸汽机造出来。 可是杜远和卓非凡能。在正气山庄他们已经建立了初步的工业体系,若不是为了避免冲击中原粗浅却庞大的手工作坊,将作坊主逼到自己的对立面,那么从正气山庄里源源不断流出的质优价廉的棉纱等等产品早覆盖了整个大明国的市场。 在世祖皇帝看起来,杜远和卓非凡拥有了蒸汽机就等于他也拥有了蒸汽机。前世世祖皇帝是一个极度自恋的女人,而在这一世,他又是整个大明朝至高无上的独裁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便是他的行事标准和座右铭。 蒸汽机能够带来一次工业革命,工业革命能够催生资产阶级,资产阶级可以改变社会形态。 一想到这些,世祖皇帝便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一直便将自己视为一个救世主,所以他对能不能长生不老或者王朝会不会万世永存之类封建皇帝最希望做到的事完全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如何开疆拓土,如何在历史书上写下重重的一笔,如何带领着汉人雄霸地球。当然,如果有通往月球上的航班的话,他也不介意随便称霸太阳系。 当他看到杜远和卓非凡递交上来的这份奏折之后,激动地浑身颤抖,甚至想仰天长啸才能够缓解心中的兴奋之情。然后在第二天,自兵败西蜀以来十余年都未曾早朝世祖皇帝破天荒地举行了一次早朝,专门讨论杜远和卓非凡的这篇奏折。 到了这个时候,群臣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杜远与卓非凡这两个家伙搞的鬼。 心里虽有抵触的情绪,但是嘴里赞颂之声却是滔滔不绝。没办法,要在春节前后在南京邸报上连续发表这样的文章,这两位年轻的王爷身上没有皇帝的默许甚至支持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两位年轻的王爷惊才绝艳才高八斗,无论是哪一方势力也不想得罪这两位深得皇上宠信的异姓王,以致将他推入了敌对的阵营之中。 于是又是从上到下的开会、研究、讨论、学习。于是在一片颂扬声中,杜远和卓非凡的这项建议被顺利地通过。 原先因为杜远和卓非凡自愿躲进北清太学院教书而对这两个人放松了警惕的各方势力重又绷紧了脑中的弦。 世祖皇帝早已经退居幕后,但他的能量却是最庞大的。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江湖中的哪一方势力碰触了皇帝的逆鳞,在弹指间便会灰飞烟灭。而这两个年青人,讲得通俗一点便是皇帝最亲信的狗腿子,拉拢了他们,便等于在神秘莫测的皇帝身上装上窍听器。 于是,杜远和卓非凡的王府之中,又热闹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整顿官企 .什么样的朝庭命官油水最多、风险最小? 漕运总督?错!大明朝立国二十五年,有二十一人当过漕运总督这一职位,平均差不多一年一个。他们的下场也是差不多,都是在午门外或者是菜市口被一把锋利的鬼头大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盐运使?错!十年前可能是这样,但现在大明朝正准备改革盐铁专卖制度,现在虽然油水多多,奈何麻烦也是不少。谁也不想丢掉这份油水颇丰的差事,而那些盐商们也不希望他们垄断行业的局面被打破。既要安抚住手下、又要打击盐商、还得让世祖皇帝满意。盐运使这份差事已成了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落到自己手上来。 猜中了吗?还没有?唉,只好告诉你了,咱们大明朝的第一肥缺便是官办企业的总办! 千万别看不起官办企业的总办,也千万别以为总办的官职不高。某些大型官企的总办的品级可是正三品,与从二品的巡抚和布政使也只差了一级。按现代的话来说,也相当于副省级的高官了。 当上了这一类企业的总办,便相当于为子孙三带都置下了丰厚的家当,便是后人再不争气,两三代之内也是花之不尽的。若是运气再好些,遇上个摇摇欲坠快要破产的大型官企,那便可加好了。将官企以破产清算、连营购并等等新型资本运作形式一捣古,三文不值两钿地便出了手,其中的好处费便足可富比王侯了。最妙的是,还能落上一个改革能臣的美誉。 若是本身能力再强些,将官企委一个亲眷买下,然后再向上头递上一张写着“职下至任职以来,未能将官企扭亏为营,深感有负圣恩,日夜辗转。请允辞职”的折子。再然后摇身一变,便成了著名的实业家。 以是官场之中,人人都想升官不想去职,唯独官企总办的辞职率却是大明国最高的。 还有一点,亦是官企总办们心照不宣的。那就是的所有官企历来都是亏损的。即使是不亏损,也得找门路想办法让它亏损。 官企乃是大明朝的一大敝政,但奈何世祖皇帝偏偏喜欢创立官办企业,纵然是办一个倒一个,但此时天下升平,国库资金雄厚得很,所以白花花的银子仍是输血一样不停地流入官企,然后辗转又流到了官企总办的口袋里。 其实世间也不是没有清官。似昔年监察院御使贺博,当年初入官场之时,仗着世祖皇帝的宠信,便自不量为地想拿官企这一大明朝的毒瘤开刀。 贺御使不吃请、不受贿,所有上门来求情的人不论是朝庭大佬还是亲朋好友他是一律地不给面子,铁面无私地冲到了某官企的财务室里。 但小山一般的帐本着实耀花了贺御使的眼。贺御使虽是大儒,但他却不通算术。贺御使虽刚正,但他手底下人却未必清廉。光世祖十五年上半年的帐目贺御使便查了一年多也没查完,好不容易查到有数百两银子的吃喝帐目可疑,贺御使便兴匆匆地拿着证据提审那总办,妄图打开个突破口。 哪知那总办倒也光棍,在公堂上直言不诲地认下了这笔帐,并且不用贺御使诱导,他还承认光是世祖十五年上半年起码有数万两的吃喝帐目有问题。 说完那总办便从袖子里拢出一张纸条递了上去,贺御使一见之下,便汗如雨下。原来那帐目上记得都是某某皇子、某某大臣、某某亲贵在那半年之中来官企吃喝的次数和清单。 若是那总办要拼个鱼死网破,将这张条子递到了世祖皇帝面前,那贺博刚正不阿的名声自是打出来了,但却也等于将自己推到了所有朝中大臣和王室亲贵的对立面。 官企这潭水深得连贺御使不敢再查办下去,仅是半年的吃喝单便牵出了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员,若是清查下去,说不准查到皇帝老子头上也未可知。所以当天晚上,贺博便灰溜溜地敛羽而归。 而现在杜远和卓非凡要面对的,便是这帮家伙。 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杜远原本是想借着机会将煤炭行业握在手中,但哪知世祖皇帝对他们两人看中得很,一刻也不希望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虽然准了杜远与卓非凡创立大明石化商社的折子,却不允许他们去山西。反是从工部将官办企业分了出来,交由他们俩管理,并且还要求他们清理调查国有资产流失的情况。 其实官办企业年年亏损,世祖皇帝也不是不心痛。奈何他觉得重工业投入巨大,凭借着民间投资是万万胜任不了的,而且就算有了民间投资也未必能搞得出什么名堂来。 杜远和卓非凡二人的出现倒正好给了他一个摆脱这个大麻烦的机会,他相信这两位上天为他派来的助手一定会替他解决这个难题。再加上他又想见杜远与卓非凡杀败太乙国师,所以便将请调报告给压了下来。 杜远和卓非凡在南京城里混了小半年,也不是那对着官场一滩混水只知挠头,而什么也不懂的初哥。何况在后世他们也见多了所谓的国企改革有多么艰难,对这个任务是十分的敬谢不敏的。奈何皇帝老子意志坚决地很,对于杜远“只要派他们出马,一两年内便能见成效”之类的诱惑性话语完全无动于衷,反是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讲,反复交待杜远与卓非凡要以大局为重云云。 杜远与卓非凡还有在场的众位大臣只好一边洗耳恭听一边频频点头,做出如闻纶音如醉如痴的样子来。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帝呢?谁叫这个皇帝又有喜欢演讲的嗜好呢? 杜远与卓非凡欲哭无泪,只得哭丧着脸咽下自己种的苦果,勉勉强强地接了圣旨。 一回到府里,杜远与卓非凡便发现不对劲了。 原来杜远与卓非凡虽然也是倍受重视,但各方大佬和各位皇子为了不给人留下拉帮结派的印象,或者是觉得火候未到,不想这么早地出马以免碰钉子之后脸面受损。所以杜远与卓非凡可以左右逢源大打太极拳。 但世祖皇帝圣旨一下,几位从世祖皇帝还是流寇的时候就跟着他干没本钱买卖的资深元老,还有七八位有能力争夺皇位的皇子,外带着十几二十名王爷国舅之流的人物便似约好了一般,齐刷刷地来到了杜、卓二人的王府。 当然,他们不会空手来的,只是带来的礼物也太贵重了些,光是银票加在一起便有十多万两,其它金银玉器、古董字画之流更是堆积如山。贵重得连杜远这般贪心不足的人也咋舌不已,再三推辞不敢收下。 但这些朝庭大佬皇室贵胄却又另有想法。 原先世祖皇帝也不是没有派过朝中亲信大臣整顿官企,但这官企里油水之丰厚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各方各面当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好几只大手都伸了进去。 不管他们在朝堂上如何敌对,甚或会拉下脸面指着鼻子大声痛骂,但官企却是他们各项活动的经济命脉。官企一动,那手中的花销不免紧了许多。 于是乎,不管是清廉的、还是能干的,只要担任了整顿官企的职务,各方势力立即放下旧怨联手对敌。或威胁、或许愿、或收买,总之一个个到了最后都别想办成事。 但这杜、卓二人却又不同。这两人如同横空出世一般,进入朝堂的时间又短,跟哪方势力都搭不上关系,他们想递话都递不进去。而且这两人手腕灵活,为人机变百出,许多旁人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俩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更可怕的是这两人似乎极受皇帝宠信,哪怕手段出格一点恐怕皇帝也会保住他们。这样一来,若是他们俩动起了真格的,事情便不好办了。 闭门谢客是不是?好,咱们就每天照着三餐饭点一日来三次,皇子宰相尚书在门房里坐了一大排,看你见是不见。 绝不收礼是不是?成,那定是嫌咱们送的礼物太轻,每次来都把写在礼单上的礼物再加上一倍。 老板就是老板,这大老板一出手可不是他们手底下那些小杂鱼能比得了的。手里那是阔绰得很哪。光是银弹攻势便吓得杜远与卓非凡心惊肉跳,何况日日大门口还有一大排的皇子尚书堵住门。 没过几日,这两人便憋不住了,只得勉为其难地“大病初愈”了。 那些朝中大佬也没为难他们,见了面也只是聊聊风花雪月之类的事情而已,有关工作的事情一句都没提。但耐性却长得很,一个个坐在椅子上便如同生了根一样,连如厕也是安排好了一个一个的去,总要剩着几人拉着杜、卓二人,生怕他们跑了似的。 杜远本来想着咬咬牙硬挺过去。你要跟我耗是不是?咱们耗就是了。反正也就是瞎吹呗,谁怕谁呀? 但没想到第二日,同样又是那些人,又提着礼物来串门了。而且又是赖在王府里不肯走。 到了第三天,那帮朝中大佬和诸位皇子又来求见的时候,卓非凡先自耗不住了。据他的说话再这样下去就什么事也干不了了。杜远想想也是。 咱们干嘛要替那老皇帝卖命呢?也就是卖个人情而已,少抓个把人算个什么事。彼此间留个面子日后也好相处些。 哪知杜远一认输,那些朝中大佬似准备好了似的,施施然从袖中便拿出了长长的一大串名单来。 杜远和卓非凡只是稍稍瞄了一眼便傻了。 原来国人崇尚内举不避亲,眼前这些人更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莫说是朝庭直属及省直属的大型官企,便是连府属与县属的一些中小官企也被他们安插了不少诸如小妾的弟弟、管家的妹夫之类的人进去。 一人得道,鸡犬自然升天。这些人又是带着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等等亲戚一同赴任的,官企中若有官缺,没理由不用自己的亲戚反用一些不熟悉的外人吧。 所以二十几年下来,官企便成了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而且无论盈亏好处都是不小的,世祖皇帝又怎么能不年年贴钱呢? 见了如此庞大的阵势,杜远与卓非凡对看了一眼,额角不禁都有了汗迹。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纵论朝局(上) .世祖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五,南京城的天空上飘飘扬扬地落下雪花。在往常的年景里,正月里头也不是没有下过雪,但今年的雪似乎特别的大,鹅毛般飞舞的大雪下了整整三天,还没有一丝停住的迹象。听说城郊外的农村里已经冻死了不少的牲畜,幸好南京府衙门组织得力,暂时在城里还没有听说过冻死人的消息。 老一辈的人都说,事态反常即为妖,但真要让他们说说妖在哪里,他们又讷讷地说不出来,平白惹得年轻人一阵嘲笑。 朝庭里的官员们听到了市井里的流言之后,往往会心地一笑。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这话在理得很。今年这清查官企资产的圣旨一下,整个官场都震动了。老天爷下场大雪表示表示意见,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一直到了腊月二十八,好不容易才做通了杜远与卓非凡两人思想工作的朝中大佬,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好好地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一个从西蜀八百里加急传来的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又把他们的心揪得紧紧的。 世祖二十五年正月十七,金军三万铁骑在前金名将完颜弘的带领之下,杀出栈道。幸得边关守将游击将军吴国熊领着五千军士拼死抵挡,在伤亡了五百余人之后,大破金军,毙伤俘敌八千余人,将金军又给压了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朝庭上下大小官员都觉得十分的诧异——金军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出蜀向他们挑衅了? 要知道在十余年前,虽然前金曾经在西蜀大败过明军,虽然也曾引发起天下的震动,但综合实力摆在那里,前金政权在现在早已没有与明朝争夺天下的实力。所以这十余年来,前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闭门不出紧守关闸而已。反是明军对着金军频频挑衅,金军却不敢出关一步。 距离那场大败仗已经过去了十余年的时间。当初的惨烈景象早被人遗忘,这些年大明朝的国势蒸蒸日上。天下人都认为大明朝才是中华的正统,而前金不过是一个屈居一隅苟延残喘的地方政权而已。 历年以来军方为雪前耻,除在边境不断不规模地挑衅之外,也经常上书朝庭,要求征伐前金。 若不是世祖皇帝近些年为了打压军方势力,将元老重臣统统调离军队,高高地将他们供了起来,这股要求要求与前金决战、收复西蜀故地,为当初的失利血耻的声浪还要来得更加的猛烈一些。 大明朝中的文武官员,一向都认为拿下西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对于前金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太看得起。相比之下,他们觉得若是真打起来,西蜀复杂的地形给他们造成的麻烦恐怕还比金军要大一些。 所以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朝庭上下先是惊诧,然后便都是非常的愤怒:我们不去招惹你已经算是你命好了。哪知你不去求神拜佛,反倒来招惹起我们来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可以否认的是,大明朝的官员们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还是很有原则性的,大家伙在听说了西蜀入侵的消息之后,都表现得很义愤的样子。特别是一些皇子,比如说二皇子朱永清、四皇子朱永棣和八皇子朱永桂,更是卖力得很。为表现天子骨肉同仇敌慷的气度,他们甚至表示要替父皇率军征伐前金。 但世祖皇帝的表现却奇怪的很,拿到战报之后他只是很随意地扫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因为对皇帝的态度摸不着头脑,虽然朝堂之中仍是愤愤不平的气氛居多,但却没有人敢公然上奏折要求征讨的。 但是耳目灵通的人们却注意到,当皇帝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曾经有两个人被宣入皇宫见驾。而这两个人,便是皇帝的亲信宠臣,大明国独有的两位异姓王爷——杜远、卓非凡。 “臣杜远(卓非凡),叩见皇上。” 杜远与卓非凡高声唱喏,却没有一丝要跪下去的打算。 世祖皇帝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反正朕也知道你们不习惯对着人跪来跪去,而且也下过旨可以让你们朝堂不跪的,现在是私下的场合,就不需要多礼了。” 杜远与卓非凡笑嘻嘻地把腰直起来,也不待皇帝发话,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把旁边伺候的小太监看得嗔目结舌,转过脸来直吐舌头:这两位王爷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仗着皇上的宠爱,连上下尊卑的礼法也不守了。 杜远与卓非凡才不管旁人怎么看,一坐下来,杜远就叫起了苦来:“我说皇上,你这也太难为我了吧。你知道你交给我的是多大一块烫手的山芋么?” 皇帝笑了笑,挥挥后摒退了身边的小太监,这才悠悠说道:“若不是烫手的山芋,又怎么需要你们来处理?怎么样,对于处理这些国之驻虫,心里有预案了么?说给我听听。” 杜远挠了挠脑袋,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这么快就有想法了?”皇帝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些家伙我容让了他们太久了。他们还以为我现在撒手不管手,就好欺负了,一个比一个手伸得长。我当初成立锦衣卫的目的也是为了教训教训这帮龌龊官员,虽然我不能定他们个贪腐之罪,也得给他们挑个毛病给办了。这样吧,我让陆雨轩去帮你。你们不能做的事就让他去做,反正他的名声也已经够坏了。你们俩在有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做做红脸,放出几个有用处的,光是救命之情还不得让他们对你们感恩戴德?这样你们俩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班底了,以后有什么事也好办得多。” 杜远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咱们的想法可跟你不一样。” 皇帝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疑惑地看了杜远一眼,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杜远清了清喉咙,反问道:“皇上可知有多少人牵扯进去官企这个黑洞?” 皇帝微微仰头想了想,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从陆雨轩报上来的资料来看,南京城里六部的高官恐怕也有三四成在这件事情上是不太干净的。” 卓非凡苦笑了起来:“若是那样也就好了。这些天里我们府里头来来往往的都是朝中的亲贵大佬,光你儿子就来了七八个,跟走马灯似的,闹得咱们连一刻的闲工夫都没有。似着我们看,朝庭里起码有七八成的人都多多少少地和官企有牵连,而且你的几个儿子似乎也不太干净。” 皇帝重重地一拍桌子,愤怒地吼了起来:“这帮驻虫!这群逆子!居然为了争夺皇位,打起来官企的主意。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他们这是将天下视为自己的私器。以他们这样的才具肚量,我怎么可能将位子传给他们?” 杜远和卓非凡听到皇帝发怒,不禁也有些那肃然起敬了。这老皇帝虽然人是疯狂了一点,做事是不计后果了一点,也唯我独尊了一点,但他却是真真正正地想做出一番事业,心中对于个人荣辱得失倒不甚在意。 和这样的人共事虽不太愉快,而且也不太好相处,但他们毕竟比之那些一心为了自己升官发财的人要好得多。可是相对的,这种人真要疯狂起来造成的破坏也要严重得多。 皇帝发了一通火,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走到杜远和卓非凡面前哑着嗓子说道:“这件事你们给我办好,有多少人牵扯进去就抓多少人。不用怕,我来做你们的后盾。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你们就让陆雨轩去做,再不行推到我身上来也可以。朝庭里的人你要调查谁就调查谁,记得我曾经给过你们一把尚方宝剑,凭着这个,朝庭里对你们没有禁区。至于行政资源方面,你们要调谁就调谁。若是想用正气山庄里的嫡系,你们就把名单报上来,我给他们封官。” 皇帝看上去决心甚大的样子,开口也大方至极,杜远和卓非凡听了以后,反倒有些尴尬的样子。 杜远干笑两声,说道:“皇上,您还没有听过我们的处置意见呢。” “嗯?”皇帝疑惑地看了杜远一眼,半天后终于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现在大明看上去虽然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只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罢了。这也是我明知程光明虽然是靠着一系列的政绩工程,靠着从老百姓那里劫贫济富,讨好那些房产商,但我却依然得捏着鼻子升他的官的原因所在。毕竟原始资本的积累都是血淋淋的,毕竟开封的经济被他搞得不错嘛。可是我却不能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因为这种经济的发展是畸形的发展。迟早有一天,当这种经济发展的土壤被破坏,将会给整个中国都造成巨大的损失。” 杜远与卓非凡默然无语。 皇帝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们的顾虑也有道理。你把几个为首的给我抓了吧,这样对朝局的震动也小些,对天下官吏也是一个警告。千万可不要只逮些小鱼小虾,那样子朝庭和我的脸面可都得拿去扫地了。” 杜远笑了一笑,说道:“依着我们俩的意见,最好是一个都不抓!” 第一百六十三章 纵论朝局(中) .皇帝怔怔地看了杜远和卓非凡半晌,突然扯着尖利的嗓子指着他们两人大声地骂了起来:“你们俩是骗子,你们俩绝对不是上天下来帮助我的使者,你们俩和那些家伙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这个国家的驻虫!驻虫!你们这是要毁了整个中国,毁了整个中华民族!” 杜远小声地嘀咕道:“咱们也没说咱们俩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呀,这身份还不是你硬安上的。” 卓非凡横了杜远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然后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与皇帝对视着:“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们与你一样都很痛恨那些大肆收刮民财、损公肥私的龌龊官员。可是你要知道,政治是需要妥协的。这桩案子若是认真起来,起码得牵扯上千名大小官吏,你想想这会引发多大的动荡?” 见皇帝不说话了,卓非凡继续说道:“就算运气好,处理的手腕灵活些,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动荡。但这么多官吏同时去职,你又去哪里找这么多人来代替他们,你又怎么能保证你选择的代替他们的人都是清廉的呢?这么多年以来,好不容易把一批官员喂得饱了,现在换上一批饿得眼睛发绿的官员,朝庭的损失将会更大得多。” 皇帝刚想开口反驳说可以用严刑峻法来吓阻,但随即想到前世的那个明朝,刑法之严厉为历代所少有,仅次于秦朝。对于犯罪官员动辄剥皮腰斩,结果反而贪污的官员人数却为历代之最。 想到这里,皇帝的气势不由得一馁,无力地反驳道:“可是你也一个人都不抓,难道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么?” 卓非凡说道:“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些贪腐的官员。而且不得不说的是,这些官员虽然贪腐,但大部分都颇有才具,而且也是你培养多年才培养出的能够粗通现代经济的人才。这次的动作若是大了,下头的官员们也许以为你的政策将会发生什么转变,那么——” 皇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看他神色,依然有着愤慨的表情。 杜远故意很深沉地长叹了一声:“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啊——” 皇帝口中喃喃将这句话反复念了好几遍,眼睛里的愤怒之色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这话说得不错。虽然我已经贵为皇帝,但我我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也不得不对某些人的某些行为一忍再忍。”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顿,抬头看了杜远和卓非凡一眼,意思似乎在说其中也包括了你们两个。皇帝叹息一声,说道:“只是我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希望能在我死之前,看到我的希望能够实现,看到我的事业有人继承,我便越来越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得忍。”杜远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正因为你的身体不行,所以你不得不放弃完美的成功。你现在只能在西蜀的前金政权和他们背后所站着的那个太乙国师,以及整顿官场两项选择中选择一个。因为这两项都是极艰巨,需要极长时间布置的工作,如果两项同时进行,不免顾此失彼,到时候恐怕就要一事无成了。” 皇帝的腰一下子弯了下来,脸上的皱纹变得愈加的深了。他闭着眼睛思索了半天,终于一咬牙说道:“好吧,将你们的计划说给我听一遍。” “我们的计划是,不但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而且还要将官企低价卖给他们,让他们发一笔洋财。” 杜远说得虽是耸人听闻,老皇帝却没有再次发火,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们的思路是什么?具体的做法又是什么?” 卓非凡道:“其实你有一件事弄错了,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所谓的重工业出现,依着现代的生产力水平,你的官企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些大型的手工作坊而已。所以,我们的结论是,这些官企其实依着私人的力量,也能建立起来。而且私人的管理者,会将这些官企管得更好。” 杜远接着说道:“俗话说,崽卖爷田不心疼。