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海权时代》 第一章 重生 大明永历十六年、满清康熙元年四月初八! “世子晕倒了!” “世子晕倒了!” 东南思明州镇守府一片混乱,下人们惊呼着奔向后宅,董王妃正在佛堂礼佛,为远在安平(热兰遮城)的夫君祈福,安平那边传来消息,夫君在安平有恙在身。 听到外面的混乱之声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侍女愠怒道:“云锦!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侍女刚一出门,就见一个下人慌张跑来,看见了侍女便大声说道:“云锦姑娘,快去禀报王妃人,世子突然晕倒了!” “啊!”云锦大惊,慌忙奔回的佛堂,哭着向董夫人禀报道:“王妃!世子晕倒了!” 董王妃手中波动念珠的手停了一下,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坚强,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摧毁。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夫君那边还不知道如何,怎么儿子也忽然晕倒了,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明吗? 这个时候董王妃哪里还有礼佛的心思,匆忙带着侍女赶去前堂,等到了前堂就看见郑经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床榻边是郑经的结发妻子唐氏正在伏在床榻边垂泪。 “怎么回事?世子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唐氏垂泪道:“回母妃!世子与那狐狸精私通,做下那乱了伦常之事,被父王知晓,父王派叔父郑泰前来问罪,幸得泰叔庇佑才逃得一劫,只是将那贱人处置,可是世子却将那贱人与孩子私藏起来。 媳妇气不过,就与他争辩了几句,跟他说若是世子不把那狐狸精交出来,媳妇就去自己安平找父王理论。 谁知世子气急攻心,竟然就晕倒了,这事是媳妇的错,还请母妃给媳妇一封休书,媳妇这就回娘家找个尼姑庵,了却残生。” 儿子私通兄弟乳娘这件事已经成了郑氏最大的丑闻,更何况儿媳的家族也不是好惹的,本该息事宁人将那陈氏悄悄处理掉,孙子放在自己身边养着,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决议是金门守将郑泰、思明州守将洪旭与自己商议过后共同作出的决定,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将陈氏保护起来,这不是在打唐家的脸吗? 儿子有错做为母亲哪里还能迁怒于儿媳,只能垂泪道:“是这逆子让我儿为难了,待他醒来我这个老婆子给你做主,让他将那陈氏交出来由你处置。 我儿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饶过他吧,你若去安平告状,这逆子必死无疑,你这辈子就得守寡啊!” “母妃!儿媳也不是那善妒的泼妇,只是世子做的这事太过耸人听闻,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郑家,又如何能够带领臣民收复河山,还与旧都。” “我儿说的对,是这逆子太过混蛋,要打要骂也要等他醒来再说啊!” 唐氏虽然气愤,对这个花花公子十分不耻,但是自己既然已经嫁人郑家,那就是郑家的人,这辈子又能怎么样呢?面对婆婆的劝解也只能点头应是。 安抚住儿媳妇之后,董王妃又问左右的下人:“请郎中了吗?” “已经请了,马上就到!” 正说着话,郎中便被带了进来,这可是延平郡王的长子,是郑氏的继承人,郎中哪敢怠慢,给室内的董王妃与唐氏行过礼之后便将手搭在了郑经的脉搏上。 接着郎中就皱起了眉头,这脉象怎么这么混乱,就像是本主的脉象里多了一股力量在窜动一般,这是什么脉象,自己竟然闻所未闻。 又翻开郑经的眼皮看了看,发现瞳孔并没有放大的现象,探手放在鼻孔处,呼吸微弱,郎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哪里敢胡乱下药,只能叹了口气躬身说道:“王妃!恕老朽无能,实在看不出世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 “怎么会如此?老先生劳您再给看看,兴许刚才漏过什么呢?” 郎中无奈,只好再次搭脉给郑经检查了一遍,还是摇头叹息,无能为力。 董王妃不死心,又吩咐下人,出去将岛上所有的郎中全部请来,万一有人能够将儿子医好呢? 就在郑府上下一片忙乱的寻找的时候,郑经的身体里却有两个灵魂在纠缠,本体的灵魂在缠斗中越来越弱,入侵者渐渐地占据了肉体,将本体的灵魂吞噬,成功的鸠占鹊巢。 当岛上的郎中都被召集到府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郑经已经换了一个人。 灵魂的主人名叫贾政经,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小县城的农技站的小技术员,在这个清水衙门里,拿着一份饿不死的死工资,如今都想着做生意挣大钱,农村的年轻人更是抛弃土地进城当了打工人。 农技站就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单位,除了每年春天卖点种子化肥,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要不是看在这是个有编制的铁饭碗,贾政经也早就辞职不干,去大城市做个光荣的打工人了。 农技站的生活平淡如水,除了一个公务员好听的名字之外,没有一点儿其他的好处。每个月就是拿着一点死工资,连个像样一点儿的衣服都不舍得买。 本来靠着公务员的名头谈了个女朋友,眼瞅着都快三十岁了,想着跟女朋友商量结婚的事宜,可是女朋友家直接提出要十八万八的彩礼,还要全款在县城买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而且房主还必须要写女朋友的名字。 别说把贾政经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是能够拿出这么多钱也不能这么干啊,合着女朋友这是想着靠嫁人发家致富呢! 是不是这边房子买下来,那边就得跟自己这个穷屌丝分手,然后凭白的得个房子,这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两个人因为这房子彩礼之事当场便争吵起来,贾政经觉得女朋友不劳而获,心思不存,女朋友觉得贾政经不是男人,一点儿担当都没有,不给她买房、不给她彩礼如何能证明是真的爱她。 不答应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彻底的分道扬镳,贾政经心中苦闷借酒浇愁,结果一顿酒把自己给喝的穿越了,成了大明延平郡王郑成功的儿子,而且还是在郑氏最艰难的时刻穿越了。 第二章 抉择 已经醒来的郑经努力消化着当前的场景,越是了解当前的情况,就越是心中苦涩,穿越到什么时候不好,非得穿越到这个时候,虽然他不是历史专业出身,但是以他浅薄的历史知识也能知道如今已经是康熙元年,那个号称满清千古一帝的爱新觉罗·玄烨已经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这样一个手段高超的人物,即使现在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渐渐的露出了锋芒,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号称满清第一贤后的太皇太后大玉儿。 面对这样的对手,贾政经这样的废柴小公务员如何能是对手,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躺平,反正按照历史郑经在施琅攻台之前就挂了,也用不着自己顶个猪尾巴去给那野蛮人磕头,祈求苟活。 至于儿孙,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可是这就是上天把自己送到这个时代的用意吗?就算他贾政经不懂历史,可是也知道,一百六十年后英吉利的坚船利炮就要敲开华夏的大门,从此华夏百姓就是任人欺辱的猪猡。 我华夏百姓,血脉高贵,怎么能够被人当做猪猡,绝不! 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之后,贾政经把自己完全代入到了郑经的思想里,从此以后自己就是郑经,延平郡王的长子,下一代的延平郡王继承人。 郑经闭着眼睛,听着屋内郎中们的议论,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为何会晕倒,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给自己搭脉,只要一搭脉就能知道自己已经醒来,自己再闭着眼睛已经毫无意义。 “我在哪里?我是怎么了?”躺在榻上的郑经突然发出了声音。 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一般击打着室内众人之心,尤其是董王妃更是喜极而泣,儿子醒来就是天大的好事。 董王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哭泣道:“经儿!你想吓死为娘吗?” 郑经赶紧慌忙起来给母亲磕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受累了!” “快起来,让郎中给你瞧一瞧!” “不用了,娘!孩儿就是羞怒攻心,一时迷了心窍。”说着对室内的郎中与下人说道:“每人领一两银子,都退下吧!” 众人都识趣的退了回去,把空间留给了母子三人,郑经抬头看着唐氏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对于郑经突然之间这样轻薄的举动,唐氏恼羞成怒,抬手就打了郑经一巴掌——“啪!” 声音响亮,打得郑经和董王妃都是一阵错愕,郑经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明末这个礼教甚严的时代,不是二十一世纪,自己这么做不是表达对唐氏的歉意,而是对她的羞辱。 王妃对于这个突发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夫妻二人。 郑经苦笑一声,心中懊恼,自己看来还是两个时代的情绪把握没有做好,第一时间竟然用上了后世的做法。 “对不起!是经唐突了,娘子打得对!”郑经整整衣冠对着唐氏深深一揖。 唐氏错愕了一下,不明白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的延平郡王世子竟然会给她道歉,刚刚下意识的动手打人已经是女人羞恼之后的下意识反应,打过之后可就后悔了,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休的准备。 没想到郑经竟然郑重的给他道歉,唐氏有些不知所措,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郑经将母亲扶在榻上坐下,又拉起唐氏的手郑重地对她说道:“今天当着母亲的面,郑经向你保证,以后再有这种荒唐之事,叫我不得好死,你若原谅郑经,我们夫妻就给母亲行个礼,将母亲送回后宅,不要让母亲为我们夫妻之事为难。 你要是不原谅郑经,那也是郑经咎由自取,从此你我一别两宽,此生郑经不会再娶正妻,这正妻之位也会一直为你而留。” “妾身不是那善妒之人,你若纳妾妾身不会阻拦,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找叔叔的乳母,这是何等荒唐之事,你这么做会让我郑氏在祖宗面前蒙羞!” “娘子教训的对,是郑经荒唐,不过郑经还是斗胆请娘子放过那个女人,她毕竟是我那孩儿的母亲,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他们母子一笔钱,将他们母子妥善安置,从此不再见她。” “妾身已经是郑家的媳妇,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还能如何,指望着今后夫君能够善待妾身,让妾身能够在郑家平安了此残生就好。 倒是你我龌龊,让母亲跟着受累,是妾身的不孝,还请母亲原谅!” 董王妃看到小两口有了和好的迹象,巴不得家庭和睦呢,赶紧笑着说道:“傻孩子,我这个当母亲的最看不得的就是你们夫妻不睦,你们能够夫妻和睦,我这个老婆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母亲说的哪里话,是孩儿不好,累母亲牵挂,更是做下荒唐之事,让父王难堪,实乃大不孝,孩儿经此一事忽然顿悟,才明白之前的荒唐无知,对父母不孝,对妻子不忠,只求父王母亲能够再给孩儿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郑经赶紧接话表达。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愿你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今后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父王一生堂堂正正,不要让郑氏祖宗蒙羞。” 郑经知道自己与四弟乳母私通这件事,就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及时止损,给那个女人一笔钱,与那个女人一刀两断,可能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有些残忍,自己的这种行为放到后世也是十足的渣男行为。 然而在这个伦常大于天的时代,这么做是代价最小的办法,至于孩子暂时就放在女人的身边养着,若是再把孩子从陈昭娘的手中夺走,那就等于是要这个女人的命。 郑经自问自己还做不到这么无耻,既然渣男的人设已经改变不了,那就让这渣男的伤害降到最低吧,另一个时空郑经为了陈昭娘让唐氏守了一辈子活寡,对唐氏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第三章 夫妻 夫妻二人将母亲送回后宅的佛堂,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原本的郑经在与唐氏成亲之后,就没有跟唐氏圆房,郑经纨绔公子的性子不喜唐氏大家闺秀的死板,二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更何况成亲的时候正是郑经与陈昭娘打得火热的时候,有陈昭娘背后的挑唆,对唐氏的冷落便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若不是有贾政经这个后世的灵魂出现,唐氏这个苦命的女人尽管努力挣扎,还是逃不过一生悲苦的命运。 跟着唐氏进了唐氏的闺房,郑经有些尴尬,好像从入洞房那天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个院子,洞房之夜自己更是喝的烂醉如泥,第二天醒酒之后更是直接跑去找陈昭娘去了。 郑经摸着自己的鼻子,在唐氏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只见这房间里布置非常素雅,靠着正墙放着一张床榻,床榻用黄花梨木打制,雕工精致,古色古香,天蓝色的帷幕用金钩勾起挂在两边的立柱上。 床榻上是两床鸳鸯戏水的锦被,一床红色、一床绿色,叠放的整整齐齐,不用想这红色的被子是自己的,绿色的是唐氏的,寓意男贵女富,是富贵的象征。 靠西的山墙摆放着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可见唐氏是个喜爱读书之人。书架前是一张圆桌,圆桌四周摆放着几只圆凳。 圆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茶壶茶碗,还有几本夹着书签的书籍,给郑经的第一感觉这不像是女子的闺房,更像是男人的书房。 唐氏没想到郑经会跟着她回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郑经知道这个时候只能是自己打破尴尬,吩咐唐氏的贴身侍女锦瑟:“锦瑟!去给你家小姐和姑爷弄点酒菜送进来!” “是!” 锦瑟是唐家陪嫁的丫鬟,长着一张包子脸,圆圆的脸上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甚是可爱,她见姑爷终于肯进小姐的闺房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锦瑟离开去厨房置办酒菜不表,闺房内就剩下夫妻二人,这让唐氏更加的不自在,低着头局促地双手搅着衣襟,不知如何是好。 郑经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唐氏尝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便放弃了抵抗,只是流着泪说道:“你何苦要轻薄于我?” “你是我的娘子,何来轻薄一说,此前是为夫的不对,往后余生还请娘子多多包涵!” 唐氏是个聪慧的女人,哪里听不出这是男人对她的誓言,这是男人要告诉她往后余生都要相互扶持。 “妾身是你的妻子,此生都不能改变,只有你能负我,我又如何能负你!” 唐氏认命的表达,让郑经很心痛。两世为人,郑经也不是个会与女人交往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被女人抛弃,这一世算是投胎投的好,自然不用为女人的事烦心,可是依然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的女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造成她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必须要打开她的心结她才能真正活过来。 郑经搂着女人的手紧了紧,沉声说道:“娘子!每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附庸,你是唐婉儿,其次才是郑经的妻子。郑经不才,也不愿做禁锢你的枷锁,你该有你自己的爱好与追求。 郑经做为你的丈夫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如今我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完整个人生。” 女人的眼睛里出现了神采,她一直对这个男人充满恶意的猜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跟她如此亲密的说这样的一番话。 男人的话语里充满了自责与对自己的期待,她不能判断这是男人的花言巧语,还是真心对待。心伤了再想恢复需要加倍的努力,唐氏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信自己的男人真的改邪归正。 这时门外锦瑟提着酒菜走了进来,笑着对二人说道:“姑爷,小姐!厨房听说姑爷小姐要一起吃酒,很是高兴,掌厨的李师傅更是亲自下厨给姑爷和小姐做了饭菜,还让奴婢问问这饭菜是否合姑爷和小姐的口味。” “难为老李了,娘子快坐下吃吧,一会菜就凉了。”说完郑经便扶着唐氏坐下,他注意到唐氏是小脚,便想让她将缠足解开,又觉得现在说这些有些唐突,等到在熟悉一些的时候再说吧。 锦瑟将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放好吃碟,便拿起公筷给二人布菜。郑经拿起酒壶感觉了一下酒的温度,绍兴老酒温的正好。 给三个杯子里倒满酒后,指着唐氏旁边的凳子对锦瑟说道:“锦瑟你也坐下一块儿吃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承蒙你这些天一直在照顾着你家小姐,郑经不胜感激。” 锦瑟连连摆手道:“姑爷!奴婢只是个丫鬟怎敢与姑爷、小姐同桌而食,那不是乱了规矩吗?” “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与婉儿情同姐妹,坐下一起吃顿饭又有何妨!” 锦瑟看向自家小姐,唐氏点头道:“世子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也没有外人!” 