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 太子 高二开学考成绩出来,放学铃刚好打响,裴溶是校内出了名的好讲话,她长得是精明,人就那样。加上赶着去给高三上周五的语文补习,没两下就开门放人。 帝都九月份的天气十年如一日的闷热,教室空调冷气开的足,走出去是迎面的逼仄凝滞,一路到校门口,法瑰后颈起汗,她头发扎的松散,有几缕顺理成章黏的紧实。 右手上的手机震动,屏幕起光,低头看,发信人是法鹊的私人秘书。? 他会议没完,来不及回趟家,直接由公司去场子上,大厅见面。 她看的快,回消息也快,法瑰没有边走路边看手机的习惯。 手机刚撂下,又振动,法瑰下了二楼,接电话。 那边很安静,偶尔有鸟叫声,估摸是老太太在逗鸟,她这边是放学高峰期,不时有人和她擦肩而过,法瑰先开口:“戴奶奶。” 戴佩苓嗯一声,她年纪是到了八十,说话还是中气十足,慢悠悠一句:“下课了?” “嗯,刚放学。”法瑰回,她从包里掏蓝牙,连上挂耳朵上,手机被捏着边角转,戴老太太是生意人,来回和她打太极,法瑰也不嫌烦,法鹊需要这层关系。 出校门,走出小巷,右手边开一家新的奶茶店,法瑰顿一下,拐角进店,点一杯加冰的柠檬百香果,老太太的话也说的快差不多,总算肯开门见山,“饭局改了地,法瑰,我想你去接个人,他或许不识路。” 戴老太太商场多年,她摸不明白意思,也懒得,手肘撑在案台上等柠檬茶,回:“行,您把人告诉我就行。” 边上来尝新鲜的同校学生很多,她手上的单子号码是两位数,不太长,老太太估计开的是免提,还在浇花,没急着回,她也不急着问,反正大寿的是戴老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法瑰抬眼瞧一下显示器上的号到谁,差一位到她,来买奶茶的人又多了几个,看样子是高一的新生,刚结束军训,晒成了小麦色,走过来叽叽喳喳的,法瑰往右走两步,退位子给她们,店里没开冷气,风扇还坏了,风是热的,大多数人身上汗津津,法瑰面不改色地立在最角落里,视线落地上。 从店里面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店员,指骨分明的手拿着新做好的一杯放在案上,喊一句:“17号。” 法瑰在角落里抬了抬下手,淡声:“这。” 人来这么多的原因知道了,她无视周边的视线,目不斜视走过去,老太太掐好点出声:“接个谢律,我没记错的话,他和你同校。” 法瑰应一声,她知道谢律,一中的风云人物,男店员的目光若有若无放在她身上,她不紧不慢看一眼,俩人对视两秒,店员个是很高,就是脸皮太薄,一张白净脸皮挡不住她,舔一下唇也没敢问,法瑰拿上柠檬茶转身就走,一行人都抛在后面。 刚挂下电话,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白色校服穿他身上正合适,一群人都高都帅,只不过他在里面特别鹤立鸡群,半垂着头也能轻而易举叫小姑娘为他心神荡漾。 得,人送上门来。 法瑰低头翻出他联系方式,发了短信,给的饭局地址。 俩人隔一段斑马线,正好红灯,法瑰亲眼看他踱步子的速度慢下来,她喝一口冰镇柠檬茶,拦了一辆的士,开门上车。 戴佩苓,早前战乱逃至北平,听闻她原先是书香家庭,墨味浓,先做教书先生,后来新中国成立,攒了钱投资黑白电影行业,不知怎么就咬到了这口大饼,还咬的死死的,自然生意做大。接着又投了计算机行业,2000年初家业已经稳当,在京城的威望和家底都很丰厚,就又投了人工智能,赚的盆满钵满。以前讲香港多富庶叫人艳羡,现如今时局稳定,各方面蓬勃发展,北平又是首都,戴佩苓一开始占住这个户口就已经够有先见之明,更别提后来站稳了脚跟。现在自然是在金字塔顶端里分一杯羹,哪个行业有前途,哪里有新起之秀,顶上的人不用动,该是八面来风。有了家底,人脉关系龙蟠虬结,几十年的变迁,更是根深蒂固。她作为上流社会顶端里唯一的女性,八十大寿的饭局,没人敢不捧场,只怕没有位子坐。 而谢律,他是谢家的独生子,表面上独生子。他爹谢知节葡萄牙混血,俩人的相貌几乎如出一辙,法瑰见过一面,谢先生在正经事上很稳重,他也是白手起家,街坊传言他早前是戴家的司机,和戴佩苓眉来眼去几回,就有了点关系,之后他便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建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时隔多年,事已不可考,也已没几个人去研究事情的真假。圈子就是这样,有时候传闻不需要真假和对错,得乐就好。说回谢知节,他生的风流,又有点书墨气,年轻时大约常游荡花街柳巷,私生子一把一把的。谢先生是很吸引女人的,他天生一身易碎的忧郁感。 正是因为私生子众多,虽然没闹到台面上来,但坊间已有人放消息讲谢夫人的位子不稳,谢公子也很快不是谢公子。消息传播不广,谢律有压。 谢律,人却不如其名,还是这个年纪,在各个圈子的名声已很大,好坏一半一半,玩咖款。 至于法瑰,她不是法鹊的亲生女儿。 法家各个行业的生意都做,就连外国的黑帮生意都吃一口,明面上吃这口饼的人不多,法鹊的野心太大,他最近有意参与政局,所以忙着给戴老太献殷勤。 法瑰倒是不在乎,她的头悬在裤腰带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而她和谢律的关系,她入学成绩和他并列第一,俩人住同一个别墅区,是邻居,俩人都是俊男美女,上流圈为讨好两家家长,开玩笑似的给她俩封了太子爷的称号,说起来,本应该电光火石一见钟情,但一中校园网没人敢传他们的绯闻。 说准确点,俩人是情敌。 艾琳 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安排在七点半,晚饭时间。