正因为这些官企是属于国家的财产,所以才会你拿我拿大家拿,不拿银子白不拿。若是将官企卖与私人,那些私人企业主为了自己的荷包着想,也必然会大力整顿,而且国家还能省下一大笔花销来填满那些贪腐官员永不满足的胃口。当然喽,军工企业与研发单位还将有一定比例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这样朝庭也算有一些底牌在手,不至于在关系国家民生大计的问题上让那些私企牵着鼻子走。” 皇帝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将大部分的官企发卖,然后以此与朝堂中的各大势力达成妥协,令他们从朝庭需要的企业中放手是么?” “正是如此。我们保留的企业虽然重要,但与能给他们带来的无限好处的那些庞大的官企相比,孰轻孰重那些大佬们应该分辨得出来的。而且我相信这些人的心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只不过是被眼前庞大的利益蒙住了眼睛而已。”杜远点点头说道。 皇帝突然展颜一笑:“用利益的绳索把自己和其它人牢牢地绑在一起,这倒是你们惯用的手法。” 似乎是完全没有听出皇帝话里的讽刺意味,杜远的回答依然是认真得很:“不错。我一直认为,崇高的理想不能当饭吃。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够激发别人的动力。我们并不是身处在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人们的血性早已被白花花的银子和安逸的生活所磨平。所以我只能用利益来刺激他们,让他们明白他们现在的好日子与朝庭改革开放的政策分不开。” “你的意思是要与此作为交换,让他们拥护改革是么?”皇帝锐利地目光扫了杜远一眼,随即摇头苦笑了起来:“我虽然是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看上去是一个富有四海而且至尊无上的存在,一声令下便能让百万人头落地,可现在却必须低声下气地与那些贪官们做交易。明知他们大把大把地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薅社会主义的羊毛,可却不能把他们治罪,反而要送钱给他们。看起来我这个皇帝做的太失败了。” 皇帝小小地幽了自己一默,杜远紧跟而上大大地拍了一个响亮的马屁。他踏前一步,笑嘻嘻地说道:“我听说唯有那些昏君才能够为所欲为,而有作为的明君才能够节制住自己喜恶。能忍人所不能忍之气,才能**所不能成之事。” 皇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 其实皇帝也知道,官企现在成了这样一副烂摊子,各方面的原因有很多。纵然官员的贪腐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但官企员工们自恃捧的是铁饭碗,往往出工不了力也是使得官企生产效率极其低下的重要一个原因所在。 或许换上一个清廉又能干,而且不计个人得失的能干官员可以整顿盘活一家官企,但天下官企成千上万,又去哪里找这么多忠心国事的人才呢? 也只有将官企转卖给私人,那些私人企业主为了自己的利润,必定不能容忍官企员工的那种懒散态度,肯定会大力整顿。而官企员工为了自己的饭碗,才能一改旧貌。而这样一来,朝庭不仅不再需要每年往官企里头贴银子,还能从税收上捞到许多好处。 只是虽然明知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一想到要放过那些贪腐官员,心中却仍是有点不舒服。 卓非凡见皇帝虽是满面笑容,但眼里仍有郁结之色,于是又说道:“其实皇上你也不用太着急了,纵然是到了几百年后吏治最清明的国家,依然不能完全宣称自己国内绝无贪污受贿的官员,只是有多有少而已。整顿官场其实最重要的是改变整个社会的风俗习惯,让老百姓不再唯唯喏喏,真正将官员视为自己的公仆。还得让当官的改变心态,不再将做官当作捞钱的途径。最主要是建立一个畅通的信息传达通道,使全社会都来监督官员的一言一行。纵然是到了后世,要做到初步的民主和法治没有几十年的时间也是不行的。在生产力落后,信息传递条件这么差劲的今天,至少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行。” “是啊是啊。”杜远也劝解道:“其实你急也没用。想要清明吏治,咱们现在也最多能埋下个种子而已。同志哥,后代需要努力的事你都干完了,你让他们干什么去?反正人死一闭眼,啥都不知道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也只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说得清楚呢?当初的日不落帝国后来不是还得跟人家当小弟混饭吃么?” 皇帝摇头苦笑,对于杜远说话口无忌惮他算是领教了一把。但偏偏杜远说得却都是实话,让他一句也反驳不得。 突然皇帝眼珠子一转,问了杜远一句:“你知道是从官企中源源不断流失的银子最后大部分都落在谁的手上?他们又是拿去做什么的?” “当然知道。”杜远坦然回答:“这些钱一小部分被各级官吏层层贪墨,而大部分在最后都落到了你几个儿子的手上。他们用你的钱收买官员,畜养死士,最终还不是为了你的皇位么?若不是有他们在后面支持着,那些为了在皇位之争中下注投资的官员们卖力奔走,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胃口吞没皇上一手建立的官企的银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纵论朝局(下) .皇帝略有些诧异地一挑眉毛,说道:“你既知道这些,也当知道你发卖的那些私企,最后也必定辗转落到他们的手上。你这不是给他们送钱来反对我么?” 皇帝老儿的这个指责严重之至,要是平常的朝庭官员听到他这话,肯定立即跪下来把头磕得头破血流,仿佛非如此不足以表达他的忠心一样。但杜远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就算是送给他们又如何?只要你还是皇帝,他们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来。” 卓非凡怕皇帝不高兴,又补充了一句:“其实现在皇子们的手里究竟掌握着多少实力,你应该是清楚的。但皇子们在官企之中大约捞到多少好处,哪怕锦衣卫再厉害恐怕也只能估出个大概,毕竟其中环节太多,每一个层都要分润出一部分的利润来。而如果将官企发卖给了他们,只要在税收上看得紧一点,皇子们会从中捞取多少好处大略地一算便可以算出来。” 杜远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卓你就别为他操心了,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对付不了,这些年他怎么能将皇位坐得那么稳?” 卓非凡恼怒地盯了杜远一眼,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为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打圆场,反正他那张臭嘴随时会惹出麻烦来,任你怎么帮忙也没用。 其实杜远是摸透了皇帝的心理。他知道眼前这个皇帝再怎么疯狂自大,但几十年来无人敢与和他平等对话也是一件让人觉得非常寂寞的事,此刻说不准皇帝心中只觉得新奇好玩而已,断然不会有什么不悦。更何况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可以很方便的进行交流,这更让皇帝感觉到十分的轻松。 果然那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很满意地拍拍杜远肩膀说道:“你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可惜我那帮没用的儿子却自以为是得很,都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皇位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一样,最近闹腾得挺厉害呀。” 说罢,皇帝返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份奏折,递给了杜远:“你看看这份奏折吧。” 杜远大略地瞄了一眼,便撇起了嘴,卓非凡凑过来一看,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奏折也敢写得出来,这吴国熊当真是以为朝庭里的人都是傻子了。” 杜远忍了一忍,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好卖弄的心理,摇了摇头说道:“这破绽也太多了。完颜弘一代名将,又不是傻子。就算他要反攻大陆也不可能只带三万人就冒冒然地打过来过来呀。而且我研究过几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以完颜弘的指挥能力来说,他当初能在兵力和士气处于那样劣势的情况下死死地撑住,就已经很不俗了。虽然决定胜败的关键点在于太乙国师的刺杀行动,但他的指挥也是可圈可点的。我绝不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吴国熊能以弱势兵力击败他。” 皇帝苦笑了起来:“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这个吴国熊傻不傻,事情的关键是朝庭上下都明知这事是假的,却偏偏要装出信以为真的样子,而且表现得还很愤慨。” 杜远和卓非凡也不禁觉得啼笑皆非。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就是如此。象当初人人都知道美国总统布什满嘴喷粪,出示的所谓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报假得令人发笑,但有许多人偏偏却都要非常严肃认真地做出十分相信的样子,支持他出兵一样。事后虽然国际舆论喧哗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还不是被压下来了。而且伊拉克已经被打下,老萨同志照样被判了死刑,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 皇帝轻蔑地笑了笑:“我那帮好儿子真是好算计呀。打着子报父仇的名号,嚷着要出兵替我血耻。反正西蜀的实力不堪一击,只要拿下了西蜀,成就了这么大的功业,功高震主赏无可赏,除非我杀了他,不然我的位子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如果能带着士兵在出京的时候再来个陈桥兵变那就更好了,连等我老死的时间都不用浪费,直接就可以坐上我这位置。” 杜远和卓非凡相对吐吐舌头:这老皇帝的嫉妒心好强哪。看起来征伐西蜀,成就不世伟业的任务他只想自己完成,绝不会由着别人插手的。 皇帝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其实在当地的锦衣卫已经传来消息,这场战事只不过是两方巡逻队在边境上的一场小冲突而已,双方冲突的人数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人而已。想来是那吴国熊吃了不少的空额,贪污了许多军械、物资。他又探得最近我在边境上陆续增加了不少兵力,怕战事一起将会被人察知。所以才胡乱上报。他以为运气好的话还能够升官发财呢?” 皇帝冷笑了两声,面上现出一丝杀气。 杜远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这事也好办,只是要防着有人借题发挥就是了。你将吴国熊先升上一级,然后将他调到哪个边远城市当个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的空头司令,过段时间再找个借口把他给办了。那么朝堂上便会明白你早已知道事情始未末,不说出来是给他们留个面子而已。这样一来,事情自然会平息下去。也不会有损朝庭的颜面了。” 皇帝霍地一转声,平静地说道:“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在于如何处置吴国熊。问题的关键在于我偷偷地增加边境兵力,准备收复西蜀的事情连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都能察觉。那么必定也瞒不过西蜀和太乙国师——” 杜远心思电转,稍稍思索一下便已然明白,这个皇帝…现在既想马上亲自带兵收复西蜀,成就一番大业。但又怕仍被太乙国师所阻,以致功败垂成。 可要是派别人领兵出征,小气的皇帝是绝不肯将这名留青史的机会让给别的将领,何况他曾经在西蜀碰了一个大钉子,要是别人成功的打下西蜀,这不是往他脸上扇耳光吗?但如果他亲自出手,万一太乙国师再原样画葫芦地给他来上一下,他这辈子的名声可就算是被毁干净了。 杜远抬头看了卓非凡一眼,恰巧卓非凡也同时抬头,两人目光一对,立即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见杜远和卓非凡良久仍不说话,皇帝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干脆把话给挑明白了:“怎么样,你们倒是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够试探出太乙国师现在藏在哪里。” 卓非凡的脸皮**了一下。 或许杜远还不太清楚一个由武入道的修行者有多么厉害,但他却清清楚楚,若是一个人能够由武入道,那么他那一身能力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惊天动地的了。他和杜远的能力虽然也不弱,但与由武入道的修行者来比,却又差得太远。 所以卓非凡苦笑着说道:“要把太乙国师的行踪逼出来并不难,但要有把握胜过他却难得很。” 皇帝急忙追问道:“那么你们现在有几分把握可以赢得了他?” 卓非凡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连一分战胜他的把握都没有。以我们俩现在的力量,称霸武林那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要对付这样的修行者,可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有什么速成的方法么?比如说你们如果需要什么可以快速提升功力的天材地宝的话,你尽管和我说就是了,我可以命令全国的人都为你去寻找,一定能替你们找回来。” 卓非凡摇摇头:“其实修道和练武一样,到了最后,靠得是领悟天地自然的玄妙。就譬如象佛教所说的顿悟一样,如果一朝领悟,自然就迈进了另外一个境界。光靠所谓的天材地宝来提升实力,那是武侠里的说法,对于修行来说是没有用的。” 皇帝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们俩觉得你们什么时候可以顿悟?要不要我把你们手上的事务让别人接过来,好让你们俩安安静静地闭关修行?” “那也是没用的。顿悟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有的人面壁静修一辈子也未必能够领悟天地自然的奥妙,有的人花天酒地却莫名其妙的领悟了。其实只要达到一定的境界之后,顿悟会怎么发生,发生在什么时候,所以人都不知道。所以世间修行的方法千奇百怪,连修欢喜禅都可以成佛成圣,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皇帝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之色,长叹了一声却不说话,脸色自然是难看得很。 杜远也不劝解,反而淡淡地说道:“其实你考虑这些无法在你掌控之中的事也没有用,倒不如想想能够控制的。” “哦,比如什么事?” “比如——”杜远拉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道:“比如你的位子准备传给谁?” 皇帝显然对这一点毫无兴趣,挥了挥手说道:“这些事情倒无所谓,我说过,只要你们能杀了太乙国师,想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还是要当皇帝我都没有意见。” 杜远微微一笑:“你的这个提议对我们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们也不会在朝堂上久留,只要东疆和正气山庄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后,我们自然要拍拍屁股走人的。” 杜远这话可谓不客气之至。他的意思是说根本不相信皇帝对正气山庄的任何保证,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实力。但他同时也巧妙地说出了自己的野心不大,不会投入到争权夺利之中去。 要知道皇帝虽然不在乎日后皇位谁属,但以他的小心眼来说,却是绝不希望有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建立超过他的功业。就算他日后真的灭亡了西蜀的前金政权,想到日后他的继承者可能会创造比他更大的功业的时候,心里恐怕也难免会不舒服的。到时候他又会怎么看待杜远与卓非凡却又说不准了。 皇帝在现在却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说道:“那么你说要如何才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诸王夺嫡 .天下间最难为的就是父母了,除非是天性凉薄的人,否则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儿女打算呢?纵然是以世祖皇帝这样冷酷无情,一心只想成就一番最伟大的功业的男人;纵然是他知道天家无情,为了国家的前途他可以不惜将皇位交给外人。但要是让他亲手对付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儿子们,他也下不了这个手。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儿子们为了皇位争来斗去,但他却一直放纵的原因之一。 所以杜远刚才一提出这个问题,他不禁又开始头痛了起来,忍不住想找他们讨一个主意。 “近些年来,你不但给几个有能力的儿子都封了王,而且还在明里暗里支持他们争来斗去,是想效法康熙皇帝,通过他们的争斗来选出最适合执掌这个国家的人来是吧?”杜远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当初你们俩没有出现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过。因为我看不出我的哪个儿子能够继承我的事业,所以我只能用鼓励他们相互争斗的办法来磨炼他们,然后从他们之中选出最合适的一个人来。但是你们俩出现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因为你们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各项能力也比我强,我相信,在你们的带领下,这个国家能够发展得更好。” 杜远摇摇头:“我说过,我们俩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小卓是修道之人,他的目标是得道成仙。而我则更喜欢纵情山水,被权力束缚在一座死气沉沉的皇宫里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皇帝皱了皱眉头。他是真心地感觉到很遗憾。 “那么你们俩对于我在选择皇储这方面,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倒是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 杜过犹豫了一阵子,说道:“我觉得你用这样的方法选择皇储也许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怎么会呢?”皇帝诧异地说道:“优胜劣败,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法则。怎么会是错误的呢?” 杜远仍是不断地摇着脑袋,看上去好象一个不停转动着的拔浪鼓一样:“优胜劣汰的确是自然界的法则,如果作为一名封建帝王来说,这样挑选皇储也是极聪明的一个选择。但是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封建帝王,你想要的并不是铁桶江山绵延万代,所以你这样做极不明智。” 皇帝想了想,慢慢地严肃了起来,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给我听听。” 杜远却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中国的封建社会持续了几千年,却一直迈不过这道坎,踏入资本主义社会吗?即使在明清时期,生产力已经算是比较发达的情况下,也只是出现了一丝资本主义的萌芽而已,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皇帝还在思考着,卓非凡已一下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因为中国几千年高度发达的集权统治和文化氛围,还有在私人财产一直不能得到有效保障的环境下,就算那些商人发了财,拿了钱之后却不是继续投资,而是回老家买田买地,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地主。这就是导致资本主义一直在中国只是萌芽不会开花结果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点。” 皇帝这才如梦方醒,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长声叹道:“错了、错了,我果然是错了。一个能干的封建皇帝,反而会加强中央集权的,这十分不利用社会的发展。可是在中国的社会环境之下,能干的皇帝可以很容易地就做到将所有权力集于一身。只有象欧洲那些弱小却没有控制能力的皇室,才能够使得资本主义的萌芽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与皇权分庭抗礼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皇帝高兴地拍拍杜远的肩膀,很衷心地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的提醒,我险些使得这个国家重新走到封建社会的老路子上去。看起来我应该选择一个才能比较平庸,而且有容人之量的儿子当皇帝才对。” 杜远似乎摇头摇得上瘾了,仍旧是摇头不止:“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中国的传统里,一下是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妥协合作的精神。而且胜利者一向的手段就是赶尽杀绝。一个懦弱的皇帝,一旦将权力移交给别人,下场一般都是相当凄惨的。而且夺到皇位的人,你也不能保证他会继续实行你的政策。” “是啊——”皇帝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强有力的帝王,会使用中央集权的手段来消灭一个新生权力阶层的出现。但是懦弱的帝王却又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权力被内侍太监夺走,虽然他们没有夺位的可能性,但依然会祸害苍生。如果权力被外臣夺去,那么王朝覆来是小,我的努力就都要白费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会被新的皇帝毫不留情的斩断。这可该怎么办呢?” 皇帝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原本有些灰败的脸色涨得通红。他握着杜远的手追问道:“你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一定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么?快说给我听听。” 一个皇帝做出这么惶急的样子,而且还低三下四的求着人,这副模样可不容易见到。所以杜远装作思考的样子好好地多欣赏了几分钟,这才说道:“其实你只要找一个清廉而且能干的臣子协助他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皇帝闷哼了一声便打断了杜远的话,悻悻地说道:“这有什么用。人心难测,今日的清廉之士,在遇到了太多的诱惑之后,未必还能保持清廉和忠诚。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我也不相信有人在掌握了太久的权力之后会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何况他依然忠贞,要是再换上一个皇帝,说不准又要回复以前的局面了。” 杜远提高了嗓门说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不成了。” 很久没被人训斥过了,皇帝听到这话呆了一下,似乎想发火。但随即他又省起自己现在正在求人,于是脸便扭曲了,似乎想发火又忍了下来。 于是他脸上的神色愈加地精彩了起来,一会儿蓝,一会儿绿,就似脸上开了一个染料坊似的,五彩缤纷,鲜艳至极。 卓非凡暗暗扯了杜远一下,杜远“啊”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皇帝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是是是,你就快说吧。” “其实要保证你政策的延续性,就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在监视着皇帝和他的那位助手。比如说,一张写着基本政策五十年不允许改变的圣旨——” 皇帝的嘴张了张,似乎想反驳,但又生生忍了下来。 杜远见皇帝学乖了,也不再为难他,又接着说道:“——又或者是一个类似太乙国师这样的人物。” 老皇帝的喉咙里“咯啦咯啦”地发出几声响动,大声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阵子,他脸上的神色飞快地变幻起来。显然他又想起了当初被一把长剑指在喉咙上的不愉快经历。 怔了半天,皇帝艰难地说道:“不错,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你们两人在新皇帝和辅佐他的助手面前露上几手,就足以使得他们改变政策之前要三思而后行了。” 顿了一顿,皇帝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又补充了一句:“就象我一样。” 说完他慢慢地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杜远与卓非凡可以出去了。 杜远含蓄地笑了笑,并没有出言再刺激皇帝虚弱的神经,转身携着卓非凡一同出门。 