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天就黑了下来,锦瑟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便张罗着给二人铺床,这让唐氏脸上红的似乎能够滴下水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唐氏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也不知道郑经这小子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为何当时就愣是看不上呢? 现在的郑经已经不是当初的郑经,陈昭娘也是原来的郑经所造的孽,和自己没有关系,明天与唐氏一起将那个女人打发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最尴尬的时候来了,二人在圆桌旁枯坐了一会儿,锦瑟便催促二人时辰不早了赶紧就寝,郑经笑道:“锦瑟说的不错,是时辰不早了,娘子我们就寝吧!” 第四章 夜 唐氏磨磨蹭蹭的先上了床榻,在锦瑟的服侍下将外面的衣物脱下,只留下里面的中衣,便和衣而卧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伺候完唐氏躺下后,锦瑟便要帮助郑经宽衣解带,郑经有后世思维,觉得这样的事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合适,便打发锦瑟去外间休息,可是后世的贾政经从来没有接触过古代装束,这个时代的郑经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解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脱掉衣服的办法。 本来闭着眼睛害羞的唐氏听得男人站在榻前嘀咕:“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赶明儿老子就弄个t恤衫穿。” 唐氏不知道t恤衫是什么东西,睁眼一看郑经正在跟自己的衣带较劲,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唐氏今天一天唯一的一次笑声。 这让郑经有种‘红颜一笑百媚生’的感觉,他知道唐氏是在笑他连衣服都脱不下来,羞恼道:“看你夫君出丑也不说伸手帮帮忙!” 唐氏哪里亲手给男人解过衣带,成亲这么长时间,除了新婚之夜,郑经烂醉如泥在这张床上睡过一次,这个房间就再也没有进过男人。 郑经的一句话让唐氏满面羞红,说破天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为男人宽衣解带。 可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做妻子的服侍丈夫又是应尽的义务,尽管羞涩难耐,还是红着脸坐起身身子帮着郑经将外衣解下,留下中衣之后便停下了手,再让她帮着郑经脱下中衣,那是说什么都不肯了。 郑经知道这个时候再提这种过分的要求那就是不拿女人当人看了,好在中衣只有几根带子,很容易解开,三两下脱掉中衣便钻进了被子里。 扭头看着里面红着脸闭着眼睛装睡的唐氏,郑经坏笑了一下,把手伸进了女人的被窝,女人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快把烛火熄灭了!” 郑经觉得很有意思,两世为人,在后世可没有如此羞涩的女子,就郑经这种身份,那些女孩子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往身上贴呢。 下榻放下帷幔,又熄灭了烛火,才再次钻进被窝伸手去搂另一个被窝里的女子,女子没有反抗,浑身却颤抖的厉害。 郑经的心里莫名的一疼,他知道这个女子本能的还在排斥他,一个少女对爱情所有的美好,都在成亲后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被郑经亲手打得破碎。 这种伤害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抹平,忽然间郑经觉得自己真的非常的禽兽,刚刚从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山盟海誓,这会儿就又想着占有另一个女人。 虽然那个女人跟穿越过来的贾政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其他人却并不会这么认为,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会注定的伤害一个女人。 尤其是在这个注重伦理的时代,郑经想要走的更远,就必须做出取舍,与明媒正娶的唐氏相比,自己的前身所欠下的风流债,就让前身去承担吧。 想着这些事情,郑经平静了下来,怀里的女人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更加的不敢动弹,郑经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青丝,柔声说道:“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咱们还要去把陈昭娘安置下来,毕竟跟了我一场不能让他们母子以后没有依靠。” 女人轻轻地点头,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不知道男人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温柔的让她感觉不像是真的。 情绪放空之后,郑经很快便进入梦乡,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不明白男人为何会突然之间就不愿意碰自己了,是他还放不下外面那个女人吗? 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却发现男人即使是睡着了,搂住她的胳膊却依然有力,也许是她挣脱不开,也许是她贪恋着怀中的温暖,也许是不想这虚幻的梦境醒来,女人就这么蜷缩在男人的怀里静静的等待男人醒来。 听着男人有韵律的呼吸,渐渐的自己的眼皮也沉重起来。 天亮了! 大概是每天都是在固定时间醒来的郑经,已经有了自然反应的生物钟,在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郑经便睁开了眼睛,睁眼看到怀里还在沉睡的女人,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 轻轻将自己胳膊抽出,发现有些酸麻,使劲儿活动了几下,让这种酸麻的感觉过去,撩起帷幔在衣架上取下衣服,自己慢慢穿戴起来。 晚上在唐婉儿给他脱衣服的时候,郑经已经掌握了这种古代装束的穿戴方法,虽然穿戴起来有些繁琐,而且穿这么多不知道热吗?郑经在心里暗自吐槽。 郑经穿衣服的动作惊动了外间的锦瑟,里外间只隔着一个纱帘,这是为了方便丫鬟能够随时服侍主人。 锦瑟将头探进了里屋,郑经给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锦瑟不解,郑经穿好衣服走出外间低声对锦瑟说道:“你家小姐昨晚应该睡着的有些晚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一会儿我会吩咐厨房把饭菜给你们主仆送过来。” 锦瑟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如同小鸡啄米般的使劲点头,郑经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根据身体的惯性思维来到校场,练了一趟拳脚。 郑经这边刚离开,唐婉儿便睁开了眼睛,其实从郑经抽出胳膊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不敢面对而已。 “锦瑟!” “小姐你醒了,姑爷刚才吩咐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已经醒了就不睡了,帮我梳头吧!” “是!” 唐婉儿就穿着中衣坐在圆桌旁,让锦瑟帮她梳头,锦瑟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小姐!奴婢发现姑爷真的好体贴啊!小姐以后有福气了。” “你个小丫头,浑说什么,好好梳你的头。” “奴婢说的又没错,姑爷真的是心疼小姐的!” 锦瑟几下工夫便将唐婉儿的头发梳好,放下梳子说道:“小姐!奴婢先把床榻收拾一下,姑爷临走时交待,一会儿厨房把饭送到院子里。” “你收拾吧!我看会儿书!” 锦瑟忽然大叫一声:“啊呀!怎么没有?” 第五章 了断 唐婉儿正在看书,听到锦瑟惊叫,不悦地说道:“你一惊一乍作甚?” 锦瑟拿着床榻上铺着的白绫递给唐婉儿,焦急地说道:“小姐!这上面没有血迹,可怎么办啊?” 唐婉儿顿时明白锦瑟指的是什么了,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伸手轻轻掐了一下锦瑟的胳膊,娇嗔道:“死丫头,不学好!” “哎呀!小姐,你怎么不着急啊,这可是要拿给老夫人过目的,老夫人要是没有看到这白绫上没有血迹,可是会让唐家蒙羞的。” “行了!你就别着急了,昨天晚上世子根本就没有碰我!” “这怎么可能,奴婢看世子那么心疼小姐,怎么可能没有碰你呢?” 唐婉儿神色一暗,摇摇头将脑海里的一些胡思乱想甩掉,叹了口气说道:“好歹也是我的命,就是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奴婢不苦!” “谁苦了啊?某家专制吃苦。” 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郑经一挑帘子拎着食盒走了进来,锦瑟赶紧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姑爷!” “起来吧!刚从厨房带了点吃食,一起吃早饭吧!” “是!” 锦瑟接过食盒,将里面的早餐一一摆上桌子,福建人的早餐吃的很有搭配,一笼刚刚出锅的烧麦,配上面线糊和肉燕,再搭配上一些下饭的咸菜,一顿非常舒服的早餐便解决了。 这些食物丰俭由人,全在于里面所加入的食材是什么,这样的早餐搭配是泉州、漳州一代非常流行的吃食。 食不言寝不语,大户人家的规矩是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早餐简单吃的很快,吃完早餐,锦瑟给夫妻二人沏了一壶茶,便收拾餐具给厨房送过去。 “换衣服吧,婉儿!给母亲请安之后,就去跟陈昭娘道个别。” “怎么还要妾身去?” “我想让你看到我的决心,古人云: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郑经不敢比肩圣人,也想让家人以郑经为荣,而不是以郑经为耻,郑经就是想请你做个见证,彻底与以前荒唐的郑经作个道别。” 唐婉儿眼睛中有了水雾,她知道这是男人在向她保证,难道他真的浪子回头了吗? “你真的改了吗?” “我不想重蹈陆务观的之错,空留终身的遗憾,婉儿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唐婉儿在熟读诗书,当然知道郑经所说的陆务观之错是什么典故,典故里的女子与自己同名,也叫唐婉,二人青梅竹马、举案齐眉,可是命运却让二人不得不分离,只因唐婉一直不能给陆游生下一男半女。 在强势的母亲的威逼下,休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时隔多年陆游在沈园再次见到了唐婉,已经物是人非,他已经再次成亲,唐婉也再次的嫁做人妇。 满怀悲痛的陆游在沈园墙上留下了著名的《钗头凤》一阕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想着想着唐婉儿不由有些痴了,不知是感慨唐婉的悲情,还是感慨自己的不幸,两行清泪顺着腮边留了下来。 锦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流泪的唐婉儿心中有些狐疑,可是主人之间的事她又不敢问,只能默默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我跟你去,成全你,也成全我!” “好!” 二人给董夫人请安之后,便吩咐下人套上车马,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院子的大门紧闭,大门上的朱漆已经大半脱落,给人一种破败萧索的感觉。 郑经上前轻叩了几下门环,里面出来一个扎着两角的小丫鬟,看到是郑经后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世子您快请进,夫人刚给小公子喂完奶。” “麻烦你前面带路!” “是!” 郑经将唐婉儿搀扶下马车,扶着她走进大门,小院只有一进院子,门外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里面的主人。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唐婉儿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情敌,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个七八分的姿色,梳着明末妇人常见的坠马髻,可能是刚生完孩子不久,身材很是丰腴。 对面的妇人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情况,眼眸中蓄起了泪光,抱着孩子盈盈下拜:“奴婢见过世子,见过少夫人!” “免了!”郑经虚扶了一下,对小丫鬟吩咐道:“快把你家夫人扶起来!” “世子进屋中说话吧!” “昭娘!今天某来是向你说声对不起的,某也知道这件事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世人的流言蜚语能够杀人诛心,某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放手吧!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郑经能够做的到的,某绝不含糊。” 陈昭娘惨然一笑道:“奴家还有什么可要求的,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邀天之幸,也都怪奴家,本就是个丧夫的寡妇,偏偏还要有非分之想,害人害己,奴家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昭娘!某也不是绝情之人,孩子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也行,等到他长大之后再回延平王府,你永远是孩子的母亲,孩子也会孝敬你,让你老有所依。” “奴婢真的能够将孩子带在身边吗?” “真的!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某会吩咐人按月给你送来粮米布匹,让你们母子衣食无忧。” “谢世子,有儿子能够在奴婢身边,奴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奴婢从此不会再踏出这个小院半步。世子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孩子都出生几个月了,还没有名字呢!” 郑经想了想觉得还是按照原来名字起吧,不让这个孩子参与到政治当中兴许还能平安活到老,而不是二十多岁就被权臣逼死。 “就叫他克臧吧!臧者善也、厚也!希望孩子长大之后能够做个良善之人。” “奴婢谢世子为孩儿赐名,从此奴婢就与臧儿相依为命将他抚养成人!” 第六章 表态 郑经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掩盖‘渣男’这两个字,只能沉默以对,以后尽量安排人在暗中保护,不让这母子二人受人欺辱。 在离开的时候,唐婉儿悄悄对郑经说道:“你在外面等妾身一会儿,妾身与这个姐姐说几句话。” “好!我就在马车旁等着你!” 郑经出来之后,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唐婉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郑经赶紧走上台阶将她搀扶下来,搀扶着上了马车。 “婉儿刚才跟陈昭娘说了什么?” “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我就是好奇没有逼你的意思。” “那我就不说了!” “好!我先把你送回家,回头我还有一些军政的事情要处置。”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唐婉儿给郑经的感觉总是有些疏离,可能这只是他的错觉,不过他倒是对此并不在意,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还不能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有点儿傲娇的情绪。 郑经相信只要自己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和理解,唐婉儿一定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这也算是为这具肉身赎罪吧。 将唐婉儿送回府中,郑经来到镇守府大堂,别看郑经是世子,可是思明州的兵权却不在他的手里,而是在大将洪旭的手中,他今天主要就是为了见洪旭跟他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父亲与自己的对峙。 很明显思明州的洪旭与周全斌以及金门岛的郑泰都想将宝压在自己身上,这才是他们选择对抗父亲命令的根本原因。 父亲病重的消息在整个郑军内部早已不是秘密,这个年头一场大病就要了人命的事太多了,更何况他这个穿越者,更是知道这一年发生的一些大事。 永历帝被吴三桂勒死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过来,只要父亲知道永历帝已死的消息,肯定会万念俱灰,大明宗室已经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宗室可以扶立了。 郑经来到镇守府大堂的时候,以洪旭为首的几位将军正在商议军情,见到郑经过来都有些诧异,这位纨绔子可是很少关心兵事,怎么今天竟然跑到镇守府了。 不过君臣有别,上下尊卑不能乱了,郑经是世子,郑氏的少主,算得上是郑氏的储君,几位将军纷纷起身抱拳行礼:“末将洪旭、周全斌、黄廷见过世子!” “都别客气了,侄儿也是在府中闲来无事,便想着几位叔伯对郑经的保全之恩,大恩不言谢,此恩郑经永远铭记于心。” “世子快请坐,这些事是我等臣子应该做的,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延平王也是一时气愤,等到气消了自然就会原谅世子。 不过末将倒是要劝谏一番世子,不可再冷落世子妃,你当那唐显悦是好惹的吗?”洪旭苦口婆心地劝谏道。 这些话要是听在没有穿越的郑经耳朵里肯定会觉得非常的刺耳,陈昭娘都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为郑氏香火立下大功,怎么还要不依不饶呢! 不过现在的郑经是穿越者,自然知道文人的厉害,他们既能将你捧成千里挑一的俊杰,也能将你打落神坛,从此遗臭万年。 对于郑经这样的世家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名声不再,指望百姓能够投靠你吗? “洪伯伯说的是,侄儿少不更事,已经知道错了,可是大错已经酿就,只能尽量弥补,侄儿已经向婉儿保证今后不再与陈昭娘见面。 那女子也是个苦命之人,侄儿不忍心下手,便与婉儿商议将她安置在一处地方,每月供给钱粮,足够她们母子生活。 婉儿通情达理,已经表示不再追究此事,改天侄儿就带着婉儿回门拜访唐家爷爷。” 洪旭几人没想到今天郑经的态度这么好,竟然能够主动认错,前几天延平王的王命传过来的时候,这小子可是嘴硬的很,就算是延平王杀了他都不认错。 “世子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有人在给你出主意了?”洪旭狐疑地问。 “洪伯伯!这几天侄儿一直就在想这事,我大明如今风雨飘摇,陛下入缅到现在都是生死不知,只剩下父王在东南苦苦支撑,若是我们内部再起争斗,大明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侄儿不才,也不敢以私情而费公义,只愿侄儿现在的作为能够为大明,为我郑氏挽回一丝的颓势,眼下我郑氏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为下一次西征反攻大陆做好准备。” “世子终于能挑大梁了,也不枉我等以命相拼保全世子,这番话若是延平王听到,身上的病一下子就能减轻大半。”