他们放学五点,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她家住在西山别墅区,郊外,远得很。的士快开过市中心,她改了主意下车。 拐弯进购物中心,十五分钟,大包小包提出来,一路上世贸大厦,畅通无阻。 法家是这座酒店的股东之一,有备用房间。她是法家大小姐,也有份。 冲完澡出来,墙上的钟显示六点,她抹身体乳的空档,床上的手机响。 法瑰没看,自动接听,“法瑰,你在哪?” 艾琳娜,ABC,半年前刚回国,谢律的现任女友,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就是那段三角关系里的女主角。 圈里有个缄默法则,在家里的商业联姻下来前,没人会付出真感情。假设一不小心付出了,也没人会把真爱带上台面。 “谢律今晚是不是要去参加戴奶奶的宴会?他不让我去,你带我去行不行,我有急事要和他说。” 法瑰抹完上半身,再按一些在手心,开始抹腿,慢条斯理回一句:“中了?” 艾琳娜抿了抿唇,半晌才慢吞吞回,“是。” “今天刚发现?” “我……这个月没来例假,我担心,所以去买了验孕棒……刚刚验出来,两条杠。” “去妇科医院检查过没有?” “还没……但我想先告诉他这个消息……” 法瑰没说话,把购物袋里的衣服翻出来,整套穿完,走到梳妆镜前去编头发,艾琳娜又说,“法瑰,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他家里不会要我的……” 手指错过乌黑的发,她垂着眼把蝴蝶结扎好,说:“英国的未婚夫,你打算怎么处理?” 艾琳娜一僵,呜咽着说:“他……他……” 法瑰捋一下头顶的发,她发量不多,但胜在蓬松,发质非常好,柔软亮丽有光泽。 她返身去穿鞋,她之前买了三双jimmy choo,正在GEE FLAT和GOODWIN FlAT中摇摆不定。 最后挑了GEE FLAT的黑色款,一脚蹬,闭口,宝石搭扣很衬她的衣服。接着又在包上踌躇,VENUS和LENI都很合她心意,颜色,也都很喜欢,还在挑。艾琳娜再开口,“法瑰,你在听吗?你能带我去吗?要是你不方便,把地址给我也可以……” “没邀请函你进不去。”法瑰提起LENI粉色款,对着穿衣镜愁眉苦脸。 “法瑰……求求你,就看在……我是你姐的份上……” 法瑰摇摇头,又换成VENUS银色的,瞥见粉色的,败下阵来,最后咬了咬牙,决定带VENUS银色的。 这才在艾琳娜呜咽中出声一句,“你在老地方吧,我来接你。” 是夏,一塌糊涂的热,的士的前照灯在路面上一通直线,散热的金属敲击声哒哒哒了快俩分钟,总算有人急匆匆跑过来,提着裙摆拉开了车门。 法瑰觑一眼,往里挪一个位置,饶有兴趣地笑,“还特地换了礼服?” 艾琳娜是个典型的ABC,她还有点混血,皮肤快赶上白种人,长相和台湾的许玮甯整后几乎如出一辙,洋气的漂亮,身材也好,谢律会喜欢她,不足为奇。 看一眼,法瑰抱着臂笑,“怎么?和我当姐妹花?” 牌子都是华伦天奴。 艾琳娜穿了高跟,她穿的是很正经的礼裙,黑色款抹胸长裙,裹了整个小臂的皮质手套。 非常漂亮。 谢律就好这口。 艾琳娜关上门,车子发动,对她笑一笑,有点局促,完全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昂,手指不经意捏住了裙摆揉搓,怯生生道:“法瑰,谢谢你……” 情敌 法瑰笑,“艾琳娜,实话说吧,你有那么喜欢他吗?” 有必要背德,有必要跟他发生性关系,有必要不打胎? 小说里按艾琳娜和谢律这样的,女孩子不舍得打胎,男孩子后来也不舍得,那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提供理想爱情。 真正的上流社会根本就不会这样。 大家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父辈都是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才拼来当今的这个地位。 说的难听点,商场变化莫测,面上谈笑风生,底下争得多你死我活。市场资源就那么点,现在是稳定,但那也是面上稳定,大家各分一杯羹,可能吗?谁不想多分一点?或者一口全吞。没人在乎一口吃不成胖子这事,利欲熏心。 各个阶级都有斗争,底下的那些姑娘都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呢,削尖了脑袋要往她们圈里挤,艾琳娜一个中产阶级的小公主,何况英国有一个她的未婚夫,现在这个还没降临的小孩就是给她的忠告,于情于理,她都该悬崖勒马。 “法瑰,”艾琳娜抿了抿唇,“我,我注册过社交账号。” 法瑰没在乎她转移话题这茬,顺着问:“注册哪的?国内,国外?” 他们圈里的公子哥不论是洁身自好的,还是谢律那种玩咖,基本上没人喜欢女朋友搞网红那一套,掉价,毕竟这个女朋友,不是真的女朋友。 “我都注册了。” 法瑰风轻云淡,“发照片了没有?注册多久了?” “ins我一直有号,但之前设定的是私密账号……” 法瑰打断她的话,“你改成公众的怎么了?你讲明白点,你是不是上传了什么意义不同寻常的照片?传播范围还挺广?” 文字都没关系,照片就不行。 “我……我国内注册的是weibo,我就是有一次我联系他,他没理我,我把之前偷拍他的照片fo上去了……” “fo的哪?”法瑰在心里暗自发笑,要是时间点刚好是他家公司股价大跌那几天,就够呛。 “微博……传播范围我不知道算不算广……就,我突然就涨到了十五万粉丝……我……我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找得到我……有一天我突然就被哪个大V投稿了,就很多人来关注我……”艾琳娜低着头喃喃,“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有男朋友……” “侧脸还是全脸?” 