就在他们快出门口之际,皇帝又叫住了他们,愣愣地看了他们半晌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的某些做法,正如我当初厌恶封建统治的一切一样。但我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些变化就不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了。我必须舍弃一些东西,这样才能够实现我的理想。” 杜远脸上的神色也转为郑重,点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 “但有一点你不明白。”皇帝缓缓地说道:“我可以不做一个雄材伟略如同唐宗宋祖一样的青史留名的君王,但我却不能容忍国家的分裂。你们应该明白,一个地区一旦和祖国分离得太久,风俗习惯还有社会形态的不同,认同感会慢慢地下降。西蜀已经同中原分割了快二十年了。我不希望留给我的后代子孙一个分裂残缺的国家,我更不希望我死了以后,从此中国的版图上少了四川。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杜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朝卓非凡看了看。卓非凡坚定地点了点头。 杜远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我们会全力帮助你将西蜀纳入大明的版图。其实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这些年你干得不赖的。虽然你的政策是乱七八糟了一点,但在你的努力下,社会经济发展得不错,而且民智也被你启发出来了。老百姓不会再向从前那么好愚弄。在这种环境下,我想就算是要开历史的倒车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如果我们俩对上太乙国师之后还能活着的话,如果有空也会帮你照看一下国家的。” 皇帝老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露出会心的微笑,不过他仍是很郑重地说道:“谢谢你们。不过有些话我们还是说开来比较好。我可以容忍你们冒犯我的尊严,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们阻碍了这个国家的发展道路,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们动手的。” 杜远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这点,我们早明白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相拉拢 .在回家的路上,杜远与卓非凡一路默默无语,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直到到了王府之中,卓非凡挥退了要来侍候的仆役和侍女孩子,叹了一口气,对杜远说道:“刚才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杜远一副仿佛受了巨大污辱的样子,歪着头看了卓非凡一眼:“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就你觉悟高是不是?咱虽然文化程度是低了点,但也绝不会看着国家分裂而无动于衷的,当初我也是在南疆打过仗的军人,为国杀敌的事我也没少干。要不是咱中央军委没下命令,我早带着部队杀过海峡去了。九六年台海危机的时候我还报名又参了一回军呢!要不是我自愿,你以为凭着你的面子就能让我答应替那皇帝老子卖命么?” 卓非凡与杜远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了,咱们计划了这么多避免与太乙国师动手的招数,没曾想全要做废了。而且那个皇帝——” 杜远拍拍卓非凡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个皇帝的确是一个疯子,但我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看起来这个疯子做的事还是蛮不错的,人也勉强可以称得上可爱。但是他要是以为他那两招散手可以对付得了我们那就大错特错了,现在我只希望你那未婚妻能够努力一点,尽快整合正气山庄的势力。待他们有了自保之力,我们也算是减轻了一点负担了。” 卓非凡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我原本最看不惯国人在窝里斗来斗去的习性,哪里知道现在还是得跟自己人斗。其实那个太乙国师也未必是什么坏人,他只不过是看不惯我们颠覆传统的做法,想为中国的古老传统保留一分元气罢了。只是他人虽然武功道法都是一流,但仍旧没有逃脱出时代的局限。他也许认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纲常才能使得咱们这个国家永远地繁荣昌盛下去。但他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的传统,束缚住了我们整个民族的脚步,所以才有后来的那些为外敌入侵的惨痛遭遇。” 杜远诡异地笑了起来,略带嘲讽地说道:“其实我不太认同你所说的话。不论是民主还是集权,不论是儒教还是法家,其实都不过是统治者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所用的一种工具而已。统治者为了需要可以在这些华丽的外衣身上抹上各种各样的图案来作为替自己遮羞的工具。就比如孔二爷一样,曾经在某个特定的岁月里被打倒,可在几十年之后,却又被重新抬了出来。甚至还有人给孔二爷张罗了一张标准像。天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几千年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难不成他们也穿越了?” 卓非凡明白杜远的意思。杜远的话里有一点“英雄创造历史”的意思。虽然他不太认同杜远的想法,但他却不想与杜远争论,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语了。 杜远看出卓非凡似乎有一些不服的意思,刚想开口再说两句,老太监金喜善在门外大声禀报道:“禀二位王爷,二皇子前来拜访,不知二位王爷见是不见。” 杜远摇头苦笑:“这家伙的鼻子倒灵得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小卓,你去打发他吧,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他们打太极拳。” 卓非凡斜瞄了杜远一眼,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声:“不去!” 杜远心里窃笑。 最近一段时间,杜远与卓非凡知道有可能对上太乙国师这样的超级高手,练功越发地勤快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卓非凡越是练功练得勤快,他体内的阴气就越盛,皮肤出落得越发白嫩了,连拼命地脸上扑黄粉也掩饰不住他的“天姿国色”。 他老人家现在的魅力现在已经是男女通杀无人能挡。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越发肯定卓非凡是一个不折不扣女扮男装的奇女子,根本不听卓非凡的解释。而某些爱好特殊的男人对于卓非凡的解释则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只不过他们的相信却给卓非凡带来了更多的烦恼。 现而今南京城里黑市盘口上已经有人开盘在赌卓非凡究竟是男是女,据说还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参赌者还不少。只是因为卓非凡被封了王,而且又很得世祖皇帝的信任,这才没人敢冒险揭开真相。 但在南京城里,再世潘安这个头衔早已经被人公认地套到了卓非凡的头上。 杜远还想嘲笑两句,转念又忆起卓非凡手中天雷符的威力,不自禁打个寒颤,哂哂地干笑两声,走了出去。 刚走到前厅,就见到一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人,穿着四爪蟒袍,头戴青色便冠,正低声与身边的一个文人打扮的胖子打趣说笑。 “杜王爷!” 那人一抬眼看到杜远走出来,热情地迎了上来,躬身一揖说道:“杜王爷日夜操劳国事,实在是辛苦了。按理我本不该在这种时候还来打扰,只是边境上出了一点事,我想听听二位王爷的意见,这才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杜远目光一闪,打了个哈哈:“哦?杜某才疏学浅,恐怕出错了主意,反倒坏了二皇子的大事啊。” 交际应酬本来就是这样,十句话之中有九句半在打哈哈,官场之中的交际就更是如此了,往往云山雾罩地说了一大堆话,没有三年以上实习经验的人根本不能从一大堆关于天气、关于身体以及互相问好的客套话中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今日里二皇子朱永清却是拿定了主意,今次就算不能将杜远拉入自己的阵营,也得从他嘴里掏出一句支持的话。当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西蜀的那个前金小朝庭,本是鞑子的余孽纠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仗着十余年前侥幸打赢了一仗,近些年愈加嚣张了。不但在西蜀残酷压榨我汉人百姓,实行恐怖军法统治。十七日更有伪朝大将完颜弘率领大军冲击我边境,杀我军民。可谓张狂至极。” 杜远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不知二皇子殿下是怎么想的?” 朱永清斩钉截铁地一挥手,大声说道:“若不出兵惩处,不足以提民心,平民愤。若不彻底剿灭鞑子余孽,天下便不可以称之为升平盛世。” 杜远以低下头想了一想,神情甚是踌躇:“出兵放马乃是国家重务啊。说声出兵容易,但军备不整,粮饷不调,此去西蜀路途遥远,蜀道又是出了名的难行,万里奔袭,胜算难料啊。” 朱永清慷慨激昂地说道:“行事之前哪有将万事虑得如此周全的,而且我大明国力何止是前金伪朝十倍以上,我大明军队的士气又旺盛得很,想必剿灭前金余孽,还我大明朗朗河山那是一定的。我想过,这西蜀悍然挑衅我大明边军一事,若放在早年,父皇是一定要御驾亲征的……” 杜远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朱永清的话:“话是如此,可皇上如今到底是春秋已高了,若要率领大军出征,恐怕是没这个精力了。” 二皇子朱永清等的就是他这一句,立即接口道:“于父代志,千古一理。大哥早逝,我便在诸兄弟之中居长,为了给兄弟们立一个榜样,征蜀之事应该我亲自前往。我年轻少了些历练,如今也正好是个机会。” 杜远微微笑了一下,也不接话茬,脸色平静得很。 朱永清心中暗恨,却也拿他无计可施。 杜远与卓非凡如今已是铁帽子王,爵位可说是位极人臣,又很得世祖皇帝的信任,自然是权势滔天。本来要收买一个人最直接的手段无外乎权势、地位、美女、金钱四样。 但杜远与卓非凡在官职地位上已经是封无可封,除非他承诺当上皇帝之后与杜、卓二人裂土分治,否则很难比世祖皇帝给予他们的还要多。而世人都知道,这两人极擅长经营之术,身家财产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朱永清虽也豪富,但他自量也没办法拿出足以打动这两个人的钱来。 去了三项选择,本来就只剩下美人计这一条路了。哪知道杜远虽然嘻嘻哈哈的,却在这一方面把握极好,任他什么天仙美女到了杜远那儿,也只是视如粪土一堆罢了。平常言笑无忌倒也罢了,要是一有人心怀鬼胎地将话引到朝局上去,杜远立马毫不手软地将她赶出王府。 对于这样两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朱永清突然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咬咬牙,朱永清挥手摒退左右,突然躬身一揖,说道:“杜王爷,你也知道,我的正妃是已故李善长宰相的女儿……” 杜远唔唔啊啊了两声,也没在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向不掺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面去的。 “我……我跟王妃的感情已经破裂了……” 杜远挑了挑眉毛,把头抬起来看了看朱永清,似乎有点认真了。 朱永清认真地举起自己的左手,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神色坚毅地大声说道:“我,朱永清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大统,将立卓非凡为皇后,若有食言,我朱永清将受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消息 .北风……在呼呼地刮……雪花……在飘飘地下……成群的乌鸦从杜远的脑袋上飞过。一滴豆大的汗珠从杜远的额头上落了下来。 朱永清的这个提议很不错,应该说是非常的不错。这个提议是经过他手下数十个擅谋之士经过十余日精密的策算,提出来的最有可能与打动杜远与卓非凡的一项提议――如果不是他们弄错了卓非凡的性别的话。 朱永清自己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的不错。首先是因为卓非凡长得十分的“漂亮”,符合他的审美口味。其次就算让卓非凡当上了皇后又怎么样?当了之后也可以废掉嘛。他很有自信地认为自己不可能是第二个唐高宗李治,武则天专权的事迹不会在大明朝再度出现。 可是当朱永清极度自信地提出这个他认为杜远与卓非凡不可能拒绝的建议之后,却发现杜远的脸孔一下子扭曲起来,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着,整张脸被憋红得就象一个关公一样。 朱永清心里一惊:难不成遇到了我们设想中最坏的那一种情况了么? 在他那些谋士的计划中,这项提议是杜远和卓非凡不可能拒绝的。他们俩现在虽然很得世祖皇帝的信任,但世祖皇帝毕竟年岁已高,以杜远与卓非凡的聪明,不会不考虑到世祖皇帝百年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得到新任皇帝的信任这个问题。 而用联姻的方法将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虽然只是一句听起来很空泛的许诺,但是却有着实实在在的效果,这证明了朱永清愿意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分亨皇权的意愿。杜远与卓非凡应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才是。 但这个提议却有一个十分致命的破绽,那就是如果杜远和卓非凡如果是一对情侣的话,那么这个提议不但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甚至可能激怒这两位年轻的“男女”王爷。只是这个可能性低得很,据朱永清手下的谋士们以杜远和卓非凡平时的言行举止判断,他们俩是情侣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 可此刻见杜远的表现如此的怪异,朱永清本来精心准备的话语便说不出来了。心里不禁暗暗有些发虚起来:他们俩人别不是真的是情侣吧? 但是从杜远嘴里偶尔发出的一两句憋不住的轻笑,似乎这位王爷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倒让朱永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杜远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哑着嗓子问道:“二皇子适才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原来刚才他是高兴得失态了。朱永清在心里给杜远刚才的行为下了一个结论,心里未免有些看不杜远这种喜怒皆形于色的样子。但他仍然用最最诚恳地语气说道:“朱某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杜远点点头说道:“二皇子既如此说,杜某断然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就不用生啊死啊的发誓了。” 朱永清察言观色,知道杜远不会这么快便信任他,连忙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轻轻放在杜远的面前。 杜远漫不经心地一看,原来上面写着:大明国皇帝朱永清即位三月之内,当纳卓非凡为妃,一年之内,须立为皇后。空口无凭,立据为证。 这张纸条可是一个重要的证据,光是大明国皇帝朱永清这八个字,就足以让朱永清陷于生死两难的境地了。可以说,这是朱永清为证明自己诚意而留在杜远身边的一个把柄。 杜远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伐金之战不比内地剿灭小股绿林土匪,蜀道难行,地形复杂,虽然金兵的战斗力并不强,但好歹还占着地利,而且完颜弘也算是一代名将,他手下那十万强兵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视啊。而我大明虽然算是军容强盛,但十余年未经兵戈,这战斗力到底怎么样,也得打上一个问号吧。” 朱永清虚心地问道:“杜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要看二皇子想要的是什么了……”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永清说道。 “我、我想领军出征,替父皇报当年那一箭之仇。” “然后呢?” “然后……”朱永清再次咬咬牙,知道得把老底掀出来才能得到杜远的信任:“然后带领大军挟大胜之威,进逼京城,迫父皇让位!” 一说完这些话,朱永清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这是行险一搏。 要是杜远还是忠于心世祖皇帝,他这话一说出口便是杀身之祸。但若是杜远有了几分私心杂念的话,他这些话便是表示坦诚相对了。 杜远微微一笑,象是没听到朱永清说的话一般,连半点吃惊的表现都没有,继续说道:“十余年前的那次大败仗,给皇上可留下了不少的阴影。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皇上是不会愿意打这一仗的。” 朱永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着说道:“你的意思是,必须有万全的把握,和做好周到的准备,皇上才会同意打这一仗吗?” “二皇子殿下从未经过兵事,不知道其中有许多的烦琐事务,并不是一句话说开打就能开打的。两军对垒不是小流氓打架。一旦皇上问起,我们不能用空话敷衍。谁当将军,调哪里的兵,粮饷从哪里出,粮食从哪里调,都要思量备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了。” 朱永清兴奋地站了起来,做了个揖说道:“杜王爷金玉良言,朱某受益菲浅,他日但有所成,全赖杜王爷今日之言所赐。” 既然已经将皇帝的心意刺探了出来,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待了,朱永清拱了拱手,兴冲冲地转身便走。显然是要回去与谋士们商量商量该如何才能制订出一个最优秀的军事行动计划,以求得到皇帝的赏识。 杜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一弯,喃喃说道:“好运气的家伙,幸好小卓不在,否则的话,你还不一定要变成什么样子出去呢。” 从后屋转出来的卓非凡正好听见杜远的话,疑惑地问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是不是又背着搞什么鬼了?” 杜远慌忙站起来陪着笑说道:“没有没有,只不过刚刚打发完那个讨厌鬼,私底下说说他的坏话而已。” 一边陪着笑,杜远一边顺手将桌上的那张卖身契悄悄地往袖口里塞。卓非凡眼睛却尖,一眼就看到杜远手上的小动作。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没什么,一张废纸罢了。” 杜远越是这么说,卓非凡心中越是起疑,当下不由分说从杜远手中抢过那张纸细细看了起来。 没有杜远预想中的暴跳如雷,也没有杜远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卓非凡看完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嗯,这家伙还算是聪明,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杜远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卓非凡还算得上是平静的脸色,小声说道:“小卓啊,这段时间你也累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怎么样?” 卓非凡翻翻白眼:“你真以为我是被气昏了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表现不太象你性格而已。”杜远搓搓手陪着笑说道。 卓非凡瞪了杜远一眼,杜远笑道:“对,就是这样,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你还没事。” 对这个惫赖的家伙卓非凡束手无策,除非动手将他痛揍一顿,否则他永远是这样痞痞的样子。 卓非凡于是使劲的、用劲的、白费劲的瞪着杜远,但制造出杜远那张脸皮的材料实在结实得很,杜远只是安祥地回望着卓非凡,一点悔过或者是认罪的表示都没有。 卓非凡自认光用目光不能让杜远想起良心这玩艺的存在,所以只能叹叹气,说道:“自从你乱出主意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就知道这种事情迟早是避不开的。咱们既然答应了皇帝要替他拿下西蜀,势必在这之前得把京中的情势安定下来。否则他亲征的时候,如果京城里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够呛了。” 杜远沉默了一下,低低地说道:“你真是要投上身家性命帮他的忙了么?” 卓非凡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也是他们俩的分岐所在。 卓非凡这人放到现代也是一个“愤青”,虽然他也不是很容易被一两句热血沸腾的话就煽动起来的那种人,但坐在金殿上的那个皇帝,却是实心实意的为了国家和民族着想。卓非凡辨得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其中也有为了自己声名着想的意图,但拳拳爱国之心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卓非凡感动之下,决定帮他一把,也是人之常情。 但杜远却不这么想。以杜远的意思,该帮忙的时候当然要帮忙,只是未必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押上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果是在战略战术上出出主意,或者管管后勤都没有什么,但如果要是在现在这种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就贸然和太乙国师对上可就不太上算了。 人生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未必一定要去找死。就算是干革命也未必要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去。革命低潮的时期也需要暂避敌人锋芒,踏上长征路以保持革命火种嘛。 两人之间虽然未曾明言,但出于对彼此的了解,对于对方的想法都一清二楚,但又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对方,只好暂时搁置矛盾了。 只是今天杜远见到卓非凡居然为了替皇帝稳定局势,连他平素最厌恶的被说成是女人这样一件事都隐忍了下来,吃惊于卓非凡为了实现皇帝心愿宁愿如此付出,于是就忍不住开口提醒卓非凡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故友南来 .杜远与卓非凡默然相对,但从目光中流露出的坚定都表明了自己不可更改的意志。 突然杜远情绪激动地一把揪住卓非凡的领子说道:“你要是活腻味了的话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去好了,何必装什么英雄。这年头英雄都是去送死的,跟一次性筷子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现实别人愿望的消耗品。” 卓非凡慢慢拔开杜远的手,笑了一笑:“我发现你很有一种无政府主义的倾向啊?” “少他娘的给我插科打诨,我不吃你这一套。”杜远气哼哼地说道。 卓非凡突然反问道:“你一向不是只想着独善其身吗?为什么当初会义无反顾地参加南疆的战事,那时候不也危险得很吗?” “因为我是中国人。”杜远理直气壮地一挺胸脯。 “这里也是中国!你又为什么会转变主意呢?” “这个,不一样……”杜远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有什么不一样?”卓非凡用低沉地声音说道:“咱们既然已经融入了历史之中,那么我们就是历史,就必须为历史负责任。当初你为什么建立正气山庄?还不是为了驱除匈奴,为了使汉人不再受到游牧民族的威胁么?” 杜远哑然半晌才反驳道:“那不一样,匈奴要牧马中原是近在眼前的事,我们自然要将匈奴的气焰给打下去。那前金政权**,又屈居在西蜀一隅之地,根本没有能力谈什么反攻,恐怕连想保持住分裂的状态都难。那个太乙国师想罩着前金恐怕也罩不了多久,他一人一剑可以挡住千军万马但却不能阻挡历史大势。这种冒着生命危险去锦上添花的事我可不去做。” 杜远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现在就算为了他们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他们也未必有能力能管理得好。还不如从根子上慢慢地改变民族习性。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卓非凡叹息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想为后世打下一个基础来。我并不指望东征西伐能够打下多大的江山传承后世,我只想为国家保留一点东西。其实我的目标倒也不在西蜀,而在于西藏。青藏高原虽然在陆地上与中原有连接,但却崎岖难行,最方便的一条路就是从西蜀入藏。我是想……” 杜远哼哼了几声,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了皇帝想成仙。真要一件一件把国家大事做下来,哪怕你做到死也做不完。你一个小道士能管得了这么多事么?” 卓非凡坚定地说道:“管不了也得管。有些事情不是说独善其身就可以了。我们既然预见到了未来的发展,就不能袖手旁观。” 