周全斌是员猛将,说话声若洪钟。 几人被周全斌的话逗笑了,黄廷指着周全斌笑道:“邦宪此言有理,那就麻烦邦宪将今天世子所言写成书信给延平王送去。” “华明!你是欺我不识字吗?我老周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哪里能写的了信,还是洪将军写的好!” “你们还别说,邦宪的建议很对,这话应该让王爷知道,让王爷也高兴高兴,咱们的世子长大了,延平王府后继有人。”洪旭也是笑着说道。 郑经苦笑道:“几位叔伯就不要笑话侄儿了,侄儿几斤几两还是清楚了,上马不能杀敌,下马不能安民,不过是托生到了郑家,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不过就算是这副皮囊不才,那也是汉家铮铮铁骨,只要活着一日,就与建奴势不两立。” “世子此言不差,就算是不敌建奴,也要让建奴知道,我汉家的风骨还在,不是所有汉家男儿都愿意剃发易服,甘做胡虏的奴才。”洪旭也是豪迈而言。 “俺老周大字不识几个,可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伤。” 周全斌也是出言表态与满清势不两立,只有黄廷笑了笑没有说话。黄廷给郑经的印象不是很好,感觉这人城府很深。 郑经知道自己现在不过就是顶着个世子的名头,并不能干预军队的指挥,与几位大将闲聊了几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便告辞离开。 第七章 乡愁 离开镇守府,郑经信步来到水军营寨跟前,他想看看这个时代的海军舰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郑军的步兵一直很拉跨,不过海军倒是一直都在水准以上,不然荷兰人也不会吃个哑巴亏乖乖的将台湾让了出来。 郑军的军舰主要是两种式样,一种是大明常见的福船,另一种是模仿西夷的夹板船,也就是所谓的盖伦船(galleon)。 来到军港郑经就看到港口里停着密密麻麻的帆船,大多数都是硬帆的福船,小的一二百料,大的上千料都有。 还有两艘明显与大明福船不一样的帆船,除了船帆不一样之外,就是船型也与大明的福船相差很大。这两艘船的样子很扎眼,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凭着延平王世子的腰牌,郑经很轻松的进来水寨,一个水军军官跑了过来给郑经行礼道:“末将林陛不知世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恕罪。” “哪里有那么多的罪,本世子不过是静极思动,那艘船本世子能上去吗?”郑经用手指着那艘西洋船问道。 “当然可以,末将陪世子上去!” 二人搭乘小船踩着绳梯登上这艘西洋船,郑经东瞅瞅、西看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便不耻下问:“林陛!你给本世子介绍一下这艘船。” “是!不知世子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你就给本世子仔细介绍一下这艘船吧!” “世子!这是一艘仿制西夷的夹板船,按照西夷的标准排水量是五百吨,上面装载了三十二门火炮,其中左右舷各有是十四门,船首与船尾各有两门。 两侧的火炮按照西夷的标准是十八磅,船首与船尾炮是二十四磅,若是按照大明的重量十五斤和二十斤(一斤十六两)。” “这船与西夷的炮舰比起来如何?” 林陛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你就实话实说,本世子又不是听不得逆耳忠言。” “世子!说实话大有不如,咱们这么大船只装了三十二门炮,西夷这么大的船能装四十多门,而且西夷的船也比咱们的船跑的快,我们在近海与西夷交战,全凭着人多势众,依靠着火攻才能战胜只有几艘船的西夷,若是西夷与我们的船数量差不多,我们绝对打不过西夷。” 尽管郑经心里极不舒服,却知道林陛所说的是事实,技不如人奋起直追就是了,没必要妄自尊大。 “那你说说,我们与西夷的差距在哪里?” “首先是我们训练不如西夷,这操船是需要天天训练的,而我郑家为了节约粮草,几天才能操练一回。西夷万里蹈海而来,一路上海上波涛汹涌,经历了千辛万苦,操船之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其次是我们的炮击之术不如西夷,同样的火炮我们没有西夷打得准,射击训练极其消耗火药,这些东西可都是银子,咱们士兵平时难得能打上几炮。 其次是我们的船不如西夷,我们仿造的夹板船还是只知其形,不知其内里奥秘,总之造出的夹板船就是没有西夷的结实,航速也没有西夷的快。” “本世子明白了,看来我们真的落后了,不过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若是你有闲暇可否将你的所思所想写成文字交给本世子。 包括你有没有什么能够打败西夷的想法也要写下来,本世子可以进行综合的考量,我郑家现在已经失去了大陆所有的陆地,舰船就是我郑氏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一点上我们必须要慎之又慎。” “是!”林陛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从来都不怎么关心军队的世子爷怎么突然关心起军队了,不过既然自己端着郑家的饭碗,世子也是老板,既然老板吩咐了,那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我郑家这种西夷的夹板船一共有多少?” “世子!这种船造价高昂,延平王前后一共打造了十艘,不过现在还能用的应该不超过六艘了。” “这么少?” 郑经有些吃惊,都说东南郑氏富可敌国,每年光是收过往的商船保护费就有上千万两银子,这么多年下来,怎么才造了这么几艘西洋船。 “这······”林陛不知如何回答了。 郑经拍了拍林陛的肩膀说道:“你不错,本世子看好你,若是本世子给你一支不次于西夷的水师,如何训练本世子不管,你能不能给本世子训练出一支能够击败西夷的水师。” 林陛心中一动,马上挺身站好,大声说道:“只要让末将全力训练,末将一定能训练出一支不输于西夷的水师!” “本世子要的是打败西夷的水师!” “回世子,在没有打败西夷之前,末将不会承诺能够打败西夷,不过打败西夷是末将的目标!” “好!你等着,一年之内,本世子会将所有夹板船全部调拨给你,你给本世子全力训练,本世子要看看你的实力。” 离开水师时大营天色已晚,郑经站在海边听着阵阵的涛声,遥望着大海对面,远处朦胧中的一个黑影,就是后世有名的旅游胜地——鼓浪屿。 再向西望去,那里就是大陆,此时的大陆除了十三家还在苦苦支撑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全部剃发易服,彻底的被野蛮人征服,成了野蛮人的殖民地。 郑经望着远处的大陆,暗暗发誓:既然上天把自己弄到这里,那就是要让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总有一天我郑经一定要重新登上大陆,复我汉家衣冠。 就算是不成功,也要让世人知道,汉人的脊梁还能挺直,就算是倒下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刻,郑经忽然想到了余光中老先生的那首著名的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第八章 回娘家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给母亲请过安后,便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唐婉儿的院子里,主仆二人正坐在油灯下绣花说话打发时间,根本没有想到郑经会进来,锦瑟圆圆的包子脸先是一惊,然后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姑爷回来了,您快坐下!” 郑经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坐在唐婉儿的对面问道:“婉儿,用过晚饭没有?” “已经用过了,世子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我站在海边看了半天的大海对面,那里是大陆,是我汉人的故土,如今已经遍地腥膻,也不知何时才能涤荡干净!” 唐婉儿有些狐疑,郑经什么时候开始忧国忧民了,这还是那个与兄弟乳母乱/伦的纨绔子吗? “世子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延平王不是一直在努力西征吗?相信延平王从东番岛回来就能再次西征了。” 郑经心中苦涩,他最清楚自己的父亲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时刻,虽然他清楚郑成功是得了什么病,也知道用什么药能够有效治疗,但是却没有地方可以去寻找,这种产自拉美的树皮是西班牙人的秘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自己无比尊敬的人死去,如果有办法挽救郑成功的生命,郑经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为这个英雄一生都在践行忠义二字。 “锦瑟!我还没有吃饭,你去厨房帮我弄点儿吃的!” 锦瑟张大了嘴,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世子殿下竟然在外面没有吃饭,慌忙答应一声就赶紧向厨房赶过去。 锦瑟这边出了屋子,郑经抬头对唐婉儿说道:“婉儿!明天陪我回一趟娘家吧,经此一事,我也该去给爷爷和岳父道个歉。” 唐婉儿抬头看着郑经,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异样来,却发现郑经的眼睛里全是真诚,她的心一阵收紧,难道他真的痛改前非了吗? “好!我陪你回去,我会跟爷爷和父亲讲你已经改过了,相信爷爷和父亲看到你的改变也会欣慰的。” “郑经年少荒唐,做下荒唐之事,该好好地给二老赔个不是,祈求爷爷和岳父能够原谅!” “除了这事之外,世子还有其他的事吗?” “婉儿不要多想,我是真心想去赔礼道歉,并无其他心思,还有你我是夫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以后与我不要那么生分,叫我郑经就行,若是这么称呼觉得叫不出口,我还有一个乳名叫‘锦舍’,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唐婉儿没想到郑经会拿自己的乳名跟她分享,要知道这乳名那可是只有最亲近的长辈才能称呼,其他人这么称呼那是在骂人。 “世子说笑了,妾身哪能那么没有规矩,胡乱对世子称呼!” “名字而已,就是被人称呼的,我还真不怎么在乎,以后你就明白了。” “姑爷!饭菜给您打回来了!”锦瑟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郑经对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片刻之间便将饭菜吃完,擦擦嘴用茶水漱口之后,在锦瑟的伺候下打水洗漱。 收拾停当之后,又到了睡觉的时候,躺在床榻上,郑经握住唐婉儿的手,感觉着她的排斥,低声说道:“婉儿放心,在你没有接受我之前,我不会碰你的,郑经会用实际的行动让你明白,你没有嫁错人!” 黑暗中,唐婉儿脸上火辣辣的,她能感受到郑经温热的呼吸,刺激的她脸上有些发痒,只好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 郑经拿起唐婉儿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声道:“睡吧!明天陪我回娘家!” 唐婉儿感觉到郑经松开了她的手,心里忽然莫名的有一些失落,他为何没有如昨夜那样把自己搂在怀里呢? 他难道真的对自己一点爱慕之心都没有吗?这两天对自己温柔只是想化解延平王给予他的压力吗? 难道自己的容貌竟然连那个生过孩子的寡妇都比不过吗? 连续的疑问让唐婉儿变得有些不自信,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少女的患得患失让她难以入睡,听着身边的男人的呼吸渐渐的变得平稳,忍不住支起胳膊在黑暗中凝视这张她原本厌恶的脸。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唐婉儿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了,这个男人似乎从昏迷中醒来就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郑经便陪着唐婉儿回了娘家,思明州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而且富人又住的集中。唐府离着郑府不超过二里路,马车还没有跑起来便到了地方。 郑家小厮在清早就提前来通知唐家,世子今天要带着世子妃回来省亲,不管唐家对郑经有多不满,在姻亲关系存续的时刻,唐家都要大开中门恭迎娇客! 郑经与唐婉儿来到唐家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了唐家一家大开中门迎接在门外。郑经是来弥合关系的,不敢托大,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小婿郑经拜见祖父、拜见岳父大人!” “世子爷快请起,老朽哪敢受世子之礼,折煞老朽了!”唐显悦嘴上说着不敢,可是身体却实实在在地受了郑经这一礼。 “祖父言重了,小婿是婉儿的夫君,婉儿的祖父就是小婿的祖父,别说行礼,就是磕头也是应该的。” “世子快请进吧!” “谢祖父!” 说完郑经回身撩起车帘将唐婉儿与锦瑟扶下来,与锦瑟一左一右搀扶着唐婉儿进了唐府。 唐婉儿自去后宅与母亲等长辈妇人叙话,郑经跟随着唐显悦与岳父唐兴文一起来到书房,落座之后唐显悦冷笑道:“世子这是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吗?” “祖父误会了,小婿今天来是诚心赔礼道歉的,小婿年少荒唐做下丑事,祖父愿打愿罚小婿都毫无怨言。” “说的好听,你郑家也算是簪缨之家,怎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也是苦了我家那可怜的婉儿。” “祖父教训的是,有些错犯了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不过小婿今天当着祖父与岳父的面发誓,今后绝不会再做伤害婉儿之事,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第九章 明亡之论 唐兴文急了,这可是他的女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守寡。赶忙阻止道:“老夫信你了,发什么毒誓,多不吉利!” 唐显悦却是人老成精,哪里会轻易的相信郑经的话,继续追问道:“你把那个女人如何安置了?” “那个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丈夫也在与满清的作战中阵亡,小婿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她,就与婉儿商议,将她安置在一处小院中,以后每月小婿会吩咐人给她送去钱粮,保证她们母子衣食无忧,也算是多少弥补一些小婿对她的伤害。” “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让她浸猪笼,这样的日子也太便宜她了!”岳父唐兴文对如此安置陈昭娘非常不满。 郑经理解唐家人的心情,换了是自己家的闺女摊上这么个夫君,也一样会火冒三丈,何况人家也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不过嘴上发些牢骚。 “岳父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一切罪责都由小婿承担了,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她吧!” 唐兴文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唐显悦倒是对郑经的处置比较满意,若是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声名,对自己的女人冷血对待,他倒是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个人的人品了。 起码来说自己这个孙女婿人品还没有坏到家,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还不是无可救药。 “罢了!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也做出了补救,老夫也就不说什么了,回头老夫给延平王写封信把这事解释一下,你们小两口已经要相敬如宾,好好的将延平王府撑起来。” “多谢祖父宽宏大量,小婿怎敢不遵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看郑经今后的表现。” “世子!老夫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今大明风雨飘摇,世子身负重任,不该在儿女私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祖父教训的是,小婿明白,如今大明名存实亡,西南已经彻底被吴三桂平定,皇帝陛下逃入缅甸生死不知,如今只剩下我郑氏在东南苦苦支撑,已经是独木难支了!” 唐显悦叹了口气,满脸悲伤,声音低沉说道:“难道天要亡我大明吗?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大明万万人口,万里江山,怎么就让关外区区几十万人口的蛮夷给窃取了江山。” 郑经虽然不是什么历史专业出身,不过后世的资讯爆炸的时代,论坛上眀粉与清粉天天争吵,他在论坛上当吃瓜群众,也着实的了解了一些大明灭亡的原因。 论坛有几种关于明朝的原因,主要就是天灾、人祸、财政、外敌、宦官以及东林党,甚至包括崇祯瞎指挥。 不管哪一种原因都是明朝灭亡的原因,但都不是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这几天郑经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明朝到底是什么原因灭亡的。 郑经倒是有了一点儿自己的想法,不过他现在不过是个不管事的世子,什么想法都无法实现,即使是有想法也要自己掌握权力之后才能实施。 “祖父认为我大明是因何而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大明之亡,老夫认为上到皇帝,下到宗室、大臣、士大夫、贩夫走卒都有责任,天下大乱没有哪个人是无辜的,满清现在与我大明交战的有几个真鞑子,大多数都是汉人。 与其说是满清在与我大明作战,不如说是我们自己在自相残杀,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大明的风骨去了哪里?”唐显悦一说到大明的亡国,心中就怒火万丈。 郑经苦笑一声道:“王公大臣,世受国恩的勋贵都投降了,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百姓不投降呢?老百姓所追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能够饱腹,可是就这样简单的要求,大明朝都不能做到,崇祯元年陕北大旱,百姓饿得吃观音土充饥,甚至易子相食。 朝廷却连救济之粮都不愿意拨付,直到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才拿出十万两银子赈灾,就这样十万两银子能有三成用到灾民身上,那都是官员良心发现。 祖父大人,大明已经烂到根子里了,不是一两个人努力就能起死回生的,不过小婿悲痛的是这天下,李自成、张献忠皆可得,唯独不能让建奴得了天下,不然我汉家百姓又得过两脚羊的日子。” 唐显悦没有想到郑经会说出天下李自成、张献忠皆可得的话,骨子里对流寇的厌恶让老头怒发冲冠,一拍桌子怒声道:“混账东西,闯献之流荼毒天下,有何资格坐这天下?” 