艾琳娜呼吸一滞,侧过脸来对着她,小声说:“法瑰,你不要生气……” “我生什么气?”法瑰笑了笑,忽然沉下眼来,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干什么了?” “我……就在这关卡上,有人上传了一张合照……你们俩人都有……”艾琳娜见她脸色沉下来,忙不迭改口,“你们俩都只有一个角落,他是一只手,你,你是正脸……” 好家伙。法瑰早就知道圈里的公子哥为什么不带女朋友走他们圈里的局子,就是怕像艾琳娜这样脑子不太好使的一步棋走乱全局。 不过她大风大浪经历多了,倒也不怎么气,平心静气接着问:“你配字了吗?” “没……”艾琳娜语无伦次,“但是,我偷拍他侧脸的照片是午夜发的…我已经删除了…我……我那时候喝醉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删了,那时候照片传播不广的……可是可是,就在前天,合照传上来了,不知道谁还存了我偷拍他的照片,一起fo上去了,有人把这条微博上了头条……还@了我…你放心,你的虽然是正脸,但照片挺模糊的……应该是从别的社交网站上截过来的…那天场子人很多……合照也是大家一起拍的……你不要怕,不会打扰到你……” 有人在操控。 “你自己呢?”法瑰一针见血。 艾琳娜怔怔的,“我……我想留个纪念,我牵了他的手……” “他没反对?” “他那时候在低头看手机,他不知道有人在拍照……” 够牛,一得罪就得罪整个圈子,那天的场子法瑰有印象,在香榭的夜场,她八点就走了。但人来的特多,那天几乎整个上流圈的都来了,谢律第一次带了艾琳娜。 他们那天起了冲突,就是那天,法瑰成为了谢律的情敌。 考证 晚七点二十分。 的士在山庄的大门前被警卫拦下,法瑰结完帐开门下车,艾琳娜紧跟着她下车,她裙子长,拎着下摆跑过来,吃力。 九月初的气压低而闷,空气凝滞逼仄,后颈起薄汗,法瑰从包里拿出邀请函,警卫是外国人,高,戴个警帽,蓝眼睛在她和显示屏上来回辗转。 艾琳娜跑到她身边,下意识伸手揽她的手臂,指尖快碰到又撤回,垂着头没敢开口。 包里的手机振动,法瑰接听,说了两三句就挂断,艾琳娜张了张嘴要说,她一瞥,又闭上了。 耗时十五秒,确认完她的身份,高大俊美的外国警卫一只手搭上左肩俯身,说了句法文。 法瑰笑一笑,大门打开,她抬步走,艾琳娜高声喊:“法瑰!” 她不停步,撂俩字:“来啊。” 山庄是新建的,仿造欧洲中世纪庄园风格,属于流水项目,不在乎返利。他们这圈的小年轻是投资人,谢律是最早的项目发起人。按理说,老太本来上个月会来剪彩,但没去。后来八十大寿的承包酒店变成中式饭店,这也就是老太要法瑰通知谢律的原因之一。 也不完全是,有目共睹的,老太把谢律当亲孙子看,她明明可以亲自说,如果她的确有百分百的诚意。 不过没必要在意,毕竟老太是上位圈的,女流中的里程碑,有点自己的骄矜是该的,他们这帮小辈都有自己的脾气呢。 就因为老太临时变卦,谢律在他们圈里的名誉又该抬一抬了。 戴老太在圈里,可是老佛爷。 不过还有一点,只有法瑰,戴老太,谢律,还有零星的几个人知道。 谢律在老太没来剪彩后撤资了。 有八成可能性不是他本人自愿。 他撤资了,老太都还要选那里,圈内圈外,大多数都会认为老太是在补偿。 那么,既然谢律是项目发起人,老太为什么还要担心他找不到地方呢? 这是法瑰今天来这个寿宴的主要原因。 她有一个猜想,有九成的正确性,撤资的是谢知节。 但肯定不止这一点。 谢律多狡猾,人精一个。 但不管怎样,谢律吃亏是一定吃亏了,长短不论。 法瑰发饭局地址,是挑衅。 “法瑰,”艾琳娜试探性开口,小心翼翼,“你知道今天来的人还有谁吗?” “谁?” “邵小姐,邵馥溶。” 邵馥溶,年三十,京圈名导邵国安的独生女。邵国安,出身卑微,因为才华横溢和长相儒雅被当年的聂荣臻,聂大小姐看中,入了聂家的赘。邵夫人红颜薄命,在邵馥溶年纪尚小时就撒手人寰,邵小姐多年来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一直咬定是邵先生谋杀了邵夫人,是父女,却像是有深仇大恨。 坊间传闻,邵小姐是同性恋,但一直没人爆出来是谁。 邵馥溶娇生惯养长大,是京城出了名的飞扬跋扈,听说大学念得艺术专业,做的是品牌pr。 所以艾琳娜知道她不足为奇。 邵馥溶一般不来参加宴会,戴佩苓的八十大宴她应该也看不上才对,据说戴老太的七十大寿她就没去过。但是这次来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邵家快破产的谣言是真的。 但是上流圈的破产跟普通百姓的破产不一样,一般资产会转移到海外,开销不会有比较大的变化。 邵馥溶为什么来,有待考证。 霍二 柏油马路一路通到山庄门口,边上各站一男一女,迎宾,白色领结打的一毫不苟,前排两位笑着躬身,后两位手后推,象牙色三角屋顶下两扇门上镶嵌方形格子窗,窗内隐隐约约透出内里的橘黄色灯光,随动作缓缓,光线拖曳至棕漆地板,如霞光下欧洲庄园的女主人露出的一截金黄裙摆。 法瑰对他们轻微颔首,另一只手牵上艾琳娜,踱入其中。 里面大的不可思议,说是山庄,这个置办晚宴的地点更像是贵族的府邸,由连绵不绝的小型别墅和钟楼构成,室内装饰采用十八世纪洛可可风格,极致华丽精巧,纷繁琐细,彩色玻璃穹顶上勾画中世纪浮雕,天花板和墙面弧线连接,贝壳,山石,漩涡作为装饰,卷草舒花,缠绵盘曲,连为一体,每个转角处都布置上宫廷壁画。墙面用玫瑰红等鲜艳色调粉刷,变化万千,有时又有难以辨明的娇柔做作。细腻柔媚,甜腻又温柔,浪漫的无可救药。 