杜远呆住了。过了半天他突然发疯似地指着卓非凡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傻鸟、笨蛋、混蛋……” 卓非凡也不生气,一边轻轻拍着杜远的背,一边轻柔地说:“骂吧骂吧,等你骂完了你就舒服了。” 杜远翻翻白眼,只能长叹一声,说道:“算了吧,反正也说服不了你,有我看着你你可能还能晚死两三年,一起干吧。” 卓非凡听杜远这么一说,不觉有些感动,眼眶也有些红了,握着杜远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老杜……” 回答他的是充满感情的一只大脚,把他踹翻在地之后还结结实实地又踏上了两脚。 卓非凡顶着两只熊猫眼讪笑着转移了话题:“老杜哇,你刚才说你九六年的时候还去当过兵,这事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后来怎么样了?” 杜远无比郁闷地回答道:“别提了。那次我好不容易打通了居委会和武装部那一关,弄了个假身份。谁知道忘了给带兵的送钱,让人给顶了。他娘的,那带兵的小子当年还是我的通讯员呢。” 卓非凡大笑。 门轻轻地被敲了两下。 一般而言,领导在讨论私人话题的时候,是很不喜欢有手底下的人在场的。譬如说当一帮子经理在讨论谁谁谁的女秘书比较风骚的时候,一个小文员进来端茶送水拍马屁,这实在是很招人讨厌的一件事。谁都希望在下位者面前保持着一个道貌岸然的面孔――虽然经理们去夜总会找小姐的次数往往要比小职员去的次数多很多。 于是敲门的老太监金喜善受到了两位领导同志一致很不友好的对待,杜远冷着脸看了他半天,好歹总算想到当了领导同志气量不能够太狭小了,所以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金喜善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识人脸色这种小基本功还是很纯熟的。见领导脸色不大好看,冷汗立即就下来了。一见杜远挥手,马上如逢大赦,屁颠屁颠向后就跑。 跑了一半,金喜善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又跑回来了。 依着他的经验,打扰了领导同志的兴致是个很大的错误。…但错误再大,也不如耽误了领导同志们的工作事大。领导们是不会记得当初他怎么冷着脸把你赶走这回事,他们只会抓着你没有及时通报这一点小辫子不放。 所以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到杜远面前,低声下气地禀报:“杜王爷,有一位您在正气山庄的故旧来求见。”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咦”了一声,杜远问道:“是谁?” “据他说,他叫马如龙。” 金喜善的猜测马上变为了现实,杜远一脚把他踹了一个跟头:“你怎么不早说!” 马如龙笑嘻嘻地在门外接口道:“他本来的确是不打算这么快通报的,只是我的拳头大了点,看在我的拳头上他也得把速度加快一点。” 杜远哈哈大笑,冲过去就是一个熊抱。卓非凡也从房里冲了出来,笑着趁马如龙被杜远抱住的空档狠狠地冲着他打了重重的几拳以示亲热。 马如龙被打得“哎哟哎哟”地直叫唤,苦着脸说道:“二位庄主的配合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好哇。” 然后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完了,马如龙的脸就板下来了。认真地问道:“你们是真的自己愿意把正气山庄让给佟湘玉?”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点点头。 马如龙四下打量一下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府,长出了一口气:“也是,东疆和正气山庄对你们来说已经太小了,你们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翻云覆雨。” 卓非凡于是就很含蓄地笑了。 杜远大声地叹气,一边叹气一边拍着马如龙的肩膀吐起了苦水:“你是不知道京城里这潭子水有多深哪,我都恨不得赶快离开才好。对了,正气山庄那儿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马如龙点点头:“嗯,现在情况还不错。你们的那封信消除了大部分人的疑虑,后来咱们又听说你们在京城又封了王,很多人是认为你们离开正气山庄是为了寻求更好的发展。佟湘玉的手腕也不错,几下子就把人心给收拢了。” 卓非凡摆摆手:“我就是担心朝庭方面在东疆会做什么手脚,佟湘玉的手段我还是相信的。” “朝庭倒也派过几个探子,不过不多时就被我们发现了。大部分在咱们的威胁下都变节了,一小部分死忠的也都神秘失踪。而且自从你们俩被封王以来,朝庭方面动作就小了很多,而且对正气山庄十分优待,东疆的大小官员看在你们两个王爷的份上,也对正气山庄礼敬有加。” “这我就放心了。要是咱们在京城混不下去,还可以溜回老窝做个土财主。”杜远笑嘻嘻地说道。 突然杜远警觉起来,双手捂住钱包:“对了,你到这来干什么?虽然我们俩是王爷,不过咱们可清正廉洁得很,手底下可没多少余钱哪。如果数目不大的话,三文五文你尽管开口。再多我可就没办法了。” 马如龙当胸还了杜远一拳,笑呵呵地说道:“你混得是好是坏我才不管你呢,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准备把若冰妹子怎么办?” 杜远和卓非凡一下子都不说话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两人都以为已经忘记了李若冰,可马如龙现在一提出来,他们心底的最深处,一下子浮现出了李若冰的音容笑貌。 见他们两人不说话,马如龙一下子怒了起来:“喂,你不会是在外面又有了人吧。” 杜远瞅瞅马如龙,又转眼瞅瞅卓非凡,结结巴巴地说道:“若冰……她身子有病……所以我觉得还是把她留在正气山庄里养病比较好一些。” “狗屁!”马如龙从椅子上又跳了起来:“若冰妹子的病已经好了。你还让她留在正气山庄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杜远和卓非凡脑子一蒙,再往下他们只看见马如龙的大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暴跳如雷了好一阵子,马如龙渐渐平静下来。看到杜远和卓非凡这副样子,马如龙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杜远、卓非凡、还有李若冰三个人之间的事,在正气山庄里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大家嘴上不好说,但对于其中的纠葛却心知肚明。何况当时若冰在那种情况之下,杜远和卓非凡的离开也没有人说出什么不对来。 一想到这里,马如龙的语气便缓了下来。他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对杜远说道:“若冰妹子的病早已经好了,现在她已经把从前的事情都记起来了。但是她当初那么对你,她觉得很不安心,所以一直下不了来见你的决心。这次在咱们几个人的力劝下,终于肯来了。她人再过两三天就会到,我是来替她打个前站,让你准备准备,随便也探探你的想法。要是你另有新欢的话,我就回头把她带走,你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踏上一步伸手拦住。但互相看了看对方之后,两人又把手慢慢地放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烦恼丛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很老的词,很俗套的感情纠葛,很陈旧的相思难了。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是每一个失恋之后或者是黄汤灌多了的男人都能够大声呼喊出的口号。但是真摊到自己的头上,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得到呢? 所谓的感情不同于肉欲。脱下裤子喊宝贝,穿起裤子不认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得到的。做花花公子也是一个难度系数比较高的技术活,要留连花丛很容易,基本上只要有钱就可以了。但是要自如地把握自己的感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一个人真正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时,自然会患得患失,甚至手足无措进退失据。 这么多年以来,漂亮的女孩杜远和卓非凡也不是没有见过。之所以他们能做到片叶不沾身,那是因为他们的心从来未曾动过。而偏偏让他们同时动心的,却又是同一个女孩子。 一句相思怎么能诉得完他们此刻的心情,但面对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子的兄弟,一句相思又让他们怎么说得出口? 马如龙见现场气氛尴尬,也不觉有些后悔了。他也曾经喜欢过李若冰,但自从杜远出现之后,他自知条件比不上杜远,所以选择了退让。 时至今日,他已将李若冰当作妹妹一样的看待。 杜远在李若冰昏睡的三年里面,是怎么样焦急地为了李若冰奔走寻药,他一一看在眼里。他也知道卓非凡在暗地里为李若冰所做的一切并不比杜远少。他更知道现在将李若冰送到他们俩人的身边夹缠不清,更会生出许多的事端来。 耐何李若冰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其它的女子到了她这样的岁数,怕是早已经结婚生子了。可唯独李若冰却仍是独身一人,与杜远的感情又颇多曲折。以至到了现在还没有个归宿。这样又怎么能让他不着急呢? 所以马如龙左思右想,这个麻烦还得给杜远添上。所以他才会力劝李若冰来南京找杜远,来了一桩千里寻夫记。所以他才会自告奋勇来王府里打个前站,给杜远一个心理准备。 杜远挠挠脑袋,还没想出自己该怎么做,一个清脆而又快活的声音已飘了进来,然后随着咯咯娇笑声,一个明朗清丽的少女如清风一样冲了进来抱着杜远的胳膊说道:“杜远,今天陪着我去逛逛街好不好?” 马如龙的脸于是就沉了下来,指着那少女对杜远问道:“她是什么人?” 那少女转过身来,皱着眉头说道:“你又是什么人,在这没大没小的大呼小叫做什么?” 马如龙板着脸不理她,盯着杜远的脸不说话。 杜远头痛地捂住脑袋,无力地摇摇头说道:“这位是贺红梅贺小姐,在东疆的时候你们也应该见过了吧。” 贺红梅神气地一摆头,接口道:“不错,我就是南山侯贺博的女儿贺红梅。喂,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呢?” “难怪你一直不冷不热的呢……”马如龙对着杜远哼哼了两声,又转头傲然对贺红梅说道:“我?我就是杜远的大舅哥,怎么着!” “大舅哥?”贺红梅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意思,气得她一下掐住杜远的胳膊大叫了起来:“你这骗子!居然欺骗我的感情!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都不知道。” 马如龙听到这话,脸上更是阴沉地象罩了一层乌云似的。 卓非凡哭笑不得地把贺红梅从杜远身边拉开,说道:“这位是李若冰的结义哥哥马如龙,李若冰的事情你不是知道的吗?再说了,杜远什么时候骗过你的感情啊?” 贺红梅一下子呆住了,猛然想起杜远曾经在正气山庄确实有一个让他很喜欢的女人叫做李若冰,据说因为李若冰身中巨毒昏迷不醒,所以杜远为了等着她才一直未曾婚娶。 呆愣了半天,两滴泪珠毫无征兆地从贺红梅的眼睛里滑落,贺红梅突然转身抱着卓非凡痛哭了起来:“小卓姐姐,杜远他欺负我……” 马如龙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贺红梅这奇怪的称呼给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小卓姐姐?这又是怎么回事?” 卓非凡苦笑着说道:“这小丫头一直认为我是女的。” “不对啊。”马如龙憨憨地挠挠后脑勺:“我跟你一起如厕过,你那个东西虽然不如我的……嗯,雄伟壮阔,但你也不应该是个女人哪。” 贺红梅全身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定定的看着卓非凡,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男人?” 卓非凡一脸苦笑:“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是个男人,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那……那咱们抱都抱过好几次了……你、你不是要娶我么?” 卓非凡的笑容立刻不见了,脸上只剩下了苦涩。他刚想向贺红梅宣传一下破除封建传统的必要性和男女正常交往的基本常识,贺红梅却一下子从他身边跳开,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地叫了起来。 “你、你、你不许对别人说你抱过我。对了,杜远,还有你,你也不许说。你要说了我就、我就……” 还没让她想好要是说了她就怎么样,杜远压低着声音吼了起来:“你们都给我出去!” 贺红梅愣了一下,突然哭着掩面奔了出去。杜远又把目光转到了马如龙身上。马如龙一跺脚,也出了房门。 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卓非凡叹息了一声,说道:“若冰喜欢的是你。” 杜远点点头:“我知道。” 卓非凡又叹了一声:“我,退出。” 杜远看了卓非凡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踱到窗边,郁郁地看着天空。半晌后才说道:“你知道吸血鬼能够活多长时间吗?” “大约五百年左右吧。” “五百年。是啊,能活五百年!”杜远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卓非凡说道:“一个吸血鬼只有到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才会变得衰老。也就是说,除非我快要死了,否则我的容貌一直会保持在现在这种样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怕李若冰会慢慢的老去,然后……” 杜远摆了摆手:“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过了五六十年之后,李若冰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而我却依然年轻英俊。你凭心而论,我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变心?” 卓非凡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妻少夫,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出问题的事情。换了卓非凡自己,他也没有把握会死心踏地的爱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除非,除非将李若冰也变成一个吸血鬼。可是李若冰会愿意吗?即使李若冰愿意,杜远又舍得让她陪着自己过上那种不见天日、半人半鬼的日子吗? “在瞎编乱造电视剧里面,神仙可以爱上凡人,鬼怪可以爱上外星人,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间,别说是两个生命形态不相同的生命体,就是不是同一个国度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会因为认知上的不同产生许多的矛盾。我相信若冰就算发现我是一个怪物,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嫁给我。但是生命形态的不同,使我们注定很难融洽地生活在一起。” 杜远垂下了头,低声说道:“如果不能给女人一个幸福的生活,那么婚姻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又对她有什么用。” 卓非凡的嘴张了张,他很想用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之类的话语来鼓动一下杜远的精神。但他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讲,婚姻这个形式不过象一个合资公司一样。一个人工作赚来的钱不够多,就两个人一起赚,而且还可以取得合法而且长期性的性生活保证,副产品则是生育一个或几个后代。 不要说是杜远这个吸血鬼和李若冰生活在一起要考虑多少变数,就算是两个普通人在结婚之前,也要仔细计算对方的家产或是工作能否满足以后生活的需要。 突然爆发的爱情就象烈酒一样猛烈而让人陶醉,但婚后的平淡生活却是最佳的醒酒剂。爱情的火花往往会在如同温吞水一样的日常生活中被慢慢地浇灭,剩下的只是对于社会风俗的尊重和一种习惯。 卓非凡勉强笑了笑:“你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以后你们俩的生活一定会不如意呢?” 杜远淡然一笑,拍拍卓非凡的肩膀说道:“有时候真是羡慕你,做个道士还可以还俗。可当上吸血鬼却不能再变回一个普通人。有时候觉得一个人确实挺孤单的,但一想到要和同一个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几十年,再看着她慢慢地变老,而我却青春常在。我实在下不了结婚的决心。” “那么你现在想怎么办?” 杜远低下头想了想,苦笑了起来:“那又有什么办法,现在跟若冰说这些只会伤了她的心。看起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愿想出个好的办法吧。” 卓非凡突然笑了起来:“老杜,我看你是真的很爱很爱若冰,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根本不会如此的患得患失。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勇敢地去尝试一下呢?” 一言点醒了梦中人,杜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激地冲着卓非凡点点头。可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砰”地一声,门再一次被撞开,金喜善苍白着脸冲了进来。 “出去!”大为扫兴的杜远大吼了一声。 一向听话的金喜善却没有听从吩咐乖乖地走出去,在原地颤抖了半天,才好不容易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皇上、皇上病危!” 第一百七十章 世祖遗诏 .燃烧着的龙涎香发出淡淡的香味,世祖皇帝的寝宫里灯火辉煌,但世祖皇帝的生命之火却慢慢地暗淡下去。 任是你权势汹天,任是你才高八斗,只是你没有超脱出这个轮回,你就不可能逃脱这一日。 寝宫外已经跪了满满一地的官员与第三代、第四代的皇室宗亲。一个个在使劲压低着自己的嗓子抽泣着。 这声音大小要把握地刚刚好才成。若是声音大了,要是今日皇帝挺过这一关,难保不会有人参你一本,说你“居心叵测”。若是声音小了,要是今日皇帝挺不过这一关,又会有人说你“毫无忠君之心”。总之把声音的大小把握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能做到七情上脸,牙齿死命地咬住嘴唇,脸上表情悲痛欲绝,却又好似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来,这就最好了。 卓非凡冷冷地扫了一眼做出各种各样愁苦表情来的文武百官,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感到一阵烦躁。 杜远与卓非凡身份不同,他们俩一进皇宫便有两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引着他们直入皇帝寝宫,四周跪得满地的文武百官虽然嘴上仍旧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抽泣声,但羡慕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随着他们二人的身影移动。 卓非凡甚至等不及皇帝寝宫的门被推开,他便一步跨了进去。 看到他们进来,虚弱的老人重重地咳嗽几声,皮包骨头一般的脸上露出了几许欣慰之色。 “你们来了。来,到我身边坐下。” 皇帝的十几个儿子,左右宰相,还有六部尚书统统都乖巧地跪在底下,等待着皇帝最后的抉择。但皇帝却一直都未曾说话,只是让他们静静地跪在那里等着。 此刻他们见皇帝迫不急待地让杜远和卓非凡上前,心里都不禁又惊又妒。也有些人心里在暗暗发狠:这两个小白脸不过是得了世祖皇帝的宠爱,才有今天这番成就,若是皇帝一旦大行……哼哼……世祖皇帝已经没有力气猜测他们的想法,只是用劲最后一分力气向杜远和卓非凡不住地招手,脸上的急切之情形于言表。 看到这样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并且改变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命运的英雄,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垂死老人。杜远和卓非凡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 有生以来头一次的,杜远和卓非凡乖乖地听从别人的吩咐,慢慢地踱到了世祖皇帝的身边。 世祖皇帝一把握住两人的手,艰难地喘息着说道:“我还是认为……只有你们两人才是继承我理想的最佳人选。杜远你意志坚定如铁,又绝无妇人之仁,正是做皇帝的好材料……” 世祖皇帝此言一出,底下立即喧哗起来。没有份争夺皇位的几位皇子和六部尚书等重臣纷纷交头结耳,而最有实力问鼎皇位的几位都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来。 八皇子朱永桂第一个跳了出来,站起身大声嚷道:“我不服!我不服!这天下是我们老朱家打下来的,父皇你凭什么让给外姓。若是父皇你将这皇位传给其它兄弟,我什么话也不说,往后诚心侍候着就是了。但这两人来历不明,这朱家的宝座怎么能传给他们!” 他这一起头,下面便如开了锅一样,不可收拾了起来。莫说是二皇子、四皇子蠢蠢欲动,便是连那几个朝中的重臣也似要站起来说话了。 二皇子朱永清忙做出过去拉架的样子,手中虽紧紧拉着朱永桂的袖子不放,嘴里却道:“八弟,父皇这是病糊涂了,在说胡话呢。你莫气着了父皇……” 朱永桂见他得了这么多人的支持,越发地洋洋得意起来,不依不饶地继续叫道:“若是父皇不下遗诏,便须得由宗族公决皇位谁属,总之不能便宜了外人……” 世祖皇帝脸上扬起冷酷的笑容,将手轻轻一招,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十个黑衣人,手持利剑将所有人围在圈内。为首的陆雨轩更是将一把明晃晃的宝剑驾到了朱永桂的脖子上。 此时哪怕朱永桂再二愣,也不敢再开口多言,至于其他的皇子、大臣更是早早地趴在地上,唯恐世祖皇帝看上了自己的脑袋,要借去杀鸡儆猴一番,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世祖皇帝脸上冷酷依旧,淡淡地说道:“若有再行喧哗者,杀!” 黑衣人似是全未曾听见世祖皇帝的话一般,连动都未曾动一下。没有轰然的应喏声,有的只是眼中更盛的杀气。懂行的人一见,便知道这些人手上个个沾满血腥,杀人直似杀鸡一般容易。当下都不敢再作声,只是心中却在急速地盘算起各自的对策来。 世祖皇帝慢慢地躺了下来,手却仍旧紧紧地抓着杜远和卓非凡的手臂,重重地喘息了几声之后,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俩说道:“杜远你适合做皇帝。而卓非凡虽然心志不如杜远那样坚定,却胜在心思细腻,正好为杜远拾遗补漏。有你们俩人合作,我中华民族则兴矣。”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摇摇头。 杜远说道:“要是我们想做皇帝的话,自有千百种办法登上皇位。甚至不需要你让。可是我们志不在此。” 听他这么一说,世祖皇帝便觉得气促难忍,嗓子眼里似乎堵了一口浓痰似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把脸都给憋得通红。 卓非凡看他这副样子,不觉有些心软了。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温言说道:“咱们俩兄弟都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实在是不堪大任。不如这样,除了这件事之外,我们再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有什么心愿就说给我们听听。总之我们尽力而为就是了。不过待做完了这件事情,我们就会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了。” 闻言世祖皇帝的脸色红润了一些,握着二人的手加了一把劲,感激地朝着卓非凡点了一点头。 借助着卓非凡的支撑,世祖皇帝用尽身上最后一分力气慢慢站了起来。 虽然明知眼前的老人已经病入膏荒,而且他受到病痛折磨多年的身体是那么地瘦弱,但底下跪伏在地的朝臣和皇子却仍感觉到眼前这位皇帝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感觉只要他一刻未死,他仍然可以带给他们最大的威慑力,他的手中依然握着全天下最最极高无上的权力。 世祖皇帝慢慢地向下巡视了一圈,没有人敢于接触他的眼神,一个个将头趴得更加的低,跪得加倍的正。 “朕此生亲统三军,历经数百次大小战事,长驱万里,将前金的鞑子驱出中原,赶到了西蜀。可以说是战功赫赫。但朕最得意的不是这些。朕最得意的是创造了一个与前人不同的朝代。而朕此生最大的恨事,便是十余年前在西蜀的那场大败。” “你放心吧。”杜远淡淡地说道:“西蜀我们会帮你拿下来的。” 杜远不是千金一诺的人。他生平说话不算话的事做得多了,但卓非凡既然答应了世祖皇帝,必然会全力去促成此事。杜远也誓必紧随其后,哪怕是遇到太乙国师,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他的承诺,与其说是对世祖皇帝而发,还不如说是对着卓非凡而发的。 哪知世祖皇帝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把声音压得只够他们三人听见:“要取西蜀,派一员上将足矣,我就不信那太乙老贼能够拦得住我千军万马。从前我之所以不进攻西蜀,只是为了我自己的一点小小私心,想亲自斩下前金皇帝的头颅送到太乙老贼的面前去而已。这样的小事交给你们俩去做,那不是好端端地浪费了一个承诺了么?” 杜远和卓非凡同时一愣。他们原以为世祖皇帝念念不忘的就是拿下西蜀而已,这件事虽然是难办了些,但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完成。但此时听世祖皇帝的口气,难道还有更难办的事情要他们做不成? 