郑经也不生气,等到唐显悦的平息了一下怒火才继续说道:“不说张献忠临终之前,嘱咐众义子归附大明,这才有了大明在西南苦苦支撑的二十年,李定国更是两厥名王,威震天下,若不是大明内部争权夺利,说不定大明现在早已还于旧都了,最差也能与满清隔江对峙。 可是祖父也看到了,李定国不但要在前方打仗,还要提防后方小人作祟,直到李定国病故,大明在西南的擎天大柱倒下,大明也就彻底的完了。 听说现在在西南还有一支与满清对抗的势力,那就是顺军的残部夔州十三家,祖父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李过、高一功等人受尽何腾蛟等人的刁难,却依然坚持抗清,其根本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汉人。 大明之败的最根本就是内斗,都到了生死关头了,还是不忘内斗,党同伐异,排斥异己。由人度己,我郑氏若是陷入内斗,灭亡也会在顷刻之间。” 唐显悦心中震惊,他没想到郑经能够对当前局势有着这么清醒的认识,这些想法若是没有人指点,那就说明世子绝对是延平王合格的继承人。 东番岛那边传来消息,延平王已经病入膏肓,郎中已经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能撑多少时日,看来自己必须要动身亲自去一趟承天府了。 “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我郑氏现在与满清相比,可有胜算?” “毫无胜算!” 第十章 世子野心 唐显悦没想到郑经说的如此直截了当,大明真的就这样亡国了吗? “世子!大明真的没救了吗?” “以目前这样的状况,应该是没救了!” “老夫不信,满洲八旗是厉害,可是八旗再厉害,他们能够骑马到海上吗?只要我大明水师保持优势,满清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祖父,您想到太简单了,如今满清已经基本占据了大明全部土地,大明最大的力量只剩下我郑氏的这点儿人马,眼下看是我郑氏水师占有优势。 可是祖父别忘了,满清占有人力优势,只要他们肯集中力量造船训练水师,我们与满清的力量之比早晚都会失衡。 据孙婿所知,满清已经与红毛夷勾结到一起,满清有人有钱,红毛夷有船有炮,只要他们联合到一起,我郑氏可有胜算?” 唐显悦还是有些不服气,他这样的大明忠臣,怎么甘心眼看着大明就这么亡了,继续争辩道:“就算满清获得舰船、火炮,这水师可不是陆地,就满清那些旱鸭子,他们懂得海战吗?” “建奴是没有水战人才,可是汉人有啊!几千万汉人里,难道还找不到一两个水师人才吗?更何况还有海霹雳施琅投降了满清,这个卑鄙小人全然不顾与我郑氏的情谊,竟然忘恩负义投靠了满清。 施琅久在我郑氏水师之中,深知我郑氏的深浅,就算他不敌我郑氏,可是也知道我郑氏的虚实,知道我郑氏的软肋在哪里,如果不出孙婿所料,用不了几年,满清为了不让我郑氏在大陆获得补充的人口,一定会进行迁界禁海。” 迁界禁海这个词唐显悦一点儿都不陌生,大明开国的时候,朱八八就实施过,当时沿海百姓经常苦于倭寇袭扰,于是明太祖朱元璋便下旨在沿海地区设置备倭卫所,同时严旨片板不得下海。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与倭寇勾结的内鬼失去了与倭寇勾结的机会,不过大明的禁海禁的不彻底,倭寇之患一直持续到嘉靖年间,大明出了个名将戚继光,才将倭寇暂时压制下去。 这也只是暂时压制下去,大明朝的海盗早已经形成了气候,从汪直到李旦再到十八芝互相争斗,最后郑芝龙一家胜出,海盗最后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官军,更在郑芝龙投降之后,他的儿子成了大明最后的柱石。 “世子是说满清会实施迁界禁海,如今百姓早已习惯在海上打鱼讨生活,强行禁海,满清不怕激起民愤吗?” 郑经冷笑一声:“满清怎么可能会怕,真正的硬骨头,早就被满清杀光了,现在能够活下来的,都是甘心愿意做奴才的,祖父若是不信大可观察几年,就知道孙婿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照你这么说,郑氏也干脆投降得了,反正也没有希望,投降做奴才还能争取一条活路!”唐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说道。 郑经不以为意,叹了口气说道:“当年诸葛孔明北伐,难道不知道不可能成功吗?他当然知道,可是他还是坚持六出祁山,最后活活累死,他为了什么? 孙婿认为孔明先生心中所想就是恢复汉室江山,这是整个刘备集团高层的共同理想,孙婿看来比输赢更重要的是信念,若是大家连恢复汉家江山的信念都没有,那才真的是投降算了。 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不过这样的机会非常渺茫,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只有我们这些站在最高层的人保持最清醒的头脑,才能在以后尽量不犯错误。 与满清相比,我们的本钱越来越小,一次都损失不起,满清可以失败无数次,而我们只要经历一次大的失败,就会满盘皆输。” 唐显悦当然知道郑经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他的怒火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不甘罢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老爷子长叹一声,感慨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若知今日之情形,老夫就应该弃笔从戎,也好过如今这般行尸走肉般活着。” “祖父不必妄自菲薄,读书有读书的用处,习武有习武的用处,各是各的用处,未来开发东番岛祖父这样的大才还是有大用的,我汉家天下能否翻盘,就要看我们能否将东番岛经营起来。” 唐显悦对郑经的话不置可否,岔开话题又闲聊了几句,郑经留在唐府吃了一顿便饭,便带着唐婉儿返回了郑府。 送走郑经之后,唐兴文随着父亲回到书房,关上房门之后,唐兴文迫不及待地问道:“父亲!依您看来世子是否值得扶保?” 唐显悦摇摇头道:“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当初与郑成功定下这门亲事,本也是为了在郑氏站队,没想到这个纨绔如此不堪。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纨绔似乎浪子回头了,不过我唐氏还是不能冒险,毕竟唐氏一族不是我们父子一脉,偌大的家族一旦彻底的站在世子这边,就等于把我唐家陷于险境。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老夫亲自去一趟东番岛,与郑成功谈一谈,收回当初之话,也算是为郑经恢复一点儿名声。 至于我唐家是否投入全力扶保郑经,还要看他接下来的作为,能否对得起我唐家的支持。” “父亲!儿子旁观者清,这世子如今的野心可不小,虽然说表现的非常谦和有礼,但是在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了勃勃的野心。” “兴文有何发现?” “父亲注意到没有,世子在谈论天下局势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是在说汉家天下,而不是大明天下,由此可见,世子与延平王最大的不同就是世子没有延平王忠君的包袱,做事可能就会更加灵活一些。 若是世子是有意这么说话,那就是在向我父子表明态度,他不会做大明的忠臣,大明这个壳子他可能会用,不过也就是用来收拢一下人心,一旦羽翼丰满,就会如朱元璋对付小明王一般将大明这个壳子一脚踢开。” 第十一章 唐显悦 转眼间郑经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天的时间,这十几天的时间,郑经一直在等待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四月底,新明州与东番岛同时收到了永历帝已死的消息,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沉重,本就士气低落的郑家军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全军的士气更加的低落。 东番岛承天府安平城,已经病入膏肓的郑成功躺在病榻上正在接见前来看望他的唐显悦,唐显悦望着已经瘦得脱了形状的郑成功,悲伤的难以言表。 “唐世伯!对不住了,郑某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竟然生下如此不肖之子,不但玷污了我郑氏的门风,还让唐世伯跟着蒙羞。 本想着下令将这个逆子处死,可是前线的大将阳奉阴违无一人奉命,寡人将死之人已经管不了那个逆子了,还请世伯海涵!” “延平王!何至于此啊!您才三十九岁,正是春秋正盛,将养上一些时日就会痊愈。” 郑成功哀叹一声:“唉!寡人生死事小,大明的江山社稷事大。寡人愧对先帝(隆武帝)的隆恩啊!” “延平王!老夫今日前来除了探视延平王,还想做一回和事佬,郑经这个孩子,是犯了大错,可是也罪不至死,而且孩子也已经悔过了。 前两日还专门带着婉儿回门向老夫致歉,并且当着老夫与兴文的面诚恳认错,发誓再也不见那个女人。 同时也向老夫求情,放那个女人一条生路,这孩子千错万错,心善是没错的。更让老夫动容的是他在老夫家里说的一番话,正是这番话让老夫下了决心前来安平城。” “那逆子说了什么话?”郑成功有些好奇,心说若不是你个老东西写信逼迫,我犯得着拿自己儿子开刀吗?此时见到唐显悦亲自来给儿子说情,心里的怒火就已经消了一半。 “世子在老夫府中说,我郑氏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团结,不能再内斗了,我们本来本钱就小,若是再进行内斗,郑氏就彻底完了。” “这算什么高论,是个人都能明白我们不能内斗,这话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世子的理解并非如此,想必延平王也清楚金门与思明州为何会拼死保住郑经,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延平王会后悔,替延平王保存血脉。 另一方面是他们已经开始站队了,郑泰也好、洪旭也好他们都是希望世子能够继承延平王的衣钵,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世子继位的。 万一延平王有所不测,思明州与东番岛就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不管谁胜谁负,到时候得到便宜的都是满清。” 唐显悦的话很明显打动了郑成功,虽然说他身患重病,躺在床榻上不能行动,但是依然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暗流涌动。 “世伯所言有理,我大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经不起任何的内耗,思明州地处抗清前线更是不容有事。” “以延平王的睿智,老夫本不该多言,无奈私心作祟,郑经是你的儿子,也是老夫的孙女婿,实在是于心不忍。 既然延平王清楚这其中的利害,老夫就不多赘言了,还请延平王好生将养,老夫就不打扰延平王休息了。” “世伯慢走!寡人有疾不能相送还请海涵!” 唐显悦把话递到之后,也不拖泥带水,向郑成功此行之后,便返回了思明州。 郑成功会有什么反应,唐显悦也无法判定,不过郑成功对郑经很是喜爱,当初要杀妻灭子,也是迫于舆情的压力。 唐显悦面见郑成功最大的作用就是给郑成功一个台阶下来,不然这羞刀难入鞘,就会使得思明州与安平这边裂痕越来越深。 郑成功在唐显悦离开之后,就命人叫来跟随自己收复东番岛的何斌。 何斌在郑成功赶走红毛夷之后,一直奔波与安抚本地土著之中,每日都在与各个土著的首领商谈,听取他们的诉求。 听到延平王传唤他,不敢怠慢,赶紧赶回延平王府。 郑成功将屋中的闲人全部赶出去后,低声说道:“在承天府寡人能相信的人不多,你何斌就是其中之一,有一件关乎于我大明、我郑氏存亡的大事需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何斌虽然是个小人物,只是因缘际会让他有了一个报国的机会,对于父母之邦他有着很深的感情,为了父母之邦做事,他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大王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照办!” “何斌!你已经是大明之臣,不要再以小人相称,一是看低了你自己,而是对寡人给你职位不尊。” “诺!”何斌点头应诺。 郑成功苦笑着摇摇头,这个人就是个小人物之心态,到现在还没有转变过来,现在也顾不上纠正他的思想,低声吩咐道:“寡人时日不多了,你替寡人跑一趟思明州,面见世子,让他秘密带兵来东番岛。 你告诉世子,思明州肯定有满清的眼线,一定要避开满清的眼线,悄悄离开。不然被满清侦知世子离开思明州,肯定会认为寡人已经亡故,定会大举来攻。” “小人这就去准备!” “你告诉世子让他不要带太多的兵马,只要一两千人就行,人多了也没什么用。” “小人明白了!” “你去吧!记住了要快!”说完郑成功从怀里拿出一方小印交到何斌手中说道:“你拿着这方小印,把它交给世子。” 何斌接下郑成功的命令,在港口登上一艘单桅小船,亲自架着小船航向思明州。 就在何斌航行在前往思明州的大海上,已经返回思明州的唐显悦正在书房与郑经密谈。 唐显悦一回到思明州便让人将郑经喊过府来密议。 “世子!这里没有外人,老夫去承天府见过了延平王,说句实话,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孙婿明白,若不是有军命在身,孙婿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身边尽孝。” “老夫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要做好去承天府的准备,延平王随时有可能会下令让你回去,记住了,接到命令不要犹豫,一定要立刻出发。” 第十二章 何斌 康熙元年四月十八,福州福建总督府,主位坐着一位身穿一品满清武将官服,头戴满清斗笠顶戴,顶珠上插着双眼花翎。 此人便是如今满清在福建的一号人物李率泰,乃是大汉奸李永芳的次子,本名李延龄,野猪皮赐名率泰。 上首坐着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汉子,头上没戴帽子,剃着靑虚虚的头皮,脑后金钱鼠尾发辫垂在身后,一双三角眼不时闪烁着狡黠的寒光,此人便是已经就藩于福建的满清三藩之一的靖南王耿继茂。 下首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武将,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须,一副猛将模样,身上一样穿着一品武将官服,此人是时任福建提督马得功。 这三人眼下便是整个福建权力最高的三个人,三人可不是坐在总督衙门闲聊,而是正在判断一件军情。 思明州的细作传回情报,说伪明延平王郑成功已经病入膏肓,不知是真是假? 马得功官职最低,率先分析道:“那郑成功若是病入膏肓,怎么他的夫人与长子还都在厦门岛上并未离开,卑职恐怕有诈!” “马提督之言不无道理,咱得小心点儿,在陆地上我大清能把郑家小儿打出屎来,在海上我大清还真得小心应对。”耿继茂也对情报抱有怀疑态度,担心这是郑氏的圈套,故意引他们跨海进攻。 李率泰呻吟了良久之后,说道:“二位仁兄!不如我们派个人去招降如何?” 耿继茂与马得功一琢磨,这个主意好啊!这招降的好处有几点,第一:可以光明正大到厦门岛上刺探情报,郑成功到底如何一试便知。 第二:就算郑成功不过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招降也能挑拨郑氏内部的关系,让郑氏内部新生嫌隙。 第三:只要使者上岛,郑氏内部想要投降的人就会主动向使者示好,这就等于朝廷在厦门岛埋下一颗钉子。 二人纷纷称赞李率泰谋略出众,乃是大清柱国之臣。要说这李率泰还真的算是能臣,不过这能力却是用在了为异族效力上。 三人定下计议,便安排使者从福州乘船出海前往厦门岛进行情报刺探。 不提使者在大海上前往思明州的时间,郑经前脚与唐显悦会面结束之后,何斌后脚就赶到了思明州。 郑经对这个一手促成郑成功收复台湾的人物非常好奇,他很想知道是什么精神支撑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帮助郑成功拿下台湾。 在郑府郑经见到了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人物’,何斌的态度非常的谦卑,见到郑经之后连忙行礼:“小人拜见世子殿下!” “何先生不必多礼,您是父王的心腹之臣,也是郑经敬佩的义士,郑经早就想与先生结识,只是苦无机会。 今日见到先生,一定要让郑经尽以尽地主之谊,先生快随郑经里边请。” 何斌对郑经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多年来在荷兰人手下讨生活,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的日子,即使内心再憋屈,为了生存也要做下去。 郑成功还1算是器重于他,也没有这样热情过,在世人眼里他不过就是个会说红毛夷语的小人物。 世子的热情让他受宠若惊,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趁着郑经闭嘴的机会,低声说道:“世子!小人是带着延平王的王命而来,延平王担心世子不信,特意将印信让小人给世子带了过来,还请世子屏退下人。” 郑经心中一动,联想到岳祖父的话,想必唐显悦到东番岛的劝说起了作用,不管何斌前来所谓何事,比起之前两边剑拔弩张都不是坏事。 应着何斌的话,郑经挥手将下人屏退,问道:“何先生!父王可有什么密令交于先生?” 何斌没有说话,先是将印信从怀里拿出来请郑经查验,郑经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永历帝赐给父亲的延平王之宝金印。 郑经点点头将印信收进怀里,何斌见郑经认可了印信的真实性,这才拱手道:“延平王密令世子,拣选一两千人马前往承天府,世子接到王命之后,秘密调集兵马返回承天府。” “先生请随我到镇守府,调动兵马之事要有洪旭将军的配合才行,不然郑经带不走一个人。” “小人听从世子安排。” 郑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委屈先生扮作郑经的厮役,以掩人耳目,这思明州到处都是满清的耳目,必须要小心行事。” “小人明白!” 二人来到镇守府,洪旭等将领全部在镇守府坐镇,看到郑经来了,几人都觉得有些好奇,这段日子世子似乎变了。 以往他可不愿意来这镇守府,有那工夫还不如去温柔乡里打滚呢!这些日子却时不时的就来转一圈儿,虽然不干涉将领的指挥,但是也会表态一番与满清势不两立的决心。 几人给郑经见礼后,发现郑经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周全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帮助国姓爷打下东番岛的何斌。 “原来是你小子来了,延平王让你来思明州做什么?”周全斌绕过郑经一巴掌拍在何斌的肩膀上,好悬没把何斌这小体格子拍散架了。 “周叔叔!何先生是老实人,你可别吓着何先生!”郑经赶紧给何斌解围。 “世子!你带着这小子过来肯定是有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洪旭对周全斌这种没有一点儿上下尊卑的样子非常不喜,不过周全斌打仗是一把好手,即使不喜为了大局还是要与其搞好关系,郑氏如今人才凋零,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是宝贵的。 “邦宪!你先闭嘴,听世子说。” 周全斌虽然仗着军功,态度跋扈,但是洪旭的话还是有些震慑力,洪旭发话后,周全斌闭嘴不再言语。 郑经倒是知道周全斌的想法,他肯定还以为是郑成功又派人过来为难自己,他们已经将宝压在了自己身上,自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 不然以他们对抗延平王的过往,就只剩下一条投降满清的路,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有骨气的汉人愿意选择。 