这样的地方,更适合舞会,派对,而不是一位八十岁老太太的寿宴。 戴佩苓真是给足了面子。 人已经到的差不多,通过一侧的小窗,可窥见外面高耸入云塔楼上的大型钟摆,时针和分针已接近晚宴开场时间。 到处都是衣香鬓影,吐纳间有无穷无尽的香水味,美酒佳肴已在长长的实木桌上准备就绪,摆盘上点缀精致优雅的糕点,远远有服务员推着铺上白单的小车而来,一层一层堆砌而成的奶油蛋糕纷至迭来。 艾琳娜拉了拉她的手腕,小声问话:“法瑰,我要不要先走?” 她这时正见到了刚进门的法鹊,正抬步而去,闻声目不斜视,轻笑,“你也会怕么?” 法鹊身侧没有跟着私人秘书,他只身而来,西装笔挺,彼一入室便被周围的男性友人重重包围,法瑰站在圈外静等他们闲谈,艾琳娜交握着手,略显拘谨。 闲谈刚要结束,遥遥有钟声敲响,夹杂在室内的乐器演奏声中,各处很快归为一片寂静。 正中心的圆台上出现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着中式旗袍,肩披百鸟绣纹坎肩,由一位西装剪裁得体,风度翩翩的男性扶上台。 法瑰漫不经心地笑,坏笑,“喏,你心心念念的人。” 她们站在最外围,里面的致辞却听的很是清楚,有话筒,老太太的声本来多清亮,字正腔圆的,身子骨很是硬朗,足足讲了有五六分钟有余。 法瑰一直懒得听这些话,在她眼里,都是废话。老太太的话快叨完,她侧头一瞥,刚好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干不熟悉的事。 法瑰嚯一声笑,艾琳娜看过来,她冲那边斜了一下额,“霍公子不得了,这么快就有新欢。” 艾琳娜身形一震。 霍公子,霍蒙,与邵馥溶齐名的京城二世祖,爷爷那一辈早年是国民党的军阀,后来投奔共产党,立下赫赫战功。他奶奶也很有经商头脑,做化妆品和珠宝生意,还收藏清朝古董。而他的几个姑姑早年留洋,有好几个嫁给了外国人,基本在国外定居,剩下的姑姑和姑父算是北平当年有名的华侨企业家。而他爹,和他娘呢,一位是官场家庭,一位做祖传生意,专賺外国人的钱。 这些其实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位霍公子,才是谢律真正的情敌。 不过,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妙,这位霍公子似乎是移情别恋,原先的女伴早就丢的无影无踪,现在正在一个小角落里为虎作伥。 被欺负的那位,是个男服务员。 京圈是爱论资排辈,但这是在他们自己这个圈子里,霍蒙再二,也没到现在这个程度。八成平时有暗搓搓挤兑这位可怜的陌生男人,今天直接是上手上脚。 就这么一眼,就能看出霍公子表情失去控制。 气急了。 法瑰不是不看热闹,她本人还挺喜欢看他们圈里的热闹。 霍公子算红三代+富三代+官二代,动动脚就有人打着滚给他示好,是怎么样一个人能把人气成这样? 一副恨不得扒皮抽筋的狠样,给他欺负的那位,看起来还挺气定神闲。 只有霍公子像个三岁小孩涨红了脸急得要跳脚。 台上的致辞到最后部分,是敬酒的环节,就跟电视剧演的差不多,台上的端了端酒杯,台下的集体一抬。 他们这圈小辈在往年的这类寿宴上也是要做的,唯独这里不用。 不出意外,戴佩苓只要了谢律敬酒。 法瑰对台上轻扬了扬下颚,“他们敬酒结束你过去找他就行,如果被人群冲散,外面是不是有个后花园,你去那找他。”说完,法瑰返身对法鹊说了几句话就往霍公子为非作歹的地方走。 她今天编了个麻花辫,扎了个烟粉色蝴蝶结,很乖巧,没上妆,底子好,手按胸口一路侧身过人群。 中途有好友上来打招呼,都被她笑眯眯竖了个嘘,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霍蒙边上,晚会场有个拐角,里面是个非常漂亮的洗手间,霍蒙正是在盥洗台把人扣这。 这个地方,只有法瑰那个角度才能瞧见。 还挺有缘。 法瑰刚到,被压着的那个瞥见了,沉沉的视线侧过来,嚯,看起来很斯文,高知啊,不是小白脸那挂,眉眼里隐匿锐气,顶上那个还没注意到,恶声恶气地骂一句:“我让你侧头了吗?” 啧啧。 凶是挺凶,但实话讲,如果他俩是恋人关系,攻应该是下面那个才对。 法瑰背靠盥洗台边,抱手臂,挑着眼角笑:“霍二,了不起啊?” 有眼 霍蒙年纪和她差不多大,都是十二月出生,但她早念书,高二,霍二还是高一新生。 就是她们学校的高一新生,霍公子长得嫩,白豆腐一块,高二高三的学姐垂涎许久。 说到底,霍二该叫她一句学姐。 霍蒙嘟囔一句你怎么来了,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下,他以前有暗恋法瑰的嫌疑,在她面前一直挺乖。 底下的人扶着边角站直了,手去摸案台上的眼镜,没框,单镜片那种,镜片很薄,看起来却好像失明了。 法瑰出声:“在你右手边,距离你半个中指长度。” 何书衡手顿了顿,低声一句:“谢谢。” 霍公子啧一声,“你怎么回事啊?”他哼一口气出来,探身提前把眼镜拿住了递给何书衡。 嚯,怎么这么复杂,看着又不像是有多大深仇大恨了? 人没道谢,错过他肩膀走了。 法瑰目视背影,问:“叫什么?” 霍蒙瞪她一眼,“鸭子!” 法瑰上下看一眼,“几个菜啊,喝成这样?脾气这么冲?” 霍蒙直接背过身不理她了。 法瑰笑出声来,“得,我的错。” 霍蒙瓮声瓮气:“你肯认错?” 法瑰点头,“不然?” 霍蒙瘪嘴,“算你识相。” “嚯,”法瑰笑,“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不死鸭子嘴硬?” 霍蒙没有要说的意思,话锋一转,“你今晚几点走?” 没揪着不放,法瑰顺着话茬讲,“八点。” “……”霍蒙给她噎住,回头就骂,“不是,你怎么这么能呢?我寻思着你至少也得到八点半吧,七点半开场的,你半小时就走?