突然世祖皇帝一使劲,离开他们俩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指着他们对在场的皇子、朝臣们大声说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外人。他们也是我朱家的子孙,是我朱元章二十几年前在外头的私生儿子。也是我朱元章最出色的一对好儿子。” 此言一出,又掀起了一片惊呼。数十道不可思议的眼神在杜远与卓非凡的脸上扫来扫去,仿佛要看出他们俩的身上到底与世祖皇帝有什么相似之处似的。 杜远和卓非凡脸色也是变幻莫测,但碍于诺言,也不好出言分辨。只是心里结结实实地把皇帝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遍。 世祖皇帝顿了顿,对着几个儿子继续说道:“本来朕是想把皇位传给他们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但是他们却坚辞不受。所以只能便宜你们了。但是朕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办呢?只好把这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我的两个好儿子了。” 也不见世祖皇帝如何示意,两名小太监一人托着一个红布包裹的托盘走了上来。 “这是咱们大明国的国玺和如朕亲临的令牌。从今天起,这两人便是咱们大明国的摄政王爷,朕死后一个月内,由他们俩共同持有这两件东西,并负责主持朝局。一个月后,由他们俩选出新任的皇帝。” 众人听世祖皇帝这么一说,心中都是一紧。 今天真是太刺激了。先是世祖皇帝要将皇位传给两个异姓王爷,而那两个王爷居然对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坚辞不受,再后来世祖皇帝居然当众宣布这两位王爷其实是他的亲生骨肉,还令他们俩替他选出新任的皇帝来。 太多的转折变化不由得让几个年老体弱的朝臣纷纷捂住胸口不停地往嘴里塞速效救心丸。 当然,其中也有痛悔万分的。 比方说八皇子朱永桂就是其中最后悔的一个。他不停地在心中大骂自己:叫你能!叫你出风头!做什么不行非要做出头鸟!这下好了吧,得罪了两个万万不该得罪的人,这下子再要拿到皇位可就难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世祖遗诏(下) .一时间,偌大的金殿之上除了世祖皇帝粗重的喘息声之外,竟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今天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震得头晕目眩,竟然没有人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皇子们搅尽脑汁地思索如何能讨好那两位突然冒出来的“兄弟”。 因为既然世祖皇帝将选立继承人的权力交到了这两位“兄弟”手上,就等于将大家又拉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哪怕是平时最不得世祖皇帝喜爱,自以为与皇位无缘的几位皇子心里也活泛了起来。 朝臣们则在心中拼命地回想经史典籍,思考如何才能够将世祖皇帝这道荒唐的命令与历史上某位明君曾经做过的事联系起来。儒生们一贯都是这样,当他们不得不面对他们所不能理解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时候,他们往往倾向于把这个变化与历史上某个事件联系起来,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项变化。 在这群人中间,二皇子朱永清的心情最为复杂。 自从大皇子朱永辉死后,二皇子朱永清的年龄便在诸皇子中居长,而且经过多年默默的谋划和努力,朱永清在朝中文武百官之中也拥有不小的势力。朱永清自信,无论世祖皇帝是想立长还是想立贤,他都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只是今天,世祖皇帝一道荒唐的圣旨,轻轻松松地将立储的大权交给了两个来历不明、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搞不清的新进王爷,还居然宣称他们俩也是朱家的后人。 这好就意味着,朱永清多年努力才经营起的相对于几个皇位竞争对手的优势将完全被抹杀。虽然看起来大家似乎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是朱永清却心中另有盘算。 他不相信会有人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他看来,杜远和卓非凡之所以坚持不接受皇位,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朝中根基浅薄,怕即位之后应付不了朝臣和皇子们剧烈的反弹而已。至于说什么选出皇位继承人之后杜、卓二人立即就会远离京城,那完全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屁话而已。 朱永清以己度人,自怵他要处于杜远和卓非凡的位置上,必定要扶植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子做皇帝,然后躲在幕后把持朝政,只待将反对势力一一削平,他们便可以从幕后跳出来废掉傀儡皇帝,自己过上一过那当皇帝的瘾。 所以,他相信自己登上皇位的梦想已经化作泡影。 这么多年的努力难道全部白费了么?这么多年的谋划难道要全部成空了吗? 不!我的命运我作主。我绝对不会将我命运的决定权交付到其他人手上,哪怕这两人真的是我的异母兄弟也不行。 朱永清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嘴角泛起一个人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之后才会泛起的坚定的笑容。 哪怕他处于这样的危急形势上他依然不惧,因为他手上还有最后一个筹码——一个真真正正的杀手锏。 此时金殿之中的形势已经被世祖皇帝完全掌控,皇宫外虽然各位皇子都有自己的一套人马准备着,但却因为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而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是说,无论谁掌握了皇宫,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朱永清将希望的目光投在了陆雨轩的身上。 现在从表面上看,似乎金殿内的形势全在世祖皇帝的掌控之下。但实际上,掌握着金殿内这支由大内高手、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组成的武装力量的,却是这位来自东厂的厂公陆雨轩。 早在几个月前,当朱永清敏锐地发现陆雨轩已经失去了世祖皇帝的信任之后,立刻对这位掌握着天下所有官员**的情报头子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拉拢。而陆雨轩也早已在暗中投入了他的门下。 此刻只要陆雨轩站在他那一边,那么金殿之内的形势便尽在朱永清的掌控之中。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世祖皇帝和其他的几位皇子愿不愿意,皇位和玉玺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如果不到最紧要的关头,朱永清并不愿意那么做。一旦他那么做了,也就意味着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日后他光是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和面对其他皇子残余力量的报复就得费尽心力了。 可是此时,朱永清却不得不打出他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了。 自从他卷入了皇位之争开始,他便明白,这场战争不会有失败者存活的余地。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被圈禁几年后再被赐予一杯毒酒而已。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行险一搏。至少活着登上皇位并且面对各种各样的烦恼要比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是死是活存于别人一念之间要强得多。 于是朱永清轻轻地将指甲弹了一弹。 若是别人看到他这个动作,也不过以为他这是弹去指甲缝里的污物。但是陆雨轩看到之后,却明白这是朱永清与他约好的动手的信号。 所以陆雨轩转身、收剑、下跪——“启禀皇上——” “讲!” “太平城守将游击将军凌林、南京东城兵马巡检司都尉程式、采石矶水军统领郑广德,私聚兵马图谋不轨,已为奴才捕拿下狱,其属下军兵已为东厂派人接管。” 朱永清、朱永棣和朱永桂三人同时一震,虽然外面依旧是寒风扑面、但冷汗却止不住打湿了他们的内衣。 凌林、程式和郑广德三人分别是他们所收买的守卫京城的大将,也是他们在形势不妙的时候用来翻盘的最后王牌。哪知此刻同时被抓,他们最后的依仗也就没有了。 朱永清更是几欲晕倒。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也许当初陆雨轩的失宠不过是一个假相而已,其目的便是要混入他的小集团内部,将他的所有布置弄清楚罢了。 世祖皇帝阴冷地目光在朱永清、朱永棣和朱永桂三人身上扫视一遍,冷笑两声说道:“只凭你们这点小把戏便想来一个玄武门之变么?” 三位皇子平素其实都不大看得起整日窝在皇宫中不理朝政的世祖皇帝,总以为自己若是坐上皇位,能够做得比他更好十倍。此刻世祖皇帝雷霆手段一出,他们才知道自己那点本事仍是不够与眼前这位掌控朝局数十年的老人相比。一个个只有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朕素来赏罚分明,这次你们虽然没能来得及谋逆,却也是其心可诛。但你们是朕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所以朕也不杀你们。只将你们圈禁在东厂。陆雨轩!” “在!” 世祖皇帝一指三位皇子:“这三人就交给你了。” 朱永清、朱永棣和朱永桂三人面色铁青,但形势比人强,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也只能乖乖地磕头谢恩。 世祖皇帝看着他们不住颤抖的样子,眼中神色复杂。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温言说道:“不要怨父皇心狠。今晚无论父皇宣布谁继承皇位,你们兄弟之间也必须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朕虽然圈禁了你们,但其中也未尝没有保全你们的原因在,而且朕也没有剥脱你们继承皇位的资格,最后说不定登上皇位的还是你们其中的某一人。现在你们虽被圈禁,但无论日后谁被选为皇位继承人,你们至少都可以保住一条命。朕只是希望若是杜远和卓非凡选择了你们当中其中的一人当上皇帝,你们可以因为今日其他兄弟大错并未铸成,而放过其他兄弟一马。” 在场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世祖皇帝这么做其实是深谋远虑之后才下的决断。这样一来,既稳定了朝局,使得在新皇帝未选出来之前不至于出现几个皇室子弟互相攻击的局面,也使得朱永清等三名实力最强的皇子不至于因为争夺皇位而闹出兄弟相残等不可收拾的结果来。 世祖皇帝这一番作为,使得人不得不赞叹他的帝王心术。便是原先对他还心有怨对的朱永清等三位皇子此刻也不禁心服口服。对着世祖皇帝叩了一个头之后,心甘情愿地被几名黑衣人带了下去。 世祖皇帝见他们被带了出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呆了半晌,突然大声说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各省督抚及三品以上武官即刻赶至京城。凡有故意怠慢者、凡有带十名以上护卫者,斩!自即日起,大明军中各部须得紧守防区,若有一千人以上的移防,须经请示兵部,并报二位摄政王爷之后方可实行。若有违背者,以谋取逆论处!” 世祖皇帝一系列的命令震得底下跪伏于地的朝臣、皇子目眩神移,一个个不敢多口,只得轰然大声应诺。 一旁的秉笔太监早将一份份圣旨写好,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世祖皇帝略微扫了一眼,见大意不错,便从旁边的托盘上取过玉玺,郑重地盖上。 此时世祖皇帝虽然仍是面孔潮红,精神旺健的样子,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果然,刚刚在圣旨上盖完玉玺,世祖皇帝便一个踉跄,摇摇欲坠。 杜远与卓非凡一左一右,从他身后抢上将他扶住。 世祖皇帝面露微笑,小声对他们说道:“我这个朱元章,比起历史上那个朱元璋怎么样?” 卓非凡肯定地回答说:“你的做为比他好上十倍,而其中你推动的几项来自后世的政策,为整个民族带来的好处更是不可估量的。” 世祖皇帝纵声长笑,鲜血止不住从他口中不断地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襟。长笑未歇,他便紧紧地握住杜远与卓非凡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今后就要看你们的了。我明白你们俩或许不太喜欢这个使命,但终有一天你们会知道,这个使命是老天爷给我们的,你们就是要逃、也逃不掉——”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纷纷扰扰 .祖皇帝跷辫子了。 用文学化一点的词句讲,这叫做龙驭殡天。但不论怎么说,他还是死了。 皇宫内外哭声一片,但这其中有几人是真哭几人是假哭杜远和卓非凡分不清楚,他们也不想分清,因为世祖皇帝临死之前,还强行抛给他们一个热得烫得死人的炭团子,让他们替他选出皇位的继承人。 杜远与卓非凡相对摇头苦笑,却也没有办法一走了之,将这烫手山芋交到别人手中。 凭心而论,世祖皇帝临死之前走的这几招棋子真是妙不可言。他圈禁了三名最活跃的皇子,既使得他们不能再在杜远和卓非凡挑选出皇位继承人之前兴风作浪,保全了他们的性命。也使得杜远和卓非凡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接下这难办的任务。 若是三名皇子未曾被圈禁,有能力角逐这皇位的也不过就是他们三人而已。朝中大臣和其他的皇子只能依附于他们的羽翼之下,或者两不相帮,坐看他们进行一番龙争虎斗。这样一来,虽然他们之间会经过一场激烈的角逐,但争斗依旧会因为他们各自势力的强大而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可他们三人一去,其他诸位皇子的野心也被成功的激发了起来。他们或许手上没有掌握像朱永清等人一般强大的势力,但依旧有各自的小门道。 要是有杜远和卓非凡仗着世祖皇帝的遗诏镇住场面还好,若是他们俩撒手不管,局面定然是要失控的。结果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 以卓非凡这样的热心程度当然就不用提了。而杜远这人虽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性子,但他也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一时偷懒而使得天下苍生遭遇一场浩劫。 天下苍生! 这个名目好象是大了一些。这个担子也好象是重了一些。但以这样一个庞大的名目压下来的任务,就算是再艰难,杜远和卓非凡也只有咬着牙接受了。 幸好世祖皇帝还算有些良心,也为他们俩准备了不少的底牌。例如传国玉玺、例如如朕亲临的金牌,其中最大的底牌便是他召集了各省督抚和三品以上的武官全部来到京师。这样一来,就是其中有些人已经被哪个皇子收买,也因为离开了自己的根据地而不得不老老实实的。 现在南京城内外的兵马已经尽在陆雨轩和几名忠心于世祖皇帝的将领掌控之中,就算是有人想动动歪脑筋,他也不得不考虑考虑南京城内外十余万大军的威慑力有多么强大。 所以杜远和卓非凡便成了能够决定皇位谁属的关键性人物所在。 世祖皇帝刚刚咽气,便有几个心急的皇子过来“哥哥”、“弟弟”的叫得十分的亲热,还有几个朱氏宗族中的老家伙拈着胡子过来明里是问杜远和卓非凡什么时候将他们的名字重新排上族谱,但话里话外却尽是在说着自己支持的那位皇子的好处。 朱远? 朱非凡? 杜远和卓非凡一想起他们俩有可能以后会改成这样的名字,就不禁一阵恶寒,然后在心中默默乞求自己父母在天之灵的原谅——老爹老妈,这可都是朱元章那小子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可不关我的事啊。 祈祷完毕之后,杜远和卓非凡异口同声地严辞拒绝了朱氏宗亲请他们尽早认祖归宗的打算,义正辞严地宣布他们只要一待选出新的皇帝,便会立即离开南京。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这话并没有人相信。 大多数的人想法和朱永清差不多,都认为杜远和卓非凡会扶植一个傀儡皇帝,然后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傀儡皇帝毕竟也是一个皇帝哪,何况等到自己做上了皇帝宝座,还可以挟大义之名与杜远和卓非凡一争高下,到时候谁输谁赢可还说不清楚。 所以那群皇子皇孙一个个眼睛里都发出了绿光,为这一个可能成为傀儡皇帝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为了争抢拍到杜远和卓非凡马屁的先后顺序都开始暗暗地较起了劲。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何况这皇帝的宝座本来就是朱家的,作为朱家子孙,谁会说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呢?更何况本来最具有实力争夺皇位的三位皇子已经被圈禁了起来,各省的督抚和将军都马上要被召到京城。这等于是将一座银行的保安和防御措施统统撤离,无论是谁当上皇帝,除了要应付杜远和卓非凡可能出现的野心之外,完全不用在乎其他势力的反扑。 面对这样一条金光大道和这条金光大道通往的美好前程,谁又能够不动心呢? 以往因为实力不济而被压制住的野心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呼啦啦地从各位皇子的心里长出来。又如同野猫的爪子一样,在皇子们的心里挠呀挠的。不痛,但是痒痒的。 个别性子稳重一点的皇子没有参加到这场令人看了都万分难受的争夺战之中去,只是抱着世祖皇帝的尸体大声的号哭起来。 没错,就是大声的号哭。一边哭那些皇子一边心想:本朝倡导以孝义治天下,本皇子表现得如此孝顺,自然也能落在那两名突然冒出来的摄政王眼里。单凭着这一点,咱便能与那些父皇尸骨未寒便急着献宠争位的兄弟拉开一个档次。 一念及此,他们便哭得加倍大声了起来,只是嘴角边那一丝淡淡的得意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于是金殿之上,人们便分作了三个集团。 一个集团围住世祖皇帝大声哭泣,一个集团围住杜远和卓非凡大声献媚,剩下的几个朝臣重臣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哪一个集团也不适合他们的加入,只好跪在地上作默默饮泣状,省得哭声太大抢了几位想要表现孝义的皇子的风头,也省得动作太多打扰了那些想要献媚的皇子的兴致。 杜远和卓非凡被一声比一声惨厉的号哭,还有那一句比一句恶心的马屁震得头晕脑涨,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返身抱着世祖皇帝的尸体同时大哭了起来。 本来他们两人与世祖皇帝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见他去世,心里虽然微有酸楚但也不至于此,可如今除了硬挤出几滴眼泪强作悲痛欲绝状,又怎么能摆脱这尴尬局面呢?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就抱着世祖皇帝尸体痛哭的几位皇子心中不免大是得意,哭得加倍地大声了起来。而只顾着拍马屁却忘了在脸上挂上丧父之后悲痛的表情的几位皇子却又暗叫糟糕,为了亡羊补牢连忙也回身抱着尸体痛哭了起来,号哭起来也加倍得卖力。仿佛刚刚才得知父亲死亡的消息一样,变脸之快,堪成当世一绝。 那几位皇子为了在杜远和卓非凡面前挽回印象,哭声自然加倍的大声。而早先那几位伏尸痛哭的皇子刚才已经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声音已经嘶哑,生力军一旦加入,声势立即被压了下去。急得他们不顾已经嘶哑的嗓子,运足了丹田之气,重整声威,再度痛哭了起来。 据闻在场之秦西官员帕瓦罗氏,听了诸位皇子痛哭的声音之后,矛塞大开。三年后回到秦西,以此法演唱歌剧,遂成秦西一代男高声歌唱家,人称歌剧男高音之王。在秦西文化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金殿内一片鬼哭狼嚎,看上去情势混乱不堪,但其中自有潜在规矩——世祖皇帝尸体上最适合抱着痛哭的地方比如头部和胸部是留给杜远与卓非凡的,其他的皇子只能抱着诸如脚丫子或者大腿根部尽一尽孝道。至于其他的朝臣们,则连碰一碰世祖皇帝的尸体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跪在原地一边磕头一边哭。 就这样大约痛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杜远心中慢慢的已经有了打算,于是他偷偷地捅捅卓非凡,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抹抹眼泪,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满殿哭声同时止住,各种各样希翼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本王和卓王爷虽然受命为皇上选出继承人,但咱们二人年轻识浅——” 以上都是一些自谦的废话,杜远只是随口说说,其他人也只是随便听听,一只只竖得老高的耳朵只等着杜远说出最终的结果,但奈何杜远现今也做了一段时间的领导了,说废话的水平亦是涨了不少,一番没有任何营养的开场白竟让他花团锦簇、滔滔不绝地讲了有小半个时辰。 在场的众人只得一边频频点头,做出如痴如醉的表情,一边在心中痛骂不已。 但大家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杜远的废话吸引过去的时候,卓非凡悄悄地叫过陆雨轩,偷偷地说了几句话。陆雨轩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好不容易待杜远说到关于继承世祖皇帝遗志,发挥世祖皇帝精神的第三大点的第六小点的时候,陆雨轩又重新出现,将一份名单交到了卓非凡手上。 卓非凡略微扫了一眼,走到一边对杜远做了一个手势。 于是杜远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关于今后皇位谁属,本王和卓王爷年轻识浅,也不敢擅专,还得请各位多提意见。” 杜远这么一说,底下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 杜远和卓非凡既然将选择继承人的事情交给大家公议,那么无论是他们故作姿态,还是真的出自公心,他们俩说话的份量都将大大的降低。日后就算他们要操纵朝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他这一说,不管是真正忠心大明的官员还是心怀鬼胎的皇子和朝臣都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杜远四下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所以,我们将在三天之后召集各位王公大臣公议皇位谁属,下面,请卓王爷宣布世祖皇帝的治丧委员会名单。” 卓非凡上前几步,对大家略略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名单念了起来;“世祖皇帝治丧委员会名单如下:廉亲王朱厚照、康亲王朱元朗、征西大将军蓝玉——” 底下的人听着听着,额头上渐渐地就冒出了汗珠来了。 本来治丧委员会乃是一个大大的优差,从中正可以体现出一个人在朝庭中的位置。但卓非凡现在所念的名单之中,却都是与某位皇子瓜葛比较深的朝中大臣和王室亲贵,他们既入了治丧委员会的名单之上,想必这些天也只能为了操办世祖皇帝的后事而奔忙前后。至于公议继承人一事,显然是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份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商议对策 .杜远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和阿欠一样,就是在遇到什么难以下决断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使劲地挠头,直把纷飞的头皮屑和根根青丝挠得满天飞舞,布满整个房间。若不是吸血鬼的身体实在是很强悍得变态的话,他也会同阿欠一样,年纪轻轻地便在脑门中部出现一个光彩照人的地中海。 杜远一边走一边痛骂已经死去的世祖皇帝:“什么玩艺嘛,这家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选择继承人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自己不去做,却偏偏交到了我们手上。要是早跟我们商量商量也没那么麻烦嘛。” 卓非凡摇头笑了笑:“你也别那么着急,这事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办嘛。咱们选好了继承人,拍拍屁股就走人。也不用与那个什么太乙国师打生打死的,我觉得我们还赚到了呢。” 杜远突然停住,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卓非凡:“你真的觉得这件事很好办吗?” 卓非凡在他的威胁之下,只能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情的确不太好办,不过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吧。” 不好办?其实这件事简直是太不好办了。 如果单单只是选出一个张三或者李四来当皇帝的话,那这件事倒了不难办。问题是依着世祖皇帝的意思,这个选择继承人还得考虑到延续他的政策这个因素。而在儒家文化大行其道的社会环境之下,要找到一个符合这样要求的继承人就实在是太难了。 找个英明神武的吧,他又肯定不甘心君权旁落,势必用尽各种手段收回君权,完成在封建体制下全国政权的大一统。 找个儒弱无能的吧,又怕他未必能保得住手中的权力。一旦权力落在别的皇子甚至是朝臣、太监的手上,免不了又得造成社会动荡和一场腥风血雨。 其实如果杜远和卓非凡真的愿意像其他人所猜测的一样,拥立一个傀儡皇帝,而自己把持大权,以上这些担心倒也没有必要。可他们偏偏却又不想在这南京城这个大明国政治环境最复杂的地方待得太久。 杜远苦笑起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我们一来南京,实在是应该好好的做一番大事,也算是立个威,聚拢聚拢人心。