第十三章 迁界禁海 郑经也不卖关子,便将何斌的来意与洪旭等驻守思明州的将领说了一遍,洪旭皱着眉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向何斌问道:“何先生!你来思明州面见延平王时,大王身体如何?” “回将军,大王已经卧床多日,召见小人时也是在床榻前召见的。” 洪旭点点头又看向郑经说道:“世子!该你做决断了,这件事臣等无法替世子决断!” “洪伯伯!小侄已经做好决定,遵照父亲密令带兵去承天府。不管父亲要对小侄如何,小侄都心甘情愿。小侄早就想前往承天府在父亲的榻前尽孝,可是没有父亲的王命又不敢擅离信地。” “既然决定了,那你准备带谁回去?” “就让周叔叔带一千兵马,水军的林陛指挥五艘战船,负责护送,洪伯伯意下如何?” “臣并无意见,不过臣建议你带上复莆(陈永华)与希范(冯锡范)。复莆是你的经学先生,惊才艳艳,希范长于技击之术,且有急智,二人在世子身边能够帮助世子拾遗补缺。” “好!就这么定了,临走之前小侄有几句话要讲于洪伯伯与黄将军听,若是小侄猜的不错,清廷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父王病重的传闻。 清廷的福建总督李率泰是个难缠的角色,他肯定会在这方面做文章,小侄眼下能够想到的就是李率泰肯定会派遣使者前来思明州招降。 若是清廷使者前来,洪伯伯就与来人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一切等候小侄在承天府的消息,眼下我郑氏稳定压倒一切。” 洪旭心中如同敲响了洪钟大吕,世子的话让他感觉振聋发聩,看来世子真的长大了,郑氏后继有人,大明复国有望。 “世子放心,臣定为世子守好思明州,不给满清任何可乘之机。” 郑经退后一步,向洪旭与黄廷深施一礼:“两位思明州就拜托二位了,小侄的妻儿老小也拜托两位了。” 说完就带着何斌离开镇守府,直奔水师水寨,到了水寨天色已经完全天黑,凭着世子的令牌,郑经直接让守卫的士兵将自己带到林陛的座船之上。 水师各舰都是处于战备状态,随时都能升帆起航。林陛没想到世子天这么晚了还来水寨,将郑经迎接到船上问道:“世子!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公台(林陛字),不必多问,速调五艘战船到我军秘密码头等候,路上某再与你解释。” “唯!”林陛不再多问,他是纯粹的军人,既然端着郑家的饭碗,那就要忠于郑家之事。 林陛调了五艘千料大船,与郑经一起来到秘密码头,这边他们刚到,那边周全斌已经带着挑选出来的一千精锐来到码头,一千人马分别登上五艘战船,按照高级将领不得在一艘船上的规矩,郑经与周全斌两人分别登上一艘战舰。 郑经和何斌选择与林陛同乘一艘战舰,陈永华与冯锡范也与郑经一起上了林陛的战舰。无论是林陛也好,陈永华和冯锡范也好他们在郑氏集团都是小字辈的,都是郑经的班底,这些人对郑经来说才是最可信任之人,因为郑经上位对他们来说更为有利。 五人围坐在甲板上,听着夜晚的阵阵海浪,这条航线郑氏水师无比熟悉,根本不用担心航线问题。 郑经看着眼前的三人沉声说道:“诸位接到命令便跟着郑经上了船,可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先生你与三位讲一下吧!” “是!” 何斌便将郑成功的密令讲了一遍,几人听完都是皱眉不已,延平王既然这么急迫地召见郑经,一定是承天府那边发生了大的变故。 倒是郑经沉声说道:“家父病重,我这个当儿子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到父亲近前尽孝,这是人子之责,郑经责无旁贷,至于其他事,唯有见招拆招。 家父将延平王之宝交于郑经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无论是谁想要扰乱郑氏,都是不得人心之举,郑经相信跟随父亲征东番岛的将士们心中都有一杆秤。 此去承天府,郑经的态度很明确,奔着大局为重而去,只要他们不挑起事端,郑经也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世子仁厚,乃是我郑氏之福,如今我郑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天地会的兄弟传回消息,清廷已经着手迁界禁海,目的就是不让我郑氏获得大陆百姓的支持。 这条毒计不仅仅是不让我郑氏活,更是不让我大明百姓活啊!永华与天地会多有来往,这消息应该不会假。” 郑经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整个迁界禁海行动让北至山东,南至两广,整个沿海地区的百姓十不存一。 这就是满清对华夏百姓所造的杀虐,就连满清的奴才福建总督李率泰在临死给康熙的遗疏中都写着‘臣先在粤,民尚有资生,近因迁移渐死,十不存八九’,这话李率泰估计也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才敢说吧。 郑经做为一个穿越者明知道会发生这种悲剧,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丝毫的办法,有时候先知更是一种痛苦。 若说这样的政策是满人提出来执行的,还情有可原,毕竟这是两族相争。可是提出这一灭绝人性的做法的却是大明人,纯正的汉人。 这个人就是从郑氏叛变投降满清的黄梧,他给满清的顾命大臣鳌拜上疏:“迁山东、江、浙、闽、粤沿海居民尽入内地,禁出海,以绝接济,并毁郑氏祖坟!” 这样的毒计丝毫不顾及父母之邦的百姓生计,满清的执行也是残暴无比,只给百姓三天时间准备搬迁,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社会三天时间能搬的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吗? 要不怎么说汉奸比外敌更加可恨,更加不值得原谅呢,只有汉奸才更加知道我们的弱点,可以说黄梧的迁界禁海之策,直接打在了郑氏的软肋上,让郑氏再也无法大量的获得内地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在世界最畅销的商品,依靠海外贸易为生存根基的郑氏就在这种情况下江河日下。 第十四章 复兴会 迁界禁海的影响远不止如此,由于满清暴虐的执行迁界禁海政策,使得华夏沿海的商品经济社会直接倒退回了农耕社会,彻底打断了华夏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彻底的让华夏落后于世界潮流。 后世的历史书普遍都在说满清闭关锁国不与世界交流才导致了华夏与世界的交流中断,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满清的最高层非常清楚世界大势,他们非常清楚世界的发展。 满清的康熙皇帝会西方好几个国家的语言,更是精通几何、物理等西方先进学科,甚至还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笔友。 这样的一位君主怎么可能看不清世界大势,在对付郑氏的时候都知道与荷兰人合作,怎么可能不懂世界潮流,至于满清当权者为何不与世界潮流接轨,那就是这些统治者肮脏的心理,他们为了自己的统治不敢放开这种潮流。 以小族临大族让满清在文化上先天的不自信,刚开始的几代当权者从来就没想过能在中原待多久,完全是一种高压掠夺的心态。 毕竟胡人无百年国运这句话他们也是深信不疑的,等到他们自己愚弄百姓的话,忽悠的他们自己都信了的时候,再想回头却发现世界早已变得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了。 陈永华与大陆反清组织天地会一直都有联络,郑氏很多的情报都是通过天地会传递。陈永华并不是什么当然天地会的总舵主,如今的天地会也只是一个对清廷高压统治不满的秘密结社组织,并未形成完整的反清理论,还远不是乾隆年间的已经化身洪门的天地会组织。 听到陈永华提及天地会,郑经灵机一动,不管这天地会是不是陈永华秘密创立,这个组织都有大用,不能任其野蛮生长。 “复莆先生!刚才你提及天地会传来的情报,郑经深感这天地会的作用重大,若是复莆先生能够将天地会整合,在大陆形成一股反清的力量,将来我郑氏反攻大陆之时,这天地会就是我郑氏最大的助力。” 陈永华没想到世子会对一个江湖组织感兴趣,不过世子说的不无道理,天地会经营好了,别的不说,大陆的情报能够源源不断的传递到郑氏手中,为郑氏今后的决策提供帮助。 “下官尽力而为!” “我相信复莆定会将这个天地会经营好,不过郑经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仅供复莆先生参考!” “世子有何高见?” “天地会未来若干年都是长期处在清廷的治下活动,一旦被清廷发现,以清廷的残暴定是死路一条,不仅如此,清廷为了深挖天地会组织,肯定会对被捕者施以酷刑。 一旦受刑者承受不住酷刑,必定会将他所知道的天地会情形全部招认出去,清廷抓住一人就会顺腾摸瓜扯出一串。 这样一来会给我们布局造成巨大的损失,为了避免这样的祸事发生,复莆在建立组织的时候,需要将组织进行细化,每一个天地会的会员都要进行严格选拔,严谨滥竽充数者加入天地会组织。 同时将组织架构按照总会与分会的结构进行细分,一个天地会的人员只能联系到他的上线与下线。各个分会的会长掌管整个分会的情报人员资料,各个分会之间没有直接联系,每个分会只能与总会联络。 总会掌握所有分会人员的花名册,每一个新入会的会众都必须经过总会批准,这样除非各个分会的会长叛变,能够最大可能的保证各个分会的安全。” “世子!如此严格要求是不是会让天地会的发展进展缓慢啊?”冯锡范问道。 “兵贵精,不贵多,我们希望吸收进天地会的每一个会众都是坚定的反清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我华夏历经几千年而不倒,总会有仁人义士愿意为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祖国献身的,郑经相信他们只是没有一个报国的机会。” 陈永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道:“世子!既然是为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祖国,也为了我们华夏民族的复兴,臣觉得再叫天地会已经不妥,下官建议叫复兴会,复兴华夏之意。” “小人赞同!”何斌第一个表示赞同。 “末将也赞同!”林陛也表示赞同。 “下官也赞同!”冯锡范见其他两人都赞同,世子也没有反对之意,也跟着表示了赞同。 郑经吓了一跳,怎么说着天地会的事,怎么就跳到了复兴会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天地会、洪门、复兴会这些本就是一脉相承。 “既然几位都赞同,郑经也无异议,大家先说一说我们复兴会的宗旨吧!没有目标就没有凝聚力。” “要不我们就把口号定为‘反清复明’如何?”陈永华提议。 “我反对,不是林某对大明有意见,而是老百姓现在对大明并无好感,若是以此为口号,老百姓恐怕并不会买账。”林陛第一个表示反对。 郑经暗自点头,林陛果然是自己的队友,陈永华还是太实诚了。 “那依林将军该这口号该如何定呢?” “林某一介武夫,说不来!”林陛直接认怂。 郑经看向何斌与冯锡范问道:“两位有何高见?” 冯锡范最善于察言观色,很明显世子并不满意‘反清复明’这个口号,看来世子是不会给朱明做忠臣的。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如何?” “不够精确,谁是汉、谁是贼?沦陷区的百姓可是贼,为了身家性命和富贵前程委身于满清的汉官是不是贼?若他们都是贼,我们反攻大陆将会受到顽强的阻击。” 两个提议都不能令世子满意,几人都将目光看向郑经。 “诸位!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我们还是明臣,虽然不能直接喊出让百姓反感的‘反清复明’,但是口号也要与大明接近,想我大明太祖当年北伐蒙元,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 当年是蒙元,现在是满清,历史何其相似也!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把满清异族当做靶子,把宗旨定为驱逐胡虏、恢复华夏如何?” 第十五章 父子相见 ‘驱逐胡虏、恢复华夏’!这个口号一出,几人都是精神一震,这样的口号有着明显的针对性,任何人听到口号都能明白这口号只针对盘踞在大明土地上胡虏,在郑氏反攻大陆的时候,他们就会认为只要投降就能得到郑氏的优待。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末将附议!” “小人附议!” 四人全票通过了郑经的‘复兴会’口号提议,‘复兴会’的目标有了,接下来就是确认‘复兴会’的领导机构。 ‘复兴会’最高领导机构为复兴总会,四人公推郑经为‘复兴会’总会长。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个位置也只能是郑经来坐。 当上总会长,郑经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给身边的四位封官许愿:“会长之下下设四位副会长,陈永华负责对敌工作,简称敌工部,敌工部顾名思义,就是长期在敌占区活动,未来复兴会在大陆的各个分会的建设都要复莆亲自去抓。 冯锡范负责纪律管理,所有‘复兴会’会众都必须严格遵守会规。任何违反会规的会众,轻则开除会籍,重则直接杀头。我有两句话送给所有会众,贪生怕死莫进来、升官发财请离开! 林陛负责会中军事工作,我会慢慢将所有的西洋夹板船全部调集到你的手上,你要负责给我练出一支无坚不摧的水师。 何斌先生有语言天赋,适合与承天府土著接触,随着满清的迁界禁海,我郑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面临人口短缺的窘境。同化这些土著,使他们为我们效力,就是何先生的主要职责。” 四个人的职责分配完毕,陈永华拿到了敌后指挥权,这个权力可大可小,关键就看敌后工作发展的如何。 冯锡范拿到了执法权,让冯锡范担任这个职责,郑经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另一个时空这位逼死了自己的继承人,拉着郑克爽投降了。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这些都是建立在郑氏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在施琅已经大败刘国轩的情况下,投降已经是能够保住性命的唯一出路。 林陛拿到了军事指挥权,不用想只要郑氏由郑经做主之后,林陛的地位肯定扶摇直上。 何斌的职位放到后世应该算是民族部,专门处置少数民族问题,这个职位在大陆可能是个鸡肋的职位,在承天府那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位。 若是能够将承天府几十上百万的高山族百姓统一到郑氏麾下,郑氏凭白地就会多出几十万人的力量,也可以弥补一下郑氏短缺的人力资源。 几人对这样的安排都很满意,至少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冯锡范拿到了执法权,可是这个法要如何执掌?这执法执的是国法,还是会规,还是两者都能执行。 对于冯锡范问出的疑问,郑经给出了解释:“国法是国法,会规是会规,会规只能约束会中之人,不要强迫没有入会之人遵守会中规矩。 会众犯了会规你做为纪律部长当然有权执行,会众犯了国法那就要交由国法处置。我们不能让会规凌驾于国法之上。” “世子!若是会规与国法冲突怎么办?” “国法大于会规,不管什么时候,都以国法为准。我们制定会规的时候必须要以国法为蓝本,若是我们的会规制定的超出国法的范围,这本就是我们的会规违反了国法。” 冯锡范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会规的制定需要一个过程,不是几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完,说破大天几人也不过是搭了一个草台班子,能否有所发展还要看郑经能否拿到郑氏的最高权力。 五人之中除了郑经之外,其他几人没有人会认为郑成功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发展起来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船队过澎湖横渡海峡,于五月初七傍晚从大员湾登陆承天府,这是郑经两世为人第一次登上宝岛。 眼前的安平城建在大员湾的一座沙洲小岛上,从南到北一连串的岛屿就像鲲鹏的身子,因此这些岛屿被闽人称作鲲身。一鲲身到七鲲身,安平城(热兰遮城)就建在一鲲身上。 多年的泥沙淤积,已经让这些沙洲岛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入大员湾的半岛,只有在涨潮时海船才能通过鹿耳门进入台江,绕到热兰遮城的后方。 若不是对这里极其熟悉之人,想要攻打这座棱堡就只能从这座城堡防御最强大的正面进攻,这就是何斌这个人最大的价值。 当然郑经是郑氏的世子回来见自己的父亲,自然不用偷偷摸摸,让周全斌与林陛在港口等候,自己则带着陈永华、冯锡范、何斌四人在何斌的引领下来到郑成功的住所。 经过通禀之后,郑经见到了一年多没有见过的父亲,无论是后世的灵魂还是今生的肉身,他对郑成功有的只有尊敬。 这样一个大英雄,才三十九岁,躺在病榻上却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须发花白,眼窝深陷,两腮的肉在两侧的脸颊上塌陷出两个坑。 郑经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英雄末路’这个词,这一刻郑经泪如雨下,一方面是肉身的亲情,另一方面是出于对英雄的不舍。 “父王!孩儿不孝,孩儿来迟了!”郑经跪地磕头大哭道。 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的郑成功听到郑经的呼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经与他身后的陈永华、冯锡范和何斌,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五弟!将寡人扶起来!” “大哥!您身子虚还是躺着吧!” “扶我起来!”郑成功的语气加重。 侍立在旁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不敢再犹豫,赶紧将郑成功从榻上扶起来,给他在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倚靠。 “锦舍!你近前来!” ‘锦舍’是郑经的乳名,已经好长时间无人称呼了,再次被人称呼,郑经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多亏了身后的陈永华悄悄伸手捅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膝行几步来到郑成功面前。 第十六章 英雄迟暮 郑经望着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郑成功,心中堵的难受,天妒英杰,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郑成功看着跪在榻前的郑经,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儿子的脑袋,可是距离不够,手指停在了郑经的眼前。 郑经心中无比的辛酸,曾经叱咤风云的三军统帅,现在连伸出手都变得无比的困难,他向前伸脸贴住父亲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的落下。 伸手握住父亲的手哭道:“父王,您这是怎么了?” “傻孩子,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父派人去杀你,你恨为父吗?”郑成功的声音很虚弱。 郑经使劲儿的摇头道:“是孩儿太过荒唐,让父王蒙羞了,这本就是孩儿的错,又怎么能怪父王,父王不仅仅是孩儿的父亲,还是我郑氏的三军统帅。 是孩儿不争气让父王难堪了,孩儿已经知错,也愿意为曾经的错误赎罪。” 郑成功轻声的叹息:“唉!但愿你是真的知错,前些时日,以岳祖父前来替你说情,的确让为父有些意外,要说你的荒唐伤害最深的就是唐家。 唐家本可等你继承为父的基业之后,一跃成为我郑氏的外戚,可是没想到出了你这一档子事,唐家自然恼羞成怒,唐显悦给为父的来信言辞激烈,让为父不得不对你痛下杀手,不然一个名声尽毁的郑氏,如何能撑起复兴大明的重任。” 