这他妈的可是戴老太的八十大寿。” 法瑰看他一眼,“霍公子,那您给我说说呗,你今晚几点走啊?” “八点半。” “那不就结了。” “结什么啊?” “我捎你走,你还不乐意?” 霍蒙醍醐灌脑,他之前在steam有个预约的游戏,今晚九点开,他早点回去打个通宵差不多能玩完一条线,何况明俩天是周末,爽。 法瑰早就看穿他的小心思,笑眯眯,“霍二,走不走啊?” 霍二当然走。 七点五十分。 众人被服务员引餐厅,法瑰趁这会和法鹊打了个招呼,她一贯早走,虽然今天是戴佩苓的八十大寿,但实话讲,这只是谢律有关系,至于他们别的小辈,讲难听点,是装饰品。 戴老太在他们这的名号是戴专制。 长辈是要留这的,八点一过,他们什么牛都能吹。 底下的人挤破头都想来这种聚会,但实话说,真没什么好玩的,最多也就是纸醉金迷。怎么说,迷香车美女的,京圈长辈里挺瞧不起的,谢律除外。有时候呢,长辈的意思就是小辈的意思,大家也就自觉远离这种人,所以那些网红什么的鸡啊鸭啊一般上不来。当然,玩还是玩的,大家都躲着玩。 长辈小辈都会躲着玩。 她一路穿人群,谄媚的男男女女都有,她基本上三言两语打发走,再往外走,撞同辈,这就难糊弄了。 长辈的寿宴开着,他们也可以再开场子,完了还能有别人安排的,玩是常态。 瘾君子不敢来找她,今晚是酒劲再大也不敢来,边上一个红三代,哪个傻逼喜欢撞枪口? 不过,林子大什么鸟都有,圈里也有一个全有眼。 霍蒙眼尖,和来人对上眼就低骂一句,“真他妈衰。” 全有眼,全家的大公子,二十二,暴发户, 京圈是看不起暴发户,可像全家这么有财运的,是真的少,能像全家在暴发户的路上越来越富的,也真的少。 正因如此,全家也算个暴发户里的佼佼者,京圈默认接受他。 他家干什么生意不清楚,不过财运是一年比一年旺,一开始靠中彩票发家,上了报纸。他们家原先算个小康家庭,中了几千万的彩票,上面的人知道这事,但没管,那会上面的人在吃瓜。 他们家后来把中的那几千万大部分又拿去买彩票了,小辈暗搓搓的有笑,暴发户就是暴发户。 结果人没赔钱,一路稳賺,国外国内各个方面的彩票全买了,十个里面九个中,四个是大奖。 这他妈走的是真的四平八稳。 京圈里垫脚的几位还是蛮羡慕的,有几个恨不得吃了他们家。 再赶几年,是有人传他们家走金三角的毒枭生意,但没实锤。 就那会开始,这全有眼吸毒。 吸的那叫一个狠。 网红也是找的那叫一个勤。 今天来找他们,左拥右抱俩个硅胶脸,大金链子大金表,一头黄毛,霍蒙一口酸水没处吐,掉价,是真的掉价。 一开口,烟味,法瑰已经见怪不怪,就是太臭,一口黄牙,霍蒙毛了,差点没一脚踹过去,“你他妈有病啊?有屁快放行不行?” 全有眼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把俩外围揽的更紧,笑道:“我今天在藩篱苑有场子,一起来玩啊?” 霍蒙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 全有眼一向不问原因,他知道他们看不起瘾君子,以往一般转身就走了,今天没走,笑眯眯地往下说:“叫的上名的那些个明星,国外的模特都来了,哦,还有最近那些游戏搞比赛我把赢的那个队的人都请来了,主播也有几个……” 他知道霍蒙挺迷这个游戏,还有这个冠军队。 霍蒙还是没同意,他家又不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全有眼请得起,他哪里请不i得? 全有眼话锋一转,“我那个场子大家都去了,邵姐姐的面子真是好使。” 邵馥溶办的?和他? 法瑰眯了眯眼,还是没松口,法家还没必要扒拉邵小姐,显然的,全有眼有备而来,继续说:“放心,我这回的保密措施做的一级棒,法瑰,信我一回。” 她抬头,人精一个,和全有眼对视,颔首笑,“去,全大少的面子我怎么会不给?” 接盘 坐的是全有眼安排的车去,她和霍蒙一车,没别人。 霍二被她变卦的速度惊到,一路没说话,他把这当作好朋友之间的背叛,摇摆不定他都不算背叛,跟自己闹别扭呢。 法瑰不怎么哄人,但她自认哄人的功夫是有一点,“霍二,生气啦?” 霍二甩脸子,没理她。 嚯,这种架势,有俩种意思。 1、别烦老子。 2、快点哄我,安慰我! 霍二从头到脚就不是那种能想静静的人。 法瑰笑一下,开始抛诱饵,“学校里我记得美女有几个,你想要高年级还是跟你同年级的?你想的话,那些个追你的女生我也能帮你摆平,我知道你嫌麻烦。你喜欢的游戏点到了,我去藩篱院楼上的单间里给你抢。今天惹你不高兴的何书衡,唔,我给他找份正当工作。” 霍蒙一个气没喘过来,“法瑰!” “怎么啦?” “跟那个姓何的有什么关系?” “你作为红三代,关爱祖国的花朵,我作为你的朋友,当然也要拉他上岸。” 霍蒙撅嘴吧,“那你干嘛给他找工作?” “我给他找了工作,你跟他就没机会碰到,也不会吵架,眼不见心不烦。” 霍蒙没话说,他和往常一样撂一句,“我嘴巴笨,说不过你!” 不过气消了。 后来快到藩篱院,他瓮声瓮气来一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不知道。” “骗人。”霍蒙泄气似的,“你一个女孩,他们的party玩什么你不知道。” “你就知道?” “我也不知道!”霍蒙说,“可是我是个男孩,可以保护你。” 法瑰把辫子上的蝴蝶结拆下来,扣手腕上,乌黑秀丽的发打着卷散在背上,竟也凑成了海藻样,她别头,坏笑,“嗯,good boy。” 藩篱院和香榭不一样,香榭搞光鲜亮丽欧洲款,他们通常在十三楼玩,十二楼经常有品牌走秀,他们一般有邀请函,会去看几眼。 藩篱院搞中式,地小,四合院款,法瑰是不怎么注重这东西,这里没震耳欲聋的电音和晃眼的光,就挺安静内敛,更像个茶馆,但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茶馆。 