这样搞独裁也方便一些。总比现在束手无策要好得多吧。” 卓非凡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当初不是你说的要偷懒吗?现在怎么又后悔了。咱们在北清太学院搞的那场改革倒是不错,但放在朝庭大局上讲,却只是一场小小的变革而已,根本提不上台面。根本没有人会重视。” 杜远现在的确是非常后悔。如果他曾经在朝中聚拢一些人脉,甚至是把持过一段时间的朝政的话,挑选继承人这件事将会更加容易得多。 只要把某些不听话的家伙明升暗降,调离他们所处的重要岗位,再把自己人给换上去,至少可以在他们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们还可以遥控事态的发展。 可如今他们俩在朝庭官员之中,只对贺博与陆雨轩稍稍熟悉一些而已,但以这两个人的性子,偏偏又不适合胜任这样的工作。 贺博受了多年儒家思想的洗脑,满脑门子都是如何忠君爱国。要他当一个清官容易,但要他自如地处理朝庭的大小事务可就难了,更别提让他去做一个能够与皇权分庭抗礼的旗手,随时纠正皇帝的错误指令。这也是他虽然很受世祖皇帝的宠信,但除了几个不重要的闲职之外,依然只是一个监察院御使的原因。 陆雨轩就更加不用提了。他分明就是世祖皇帝养的一条忠犬。只要主人下了命令,无论谁他都会扑上去咬一口。现在世祖皇帝下命令让他协助杜远和卓非凡挑选出继承人,他当然会一心一意地听从杜远与卓非凡的吩咐。但新的皇帝一上任,他立马便会改换门庭,哪怕新皇帝让他对付杜远他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办。 朱喜?周树人?程光明? ——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样的人是有奶便是娘的主,一旦杜远和卓非凡离开朝庭,恐怕第一个出卖杜远和卓非凡的就是他们了。 头痛啊!头痛啊! 杜远一边思考一边不停地在房间里头踱来踱去,满天飞舞的头皮屑就像雪花一样当空飞舞,让卓非凡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年某品牌的洗发水广告来。 卓非凡见杜远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眼睛都被晃花了,忍不住说道:“你与其一直考虑该怎么做,不如先想想我们能怎么做吧。现在我们手上的筹码看似很强大,但其实却并不多。要不——” 卓非凡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写信到正气山庄,调些庄丁过来怎么样。顺便把费正彬和吴宇林、佟湘玉他们都调过来帮忙。这样我们也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还多了不少可用的人。” 杜远缓缓地摇了摇头:“且不说一个月内他们能不能赶到南京,就是他们能够赶到,我也不能用他们。” 卓非凡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把他们卷到这个是非圈里面来。他们在东疆过得安安乐乐,如果一旦卷到南京城里的这滩混水里,对他们未必是件好事。到时候我们要抽身而走容易,他们想再回复原来的平静生活可就难了。” 卓非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而且佟湘玉不管怎么说当初跟朱元章也有着灭国之仇,而且她的野心又不小,在有心人的煽动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可是咱们手…里的筹码再多,毕竟都是朱元章给我们的。一旦新的皇帝登基,就很难再用得上了。这样一来,要想实现朱元章制约皇权的想法可就难了。” 杜远恨恨地一跺脚:“事到如今也只有硬顶着上了。大不了咱们随便给他选择一个皇帝,任他胡作非为就是了。” 不等卓非凡开口相劝,杜远猛地向前几步,将门拉开,冲着外头大声喊道:“金喜善,你给我滚出来。” 金喜善立刻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说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你给我把马如龙叫来。”杜远说完想了想,把正要转身就走的金喜善又给叫住了:“还有,你帮我写两张帖子,请南山侯贺博和东厂厂公陆雨轩今晚过府一趟,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卓非凡奇怪地问道:“你叫他们俩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杜远没好气地说:“咱们现在最相熟的也就是他们两人了。不管好用不好用,也只好用他们顶上去试一试了。” 卓非凡摇头苦笑。事到如今,也只好用他们了。 突然卓非凡灵光一闪,从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不对,咱们还可以用上一路人马!” 杜远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地问道:“还有哪路人马可以为我们所用哪?” “咱们不是和当今的几位武林盟主都熟得很吗?” 经卓非凡这一启发,杜远马上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这倒是真的。这些武林人士虽然是欺世道名了一些。但好歹也都练过几年乡下把式。我们以摄政王的名义把他们请过来,再多少分给他们一些利益,他们就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再加上他们在民间多少也有一些影响力,也可以帮助我们安定一些民心。” 卓非凡看他这样兴奋,忍不住泼了盆冷水上去:“你也别太高兴了。这些家伙也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主。其他人虽然不能像我们一样给予他们全体那么多的利益,但要是收买一二个人或者是一二家小门派还是很容易的。真正重要的事还是不能交到他们的手上去。” 杜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个我也明白,我叫他们来也只是为了壮壮声势而已。你就放宽了心吧,我会提防着他们的。” 正说话间,马如龙急匆匆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一见面就对着杜远和卓非凡一个大大的拥抱:“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们俩还真是够可以的。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你们从侯爷就变成了王爷,现在居然成了摄政王了。爬得够快的呀。” 还没等杜、卓二人回过神来,马如龙涎着脸搂住杜远的脖子说道:“现在你们是摄政王了,我的小妹若冰自然也就成了杜王爷的王妃,你怎么也得为我这个大舅子找份长脸的工作吧。我的要求也不高,做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可以了。反正我原来也算是锦衣卫系统里的人,做这个位置正好是熟门熟路的。也不算外行领导内行。至于品级嘛,就不要太高了,超过正三品我可跟你急啊。” 杜远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马上回头,找到若冰,把她送回正气山庄里去。待会我写几封信,你顺便帮我交到河南少林寺的真观大师和湖北武当山的冲虚真人。” 马如龙一下子便了脸色,指着杜远的鼻子骂了起来:“好啊,你现在当上了摄政王了,连日后的皇帝都要由你指定,自然不会再把若冰妹子放在眼里。你这是始乱终弃,你就是新时代的陈世美。我马如龙算看错了你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当不认识了,咱们割袍断义。” 还没等他骂完,杜远便脸一板:“你既然知道我当上摄政王,也知道下一任的皇帝由我指定,便应该知道这滩混水有多深。要是若冰留在我身边,说不准就会有人打上她的主意。你难道希望若冰出了什么事你才开心吗?” 杜远这一骂,马如龙立时气焰全灭,不敢再顶嘴。 卓非凡忙跑出来做和事佬,安抚了杜远几句,又把马如龙拖到一边低声骂了起来:“你也是的,亏你还当过锦衣卫,这里头的道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咱们现在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其实是危机重重。在这当口上你还说这些,这不是找骂吗?” 马如龙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我也是心急若冰妹子嘛,好好好,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总可以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各有盘算(上) .杜远看看急促不安地坐在一边,不停地用喝水来缓解自己紧张心情的贺博;然后又转过头瞧瞧坐在一边纹丝不动,似乎天突然蹋下来也不能让他眨眨眼睛的陆雨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杜远不能不叹气,这两个人虽然都可以被当之无愧地称之为人才,但却都不是适合协助他顺利选出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但是谁让他手上没有自己的班底呢?所以无论这两人再怎么不堪大用,也只得让他们俩先顶上去了。 杜远勉强扯了扯嘴角,做了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先说了一段开场白:“今天我找二位前来,是想与二位讨论一下关于选出皇位继承人这样一件事。” 说完,杜远又看了二人一眼。果然不出所料,贺博立马开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似乎椅子上面正倒立着几百根图钉,让他怎么也做不舒服一样。至于陆雨轩?既然天蹋下来他也不会眨眼,杜远这一番话他也只当作是清风拂面,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卓非凡一看冷了场,只能点名了:“贺老爷子。您是先皇最信任的臣子,阅历也丰富,不如您先说说吧。” 贺博吱吱唔唔了好一阵子,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对着杜远和卓非凡拱了拱手说道:“既然二位摄政王问我的意见,我也就直言了吧。虽然二位王爷也是先皇的骨肉血亲,但终究是先皇刚刚宣布的,所以——” 杜远很体谅地摆摆手说道:“我也知道我们俩现在位置尴尬,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嘛,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 贺博欠了欠身子,点点头继续说道:“本来以二位王爷的人品才干,若先皇早些宣布二位王爷是他的亲生骨肉,贺某定然是支持二位王爷其中一人继承大统。可先皇这话说得太迟,以至于朝中大臣们都缺乏这个心理准备,所以——” 说到这里,贺博又顿住了,偷眼悄了悄杜远和卓非凡的神色。 杜远笑了笑说道:“贺老爷子您就不要说一句停一句的了。我们俩也没有要自立为帝的野心,你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言就是了,咱们认识了这么久,您还不晓得我们俩的性子疏懒,对于这方面根本就没有野心么?” 贺博悄悄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里嘀咕起来:从前你们俩可能是没有这个野心,不过现在你们手握大权,成了摄政王爷。会不会突然又生出了这个野心可谁也说不准。 想是这么想,但贺博这人风骨还是很硬朗的。虽然知道有些话一说出口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但他却还是硬撑着说了出来。 “二位王爷容禀,依贺某看来,二位王爷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既已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资格,也就是说,在日后的新君面前,你们俩只能是一个臣子。而以臣子的身份行此等重大的事务,确实是大大的不妥。依着贺某所见,最好是将此事交给皇室宗族自行决定。以免——以免日后惹上大祸。” 凭心而论,贺博这一番话里虽然是劝诫杜远和卓非凡放弃手中的权力,但也包含着对他们二人的一番爱护之心。 历朝历代以来,但凡像他们俩这样手握重权的摄政王下场都不怎么样。一旦新皇帝登基之后,念念不忘地便是要将权力从摄政王的手上收拢回来,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及。 所以摄政王的下场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在忍无可忍地情况之下,废掉皇帝,自立为君。一种是步步退让,最后被新皇帝灭门抄家。就是上古西周时代唯一一个得以寿终正寝的摄政王——周公而言,在他当政的时候,关于他准备自立为帝的流言蜚语也是漫天飞舞的。 而这两种结局都是贺博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他才会建议杜远和卓非凡放弃手中的权力。贺博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劝诫他们从此寄情于山水之中,万万不可再流露出对政治的半分兴趣。而在朝堂之上、新君面前,他也定然要对这两位王爷维护一二。 只是一想到这两位才德兼备的王爷从此再不能涉及朝堂,为大明朝出力,贺博心里又觉得有些可惜起来。 杜远不动声色,转过头与卓非凡对视了一眼,又指着陆雨轩说道:“你也把你的看法说一说吧。” “我没什么看法。”陆雨轩淡淡地说道:“无论你们俩是想自立为帝,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我都会支持你们的。” 陆雨轩这话未免讲得太过直白,贺博一听便跳了起来,手指几乎就戳到了陆雨轩的鼻子上去了。 “你这奸贼,怎么可以说出这等话来。你这分明是陷二位王爷于不义。阉人果然都些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胡作非为的小人!” 贺博骨子里便是一个传统儒生,对于诸如东厂、锦衣卫一类的特务机构本来就十分地看不顺眼,此刻一听陆雨轩这样说,立刻火冒三丈了起来。 对于被人指着鼻子骂“阉人”,陆雨轩也不生气,淡淡地看了贺博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么说有何不可?先皇本来就属意他们二人其中之一继承皇位,而且你自己刚才也说过,他们俩人无论品行还是才干都足以坐上这个位子。如果由他们俩当上皇帝,既符合先皇的遗愿,又有利于天下百姓,这种利国利民而且可以完成先皇心愿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 说到这里,陆雨轩看了看杜远与卓非凡,用低得只能让自己听见的说道:“可惜真正最不愿意这么做的,可能正是他们两人吧。” 贺博被陆雨轩一席话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气得把脸涨得通红。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让杜远与卓非凡其中一人当上皇帝的好处,但他从小所受的教育让他对这样做的可能性想都有不敢想。所以他只能借着大声的咆哮和狂乱挥舞的手臂,外加搜肠刮肚地从肚子里找出的几句孔老夫子的教导来反驳陆雨轩了。 杜远与卓非凡同时苦笑着摇摇头。 他们手中只有贺博与陆雨轩这两员大将,偏偏这两人的性子一南一北,所持的意见更是大不相同。靠着这两个人,八五八书房能够将挑选皇位继承人这样一件艰难的重任给顺利的完成吗? 见他们俩闹得太不成话,杜远重重地咳嗽一声,贺博醒起自己现在正与两位手握大权的摄政王爷在商谈国事,讪讪地住了口。 杜远说道:“首先声明,我们俩对于自立为君或者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一类的事毫无兴趣。” 陆雨轩慢慢地闭起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贺博脸上露出了衷心的笑容,拱了拱手说道:“二位王爷品性高洁,不恋权位,贺某佩服。二位王爷今日之所为,异日必将为天下人所传颂,并且流传后世,供后人敬仰。” 杜远微微一笑:“对于这一点,咱们兄弟二人倒也不指望了。历史书历来便是由胜利者来书写,咱们俩在史书上的面目是好是坏,我们也不太在乎。” 贺博听了这话便有些黯然。他熟读经史,知道杜远此言倒也切中要害。看到杜远那抹疲惫的笑容,他想要劝慰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好拱了拱手,又慢慢地坐下了。 杜远接着说道:“不过似贺老爷子所言,完全做个甩手掌柜,将这烫手山芋甩到别人的手上,也为我们所不取。” 贺博“霍”地站起身来,刚要说上两句,又为卓非凡挥手止住。 卓非凡温言说道:“咱们若是甩手不干倒是容易得很,反正咱们兄弟二人也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日后大不了寄情山水,泛舟湖上,当两位逍遥王爷也就是了。不过若是这样一来,皇室宗亲们选出一个无能的皇帝,日后天下百姓便要遭秧了。” 贺博一愣,半晌方才站起来对着杜、卓二人深深一揖,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枉贺某自许饱读圣贤之书,但在这样的大事上见识却还是不如二位王爷。竟然想出了甩手不干的主意来,实在是惭愧得很。二位王爷既然将如此大事一力承担了下来,贺某也不能置身事外,咱们就抛出身家性命一起齐心协力将此事做好,日后若有什么差池,咱们也就一起承担便是了。” 贺博是个读书读得有些傻的了大傻瓜,他这样的反应全在杜远和卓非凡的意料之中,好在他们俩现在也正需要像他这样的大傻瓜来协助他们一起完成挑选皇位继承人这样的重任。所以杜远很用力地拍拍贺博的肩膀。很欣慰地对着贺博笑了。 其实从内心深处,对于贺博这样一个身上具有着很浓厚的中国儒家文化气息,真真正正地领会了什么叫做“孔曰取义、孟曰成仁”,而不是像朱熹和周树人一样披着儒家文化的外衣其实心里却龌龊不堪的伪儒家学者,杜远和卓非凡心中都抱有一份深深的敬意。 但是很可惜,似贺博这样一类真正的儒教门徒,却都个顶个的是死脑筋。遇到真正难以处理的大事往往只懂得用硬碰硬的姿态去处理。 所以杜远也只能用哄和骗的手段来请他帮忙干活了。 卓非凡冲着陆雨轩和贺博点点头,说道:“既然大家已经统一了思想,下面咱们便来评说一下各位皇子的人品德行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有盘算(下) .贺博低下头思考了许久,第一个开口说道:“咱们先论论实力最强的三位皇子吧。二皇子在诸位皇子之中年龄最长,治国手腕也是不差,在诸皇子之中历练也是最多的。除了没有领兵打过仗之外,对于治理国家还是有一手的,而且为人也可以算得上‘宽仁’二字。若让他继承大统,国家政局当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只是他这人过于乾纲独断了一些。为人赌性颇重,若是——” 贺博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杜远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在这里再说最后一遍,咱们既然担下这个担子,便已将日后的生死荣辱放在了一边。有什么话直言就是了,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贺博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咬咬牙继续说道:“若是异日他真的当上了皇帝,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二位王爷,到时候风波一起,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雨轩冷冷地接口道:“二皇子的夹袋里拉拢的文武官员颇多,若是由他继承皇位,想来的确是很容易的便可以将朝局稳定下来,明面上朝庭上下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可惜他只学到了先皇表面上的那套功夫,对于一些暗地里的把戏却不太拿手。” 陆雨轩此言一出,房间里便笼罩上一层难堪的沉默。 世祖皇帝当年至兵败西蜀之后,便一直借着身受重伤这个借口隐于皇宫之中,暗地里却借着种种手段维持住了朝庭的平衡局势。不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集中在武将手中的兵权,还成功地按下反对的声浪,施行了好几项颠覆了古老传统的政策,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单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世祖皇帝的这许多儿子之中,没有一个人学到了他真正的治国手段。 不过好在这位皇帝老子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他也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够延续他政策的继承人而已。杜远这么一想,心情稍稍轻松了一点。 杜远微笑着说道:“既然说了二皇子,那再说说四皇子朱永棣和八皇子朱永桂吧。” 贺博点点头,继续说道:“四皇子朱永棣处事认真,而且因为他幼年之时由于先皇转战四方事务繁多,而且他又体弱多病,曾被寄养在百姓家中一段时日。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皇子对于民间疾苦了解颇深,但这也给他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毛病,那就是刻薄寡恩。但凡朝中官员做事偶有错漏,他便绝不放过。平时也比较偏向百姓那一边。而且据闻,他在争夺皇位当中的小动作也是最少的。” 陆雨轩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笑意:“这话倒是没错,四皇子朱永棣的小动作在诸位皇子当中确实是最少的。他也只不过组织了一个名为‘粘杆处’的小东厂,网罗了几名亡命之徒还有落魄文人罢了。据我看来,若是四皇子当上皇帝,我们东厂和锦衣卫的地位将会再一次提高了。” 贺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冲着陆雨轩怒喝道:“我也知道你与四皇子一向不大合得来,不过现在咱们商议的是拥立谁为皇帝,结果将影响着大明朝数十年的气运。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陆雨轩慢悠悠地说道:“贺侯爷可还记得世祖二十一年,那位与你相交颇深的叫做吴光的同僚是怎么死的吗?他的脑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啊。我可是听说他当时正在查探一桩走私大案,似乎那个走私头子据闻与四皇子渊源颇深,还曾经是四皇子的门人,只是因为后来犯了错才被赶出门墙的。” 其实贺博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陆雨轩与他也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是万万不会胡言乱语的。只是他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平素里那个在他面前表现得忧国忧民的四皇子,会是这样的人。因为没有证据,当下他虽然无法反驳,但眼睛却气得都快要鼓出来了。 陆雨轩却似是故意要气他一般,又接着说道:“还有世祖二十二年四月,京郊乱葬岗上发现的二十九具无头尸体的巨案你又可知是谁做的?还有世祖二十二年九月,江南黑道火拼,你又知道是哪位在幕后挑唆的?” 贺博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陆雨轩,我警告你不要无证无据地空口白话就将一个人定罪。这几桩案子都是悬疑已久的疑案而已,而且一个被赶出门墙的门人犯了错也扯不到旧主子的身上去,若是你有证据,当初为什么不拿出来破案?” 陆雨轩轻轻地“哧”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道:“贺侯爷果然是个大大的清官。只是你觉得将此事公诸于世,让天下人都知道先皇有这样一个好儿子,还是个杀人不眨眼之辈,你觉得合适吗?何况这些案子的始末我也都禀报了先皇,最终这些案子都成了疑案,其中也有先皇的一份努力在内。” 见贺博被气得几欲晕过去,陆雨轩轻轻巧巧地又加了一句:“这几桩案子的所有资料、还有四皇子手下用以杀人的那件名为‘血滴子’的暗器,咱们东厂都有档案和实物可查。若是贺侯爷不相信的话,待会儿尽可随我去东厂见识见识。” 陆雨轩与贺博之间不对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贺博既看不起陆雨轩所从事的特务勾当,而陆雨轩也对贺博那份清高哧之以鼻。只是陆雨轩平素所为都是机密中的机密,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他也只能苦苦地忍受包括贺博在内其他人的嘲笑和讥骂。此刻他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一吐胸中块垒,哪会放弃这个打击贺博的大好机会。 眼看着他们两人又要吵了起来,卓非凡忙摆摆手说道:“其实所谓政治都有光暗两面,某些手法也是迫不得已要用的,你们两个就不要为此而争吵了。当然喽,以我的意思来说,一个君王若是整日沉迷于黑暗手段那是不好的,但是一个只知道光明正大的皇帝也未必能够负担得起领导这个国家的重任。” 杜远也打了个让他们停止争吵的手势,说道:“还有八皇子朱永桂,你们也说说他吧。” 贺博涨红着脸坐了下来,显然是余怒未消,但他仍旧努力使自己用着尽量公允的口气说道:“八皇子朱永桂,行事看似鲁莽,透着一股胆大包天的气势。但细细回想起来,八皇子朱永桂其实一直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似乎他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只是一个面具罢了。其实根子上他是挺小心谨慎的一个人。而且他这人看似粗豪,但颇具包容之心,有好些朝中大臣曾经不同程度地得罪过他,但是他哪怕当时与别人吵得面红耳赤,却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事后对人没有一点成见,见了面依旧是笑眯眯的。甚至当得罪过他的人陷入危难之中,他也会出手帮忙。” 说到这里,贺博顿了顿,斜眼偷偷瞄了陆雨轩一眼。见他只是闭目养神,没有要插嘴的样子,不由的心中胆气一壮,大声说道:“所以依着贺某的意见——嗯?” 陆雨轩的确是没有插话的打算,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静静地摆在桌子上。 