郑经心说,正是你被唐显悦一激,摆出一副要杀子的架势,才让有心人觉得有可乘之机,想到对你暗下杀手。 历史已经证明郑成功是中毒而死,若是自己早穿越一些时间,还能进行补救,偏偏自己在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没有取得你的信任之前,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等到我努力摆平唐家的诘难,使得唐家重新与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时候,再想挽救你的时候,你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当然郑经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也就骗骗自己的内疚之心吧,实际上他穿越过来之时,想要挽救郑成功还来得及。 说穿了,郑成功并不想杀自己的儿子,郑泰等人说的不错,这种下属去杀自己主公的儿子之事,没有一个人愿意干。 谁都会担心过后主公后悔了拿这件事说事,自己的前途还要不要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会选择保住郑经。 “父王!儿子对天发誓,已经当着婉儿的面与那陈昭娘讲话讲明,可是陈昭娘不过是无辜的女子,又为孩儿生下一子,孩儿实在是不忍心让其死于非命,还请父王孩儿将这全部的罪责抗上吧!” “罢了,你倒是个情种!为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只愿郑氏的基业交到你的手中你能撑起这份基业。” “父王不过是偶感小恙,修养一些时日,自会大好,孩儿不过弱冠之年,还需要跟在父王身边多学几年。” “来不及了!”郑成功费力地摇摇手,对身旁的侍卫说道:“传令下去,召集所有在安平的官员、将军议事!” 郑经心中大震,这是要立遗嘱了,真不知道这立遗嘱的时候又会出现多大的风波。 议事堂(原荷兰人的市政厅)中,所有在安平城的文武官员全部到齐,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把大家召集起来议事,众人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估计延平王怕是不行了。 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郑成功被侍卫用床榻抬到了议事堂,与此同时众人也看到了扶着床榻左侧的郑经。 郑袭跟在右侧,面无表情,床榻后面跟着陈永华、冯锡范等人。 众文武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延平王!” “免了!寡人时日无多,召集诸位前来就一件事,我死之后由我儿郑经承袭延平王爵位,掌管郑氏所有军民,诸位可有意见?” 就在众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的时候,一员武将出班大声说道:“延平王!世子品行不端,与兄弟乳母私通祸乱纲常,如此品行如何能担当大任,下臣反对!” 众人将目光锁定到说话之人的身上,一看说话的是后冲镇将军黄昭,所谓后冲阵是郑军的水师编制,类似于明军的五军。 黄昭反对的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又看向了郑成功,郑成功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人反对一样,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轻声继续问道:“还有哪位反对世子继位?” 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大都是黄昭的属下,看到无人再站出来,郑成功问道:“既然你们反对世子继位,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黄昭脱口而出:“下臣建议由五殿下继位!”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郑经心中冷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聪明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把底牌翻出来,难怪另一个时空,郑经在劣势之下还能将局势扭转过来。 真是蠢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蠢,还自以为聪明。看来自己这个小叔叔也是徒有其表,不然怎么会招揽这样的猪队友。 果然郑成功一拍床榻,冷笑道:“我郑氏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手了,寡人看郑袭不合适,你黄昭倒是挺合适的!” “下臣不敢,下臣对大王一片忠心。” “你忠心都忠心到干涉寡人的家事了,是不是还想来一出挟天子令诸侯的戏码?” 郑成功这话一出,黄昭可就扛不住了,不过既然话已出口,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黄昭的眼睛瞟向郑袭,郑袭的眼睛与他对视了一下,却避开了的他目光。 黄昭心中悲苦,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这个废物的贼船,就这副熊样还想参与夺嫡之争,最起码你也得在身边布置一点儿自保的力量吧。 当初可是这位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保证能够够让延平王一个月内死去,再利用郑经名声已臭的机会,一举拿下延平王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郑袭用了什么手段,让延平王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但是你不能光想着把人弄死了,也得拉拢将领支持你吧,折腾半天合着就自己一个傻小子出来顶雷了。 第十七章 储位之争 这个时候,认怂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从黄昭说出建议郑袭继位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成功将郑袭推上延平王的宝座,要么就只能等着身首异处。 黄昭做着最后的挣扎,再次向郑成功拱手道:“延平王,您是大明的延平王,家事就是国事,下臣也是担心世子德不配位,会毁了郑氏这多年的基业。” “你住嘴!世子仁孝笃厚,又是延平王的嫡长子,自古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黄昭无端干涉延平王立储,难道想犯上作乱不成?”冯锡范率先向黄昭发难。 黄昭对于冯锡范的发难很是不屑,冷笑道:“堂上芸芸诸公都没有说话,汝不过是世子身边一侍卫,有何资格在这堂上出言,规矩都不懂了吗?” 冯锡范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何时受过武夫如此的羞辱,别看他长于技击之术,根本上还是一个读书人,打心眼儿里是瞧不起武夫的。 被黄昭这么一激,顿时脸色涨红,指着黄昭怒道:“武夫跋扈!” 这话一出,在他身旁的陈永华就知道坏了,如今是什么时候,怎么还敢存有诋毁武夫之心,连忙拉着冯锡范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果然一人站出来戢指冯锡范骂道:“竖子!武夫何辜?要遭尔如此辱骂,没有武夫拼命你连站在这里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众人一看发现是中冲镇将军萧拱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与黄昭走动频繁,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冯锡范眼见郑氏的武将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做声,郑经暗自摇头,这冯锡范看来是不能大用,这人虚有其表,遇事只知退缩,毫无一点儿担当。 “怎么?当着延平王的面就敢如此叫嚣,难道还当不得跋扈二字,莫非尔等还想更进一步不成?”陈永华挺身而出接下了萧拱辰的话。 陈永华的话里可带着刺呢,更进一步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萧拱辰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陈永华的言外之意。 “陈复莆,你少含沙射影,血口喷人!” “萧将军这话何意,陈某不过就事论事,何来血口喷人,不知萧将军想到了什么,能否说来听听?” “你......” 萧拱辰哪里敢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延平王可还睁着眼看着他们呢,整个议事堂里绝大部分的文武都是忠于延平王的。 “怎么不说话了,延平王要传位给谁,那是延平王自己的家事,我等做为下臣,尽心辅佐便是,怎可横加干涉,要不延平王这位置让与你等坐如何?” 陈永华的话直接将所有人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没错,大家都是在端着郑家的饭碗,既然端着郑家的饭碗,那就尽心尽力为郑家干活,郑家怎么传承那是人家自家的事,还没见过长工敢干涉主家的。 眼看局势完全向着郑经这边倾斜,站在郑成功身边的郑袭站起身来,冲着堂内的众人施了一礼对陈永华说道:“陈复莆,既然非郑氏之人不能干涉我们郑氏的传承,那我这个延平王的五弟可有资格?” “五殿下当然有说话的资格!” “那好!有道是举贤不避亲,同时还有句话叫大义灭亲。郑经是我的侄儿,我兄长的嫡子,按理说是我郑氏最合适的接班人,可是他做出违反伦常的丑事,让天下人唾弃,又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如何继承延平王复兴大明,还于旧都的夙愿。” 郑经看到这位正主终于说话了,冷笑一声,整理衣冠向众人深施一礼道:“诸位叔伯,刚才五叔所言不错,郑经年少轻狂犯下大错,继承大位确实会影响复兴大明的大业,为此郑经深感自责,哪怕已经与陈氏断绝了来往也弥补不了铸成的大错。 不过郑经有错,五叔的错要比郑经更加严重,你对我父王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郑经已经将父王喝过的药渣拿去请名医鉴定,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你胡说!”郑袭目光躲闪,还是咬着牙关说道:“我对大哥忠心耿耿,每日都是亲自在大哥身边照顾大哥的饮食起居,你这逆子竟敢如此污蔑与我,看来我不得不大义灭亲了。” “五叔何必着急下定论,马上药渣就拿过来了,若是没有问题,五叔可敢当着中文武的面把这药渣吃了?” “老子没病,为何要吃药?” “不敢吗?没有问题你心虚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周全斌带着几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给郑成功与郑经行礼道:“末将周全斌拜见延平王,拜见世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成功虚抬了一下手臂,声音微弱地说道:“邦宪来了!” “是!末将陪着世子回来的,世子下船之时就吩咐末将,找机会拿到延平王喝过的药渣,世子怀疑有人在延平王的药里下毒。 末将趁着众臣都来议事的机会,带人搜索后宅,搜到了还没有来得及倒掉的药渣,以及还有一包没有煎煮的药。 这药有没有鬼,找一个懂药理的郎中一验便知!” 听到这样的信息,郑成功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声吩咐道:“去传在安平城的所有郎中来议事堂。” “大哥!您真的相信小弟会下毒毒害您吗?”郑袭一脸悲伤的跪倒在郑成功榻前问道。 “五弟!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若是没有问题也能还你一个清白,郑经诬陷尊长,自是没有资格接任延平王的爵位,扛起我郑氏的大旗。 寡人会将这大位传与你,如何?”郑成功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短短地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不必验了,既然大哥都不相信小弟,小弟还有何话说?”说完郑袭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这议事堂包围,将这违反人伦的不孝子拿下!” 郑袭的声音落下,一队人马快速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将议事堂的所有文武包围了起来。 第十八章 割地之耻 待到众人看清楚这对人马的打扮之时,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进来的一队人马各个都是身穿和服,手持倭刀,留着月代头的倭国武士。 郑成功手里有三大王牌,第一大王牌是他的重甲步兵,被称为铁人卫,第二大王牌是一队黑人武装,这队黑人一共三百人,全部配备最先进的火铳。率领这队黑人武装的首领叫做路易斯·德·玛托斯。 最后一队人马就是出现在议事堂的倭国浪人武士队,他们的首领跟随郑氏之后起了汉人名字叫做谢吉原。 众文武紧张的不是这队倭国浪人武士多么精锐,而是这些倭人武士生性残暴,杀人如麻,非常的蛮横无理。 若不是郑成功时常约束着,还不知道会造出多大的孽。今日看到这帮人将议事堂围住,众文武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天知道这群畜生能干出什么事来,万一这群畜生兽性大发,这满堂的文武可就剩不下几个了。 郑成功看了看进入堂中的倭国浪人武士,再看看说话中气十足的郑袭,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个微笑在大堂的烛火映照下显得那么的突兀,郑袭看着大哥的笑容,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谢吉原的身边。 “五弟!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大哥没想到吧,你的贴身侍卫都已经投靠了小弟,可见那逆子到底有多不得人心。” “是吗?大哥已是将死之人,你能告诉大哥,是什么时候你对大哥起了谋害之心?” “在你下令诛杀那逆子之后,黄昭与萧拱辰便对我说,那逆子已经失去了继承资格,趁着你的其他几个儿子还未长大,若是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让大哥病死,小弟便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所以你就在寡人的药里偷偷下毒,而且还不敢下的剂量太大,是吗?” “是!小弟知道,砒霜每次服用少量当时中毒并不会显现出来,连续服用就会使人如得了大病一样,日渐衰弱,直到死亡。” “若不是寡人将经儿召回来,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吧!” “大概是这样吧!” “黄昭与萧拱辰那两个蠢货你能收买,寡人不足为奇,可是那些倭人你是如何打动他们的?” “小弟承诺,一旦在大陆站稳脚跟就将承天府送给倭人。” “郑袭!你可知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被骂了近千年,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为了登上郑氏之主,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有道是成王败寇,若是我带着郑氏打下中原,灭掉建奴,这天下人人都会认为我是英雄,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承天府。” “本来小弟是不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可是小弟要谢谢大哥将所有在安平的文武都召集起来,如今这些人都聚在了议事堂中,谁还能逃得出这议事堂。 愿意效忠我的可以活,不愿意效忠我的他们还能走出这个屋子吗?” 郑成功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寡人怎么从来没有想到五弟有如此的谋划,看来这延平王的大位非五弟莫属了。” “大哥若是传位于我,小弟也不是吝啬之人,定会为大哥风光下葬!” “这么说寡人还要感谢你了!” “这是小弟应该做的!” 郑成功冷笑道:“你也配!你问过这满堂的文武他们可答应?你问过我郑氏的几十万将士,他们可答应?郑袭,你可知这天下最可耻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割地赔款!” 郑袭脑袋嗡的一声,难道自己已经犯了天下大忌吗? “那又如何?成大事不拘小节!” 郑经实在忍不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叔叔比他的爷爷还要无耻,指着他鼻子问道:“你管割地叫小节,请问五叔什么叫大节?” 郑袭很想说天下,可是这天下却是由土地和百姓组成,自古弃土都是大罪,功高莫过于开疆。无论如何这割地都不能算是小节,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那谢吉原事成之后将承天府送给倭国。 “我不跟你这将死之人废话,谢吉原动手!” 得到命令的谢吉原一挥手,手下的倭人武士挥舞着武士刀便要上前擒拿郑经,冯锡范赶紧挺身挡在郑经的面前。 可惜手无寸铁,面对手持利刃的倭人根本无法招架,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病榻上郑成功轻声说道:“动手吧!” 轻轻的一声,却似乎黄钟大吕敲在了郑袭的耳边,他向屏风之后张望了一下,就见屏风后一队皮肤黝黑的士兵快速冲了出来,手里的火铳对准了所有的倭人。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这么近的距离,神仙都躲不开,而且这些黑人手里拿着的是如今最精良的自生火铳,这样的火铳在整个郑氏都没有多少。 倭人自知无法幸免,疯狂地挥舞着倭刀想要进行决死反击,不过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盯上,还没等他们的倭刀举起,枪声大作,一个个便不甘地倒了下去。 就连领头的谢吉原也被几支火铳同时击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场乱哄哄的夺嫡闹剧在一阵枪声中落下帷幕,然而后续的收尾才真正的让人头痛,若是处置不好,整个郑氏的人心可就散了。 在黑人士兵将郑袭等一干人犯全部押下去之后,郑成功再次看向众文武问道:“寡人传位于郑经,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目睹了如此惨烈的一场杀戮,这会儿众人脑子抽抽了才会有意见,大晚上的回家搂着小妾睡觉不好,非得站在议事堂里担惊受怕,众臣异口同声:“下臣等愿奉世子为主!” 郑成功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费力地抬起双手做了个拱手的动作,说道:“诸位!郑森谢过诸位了!望诸位勠力同心扶保世子早日克定中原,还于旧都,不然寡人死不瞑目!” “下臣等谨遵大王教旨!” 郑经这个时候也向着众人躬身施礼道:“郑经拜谢诸位叔伯的提携!” 第十九章 父子密谈 众文武全部散去,侍卫将郑成功抬回后宅,郑成功让屋中之人离开,只留下郑经自己。 郑经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郑成功的面前,望着这个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悲情英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莫哭!你以后是郑氏之主,所有的担子都会压在你的身上,万不可在人家露出软弱之态,上位者在人前永远要保持自信。” “孩儿明白!