北京人爱喝茶,长辈也会来这,一般只有座无虚席的份。 但哪里只是因为茶? 藩篱院有个地下室,夜总会该有的,他都有。 边上有个喝醉的家伙冒着酒气嘟囔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法瑰没跟霍蒙一块进去。 她在外边瞧见谢律了。 弄堂里,嘴上叼一根烟,没点燃,没烟雾,眼垂着,半张脸晦暗不明,右脚跟前站着女朋友。 一副败类德行。 不过她还挺喜欢,带感,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这圈都算不上好人,父辈走私犯法,他们小辈吃他们的穿他们的,算得上什么好东西? 不冤枉。 法瑰不抽烟,纯粹是影响漂亮程度,但俊男美女叼烟摸烟也赏心悦目,谢律是这之中顶尖的,至于他抽烟危害他人这事,他长那样就够呛了。 她进边上的便利店,提一小罐冰矿泉水出来, 艾琳娜还在低低地说,听不清,白穿那么御姐,白有一副御姐嗓。 法瑰不急着进去,里面事多,烟也多,她能闻,但不想,谢律都不急,她就杵弄堂外面墙那,像个保镖。 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俩个字,这会七八点,有风,算不冷不热风,刚好是通风口,她听一点,之前知道一点,动点脑筋想一点,基本全了。 现在是艾琳娜低声下气的cut。 谢律还没给回复。 矿泉水瓶上凝着的水珠滑到手背,艾琳娜偏低哑的声越来越泣不成声,话都连不成串,法瑰听的没意思,她以前有段时间跟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喜欢过御音,艾琳娜算一等一的水平了,又是御音,又够正点,她们当时挺宠她的。 她自己本人不算御音,少御,调上去了就正常的少女音,人听着只觉得温柔。 她听听没意思,把矿泉水一荡,往等着的车那走,去拿包,她包没挂链,刚走俩步,里面的男主角笑,他声音清澈又干净,典型的温青,温柔的要命,也是真的能要命,法瑰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这会八成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摁在铁质的垃圾箱上,一边捻一边笑着问:“艾琳,你什么意思?” “…谢律,我喜欢你,我在问你孩子怎么办,我能有什么意思?你不想要直说就可以,没必要刺我,我也不想的,要是你记得戴套,我怎么会?” 谢律又笑,这下笑的更好听,更勾人,他眼睛是乌黑的,黑漆漆的,黑葡萄一样漂亮,看人能让人心跳落半截。 法瑰以为他会压声讲,他没有。 谢律慢悠悠地说,不留情面不给机会,“艾琳,孩子不是我的。” “我没跟你上过床,也没跟你开过房,我们亲过,牵手过,谈恋爱过,一切前提在于各取所需,你情我愿。” “假设你被迫发生过性关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个人不是我。” “至于你,”他话锋一转,半仰头,侧过来慢条斯理说:“听够了没有?” 谢律笑眯眯,“法瑰。” 法瑰出现的大大方方,三个人里只有艾琳娜僵直了身子,他们俩更像是早就熟悉了这个流程,这个套路。 一个,是败类,擅长揭穿。 一个,是斯文,擅长笑面。 棋逢对手,难分胜负。 法瑰撩一下发,斜头笑,“怎么?我想接盘,不可以?” 毒瘾 谢律看她,笑,“首先,选择权不在你,不在我,艾琳娜选我,你算哪根葱?” 法瑰摊手,“我算她的追求者,”她压低了嗓子,“你的竞争者,臭弟弟。” 谢律不算特喜欢艾琳娜,算喜欢,在他那,只要喜欢,没分手,都算他的,法瑰算外人。 奇怪的氛围,奇怪的气场,既没有争的面红耳赤,也没有不欢而散。 法瑰把矿泉水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开车门拿包,与后面出来的俩人擦肩而过,一路穿四合院,上二楼,墙上的挂钟还差一格到九点。 她抽房卡推门进,空调自动工作,包放桌台上,膝盖一顶,电脑开机。 反身进洗手间,冷水洗脸和手,抽纸擦,镜上出她模样,天生的细眉,带弧度,冷调的光打下来,眉和窄长的眼型相得益彰,无比的冷艳,偏偏唇不薄,厚度适中,媚来自于此,女人味同样。 折身回电脑桌前,手机亮屏,霍二发了账号和密码来,她登,霍二要的游戏做了好几年,算个老牌游戏,这是第七部,老玩家多,慕名而来的新玩家也多,她食指敲鼠标慢慢等。 八点五十八。 八点五十九。 距离九点二十三秒。 房门被扣响,法瑰才刚侧头,外面没给她回应的机会,直接开门进,一个巨大的阴影俯身而下,薄唇,渣男相,太俊美,还没看清,眼皮子碰上浓密的睫毛,来人一只手撑住桌,另一只手顺理成章扣她后脑,一副要亲的样子,其实不是。 “法瑰,我和她开没开房,你会不知道?”谢律盯着她看,眼里盛着笑,斯文败类一个,衣领半敞开,有酒气,不是他喝的,沾身的,葡萄酒。 法瑰今天香水用的小众品牌,洒的少,可他这一凑,偏生了耳鬓厮磨,暧昧难分的滋味,浓郁,勾人,偷心。 她不紧不慢地笑,“我为什么要知道?” 少御音的调出来了,声低,又轻又柔,羽毛擦过心尖不过如此,天才知道她这会多能酥麻一个男人的心。 谢律眯眼,“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他用大拇指按住她的唇珠,慢条斯理,葡萄酒香醇扑鼻,“你是要在这里,还是在车上?” 她勾着笑舔了下他的指尖,低声道:“我无所谓啊,我只担心,你玩不玩得起。” “提早一年和你行鱼水之欢,我有什么不敢?” “你是敢,可你早泄,就不一定玩得起了。” 法瑰咬文嚼字,“未来老公。” 