杜远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陆雨轩微微一笑:“其实各位皇子私底下屁股都不太干净,关于这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有些事情陆某也抓不到什么证据,不过这张纸条上写了一些东西,却比较有趣,三位不妨看一看。” 听他这么一说,杜远、卓非凡还有贺博同时把脑袋凑了上去,细细地看起那张纸条来。 其实纸上也没记着什么东西,只是很实事求是地写着八皇子朱永桂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与某人为某事争执的过程,还有那位不幸与八皇子起了争执的某人在数月或者数年之后遇到了什么倒霉事。比如突然被调到某地剿匪却被土匪砍掉了脑袋;又比如突然在不经意间得罪了某位权贵最后被那位权贵害得丢官去职等等小事。 贺博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苦笑了起来。 这位老先生的世界观在今天受到了彻底的改造,他也总算是看清了世界上还有黑暗的那一面存在了。 纸条上记载着这些事情若是一桩两桩的话,贺博还可以斥之为无中生有或者是捕风捉影。但是陆雨轩不愧是个搞情报工作的大行家,他把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记载着清清楚楚。其中颇有几件事情贺博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当时没有将这些事情与八皇子联系在一起而已。 杜远苦笑一声,说道:“这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洪峒县里无好人了。这样吧,你们把对其他皇子的看法也说一下,说不准咱们还能有所收获取。” 经过了这么多的打击之后,贺博是怎么也不肯先行开口了。陆雨轩便当仁不让地当先叙述了起来。 只是在这位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东厂厂公嘴里,倒确确实实印证了杜远刚才说过的那句“洪峒县里无好人”。 陆雨轩执掌东厂十余年,无论对于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发生的大小事务都是了如指掌。几位皇子的动向更是他情报工作的重中之重所在。于是哪位皇子在什么时候调戏过民女,哪位皇子在什么时候贪污过库银,桩桩件件便从他嘴里源源不断地揭发了出来。听得在场其他三人大皱眉头,连连叹息。 杜远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头问道:“照你这样的说法,岂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先皇的儿子中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吗?” 陆雨轩歪着头想了想,下了一个简短而又比较符合事实的结论:“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眉头便紧紧地纠在了一起,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卓非凡一拍大腿,苦笑着说道:“看起来我们只能这样子想了——治理国家有时候正需要一些心地不怎么样的人才能治理好。” 杜远低头想了许久,突然抬起头说道:“不如这样吧,反正离先皇的一月之期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就搞一个竞选。让每位皇子写一份治国方略出来,二十天后,由皇室宗亲与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在参看了这份治国方略之后,公推一位新的皇帝。我们也好趁此机会看看诸位皇子私底下会出什么招数,作为我们另一方面的参考。不过这件事就要麻烦陆厂公了,你要紧紧盯住各位皇子的动向,但是切记只须收集证据,不用采取什么行动。若是有人做得太出格了,咱们二十天后再收拾他也不迟。你们看呢?” 陆雨轩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贺博与卓非凡同时叹息一声:“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有手段 .热闹哇!真是好热闹哇! 在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大明的百姓回忆起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依然会用很兴奋地口气诉说当年发生的许多故事。 在那一年里,世祖皇帝龙驭殡天。 其实这本来倒也正常。中国历史上出现过许多的王朝,也死过许多的皇帝,这的确不稀奇。按惯例不过又是一年内不许请戏班子唱戏、不许杀生吃肉等等。 但稀奇的是,在世祖皇帝临死之前,居然宣布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曾经在东疆大破匈奴,然后又在河南开封府惩治过不法地产商人的大明国绝无仅有的两位异姓王爷,杜远和卓非凡居然是他的私生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个年青人竟升迁得如此之快,以二十余岁的年纪便当上了王爷,原来是与世祖皇帝有这么一份关系在呀。 有好事的人又将杜远与卓非凡当年的事迹津津有味地重又回顾一遍,下了这样一个结论:老子英雄儿好汉,当年世祖皇帝驱除鞑子,回复了汉家江山,现在他的两个儿子又将威胁大明边境安全的匈奴给打垮了,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还没等人们从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里回过味来,又紧接着传来了第二个更加动人心魄的消息。 世祖皇帝在临死之前,居然将选择继承人的决定权交到了那两个私生子的手中! 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几乎要将天下人都震得傻了。对于这样一个消息,天下人的评论就不怎么一致了。 有赞世祖皇帝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没有能力挑选出最适合的继承人便将这事勇敢地交给杜、卓二人挑选。也有说世祖皇帝临终之前是病得糊涂了,这才做出这样不合祖宗规矩的事来。更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嘀咕,若是世祖皇帝真是觉得杜远和卓非凡比他聪明的话,为什么不将皇位传给他们呢? 不过对于此事倒有一种比较一致的说法,那就是世祖皇帝是心疼两位刚刚才得已认祖归宗的私生子,又知道他们不可能继承皇位,这才故意将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办,好提升他们在朝庭中的地位。 总而言之,天下百姓的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每个人都津津有味地在议论这件事。 如果说前面两桩消息让天下人都觉得震憾的话,没过两天,京城里又传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却让天下人都一时失声,半晌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来才好。 杜王爷和卓王爷公开宣布,此次皇位继承人的选择权绝不能由他们两人擅专,而要请各位皇子写出自己的治国方略,并在二十日后在朝堂之上公开宣读,并接受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咨询。然后由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公推出大明国下一任的皇帝。并且为示公正,各位皇子的治国方略还将在接受朝臣的咨询之前刊登在邸报上,供天下人评说优劣。 在短暂的集体失声之后,整个大明国犹如一个浇上了汽油的火堆,一下子“砰”地爆炸开来。有人引经据典地评论这样做是二位王爷发扬了三皇五帝时代天下共主的继承方式才做出的决定。也有人不以为然对杜远和卓非凡的做法冷嘲热讽。但是相同的,所有人都不愿错过这场大明国最最热闹的一场戏,所有人都想在这场旷古未有的盛事中掺上一脚,显示自己的存在。 于是不论是叫好的、还是喝倒彩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觉得这样一个选择皇位继承人的方式实在是太——刺激了! 杜远和卓非凡奇招迭出,自然也将一群王子震得晕晕乎乎的,但是过不了多长时间,一个个便反应了过来。 杜远这些招数虽然奇怪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在世祖皇帝的大力宣传之下,秦西各国的民主政治体治早已为人们所熟悉。小规模、低层次的选举更是在大明国十分的普遍。例如村长选举、例如武林盟主选举、都用的是这种法子。 在有心人看来,杜远这招也不过是此类选举的翻版而已,只不过用层次高了些。 于是当即便有反应灵敏的某皇子当先跳了出来,上蹿下跳得十分卖力,不多时便联络了一大帮铁杆拥泵。其他有几位皇子看在眼里,心里自也不免眼红,纷纷跟风而上。于是比如黄金书、玉石印之类名贵礼物满天飞舞。只不过从前乃是官员们向各位皇子进贡,现在却是皇子们在拍官员们的马屁了。只是现如今的人都不太在乎什么日后升官发财的许诺,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任几位皇子舌灿莲花,官员们却是只收现金不收承诺。二十日后皇位继承选举的一张选票已经炒到了五千两银子一票。 九皇子朱永琴身家稍稍单薄了点,买通了几位官员转眼便被其他王子的银弹攻势所击倒,气得他哇哇大叫。出于我不好过也不让你们好过的心理,朱永琴把心一横,居然将某某官员收受了某某皇子什么样的礼物之类的事情发表在了南京邸报之上,一时间天下舆论大哗,那几位牵扯到的官员和皇子声望大跌。银弹攻势这一最有效率的武器居然成为皇位争夺战之中的软肋所在。 在这第一轮中,几位皇子拼了个两败俱伤。 贺博看不过眼,匆匆找到杜远痛诉此中危害,哪知杜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言论自由”,便不再理会。转头还将从陆雨轩那拿来的几份皇子贿赂官员的铁证公示于众。只这一下,便有几名皇子因此落马,再也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力挺他们了。 杜远趁热打铁,居然将二皇子等人也从圈禁地放了出来,将京城本已非常火热的情势上又加了一勺油。 朱永清等人本来就是皇位最热门的竞争者,无论是在朝庭中还是在民间都有不小的势力。他们自然不屑于似其他几位没有人望的皇子一般用上银弹攻势一样粗浅的招数。 于是乎,这几日各地邸报上连连刊登二皇子朱永清视察某某孤儿院、为某某慈善基金捐款,或是在残疾人福利院与残障人士共进晚餐等等报道。慈善界人士对二皇子好评连连,都说二皇子殿下往日虽因为公务繁忙,对于慈善事业关注得少了些,但一旦加入到善心人士的行列,出手却是蛮大方的。 四皇子朱永棣独辟奚境,将自己手下文胆经过多日润色写的治国方略率先刊载在邸报之上,声称千金易一字,倒也获得了不少赞誉。至于置疑嘛,当然也是有的,只是有名望的大儒早为朱永棣买通,若是哪个傻小子冒出头说上两句公道话,立时会被一片来自文坛前辈的骂声击倒。 八皇子朱永桂行事最是直接,他既不耐烦似二哥一样沽名钓誉的作派,也没有四哥那样文笔出众的手下,但好在他身家丰厚得很,隔山岔五地便举行一次譬如“青楼从业人员支持八皇子声援大会”,所以他的声势也是几位皇子中最大的一位。乐得八皇子当即下令,将参加声援大会的人员日工资从五个铜子提到了十个铜子。 在这一轮里,三位实力最强的皇子脱颖而出,斗了个不相上下。 既然各有所长,谁也没有办法保持住自己的领先优势,那么就只好用上抹黑这样的招数了。 好在三位皇子平素也都将对方当作皇位争夺战的劲敌,对对方的了解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了。虽然不敢将对方做的所有丑事都兜个底朝天,免得对方生起了鱼死网破之心与自己来个同归于尽,倒白白便宜了外人。但一些诸如“特支费”帐目不清爽、或是与某某名妓的一夜情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却是足可利用。 于是各地邸报上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内幕爆发,让天下百姓大大地开了一回眼界――原来皇帝家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呀。想通了这一点,再看看自家那平素自己认为极不争气地小孩,眼神便温柔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贺博是真的坐不住了。若说从前他对于几个不成气的皇子之间的互相攻击还可以忍受得了的话,现在他不得不站出来找杜远的麻烦了。 在他看起来,虽然这三位皇子的德行是稍稍欠缺了点,但论到能力来讲,这三位皇子都十分适合当上皇帝。而如今爆出的这些八卦,对于他们日后的统治将是十分不利的。在贺博看来,皇帝应该是神圣的、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让人只可仰视的神秘存在。 虽然他也知道人无完人,但是若是皇帝的丑事被天下人都知道了,这皇位他还如何能够坐得稳呢?特别是现在国际交流越发频繁,这些邸报上刊载的事情过不了多久恐怕连外国也会知道了,那不是贻笑大方么? 但他却不知道,现在的种种情势却是杜远和卓非凡所乐见的,要是他们俩人不发话,各地的邸报哪敢刊载这些皇室内幕消息。未来的皇帝越是觉得皇位不稳,便越是需得战战兢的不敢独裁,这才有利于世祖皇帝削弱皇权的要求。 第一百七十七 金殿选君(一)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没有制约的皇权,必将给天下带来灾祸。在现阶段我们没有足够的手段和力量来制约皇权的时候,那么能够制约皇权的也唯有皇权了――皇室法典序章。 杜远坐在金殿之上最*近那张宝座的地方,他和卓非凡一左一右分坐在龙椅的两边,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里,大明国第一个被武百官和皇室宗亲选举出来的皇帝将在他们的加冕后坐上这张至高无上的椅。 杜远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人头汹涌的金殿,心泛起一股自豪的感觉。在今天,他终于扯破了皇帝这个职业的神密面纱,撕下了皇帝的威严面具。今天无论是谁取得这场皇位争夺战的胜利,他也休想再如同原来的皇帝那样,在天下百姓和朝庭百官面前摆出至尊无上的架势。在这一个月的皇位竞争当,所有的皇都被好奇的民众架上显微镜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甚至他们之间为了抹黑对方或是突显自己还主动爆料。 在这一个月来,哪怕是再不关心朝庭大事的乡下人每日一起床第一件大事便是到村头大榕树下听村里的私塾先生念今日的邸报,听听皇们之间又闹出了什么笑话。对于皇帝的敬畏之心早已不再。今后的皇帝若是想要坐稳江山,除了战战兢兢地实心任事之外,再无第二个选择。 今天在这个之上,除了皇室宗亲与全国三品以上的武百官之外,还有杜远从各地随机选出来的五十名举人以上的士人,他们虽然没有投票权,但他们有眼睛和耳朵,他们会将他们今日在大殿上看到的一切事情他们日后在家乡吹嘘的资本。本来照卓非凡的意思还得叫上各地邸报社百十来个笔帖式才够得上公正公平公开,但杜远却认为笔帖式不过是朝庭的传声筒而已,只要一声令下,压制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容易了,效果反而不如这五十名随机选出的举人要好。 杜远仔细打量了一下皇室宗亲、武百官乃至那批士人的神色。果然不出所料的是,杜远从他们眼睛里的诚惶诚恐还看到了两样东西,那就是得意和兴奋。 至高无上的皇帝要从自己的手选出,而说不定自己手的一票便是决定胜负的一票,昔日高高在上的皇们为了这一票都得和自己故作亲热地微笑,交谈,甚至拉关系。就是为了自己手的那一票。哪怕是再迂腐的人都不得不在心底的最深处,感会到那么一丝丝通过自己的手来诞生历史的快感。 杜远满意地笑了。人的本性是贪婪的,从来没有过也就算了,但是一旦曾经拥有过,就绝不会再舍得放弃自己手的权利。 陆雨轩走到杜远身边,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京城的个城门都已经封闭了,南北城巡检所全部出动,正在城里维持秩序。虽然有许多人聚在一起等消息,但按照你的命令,凡超过三百人以上集会者已经一律驱散。少林和武当等大门派组成的便衣队混入人群监视,一旦发现其有煽动者将会立即逮捕。京城之内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杜远沉吟了一下,小声问道:“各地驻军的调动情况怎么样?” “蓝玉的西北军大营已经被我们接管。本来西北军历来以剽悍不驯著称,好在这次东厂的行动得到江湖门派的,而西北军又颇多各门各派的弟,暂时还是控制得住的。长江水道有排帮和漕帮支应着,长江水师若有异动,我们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情报。” 杜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了,只要西北军和长江水师动不了,其他地方的驻军便要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京师也不太容易的。” 陆雨轩沉着的点点头,表示同意杜远的话。接着他说道:“你在国外搞的那两个恐怖组织也派上了大用场。南边有几个小国这次还真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五毒教虽然还弄不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情报,但却把他们驻军的调动情况报告了当地的锦衣卫,我派几个人过去警告了一下,他们也就安份下来了。” “不过是些想看看风色,趁火打劫的小毛贼而已,只要咱们这儿不出岔,谅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作乱。”杜远不屑地撇撇嘴。 “还有……”陆雨轩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你们想要在选举之前先来个认祖归宗大典的话,主持人和道具我都准备了。” 杜远轻轻地笑了起来:“别逗了,别人不知道我们俩和世祖皇帝的关系,你还不知道么?我可不想改姓朱,我看小卓也未必有这个兴趣。” 手一伸,杜远示意陆雨轩先别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就算是成了皇室家族的一员,恐怕将来的皇帝也不会放过我,反而会对我更不放心。所以我不会*这些虚名来保命,还是以自己手的实力来说话要保险一些。” 杜远既这样说了,陆雨轩也不再劝,静静地退了下去。他今日肩上的担未必比杜远和卓非凡要轻。将有心人掀起的动乱消饵于无形、以国家暴力机器震慑住失意皇有可能会出现的狗急跳墙的举动,这才是他现在该去做的事。至于朝堂上的较量,那就只能交给杜远和卓非凡了。 朱厚照是朱氏皇族年龄最长的一位亲王,他虽与二皇朱永清颇有些纠缠不清之处,但他却是朱氏一族的族长,所以杜远对他虽然不是很放心,但却最终还是委托他来主持这次选举。 朱厚照见杜远微微对他点了点头,连忙站起来咳嗽了两声。立时,大殿上安静了下来。 “各位同僚,各位亲眷,今日是我大明朝破天荒头一次通过民主选举的形式选出新任的皇帝。这次选举是在两位摄政王爷亲自提议、关心、安排之下……” 杜远忍不住仰天打了个哈哈,无聊地挥了挥手。朱厚照立即闭口不顺,恭顺地对杜远弯下了腰,表示听候他的指示。 “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啊。待会我还有事呢!”杜远扬了扬手里那一叠薄薄的金:“各位皇们的治国方略你们也都看过了,本来今天我还想安排一场咨询会,但想想也许对于选择哪位皇当皇上你们的心里已经有底了,而且你们也未必有这个胆跳出来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咨询一位王爷,所以这个环节就取消了。待会有选举权的一人拿一片金走,一个一个轮流进到殿边的小屋里去,那里有十八个写着各位皇名字的箱,你们将金塞到自己选的那位皇箱就行了。” 杜远此言一出,便是有人喜有人悲。 像朱永清、朱永棣等老谋深算的皇,早安排了一群“托”来咨询自己,甚至在家也排练了好些时日,就指望在今日一呜惊人。此时听杜远这么一说,不由得沮丧万分。 朱永桂等人闻言却又大喜过望。这几个皇本身就是不善言辞、或者干脆是些出口成脏之辈,连治国方略也是别人代写而成,他们最怕的也正是所谓金殿咨询治国方略这一环节。这万一要被人识破,可就要名声扫地了。 杜远跷着二郎腿,一边晃一边笑道:“其实本王也知道有些皇的治国方略是寻人代写的,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为君者未必要样样皆通,只要会用人也就行了。不过……” 说到这里,杜远故意顿了顿,很得意地享受了一下众人注视的乐趣,才慢地说道:“只是有一人的参选资格我须得先取消了!” 十八位皇脸上齐刷刷一片苍白,谁也拿不准这个倒霉鬼究竟是不是自己。毕竟前段时间竞争激烈之时,谁私底下的小动作都没少过。 “八皇朱永棣,你站出来!” 杜远淡淡的一句话,立时让十七个人大松了一口气,唯剩一个朱永棣脸色苍白,颤抖不已。 沉默半晌,朱永棣猛然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我为什么不能参选?为什么?若说收买官员,我那十七位兄弟哪位没给官员们送过礼?若说揭兄弟的阴私,他们干的也不比我少了。” “至少他们没有意图调动军队杀入南京!至少他们没有想着杀光自己的兄弟然后自己当皇帝!”卓非凡一扬手,将一叠纸掷在朱永棣的脸上:“你手下的‘血滴’和‘粘杆处’已经被我们一打尽,而你依*的河朔军统领郑山河已经弃暗投明,这是你的全部罪证,你可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不用杜远多说,早有一队如狼似虎锦衣卫冲进大殿,将犹在颤抖的朱永棣给五花大绑架了出去。 看看金殿上犹自惊魂未定的众人,卓非凡温言说道:“既然是民主竞选皇位,那么当然是各家施各法,只要不要闹得太过份我们兄弟二人也不会管的。只是朱永棣所为却是妄想破坏选举,我们自然也不能容他了。” 杜远大手一挥:“算了算了,不用再说了,赶紧搞完选举我还有事要办呢。现在发金,有选举权的人排队进小屋里吧。”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皱皱眉头,心道这位王爷将此次破天荒的皇帝选举搞得如此儿戏,真是有些过份了。 唯有卓非凡知道杜远心里所想。其实选举过程越是儿戏,日后选举出来的皇帝越是难以立威。本身你就是通过这样儿戏的手法当上了皇帝,在天下人看起来,你这位似乎是来路不正的样,敬畏之心当然也就少了。 朱永清等人也不是笨蛋,杜远这么做的意思他们也能看得出一二。只不过他们却以为杜远这样削未来皇帝的面,是为了更好地在幕后把持朝政而已。 看是看出来了,说心里没有怨言也是假的,可现在谁也不敢当场跳出来反对。甚至还得拼命压制忠心的属下,让他们也不能跳出来反对。 谁叫想当皇帝都想得睡不着觉了呢? 再说了,人人都看得清楚,卓非凡手边还有着厚厚的一叠纸。以东厂和锦衣卫的恐怖实力,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私下做的什么事在东厂里没有留下档案纪录。现在跳出来跟杜远和卓非凡做对,这不是找死吗? 所有的皇脸上对着杜、卓二人微笑不止,其实心里都是这样想的――现在且先让你们得意一时,等我做上了皇帝看我怎么好好的整治你们俩个混蛋。() 手机访问: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殿选君(二) .“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 看着站在龙椅旁边唱着票的朱厚照,所有皇子的心都悬了起来。 几位皇子各有一帮拥泵,各有各的人脉,本来对于自己能得多少票心里基本上也略为有些数。奈何皇帝的宝座太过诱人,哪怕是明知自己无望的皇子也忍不住想试上一试,看看有没有意外的惊喜出现。 就算是似朱永清和朱永桂这样在朝堂上和民间都拥有不少声望和势力的皇子,他们心里也都是惴惴不安。虽然他们在选举之前也拉拢了不少的官员和皇室宗亲,但也不得不防备哪位兄弟私底下出了什么阴招,将他的基本盘给拉拢过去。 再有朱永棣的被抓也是此次选举的一大意外。谁也说不清楚朱永棣拉拢的那票官员会将他们手中的票投给谁。所有的皇子都不由的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早些与朱永棣的那帮手下有所接触就好了。若是把他们拉拢过来,那么选上皇帝的把握便大得多了。 未过多时,朱厚照已经将所有木箱里的金叶子都清点了一票,“现在公布选举结果:此次选举,参加的朝庭三品以上官员共有五百八十二人,十八岁以上的皇室宗亲一百三十七人,总共七百一十九人。其中投给四皇子朱永棣的废票共有三张,有效票数七百一十六张——” 所有人听着朱厚照废话连篇,都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扯下来痛揍一顿。 说也奇怪,刚才杜远打断朱厚照的话头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举动大违礼数,但现在却都在心中暗暗盼着杜远再打断朱厚照一次,让他直接将选举结果念出来就好了。 可杜远这次却似乎对朱厚照的废话连篇不是很感冒的样子,反而托着腮帮子听得滋滋有味。 朱厚照原本不过担着朱氏宗族族长的虚衔,平常无论官员还是皇室子弟见了他也不过是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他何曾象今日一样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 一念及此,朱厚照嘴里的废话便加倍地多了起来,说话也嗯嗯啊啊地拉长了声调,务必要将这幸福时刻延长一些才好。只是废话再多,也总有说完的时候,朱厚照在东拉西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不情不愿地宣布了选举的结果。 “二皇子朱永清二百一十七票,八皇子朱永桂二百一十六票,六皇子——” 朱永清脑袋“嗡”地一声,立时连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如同喝醉了酒一样,脸立刻就涨得通红。满眼望去,看着满朝文武和其他兄弟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朱永清直想纵声长笑,却又怕破坏了自己的形象,只得生生忍住,倒也憋得颇为辛苦。 与朱永清不同,朱永桂的脸去是“刷”地一下白了下来,身子摇摇欲坠,看向以一票之差赢了自己的朱永清的目光中全是怨毒之意。 朱厚照将选举结果念完,侧身朝着杜远和卓非凡微微一躬身,大声说道:“选举结果,二皇子朱永清共得二百一十七票,为诸皇子之冠。请二位摄政王宣布二皇子朱永清胜出。本次选举合法有效,公证人,朱厚照。” 朱永清兴奋地踏前一步,等待着杜远宣布他是这场竞争的胜利者。哪知杜远听了朱厚照的话之后,却挠了挠头,为难地说道:“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朱永清的脸又白了。