父王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今天说了那么多的话,太累了!” “不能休息了,闭上眼恐怕就永远也睁不开了。” “不会的,只要不喝那个狼心狗肺的药,父王慢慢会好起来的。” “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晚,儿子再让郎中为父王重新开方子,定能治好父王的病,父王今日之祸,都是孩儿惹的,正是孩儿不孝,才让那贼子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饶他一命吧!除了在倭国的你二叔之外你祖父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了,他若再死了,为父九泉之下见了你祖父该如何交代啊!” “爹!这仇如何能让儿子忍得下?” “经儿!老五用尽手段争夺权力为父都能忍,大丈夫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唐太宗弑兄杀弟也不妨碍他是一代明君。 他千不该万不该用割地的方式进行权力争夺,承天府乃是我汉人之土,如何能够割让给岛夷!任何弃土者都将遗臭万年。” “孩儿明白,肉烂在锅里,那也是自己的,给了外人可就要不回来了,我大明虽然国土广大,却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郑经的话让郑成功无神的双眼,恢复了一丝的神采,他认真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儿子,这会儿竟然有些陌生。 “这话是谁教你的?” “是孩儿自己想的!” 郑成功点点头,他真的相信这话是自己的儿子说的,这就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一种陌生感觉的原因,这难道是人之将死的错觉吗? “经儿!你是如何知道是老五在暗中下毒毒害为父?” 郑经当然不会说这是后世的推论,完全是有罪推论,也就是当时的情况,郑成功死对谁最有利,很明显在郑经陷入伦理风波之时,郑成功其他几个儿子都还小,郑袭是最有可能继承郑氏家业之人。 “父亲!儿子也不确定是不是五叔在下毒毒害父亲,只是想诈一诈他,五叔心里有鬼,肯定不敢吃那药渣。 儿子再用语言一激,他沉不住气自然就会提前将底牌亮出来。不过让儿子没想到的是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边有问题的?” 郑经说的很轻巧,郑成功却知道做出这样的判断需要强大的情报能力,以及对权力斗争的判断能力,很明显郑经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 可是这真的是经儿自己成长起来了吗?一个前些时日还为了那个女人要死要活,怎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成长了这么多,若不是这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郑成功还以为是被掉包了。 “为父并未想过有人要谋害为父,为父的饮食起居有专人负责,就算是为父病倒后,这煎药之事也有专人负责,真要出什么事,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然而为父小看了人心,没想到在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这人是什么事都能够做出来的,不过自从唐显悦来过之后,为父留了个心眼儿,秘密给黑人卫队下了命令,让他们暗中对延平王府进行保护。 最初这么安排,是为了你能顺利接位,没想到却用在了平定内乱上。内乱之事对我郑氏影响颇大,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满清利用的手段。” “儿子在回来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儿子离开思明州瞒不过满清的眼线,满清肯定会派人上岛劝降,我临走时嘱咐洪旭让他与满清使者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等到儿臣返回思明州再做处置。” “这么做也算一种办法,不过还是治标不治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总体来说我们与满清的差距越来越大,长期对峙下去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父亲目光如炬,确实如此,无论是从人口还是对资源财富的利用,现在我们已经无法与满清抗衡,唯一能够与满清占优势的水师,在满清与红毛夷合作之后,我们也会很快失去优势。 别的不说,沿海的岛屿已经守不住了,与其在沿海坚持,不如将人口迁移到承天府,努力开发承天府。 不然岛上的人口早晚都会被满清掠夺去,白白丢掉我们日后反攻大陆的根基。” “经儿!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不再沿海坚持,没有了复兴大明的大义,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 “儿子想过了,其实我郑氏这些年路走错了,我们是什么出身,我们发家的根本是什么,是靠着向士绅征税获得的本钱。 如今我们与士绅合作,再想向士绅征税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商船进行贸易,这每年损失了多少海贸的税额。” 郑成功沉默了,这些年他也明显的感觉到,郑氏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少掉的这一部分收入就是原本向过路船只征收的保护费。 可是这种征收保护费的形式是海盗行为,既然郑氏已经洗白上岸,如何还能再做这种贼寇之事? “经儿!你想过没有,我们向商船发船旗是能多收一些钱财,可是却在读书人哪里没有了口碑。我们没有了大义的名分,就会彻底的变成了贼寇,如何还能反攻大陆恢复大明?” 郑经知道这件事自己与父亲有着明显的分歧,父亲受隆武帝厚恩,有着浓厚的忠君情结,这是郑成功的优点,也是他背负的包袱。 郑成功一次次北伐失败,其实正是这种历史包袱的表现,有些人不但不是人才,更多的都是蠢材。 “父亲!您刚才也说了,成大事不拘小节,若是这些小节能够让我们的实力快速增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还与旧都,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十章 英雄落幕 郑成功摇摇头,虽然他并不赞同儿子的话,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自己大限将至,权力已经交接,不管郑经能否挑起郑氏的大梁,都不是自己能够改变。 他能看得出郑经对大明没有多少忠心,包括整个郑氏对大明也没有多少忠心,大家之所以跟着他,一是不愿意剃发易服做满清的奴才,二是希望能够跟着自己建功立业,博取功名。 不用想,郑经今后一定会代明自立,做为隆武忠臣,郑成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看到朱家子孙被人连根拔起。 “经儿!为父不管将来作何选择,不过还请你能善待大明宗室,大明待郑氏不薄,从一介海盗摇身一变成了封疆大吏,先帝更是赐以国姓。 朱家人对不起天下百姓,却对得起我郑家,还有就是善待你的兄弟,你可以不让他们触碰任何权力,但是让他们平安过一辈子吧。” “父亲请放心,无论是朱明宗室,还是儿子的兄弟,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儿子不会难为他们的。” 郑成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经儿!为父从你回来之后,就发现你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段时间可是拜了什么名师吗?” 郑经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身上不经意带来的变化还是让最熟悉自己的人发现了,好在就算郑成功看出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他原来的儿子,也已经无能为力。 郑成功其实也不想改变,他问出这句话,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郑经不忍去欺骗这个生命走到尽头的悲情英雄,伏在他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番话,郑成功听得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又时而痛心。 待听完郑经简要的介绍了未来的历史,郑成功一把抓住郑经的手说道:“你真的有办法,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吗?” “儿子不敢保证,现在我们与满清的实力差的太多,而满清已经慢慢地整合了整个中原的力量,我们想要逆风翻盘,必须要另辟蹊径。” 郑成功没有听到儿子的准话,失望地松开了抓住郑经的手,叹息道:“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大明?” 郑经有些不忍这个英雄带着遗憾离开,向他保证道:“父亲,儿臣可以保证,如果有可能的话,为大明在南洋再续国祚!” “经儿!你所言当真?” “当真!” 这时屋外已是夜深人静,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时已经到了丑时初刻,郑成功已经到了弥留时刻,郑经就这么守在他的身边,听着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话语。 直到丑时三刻,一代民族英雄在自己亲手打下的安平城居所内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眼睛。郑成功的丧事一切从简,此时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一旦满清得知郑成功薨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在商议郑成功丧礼的时候,趁着郑氏文武所有人凑得齐,郑经召开了继位后的第一次会议。 一身齐衰孝服的郑经,坐在议事堂主位上看着堂下的郑氏文武说道:“郑经受先王遗命,受爵延平,深感德不配位,心生惶恐,不知诸位有何安民治国之举措教我?” 郑经说完这句话,便闭口等待群臣的奏对。这算是开宗明义向下问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记录在案的正式问对。 “延平王!我郑氏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思明州与金门这两个前线的人口,两地一旦丢失,人口就会被满清掠略,人口是我郑氏的根本,不可失也!”一位三是多数的将领站出来奏道。 郑经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武将,看着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便问道:“将军是哪一营的将官?” “下臣是右虎卫随征营副管领刘国轩!” “原来是刘将军!将军可有什么御敌之策?”听到刘国轩这三个字,郑经心中暗喜,原来现在的刘国轩在郑军中还只是个中级将领,所谓一营管领对比明军的编制就是游击将军。 “整编军队,先将拳头收回来,然后再打出去。如今我郑氏军队成分复杂,大多军队战力低下,空耗粮饷,战时并不能起到作用。所以想要在与满清的对阵中占有优势,必须要去芜存菁,训练精锐之师。” 郑经心中暗赞,刘国轩不愧是后郑氏时代的名将,一眼就看出了郑氏如今面临的窘境。 “收缩整编寡人可以理解,可是一旦我们收缩整编,两岛之上的四五十万百姓怎么办?而且满清也不会任由我们将人口撤回这么多的人口。 况且眼下承天府可有这么多的土地安置这些百姓,若是不能妥善安置,这些百姓不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隐患。” “下臣已经想好了,那就是军屯屯田。这些屯田之兵只要有需要随时都能转化为战兵,再次披甲作战。” “下臣反对!若是将百姓都撤离,思明州与金门二岛谁来守卫,这两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开发,就这么放弃,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满清。”周全斌性格急躁,当场表示反对从思明州与金门撤离。 郑经等了一下,没见刘国轩反驳,也不知是觉得自己地位有些低,不敢反驳,还是不屑于反驳。 从思明州与金门撤离,也属于弃土,凡是涉及到弃土的问题,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还有一部分蠢货会高喊着寸土不让。 别人不说话,郑经却不能不说:“邦宪!你跟大家说句实话,我们能守住思明州与金门吗?” 周全斌是脾气急躁,可是却不傻,打了半辈子的仗,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岛离着大陆太近了,满清划着小木筏子就能登上两个岛屿。 以满清的实力,只要集中力量,郑氏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现在郑经问他,他不能不回答:“回延平王!守不住!” 第二十一章 红毛夷的威胁 周全斌的话音落下,议事堂内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对周全斌怒目而视,你都知道守不住,还不让撤离,这是想要两岛之上的百姓送死吗? 周全斌感觉到了众人不忿的目光,知道自己的话惹了众怒,强撑着说道:“若是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撤离,不说如何安置这些百姓,这么白白地将两个大岛让给满清,对我郑氏的打击有多大。 就说这思明州让了,金门让了,那南澳要不要让,马祖要不要让?铜山让不让?这些岛屿可是我们再次进攻大陆的跳板,难道我们甘心做一个海外的草头王吗?” 周全斌的话虽然激烈,但是却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很多人选择跟随郑成功,主要就是看到郑成功身上的英雄气,觉得他能带着汉人再次一统天下。 郑经知道自己接位后的第一次会议非常地重要,这一次会议如果不能统一思想,郑氏很有可能会再次走向分裂。 看着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他,郑经站起来来到议事堂里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地图前面,指着地图问道:“诸位臣工!现在谁对我们的威胁最大?”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满清了!”一名郑氏的文官答道。 说话的人郑经认识,是父亲的刑官蔡政。郑经又看向众人问道:“蔡先生的话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众人纷纷点头,蔡政的话代表了众人的普遍认识。 “那你吗说说是我郑氏的水师厉害,还是满清的水师厉害?” “当然是我郑氏的水师厉害,给臣一支船队,臣保证打得满清满地找牙。”水师一镇统领陈辉大声说道。 “陈将军所言你们认为如何?” 众人还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陈辉的说法,在大海上,郑氏绝对是霸主。 “既然大家都认为我们在海上完全胜过满清,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惧怕满清呢,我们撤退到承天府,满清不可能游过来吧。”郑经继续引导。 周全斌一听郑经已经倾向于后撤,当时就急了,他摘下头盔跪倒在地叩首道:“下臣愿意带兵守卫思明州,保证不让满清踏上思明州的土地,除非臣死了。” 郑经心中冷笑,若不是知道你两年后会投降满清,我就真的相信了。不过郑经也知道那会儿郑氏因为自己与郑袭内讧,郑氏风雨飘摇,思明州与金门也落到了满清手里,人心趋利避害,可以理解。 想要让这些文官武将死心塌地为郑氏效力,首先就要让这些文官武将看到希望。 “邦宪!不是寡人不相信你,而是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根本就无法守住这两个大岛,这两个大岛离着大陆太近了。 刚才寡人话还没有说完,既然满清在海上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么我们在海上最大的威胁是谁?” “要说海上的威胁,肯定是红毛夷,咱们刚跟红毛夷打了一仗,把红毛夷赶出了承天府,他们肯定最恨我们,也最想让我们死。”周全斌想都没想便说道。 荷兰对郑氏的海上威胁是整个郑氏的共识,红毛夷船坚炮利,若不是他们人少,郑氏根本无法战胜他们。 十多万人围攻一千多人守卫的热兰遮城,郑氏足足围攻了九个月才逼迫荷兰人投降,这一点上来说东西方的军事差距已经拉的非常大。 就算是郑氏对上满清,十多万人围攻一千多人也用不了三天。虽然说这十多万人大部分都是不能作战的屯田的民夫,就算十分之一的兵力也和荷兰人有十倍的悬殊,这么大的悬殊依然无法攻克荷兰人的城堡。 不然郑成功也不会那么客气的劝降:“执事率数百之众,困守城中,何足以抗我军?而余尤怪执事之不智也。夫天下之人固不乐死于非命,余之数告执事者,盖为贵国人民之性命,不忍陷之疮痍尔。今再命使者前往致意,愿执事熟思之。执事若知不敌,献城降,则余当以诚意相待。否则我军攻城,而执事始揭白旗,则余亦止战,以待后命。我军入城之时,余严饬将士,秋毫无犯,一听贵国人民之去。若有愿留者,余亦保卫之,与华人同。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事不断,智者所讥。贵国人民远渡重洋,经营台岛,至势不得已而谋自卫之道,固余之所壮也。然台湾者,中国之土地也,久为贵国所踞。今余既来索,则地当归我,珍瑶不急之物悉听而归。若执事不听,可揭红旗请战,余亦立马以观,毋游移而不决也。生死之权,在余掌中,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唯执事图之。”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客气,根本没有一点儿胜利者的姿态,郑成功其实也没有办法,郑军陆军本就拉跨,热兰遮城久攻不下,郑军的士气已经非常的低落,若是荷兰人不投降,郑军就算攻下热兰遮城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不如好言相劝将人放走。 “邦宪说的没错,红毛夷现在最恨我们,听说那揆一刚回到爪哇岛就被他们的总督给抓了起来,还要接受审判,可见我承天府对红毛夷的重要性。 他们人少,暂时无力远来进攻我们,不过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的事绝对少不了,比如说帮助满清训练水师,向满清出售先进的火铳、火炮。 帮助满清建造先进的战船,这些都要比满清本身威胁更大,所以寡人以为,我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封锁整个东南沿海,包括是广州外海以及澳门。 这些地方都有可能成为满清与红毛夷接触的地点,我们已经与红毛夷成为死仇,短时间的任务就是将红毛夷赶出我大明的势力范围。” “延平王,红毛夷不好惹啊!”一个三十多岁武将出班说道:“大哥攻打安平城整整用了九个月的时间,还是红毛夷主动放弃抵抗,我们才算占据了安平城。 更何况那爪哇岛是红毛夷经营多年的老巢,想要攻打何其难也?” 郑经一看说话的是自己的堂叔郑省英,点点头道:“堂叔说的没错,红毛夷不好惹,正因为不好惹我们更要将其彻底干掉,不给我们留下隐患。” 第二十二章 整军备战 郑省英没想到郑经这样回答,有些吃惊于郑经的回答,不解地问道:“延平王,这样做值得吗?” 郑经没有回答堂叔的问题,而是向诸臣问道:“诸位臣工认为值得吗?” 大家都猜不透郑经到底想要做什么,大都选择了沉默,陈永华琢磨了一下,很快领会了郑经的意思。不禁暗暗点头,对郑经的思路深感佩服,没想到还能从这样的角度思考问题。 “延平王!下臣赞同暂时后撤,全力对付红毛夷!” 