地下小辈的场子灯光晦暗不明,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手上拿香槟,时不时和人调个情,边上台难得没有摊着的毒品,霍二嫌香水味烟味太浓,想走,又忘了出口在哪,进来的地方他俩分钟前看过,有一对人在墙上亲。 俩分钟亲不完。 看不清人,他啧一声,烦得很,掏手机,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收回来,眯眼,人过来一把掐住肩,问:“你怎么在这里?” 胸腔起伏,眼色交汇,二十三秒倒计时逐渐低下。 法瑰双腿交叠,一丝不苟的摆好,分明十成十的禁欲,可她又分明在笑,挑拨人的心弦,漫不经心,把躁动不安全都收入眼底,不声不响,的勾引。 无可救药的性感。 谢律眯眼,松开按住她唇珠的手,酒味随着他起身转瞬即逝,他真是长得太过风流,眉目含情,偏偏唇薄,此刻嘴角勾着笑,懒漫而轻蔑,“我以为你知道,我对你没兴趣。” 法瑰微微一笑,她用手掸去衣摆上的褶皱,另一只手摸上鼠标键,屏幕出现扫码界面。 她把一系列做完,才扶着桌摆起身,半靠在桌沿,另一只手拉开抽屉,摸出一盒香烟,对他斜头,“你以为你是我的菜?” 她提醒,“打火机。” 谢律抬了抬眉骨,“你不是不会抽烟?” 法瑰拆包装,“谢公子还特地了解过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法瑰笑,肩上的发掉下来,睫毛打在脸上,笑眯眯,“谢律,你不知道你这叫小孩子脾气吗?香榭夜场上我们为什么起冲突?我为什么变成你的情敌?我已经够给你面子。” 她言尽于此。 谢律舌尖顶一圈口腔内壁,驾轻就熟摸出一把打火机,扔给她,法瑰顺手接住,他淡声回:“合照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艾琳娜的错,我来担。” “哈,”法瑰挑眉冷笑,“你怎么担?”她一只手点了火,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只烟,烟草燃烧,她朝他走,烟味夹裹香水味步步逼近,“谢公子,你告诉我,你怎么担?那条人命,你怎么担?你凭什么担?谢律,你拿什么担?” 香榭的夜场,发起者是她和谢律。 那天是月考结束,她俩再次考了并列第一。 是party。 她八点走,七点五十九,夜场泳池出了一条人命。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跟你无关。” “当然和我无关。”法瑰侧头看他,慢声细语,“你以为和谁有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带了艾琳娜?她吸毒史你比谁都清楚。” 房门被人敲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法瑰把烟头按在玄关的烟灰缸里,狠狠碾压,话说的慢条斯理,“你怎么敢不乐意我和你订婚?我告诉你,不乐意的该是我。我和艾琳娜一年前是好朋友没错,可那会她压根不吸毒!你他妈把一姑娘培养成瘾君子,你好意思?合照的事,我想你早该清楚,你消息那么灵通,还需要她跑来告诉你?谢律,你不就是要我把她领来?” “啧,”谢律说,“随你怎么想。我没做的事,就是没做。” 法瑰伸手指他,“脏水已经倒我身上,你想怎么说当然都行。” “你可以找你朋友作证。” 法瑰倒吸一口气,“她们是生是死,你会不清楚?” “你可以不带她来。” “谢律!”法瑰一脚踹在柜子上,烟灰缸噼里啪啦碎裂一地,她盯着他,“我不是你。” “我他妈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不是你,我再怎么恨艾琳娜,我也不会诱使她吸毒,不会要她做m,更不会放出那张合照。” 悖论 “谢律,你要她知难而退,要她主动担这条人命。最重要的是,你要拉我一起下水。订婚你哪里没有好处?你要同生共死,你的如意算盘打的比谁都响亮。” “谢律,香榭夜场前一周谢家股市大跌,中东的石油生意你出了岔子没谈成。谢老爷子大发雷霆。你需要一周后的月考排名,你我都知道,这次的第一不仅仅代表一次月考成绩,一晃两个月的暑期,承诺该兑现了。” 那是高一期末考前最后一次月考。 这一次的月考,期末考,以及高二的开学考,决定他们的文理分班。 谢老爷子看不起文科生,谢律必须是理科生,法瑰也是。 理科班分三六九等,他们必须得进尖子班。 谢律期末考考不好,月考前一晚他发烧。 法瑰花了半个晚上带他上医院。 她数学最后一大题写错了一个数字,全题错。 那次月考两个人分别是第二,第三。 期末考谢律拿了第二。 谢知节不允许谢律输给法瑰一分一毫,他不知道哪来的鬼话,非要俩人成绩并列。 现在她完成了约定,谢律该做承诺。 法瑰的要求是,要谢律主动退婚。 谢律的眉眼氤氲在光晕下,葡萄酒味丝丝缕缕飘过来,敲门声不停,法瑰要再开口,谢律淡声回:“法瑰,已经晚了。” 法瑰皱眉,“谢律,艾琳娜中了。不论早晚,你必须退婚。我已经给了你很大的面子,给了艾琳娜也是。” “法瑰,”谢律敛下眼,看她,突然笑了,“你好像还没有成为商人的觉悟。” 法瑰眯眼,退后一步。 “法瑰,商人需要唯利是图。不需要好人,需要小人。” “你既然已经相信艾琳娜怀的孩子是我的,我诱使她吸毒,我s,我公布了合照,你怎么就不能再聪明一点?”谢律把她肩上的发拨开,缱绻而温柔,“法瑰,今天既是戴老的八十大寿,也是,你我的订婚宴。” 戴佩苓要她接谢律的原因出现了。 八十大寿为什么布置的如此罗曼蒂克知道了。 谢律为什么在弄堂里不留情面,让她听的一清二楚的原因知道了。 还有很多,她在此刻恍然大悟。 藩篱院后门。 霍蒙扯着何书衡到门边,盯着他酒盘里那杯威士忌看了很久,“你怎么在这里?” 