朱永桂却如同一只快要干渴而死的鱼儿重又跳进了水里,全身立即充满了活力的模样。 谁都知道杜远和卓非凡手中的权力有多大,谁也都知道杜远和卓非手里握着不少东厂和锦衣卫记录的八卦秘辛。要是他们俩不属意朱永清接任皇位,只要将他们手里有关朱永清的犯罪证据抛出来,朱永清不但做不成皇帝,恐怕连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尽亨清闲的皇子也做不成了。 朱永桂本来已经对皇位无望,但此刻变数一起,他不由得混身上下一片火热,看着杜远的眼神加倍地柔和起来,恨不得扑上去亲两口才好表达一下他对杜远的感激之情。 杜远看了看一片喧哗的大殿,嘴角微微一跷。 贺博排众而出,站出来说道:“杜王爷,您说的不妥指的是意思。本次选举乃是恐怕目睽睽之下举行的,选举结果不可轻废。本官认为还是不要再生波折的好,否则恐怕难免天下人会不服。” 贺博此言是就事论事。如果再在选举之中生出什么波折来,皇室的脸面便要扫地了。一直以朱氏王朝的忠直之臣自许的贺博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他这么一打头,依附朱永清的官员们纷纷附和称是,但其他皇子的手下却忠实地站在了杜远这一边,对着他们喝骂不止。 杜远手一挥,大殿内立即鸦雀无声。 杜远微笑着说道:“本王并没有说二皇子不适合当皇帝。只是此次拥有投票权的共有七百一十九人,而二皇子只得到了二百一十七票,连半数的选票都没有达到。也就是说,还有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没有选择他当皇帝。试问一个没有得到大部分人支持的皇帝,又怎么可以服众呢?” 朱永桂灵机一动,第一个跳了出来:“咱们还可以举行二次选举。只取适才得票前两名的皇子参加选举即可。” 朱永桂打的这混水摸鱼的心思谁不明白。朱永清一系的官员们纷纷反对,朱永桂一系的势力却大加赞同。其他皇子反正也是皇位无望,巴不得这水是越混越好。所以只是冷眼旁观,当作看笑话了。 贺博皱皱眉头,大喝一声:“都住口!” 看金殿上的声音略略平息了一些,贺博言辞恳切地对杜远说道:“杜王爷,若是杜王爷当初规定了必须得票过半才能继承大位,那么老朽也无话可说。可现如今选举结果已出,依老朽之见就不宜再更改了。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看还是请杜王爷尽快宣布结果才好。” 杜远展颜一笑:“依着本王之见,不如就这样吧:此次选举结果自然是应该承认的。但毕竟二皇子得票不多,不如我们就给他五年的时间,让他一展长才。五年之后,咱们再举行一次选举。若是二皇子施政得体,自然大家还会选他当皇帝,若是二皇子——啊,大家还能选出更加适合的人当皇帝嘛。” 所有人不由得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杜远这法子太过匪夷所思,将来若是引为成例,岂不是要打破了皇帝终身制的惯例了么? 诸位皇子心中暗想:既然以后是皇帝轮流坐,哪么说不准哪年便轮到我们家了,这法子倒也可行。 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却又是另一个想法:若是今后五年便选一次皇帝,再荒唐的皇帝自然也不敢太过于胡作非为,反而得对我们礼敬有加。无论于公于私,这法子都算不错的啊。 一念至此,以朱永桂为首的各位皇子立时大声地叫起好来。朝中大臣们也都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偶有几个贺博这样的直臣,出于公心,也认为这个法子可以接受。 朱永清却是大急。 眼看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哪知杜远三言两语便剥夺了他大部分的战果,他哪能不急?哪能不气? 但形势比人强,此时此刻他也不好开口。掂量来掂量去,此时最身份最高,最适合发言的也只有他拢络的朱厚照了。毕竟朱厚照作为皇室宗族的族长,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也有一定的份量。 想到这里,朱永清朝着朱厚照猛打眼色。可朱厚照却恍若未觉,甚至还微微地背过身去,刻意不往他这儿瞧上一眼。 这朱厚照也是老谋深算的主,其中塾轻塾重他早想得分明。现在朱永清要用他,自然是对他百般巴结,可日后要是让朱永清当上了终身制的皇帝,就算他不会忘恩负义,可到时候他能给多少恩赐却也说不清楚。倒不如就如同杜远提议的一样,每五年搞一次选举皇帝的活动,这样他才可以捞到更多的好处。 他更知道,就算今天他驳了朱永清的请求,只要朱永清还需面对下一次的选举,朱永清就不会拿他怎么样。就算朱永清想报复他,他最多不过是投到其他皇子的怀抱去而已。毕竟皇室宗族的族长在选举的时候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 就象杜远所想的一样。一个人不接触到权力则已,一旦接触到了,他就万万再难割舍掉。何况能够对皇位谁属产生影响,哪怕手中只有区区地一票,却可以给人十分巨大的心理快感。谁又能拒绝这么大的诱惑呢? 所以不但是朱厚照,就算是朱永清的其他手下看到了朱永清的眼色,往往也都是若无其事地将头转过一边,或者干脆做出正跟身边的人商讨什么国家大事的样子,大多数人都直接忽视了朱永清不断打过来的眼色。 少数几个忠心一些的手下倒想替朱永清仗义执言。但往往他们没说上两句,便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反驳、喝斥给吓得乖乖闭上了嘴。 于是,在一片颂扬圣明的呼声中,杜远的提议被正式通过。朱永清虽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帝,但从当他接过杜远手中的玉玺时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苦笑中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也未必是太好。 其他几位皇子的心情则更加复杂得多。他们既安慰于今日并不是一败涂地,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一想到从今以后,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被破坏一空,就算日后自己做上皇帝倒也未必是一件威风八面的美差,于是心里又不禁有些开始有些失落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曲终人散 .四月里的南京城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这时候的气温既不会像冬天那样冻得人瑟瑟发抖,又不像夏日里那样热得人恨不得扒下自己一层皮来。只要穿一件夹衫,便可以优哉游哉地约上三五知己好友踏春而行。 此时轰轰烈烈的皇帝选举风波已经过去,二皇子朱永清戴上皇冠获得全胜,庙号世宗皇帝。但在这场风波之中,各位皇子曝出来的猛料以及他们各自在朝堂上的表现,甚至他们所书的治国方略的优劣却仍然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聊天的绝好素材。 而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但各位皇子却都在私底下暗中串连,摩拳擦掌地准备在五年之后再度一试身手。贺博等人正带着一帮分别来自不同阶层的人员编写一部《皇室法典》,预计将在明年八月份之前正式施行,以规范日后的皇帝选举。同时将有资格参加选举的皇子范围做一个具体的规定,也将拥有表决权的人员资格做一个遴选。 而杜远和卓非凡则百无聊赖地在等! 等待原来的二皇子朱永清,现在的世宗皇帝对他们出手。 杜远和卓非凡都知道。世宗皇帝若是想要将皇权巩固,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们俩了。只要除了他们两人。那么《皇室法典》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再花个三四年的时间清除异己,巩固权位,在五年之后的选举中再胜一次也不是太难。连续当了十年皇帝之后,只要不是太蠢的人,权位也势必巩固了下来,再要当个终身制的皇帝也不是太难。 不过对于这一点杜远与卓非凡也不是太担心。他们俩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神仙,他们只要负责给思想被禁锢住的人们指示一条明路,至于往后大明国的百姓选择走向哪一方,却不是他们能管的,同时也不是他们想要管的。 他们俩早商量好了,等这里的事情一完,立马就回正气山庄把李若冰接来,从此游山玩水、隐居田园也比现在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要好得多。 好在朱永清显然也不是一个慢性子的人,他没有让杜远和卓非凡等得太久。刚登上皇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急不可耐地送来了一份请帖。 于是杜远和卓非凡便施施然地赴了宴。于是他们便在由陆雨轩带领的八百大内侍卫以及三百名从东厂和锦衣卫抽调而来的好手的包围下与新任的世宗皇帝见了面。 朱永清望着他们两人的眼神很温柔、也很痛苦:“二位弟弟,虽然你们没有正式地认祖归宗,但是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弟弟——” 杜远捂着嘴仰天打了一个哈欠,无聊地挥挥手说道:“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呀。早打早结束,早点打完我还想回家睡一觉呢。” 朱永清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但他居然忍了下来,继续着他的表演。 “其实以你们的才华品性,若是由你们俩坐上皇位,做哥哥的不但不会嫉妒,反而会为大明国能得一贤君而感到高兴。但是——”说到这里,朱永清面容一整,厉声说道:“但是你们枉改祖宗家法,枉图把持朝纲,甚至搞出选举皇帝的把戏来使得朱氏皇朝丢尽脸面,使得祖宗蒙羞,这点却是我万万不能容你们的。所以你们也就别怪做哥哥的心狠手辣了!” 朱永清的废话是如此之多,让好脾气的卓非凡不由得也有些郁闷了起来。他转头对杜远很奇怪地说道:“老杜,你说为什么反派角色做坏事之前,总要说一大堆废话。要知道就算他们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正面人物的啊。” 杜远和卓非凡这种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得让朱永清有些心虚了起来。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两个人会有什么方法在千余名高手的包围之下逃生,但不知为何,看到杜远和卓非凡这副样子,他心里总是有点儿发虚。 “你们就不要指望着其他的皇子会来救你了。大将军蓝玉已经向朕效忠。再过半个时辰,西北军就会进城。到时候他们也是自顾不瑕。至于那些江湖人士,也早已被我打发走了。现在南京城中你们连一个援兵都不会有。你们还不束手就擒,说不定朕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还会对你们网开一面。”朱永清忍着心中的不安,开始劝降起来。 杜远隔着大老远丢给他一个卫生球:“麻烦你不要把别人的智商都想得跟你一样好不好,老讲这些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有什么用?要打就快点打,我还赶得及回去吃个宵夜。” 杜远说得这么尖酸刻薄,令得朱永清大为光火。他知道今天既然已经扯破了脸面,已经是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的局面,再示好卖乖也是没有用的。于是朱永清一咬牙,将手一挥,四下里埋伏着的弓箭手纷纷跃起,将寒光闪闪地箭矢对准了杜远和卓非凡的身上。 杜远微微一笑:“小朱同学,你可别忘了我们俩当摄政王的一个多月里,可没少在皇宫里走动。你认为我们会不留上一手吗?” 还没等朱永清反应过来,杜远便拍拍卓非凡的肩膀笑道:“下面就看你的了。” 其实不用他说,卓非凡的手上已经迅速地结出各种各样的手印,一道道耀人的光华从假山边、池塘里,甚至是金殿上泛发出来。所有的大内高手和锦衣卫们惊恐地发现,他们手里的刀枪突然变得沉重无比,连带着他们的行动之间都变得生涩了起来。 一时间“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大内高手们手中的武器落了一地都是,那些平常一拳便可以打死一头牛的大内高手们现在已经连自己的手都举不起来了。 陆雨轩手持长剑,艰难地走到世宗皇帝身边,护住了他。 杜远大声赞道:“好一个陆雨轩,居然在这重力阵内还能举得起长剑,不愧为朝庭第一高手。只是,你现在觉得还有把握顶得住我们兄弟二人的联手一击么?” 杜远说完跨前一步,头上束发的头绳崩然断开,满头黑发随风飘扬。与此同时,杜远两眼蓦然转为血红,两根尖锐的獠牙自口中伸出,容颜之可怖,宛如地狱中的厉鬼现世。 无形地威压遍布全场。尚在苦苦支撑着的大内高手们再也抵不住这样的威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陆雨轩看看黑衣黑发、傲立当场的杜远,再看看白衣飘飘、直欲破风而去的卓非凡,低低地叹息一声:“想不到你们俩先前一直还隐瞒了实力。” 转头陆雨轩又对着朱永清苦笑道:“皇上,若是平常,奴才也只不过能和他们其中一人打成平手。可是现在奴才连举起这剑也是勉强而已,所以——咱们败了!” 朱永清早已被吓得心胆俱丧,再听陆雨轩如此一说,更是面无人色了。他连忙大声地叫了起来:“二位弟弟,此次是做兄长的错了,你们就饶了做兄长的这一次吧。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一定把权力都交给你们,老老实实地做个太平皇帝就是了。你们若是还不满意,我这就写下禅让文书,将皇位让给你们。只要你们肯饶我一命,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杜远与卓非凡纵声长笑。两人一黑一白,宛若天上神魔,气势再涨三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陆雨轩在内,无不惊恐莫明。无论是卓非凡今日展现的超凡法术,还是杜远身上散发出来的惊天气势,都是他们一生一世所不能遗忘的。 朱永清更是痛悔万分。他只是大概地知道卓非凡似乎有些小法术,而杜远的武功也是蛮不错的。他原本以为哪怕这两人的武功法术再高,在上千名大内高手面前也毫无施展的余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的武功法术比他所想的要高得多,而且他们还更在皇宫里预先设好了阵法,就等着朱永清发动的那一刻。 不由自主地,朱永清的眼睛湿润起来了。 自古以来,但凡有关皇权的搏杀中,失败者罕有留下性命的。所谓的兄弟情义在皇权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更何况眼前这两个宛若神魔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兄弟,朱永清心里也存着很大的疑问。 他现在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早知如此,便该计划再周详一些再动手才好。而且就算是当个傀儡皇帝,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吧。 卓非凡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现场上千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人都似乎觉得他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般。 “世宗皇帝,你是不是认为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把权力看成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呢?” 朱永清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自从他大哥死后,便陆续有人集结到他的身边,不停地向他灌输要他争夺皇位的思想,他也渐渐地以为,大丈夫生于世便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并把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投入到了争夺皇位这上面来。 他听出卓非凡的话中似乎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但他实在不能理解,当一个人对权力触手可及的时候,怎么会断然放弃呢? 卓非凡再叹一声,决定点醒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二哥”。 “其实我们俩若是要弄权的话,当初当上摄政王之时便可以扶植一个不成气的皇子做皇帝,只要有个三五年的时间执掌朝政,慢慢地削平反对力量,便是要自立为君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之所以非要搞出一场选举,只不过想提醒日后所有的皇帝,他们的权力并不是毫无制约的。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不至于被巨大的权力冲昏头脑。使得他们战战兢兢,一刻不得松斛。” 杜远不耐烦地扯扯罗嗦的卓非凡:“就这样吧,他经过今日一事,能不能变得聪明些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转头杜远又对着朱永清喊道:“小子,今天我们就放你一马。这个摄政王我们也早不想干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辞职得了。不过你要知道,无论你有多少人护卫,这皇宫大院咱们俩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后自己做事小心些,要是做得太过份的话,咱们可是会来找你麻烦的。” 说完也不理瘫坐了满地的大内侍卫,还有那若有所思的朱永清,扯着卓非凡昂然而行。朱永清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一百八十章 大结局 .南京城郊外烟尘大作。那是接到撤退命令的西北军大批人马弄起的满天尘土在飞扬。 “终于是结束了。”杜远站在紫金山的山顶之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是啊,终于是结束了。”卓非凡神色复杂地叹息了一声。 杜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何必这样垂头丧气的?该做的我们已经都做完了。昨天晚上现场有上千人,无论朱永清再怎么保密,这事终究会泄露出去。日后无论谁当上了皇帝,恐怕在胡作非为之前都必须想想看面对我们两人的怒火。这样我们订下的制度也没有人再敢破坏了。” 卓非凡极目远眺,久久不语。 他忽然一指西方,对杜远说道:“你还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杜远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笑了起来:“这地方我怎么不记得,这不是北清太学院吗?咱们还在那里搞过一场改革呢。” “那么你看到北清太学院门口停着的那一排马车是干什么的吗?” 杜远的脸上流露出了男人都明白的笑容,眨眨眼睛对卓非凡说道:“这我怎么不知道。这可都是朝庭官员和京城富商的马车啊。听说北清太学院的一些女学子在勤工俭学这一方面做得不错,一个月只要四两银子的价钱也不算太高,而且青春靓亮又有学问,带出去应酬倍有面子。现在可是在京城引起了一场轰动啊。连秦淮河的生意也被她们抢去了不少。” 卓非凡再叹一声,低声说道:“咱们俩在北清太学院不过是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改革,虽然也使得北清太学院重新列入了一流名校之林,而且也使得许多人受益,但同样也使得泥沙俱下。一次小小的变革尚且如此,那么我们对着这个国家动了那么大的手术,今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我心里实在是没有底呀。” 闭上眼睛,卓非凡摇了摇头:“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我就应该听你的话,等世祖皇帝一死,咱们脚底抹油溜了就是,怎么也比如今七上八下强得多。” 杜远难得地严肃起来,拍了拍卓非凡的肩膀说道:“咱们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我只知道,如果中国的封建制度持续下去,必然会被西方文明所超过。到时候,咱们那个世界的历史恐怕又得在这个世界重演一遍了。现在咱们至少使得封建制度朝资本主义迈进了一大步,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就看后人会如何做的。不过,我总是相信咱们的后人会有这个智慧,能够在逆境中重新崛起。八十年代之后,沉沦了百年的中华气运,不是又重新焕发光彩了吗?” 听杜远这一说,卓非凡如释重负,纵声长笑:“不想了,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会知道。咱们但求个心安理得也就是了。” “真的——只要心安理得就行了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杜远和卓非凡的身后响起。 杜远和卓非凡谁也没有回头,卓非凡淡淡问道:“来的可是太乙国师?” 那人却不回答,反而反问道:“你们可知我为何迟迟不来找你们?” “因为你害怕!”杜远简短地答道。 一声轻笑之后,身后那人又问道:“你说我怕?那你且说说我怕的是什么?” “你害怕的和我们现在所害怕的一样。当年你本来只是看不惯世祖皇帝实施的诸多违反祖宗成例的政策,才会仗剑刺杀他。但结果却是害得三十万大军一败涂地,十余万人血染沙场,更害得西蜀前金残余苟延残喘了近二十年,害得西蜀百姓多受了异族二十年的压榨迫害。” 那人默然良久,显然是默认了杜远的话。 卓非凡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了,历史的前进无人能够阻挡。依我看来,现在的世宗皇帝如果不是太笨的话,为了显示他的能力,他必然会尽快兴师讨伐西蜀,这样他才可以巩固住他的皇位。” 身后那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我已经发誓再也不会理会世俗之事,也不会动手再杀一人,但今天我却不得不破例了。” 杜远眼角一跳,但身子却如同标枪一样纹丝不动,只是静静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人!” 随着太乙国师话音一落,紫金山顶刮起阵阵旋风,只是那风儿却不同往常,竟然呼啸着聚在一起恍若一把巨大的宝剑一般,向着杜远的胸口狠狠地刺了过来。 杜远早在太乙国师出现之时,便已暗暗提聚了全身的功力,…此刻一个横移便想躲开宝剑的攻击。几乎是同时的,卓非凡手中已捏住了几道符咒,向着太乙国师的方向便想掷过去。 但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两人身子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似的,杜远和卓非凡就像两个被夹在厚厚的玻璃片中的标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于是卓非凡只能看着那把巨大的风剑刺入杜远的身体。 杜远惨叫了一声之后,身子萎顿于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卓非凡目恣欲裂,也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居然让他挣脱了束缚,向着身后的太乙国师不要命地攻去。 “等一等。” 卓非凡的身子一下子凝住了。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居然看到杜远慢慢地又爬了起来,肃容向太乙国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在下多谢太乙国师了。” 太乙国师拈须对着卓非凡微微一笑。 卓非凡愣住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远高兴地过来捶了卓非凡一拳,说道:“刚才我本来想变出原形,跟太乙国师好好打一场的,哪知却忽然发现我变不出吸血鬼的形态了。” “这、这岂不是说——” “不错,我这一剑驱散了他体内的妖气。从今往后,他又是一个普通人了。”太乙国师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卓非凡知道,做一个普通人一直是杜远最大的心愿。此刻见好友心愿得偿,他也不由地也为杜远高兴起来。 卓非凡整整衣冠,恭恭敬敬地朝着太乙国师施了一个礼:“小子无状,适才冒犯国师了。” 太乙国师微微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徒弟?” 卓非凡心中一喜。但看了看杜远,不由得又有些迟疑起来。 杜远知道他是不舍得与自己分离,于是嘻皮笑脸地拍拍卓非凡的肩膀说道:“太乙国师都看中你了,你还不快点答应下来?这个机会可难得的很哪。你要是跟我在一起的话,倒是耽误了你的修行。再说了,等我和若冰甜甜蜜蜜的时候,你在我们身边最多也只能做个电灯泡而已。再再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现在可是一个普通人,你要是得了道,别忘了到时候拉兄弟一把就成了。” 卓非凡脸上也泛了笑容,伸出一只手与杜远的手在空中一击,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爸爸、爸爸,那后来呢?”三个七八岁的小孩拉着杜远的手不依地说道。 杜远愁眉苦脸地一摊手:“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啊。” “不嘛不嘛,爸爸还没有说卓非凡怎么样了呢?”三个小孩闹腾了起来。 “若冰、小娟,你们管管孩子不成吗?”杜远冲着厨房大声地喊了起来。 李娟笑嘻嘻地探出一个头,对杜远说道:“说好了今天咱们俩煮饭,你带孩子。你可不许赖皮呀。” 三个小孩见妈妈不管,闹腾地更加的厉害了起来。杜远无奈地抓抓脑袋,又继续说了起来:“好吧好吧,后来卓非凡就得道了,就成仙了。等到他破碎虚空了以后,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然后呢?”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 “然后他发现——”杜远突然回过神来,霍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人站在门外微笑着看着他。 杜远高兴地冲过去一把便将他抱住:“小卓,你怎么来了。” “我?”卓非凡眨眨眼睛:“我是来带你成仙的啊。” 全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