何书衡不紧不慢地甩掉他的手,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早就摘掉,眼里倒映着霍蒙疑惑的模样,只笑不语。 霍蒙急于求证,“你既然已经去过戴老的八十大寿,你不可能还能来这里。你没有这个资格。” “那霍少以为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呢?”他斜眼笑。 晚风轻柔,花香浓郁,霍蒙沉下声,“长辈也在这里?” 何书衡笑一笑,对他使了个眼色,“霍少,你糊涂了。” “你什么意思?” 霍蒙很烦,他不喜欢周旋,“何书衡,你到底是谁?” 有人在后面慢悠悠喊他一句霍公子。 霍蒙侧过头,一个身着黑色包臀裙,头发扎高,嘴里叼着烟的女人慢慢走过来,站在何书衡身边,低低一瞥,笑着问:“霍公子在藩篱院玩得很开心啊,慧眼识珠。那容姐姐问你一句,有兴趣投资影视业吗?” 邵馥溶。 她另一只手上捏着一沓照片,主角是他和何书衡。 败局 没人再敲门,仿佛约定好,一切是命中注定。 法瑰咬了咬牙,盯着他看了两秒,又摇摇头,咬牙切齿道:“谢律,你分明知道你对我没有感觉。你分明知道我的朋友因为你和艾琳娜下落不明。你分明知道我们不是彼此的菜。你明明知道这是你最不喜欢的商业联姻,那些规则我都知道,可是谢律,我偏不要。”她撞开他的手肘,右脚往右一步,结果被绊住,一时没站稳,身体做了下意识举动抓住他的手肘,恰好是被她推开的那只手。 谢律扶着她站稳,低着眼笑一笑,“法瑰,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真是阴差阳错。 她不泄气,“谢律!艾琳娜已经有你的孩子,那是一条生命,你懂不懂?” 谢律的眼色罩住她,沉沉浮浮,过了半晌才问:“法瑰,我以为你知道我们可以把这作为我们的孩子。” “你真是,”法瑰深吸一口气,指甲刮过桌沿,“你真是很不要脸。” 谢律歪嘴一笑,多坏,他知道法瑰不怎么会骂人,下三滥的,恶毒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会。 但是他会。 谢律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了,叼在嘴里,慢慢地咬着,烟雾缓缓升腾,他抽下恶意地对她喷一口,把她冷漠烦躁的状态收入眼底,“法瑰,骂人呢,很简单的。你带点生殖器官骂,就够难听了。” 法瑰懒得理他,她抬手扇走烟味,向后几步,和他分开,在床尾坐下,按了按太阳穴,才说:“谁在外面?” 敲门声戛然而止,法瑰啧了一声,她胸腔有气,起身越过谢律要去开门,走几步又站住脚,侧过头问:“谢律,今天订婚宴?” 他默不作声,只笑。 法瑰环起手来,立在墙角,对上他的眼,缓缓说,“谢律,你耍我。” “怎么说?” “今天我们订婚?” 谢律满不在乎,他叼着烟气定神闲。 法瑰低头看了看一地的碎玻璃,火气慢慢降下来,她毫不情愿地落一句,“算你能。” 她握上门把手,旋开,外面是一群狐朋狗友,扑面而来的哄笑和香槟,气泡酒摇晃后开瓶后软木塞弹开的声,法瑰被人揽过肩膀,在轰然喧闹中房门被人撞回。 最前面的朋友夹着一口京腔,嬉皮笑脸道:“法瑰,生日快乐!” 不是订婚宴。 谢律在耍她。 她忘了婚约保密,除双方家长和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她还被一时兴起冲昏了头脑,在谢律发烧的那晚,她就不该对解除婚约抱有希望,艾琳娜怀孕了更不该,弄堂里的撞见,不是她摆脱联姻的钥匙,该警醒的是她。 法瑰在错乱的人影中想起香榭夜场那个磕嗨的家伙,她太阳穴轻微胀痛,面上却是一片笑靥。 合照,艾琳娜的身孕,人命,朋友,她一个回答也没有拿到。 她心有余悸,关于谢律作秀中的每一句话。 这局她败得彻底,她说的不想嫁给他,是真话。 满盘皆输。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真正生日的人,是谢律。 十八 京城太子爷的十八岁生日当然比谁都要隆重轰动,当晚包了几架私人飞机到香港,一路闹到中环兰桂坊,玩到凌晨五点才偃旗息鼓。 法瑰早在飞机上困的眼皮子上下打架,一下飞机就在酒店订了套房睡觉。 霍蒙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回来,脸色铁青,眼里挺茫然,不过他不说,法瑰也不问。 订了两间,对门。 法瑰拿房卡刷门以后就困得往床上一摔,睡了三小时摸着黑爬起来洗漱,接着又睡,一直睡到十一点。 也没人敢吵她,毕竟买单的是法瑰。 十一点十五分,房门被人敲响。 法瑰刚洗完澡,她穿着个浴袍慢悠悠过去,透过猫眼看见是艾琳娜。 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皱了皱眉。 还是开了门。 谁知道门刚打开,迎面扇来一个巴掌。 法瑰眉头拧的更深,不过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火气不大,人迅速往后一退,艾琳娜扑了个空。 法瑰轻车熟路抓住艾琳娜的手腕把她往里一带,她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右脚一踹关上了门。 艾琳娜因为惯性往里一摔,法瑰连带着踉跄了两步,很快扶住鞋柜稳住,她挑了挑眉,问,“怎么?你还有打恩人的传统呢?” ps:明天会写长一点。 声明 玩微博吗大家。 打算发某博。 po有点难登。 而且麻烦。 我写文就是满足自己的那种,就是手欠,不是为了啥,所以写的很慢,因为有在过日子。 我的微博@WIN-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