郑经眼前一亮,台湾三杰之首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冲着陈永华点头道:“复莆说说你的理由!” “是!”陈永华向郑经拱拱手,又向议事堂的所有人员拱手行礼道:“延平王、诸位同僚!首先对付红毛夷看似与满清无关,实际上与满清息息相关,诸位也知道红毛夷万里蹈海而来,在爪哇岛的人也并不多,不然也不会在我们将承天府占了,他们不作出任何的反应。 若是诸位以为他们就这么算了,那就大错特错,这些西夷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残忍奸诈。他们在未来肯定会给我们找各种各样的麻烦,而最大的麻烦就是他们武装满清。 他们是人少,满清可是最不缺人,只要满清与红毛夷勾搭到一起狼狈为奸,红毛夷提供造船技术和新式战船的训练,满清的水师力量很快就会增长起来。 更何况满清那边还有好多非常熟悉我们的叛逃过去的卑鄙小人,这些人就像为鳌拜献上迁界禁海策的黄梧一样,一个个数典忘祖,为了荣华富贵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诸位想想,我们比拼人力与财力能够比得过占据整个大陆的满清吗?若是对峙下去,实力此消彼长,我们与满清的水师力量总有一天会彻底的失衡,到那一天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陈复莆!这南洋面上可不光是红毛夷,还有佛郎机和大佛郎机,我们不可能得罪所有的西夷吧?”周全斌不服气道。 “邦宪将军算是说对了,如果有可能我们应该将整个南洋的西夷,驱逐到满剌加以西,与西夷以满剌加为界。 西夷万里蹈海而来,更重贸易利益,只要我们在贸易利益上对他们适当的让步一些,这些西夷在失去了南洋的据点之后必然会暂时与我们保持和平,以求恢复足够的实力,再与我们一争长短。 占据整个南洋,我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南洋有人数众多的汉人,这些汉人我们只要用得好,完全可以成为我们反攻大陆重要的帮手,最起码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后勤支持。” “陈复莆,不得不说你的设想很好,可是有没有想过我郑氏有没有实力同时面对这么多的强敌?”郑省英问道。 陈永华摇摇头道:“下官只是赞同延平王的战略,至于我郑氏有没有这样的实力,这就要问延平王了。” 郑经狠狠地瞪了陈永华一眼,这家伙想干什么,把老子架在火上烤吗? 不过这个时候正是要属下之人看到自己能力的时刻,不然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卖命。另一个时空郑氏将领陆续投降,这与他们认为郑氏已经没有任何前途有极大的关系。 这个时空虽然在郑经的一系列的挽救之下,郑氏没有经历大的内讧,但是郑经在这些郑氏老臣的眼里不过是个仰仗父荫的二世祖而已。 想要赢得这些老臣的尊重,就必须要让这些老臣们看到自己的本事,这个时候可不是藏拙的时候。 郑经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复莆刚才说的那些话寡人就不复多言了,我郑氏能不能打赢这场翻身之仗,寡人不知。 寡人没有带过兵,不知道什么样的兵什么最强大的军队,不过大差不离也就是,保证军队的训练,使用最好的武器,装备最好的护具,同时还要有胜利的信念,不知寡人说的可否?” “延平王英明!”郑经的话就是囫囵话,咋一听有道理,实际上就是废话,大家也不可能跟刚刚继任的延平王较真,也就捡着好听的话恭维。 “寡人是否英明,现在说为时尚早,不过寡人就分开说一说这些练兵、养兵之事。首先就说一下训练,想要保持军队高强度的训练那就要保证食物的供给。 士卒们不吃饱饭,哪有力气训练。这一点上,若寡人可以保证十万军队每日三餐饱食,你们能不能给寡人训练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 刘国轩第一个站出来保证道:“延平王!若是能够保证军队每日足食,饷银足够,下臣敢保证为延平王练出一支天下劲旅!” “刘观光,若是足食足饷还用你说,不过延平王,我们丢失了大陆之后,粮食供应已经日渐紧张,每日一干一稀都已经是勉力维持,如何能做到每日三餐管饱呢?”老将马信提出了疑问。 郑经摆摆手说道:“如何筹措粮饷是文官的事,马老将军不必多操心,寡人希望日后文武之间各司其职,文官管好粮草民政之事,解决武臣的后顾之忧,武臣在前方奋勇杀敌,为国立功。 你们今天就给寡人一个表态,三年时间能不能给朕练出一支足够扫荡南洋的劲旅?” 郑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一众带兵的武将纷纷表示若是能够足兵足饷,一定练出一支天下劲旅。 “既然大家都有信心,那寡人就说一说如何保证最好的武器和护具。也就是我郑氏军队今后的装备该如何配比,这关系到我郑氏今后训练方式。 武器装备的优劣,在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战争的胜负,寡人在认真对比过大明军队与满清之间的战争后,发现大明之所以败,其实还是败在了后勤之上。 看起来大明是采用火器,建奴使用冷兵器,可是建奴用来冲锋撕开明军阵列的白甲兵都是身强力壮之辈,这些甲兵身披多层铠甲,能够挡住三眼铳三十步距离的近距离射击。 白甲兵冲进三十步距离之后,明军已经没有了再次射击的机会,白甲兵身披重甲不惧刀剑,自然会对明军形成一边倒的优势。 而明军因为官府贪鄙,工部制造的火铳粗制滥造,士卒使用的时候,没有打到敌人先倒是伤了自己,对比起来反而是明军装备差而建奴装备强。 这样的悬殊的装备对比,大明军队怎能不败,如今我郑氏必须要吸取这样的教训,保证发放到士兵手中的武器必须保质保量。诸位认为今后的战争方向是什么,也就是说大刀长矛在未来战争中还有没有生存的空间?” 第二十三章 布局(上) 没有参与过攻打红毛夷的将领还没有深刻的体会,而参与过攻打红毛夷的将领都是体会深刻,马信身为郑军的先锋官,处在与荷兰人作战的第一线,对荷兰人的武器的犀利有着深刻的认识。 “延平王,若是说军器之犀利,西夷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无论是大明引进的红衣大炮,还是现在我们的黑人队使用的自生火铳,都是西夷制造的更加精良。 可以预见的未来,火器将会成为战场上的主要武器,若是我郑氏不加强火器的装备与训练,早晚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马老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就是太轻视工匠了,无论是火枪还是火炮都是出自工匠之手,只有善待工匠,提高工匠的待遇,才能让工匠充分发挥其积极性,只有重视工匠才能制造出不输于西夷的军器装备。 我们如今不仅仅是军器不如西夷,就连造船也落后于西夷,曾经我大明郑和七下西洋,场面是何等的壮观,整个南洋都是我大明的藩属。 再看如今不但藩属尽失,还让西夷占据了南洋膏腴之地,就连香料都被红毛夷控制,我们这些后世子孙难道不感觉耻辱吗?” 郑经的话让一众文臣武将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些人大多数都对大明有感情,不然也不会跟着郑氏这么拼死与满清作战。 “延平王,大明有今日之祸自是咎由自取,如今我郑氏自是要吸取前人的教训,也不可妄自菲薄。 天下到了如今这局面,确实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老臣非常赞同延平王收缩兵力,以备来日之战略。 有道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胡人无百年国运,我等在承天府厉兵秣马,以待天时。”老臣蔡政躬身行礼道。 蔡政的表态能够代表了一部分文臣的观点,不过也有一部分死忠大明的文臣内心是反对收缩的,他们认为一旦收缩之后,郑氏就彻底与大陆断了联系,再想进攻大陆就会被百姓认为是入侵者。 这种思想不能说不对,确实是有这种可能,大多数地方势力一旦选择了收缩,那就真的再也没有了统一天下的雄心。 郑经点头认可了蔡政的表态,同时也向众人表达了自己绝对不会做偏安之主:“诸位臣工!寡人要提醒各位,我们今天的收缩是为了让我们的力量更加强大,而不是收回来就不再打出去。 古人云:欲得天下,当以人为本,没有人什么都做不成,在寡人看来,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一种文武细细品味郑经的话,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延平王说的没错,今天的主动收缩是为了保存人力,只要有人,地就在那里,只要有实力什么时候想夺回来,就什么时候夺回来。 众人再次齐声称颂:“延平王英明!” 这一次的称颂明显的有诚意多了,郑经并不在意现在文武们的态度,想要让人敬重,那就要拿出让人敬重的实力。 “工部何在?” “下臣在!”工部主官冯澄世出班鞠躬行礼。 郑经一看工部主官竟然是冯锡范的父亲,语气便放柔和了一些,一方面尊敬老人,另一方面也算给冯锡范这个自己的侍卫一个面子。 “冯先生!请工部立刻出一个告示,召集我郑氏所有有一技之长之人,无论是木匠、铁匠、泥瓦匠、金银匠都行。” “延平王!船厂的船匠算不算?” “当然算!不但算,而且还是重点。” “老臣明白了!不知延平王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匠人,老夫也好拟个章程。” “目前暂定包吃住,每月基础月俸二两。如果有特殊才能,月俸还可以再加。” “老臣明白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与满清的对阵,所有人也都明白工匠的重要性,不过听到这样的待遇也还是有些吃惊。 这样的待遇比与满清拼命的士兵的军饷都要高,士卒可是拿命在换钱。 掌管着郑氏钱袋子的郑省英担心郑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提醒郑经道:“延平王!如今我郑氏收入锐减,这钱可要省着花呀!” 郑经本来就打算询问郑氏如今还有多少家底,正好就着郑省英的提醒问道:“省英叔,您管着我郑氏的钱袋子,是我郑氏的大总管,现在我郑氏还有多少存银,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延平王!我郑氏存银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低的程度,藩库中存银不足一千万两,这个存银不足我郑氏巅峰时期半年的收入。 粮草也只够我郑氏军队坚持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若是我们不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我们只能被迫缩减开支。” “现在我们一年的海贸收入还能有多少?” 郑省英叹息一声道:“延平王,已经不足五百万两,由于我们与红毛夷交恶,已经无法与红毛夷交易,同时满清压制大陆百姓,不允许百姓将大陆出产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商品与我郑氏交易。 仅仅依靠走私的那一点儿量,我们很难获得大量的货物,没有货物即使我们能与西夷交易,所获的利益也非常地少。” 朱瞻基叹息一声道:“未来会更加的困难,清廷已经决定不顾百姓死活,强制执行迁界禁海的策略。 所有沿海十里的百姓全部迁徙到内地,未来我们能从大陆获得的货物会更加少的可怜。以后我们的日子更加的艰难,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既然如此,延平王为何还要提升工匠的月俸,这不是在扩大开支吗?” “省英叔,其他各项开支都可以缩减,唯独教育、军队、工匠的开支不能缩减,不但不能缩减还要加大投入。 寡人再次向诸位强调,我们不是要在承天府占山为王,而是要积蓄力量反攻大陆。不加大投入如何能打造出合格的兵员、培养出下一代优秀的人才,如何能制造出更加精良的武器装备? 从现在开始,我郑氏停止一切宴饮活动,如果有人觉得受不了这份苦,可以向寡人提出,我郑氏来去自由,郑经绝不勉强,前提是不要做对不起郑氏之事。” 第二十四章 布局(中) 这个时候就算有人不满郑经的话,也不敢当场提出,难道延平王都能吃得了苦,你比延平王还要尊贵吗? 当然郑经也不敢指望这些人都能忠于自己,他郑经自认为没有王霸之气,张张嘴,就能让人纳头就拜。 好在郑经浅薄的历史知识,还是知道一些晚明史,尤其是民族英雄郑成功这个人物在后世更是家喻户晓,也知道郑经时代是台湾三杰撑起来郑氏的一片天空。 其他人去留自便,不过不能带走百姓,百姓才是郑氏今后的根基。 郑省英见郑经坚持,也不过分坚持,延平王刚刚上位,需要作出一些动作以显示自己的能力,若是过分阻挡,那就显得有些不知进退。 见众人对自己所说没有表达反对,郑经继续说道:“寡人马上就得动身前往思明州,未来一年之内,我郑氏最要任务就是撤离大陆沿岸的离岛。 寡人离开之后,各位各司其职,省英叔守好我郑氏的钱袋子,调度郑氏商船,能挣一两就能为我们减轻一两的负担。” “延平王放心,倭国这一条商路我们已经经营了几十年,你二叔也会在平户帮衬我们,你大可放心。” 郑经点点头,又对蔡政说道:“蔡大人!寡人让何斌先生配合你统计承天府有多少平地适合开荒,整个岛上有多少土人。 这些土人有多少愿意接受我们的教化,还有多少顽固不化,一年之内将整个岛上摸清楚,能做到吗?” 蔡政皱眉行礼道:“延平王,这土人生性残忍,甚至有些部落还保留着食人的恶习,这些土人也招揽吗?” “蔡大人,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是开发平原,那些山区里的生番暂时还没有精力去对付他们。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也犯不着现在就跟他们死磕。 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总之这些土人能教化就教化,不能教化只要不跟我们为敌就随他们自生自灭。” “臣明白了!” “另外统计一下我们的耕牛数量,垦荒没有耕牛效率太慢了,颁布一条法令,在承天府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杀牛,违抗者服劳役三年。” “是!” 这一条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农耕民族对耕牛自古都是无比珍惜,这样法令不但不会反对,而且还会被视为仁政。 郑经接着又对马信与刘国轩说道:“马将军、六将军,二位将军责任更加重大,如今在承天府的所有兵马都需要进行整编,战兵超过三十岁的一律裁撤,转入后备军屯。 战兵将是我郑氏的全职军队,只负责训练与作战,不管能挑选出多少人,都要宁缺毋滥,战兵每日饱食,每天都必须参加训练。如何训练寡人不懂,就全权拜托二位将军了。 裁撤下来的军队,编入军屯,便入我郑氏的后备役,按照每百户一个村寨,建设军屯。在进行屯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坚决不允许饮用生水。 就算是下地干活,也只能喝烧开后晾凉的开水,你们也别问寡人为什么,这一条必须严格执行,承天府是炎热地带,瘴气横行,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一旦沾惹上瘴疠之症(疟疾)悔之晚矣。” 说别的马信听不懂,一说瘴疠之症,马信打了个冷战,脸色凝重起来。 “延平王!喝开水真的能够防御瘴疠之症吗?” 郑经摇摇头道:“只能说能预防一些,最主要的还是要防蚊虫叮咬,多注意收集艾草,艾草散发的气味有驱蚊的效果,最好每个人都带一个艾草的香囊。” 艾草的药用作用早已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有明确记载,杀虫只是艾草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特点,最关键的是艾草哪里都能找到,是一种最常见的中草药。 “延平王是说这瘴疠之症最主要因为蚊子叮咬造成的?” “寡人很想说不是,可确实如此,寡人也知道除了青蒿之外还有一种治疗瘴疠之症的特效药,不过这种药我们现在拿不到。” 马信一听竟然有治疗瘴疠之症的特效药,当时眼睛就红了,来到承天府短短几个月时间,因为垦荒已经有几十个兄弟因为瘴疠之症倒下了。 “延平王!您告诉下臣这药在什么地方,下臣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把这药弄来。” 郑经摇摇头沉声说道:“所谓瘴疠之症就是疟疾,这种病症寒热交替,又俗称打摆子,虽然说青蒿汁对这一症状有一定的疗效,但是效果太慢,有些体质差一些的病人抗不过去,也就没了。 现在最有效的一种药叫做金鸡纳树皮,这种树只有大佛郎机那里有,大佛郎机人将这种药视为高度机密。 以我们与大佛郎机的关系,根本无法得到这种药,好在寡人知道他们已经将这种树移植到了吕宋,只要我们将吕宋占据,就能得到这种树种。” 马信一听这特效药在大佛郎机人手里,顿时泄了气,刚刚定下先对付红毛夷的策略,现在若是再与大佛郎机人为敌,那不是英勇,那是作死。 看到马信泄气的表情,郑经安慰他道:“马将军,饭要一口一口吃,欲速则不达。虽然我们没有金鸡纳树皮这种特效药,但是我们只要做好预防,这疟疾还是能够有效避免的。” 马信还能说什么,老将军爱兵如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士卒们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死去。大丈夫马革裹尸,若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战死,还可以接受,死于病榻算太让人窝心了。 “延平王,下臣有一个请求,还请延平王答应下臣。” “老将军请讲,寡人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老藩主在世时,曾经说过,大佛郎机在吕宋肆意排华,杀戮我华夏百姓,本来就想着腾出手了,进攻吕宋,保护华夏百姓。 可是天不假年,老藩主竟然一病不起,这征伐吕宋之事也就搁下了,若是延平王有征伐吕宋之心,一定要让马信做先锋,这些西夷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群贪得无厌、残忍卑鄙的小人。” 第二十五章 布局(下) 这回轮到郑经震惊了,他没想到不但自己有夺取吕宋之心,原来郑成功活着的时候竟然也有夺取吕宋之心。 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吕宋华人已经经历了西班牙人数次的大屠杀,华人就像韭菜一般,长出一茬,就被这些白皮畜生割掉一茬。 然而因为大明末年天下大乱,国家无力庇护海外的华人,吕宋华人一盘散沙,总想着息事宁人,结果一次次倒在殖民者的屠刀之下。郑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是堂堂的华夏苗裔,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华夏百姓一次次被欺凌。 “马将军放心,寡人向你保证等到我们将红毛夷清理干净,就会征伐吕宋,到时候一定请老将军做我大军之先登。 五年之内,寡人要南洋再无西夷落脚之地。想要与我华夏交易,那就请在满剌加以西等待。” 听到这五年平南洋的豪言壮语,不少文臣都皱起了眉头,想当年那个五年平辽的蠢货的话还言犹在耳,这位延平王不会又是一个好大喜功之辈吧! 郑经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他对自己这五年平定南洋的计划非常有信心,主要是这些西夷在南洋并无多少人马,只要以十倍的兵力压上去,再加上自己这个穿越者的加持,再对付不了一伙十七世纪的土著,自己直接穿越回去算了。 有了郑经的保证,马信心满意足,刘国轩是小字辈,马信不说话,他也就闭口不言。延平王能够让他做精简兵政的副手,已经是给予了他高度的重视,基本上已经算是登上了郑氏的高层。 陆上安排的差不多了,郑经看向负责水战的将领,郑军的水军将领相比于陆上将领来说,出名的很少,包括被拿下的黄昭与萧拱辰在内,也没有多少知名将领。 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郑氏将水战看作郑氏的根本,水战将领基本上都是郑氏亲族,比如早期的郑之豹、郑鸿逵、郑彩等人。现在的郑泰、郑袭、郑省英等人都是掌握着郑氏最大权力。 外姓之中现在能够拿的出手的只有林陛、陈辉、黄安、林凤、洪暄等人,这些人除了林陛之外其他都不过是勉强合格的将领。 相比于郑成功在水师上倾向于使用亲族,郑经并无这种心理。在郑经看来,郑氏集团就是一个大公司,若是公司效益不好,别说是外人了,就是亲族也一样背叛自己。 若是自己能将郑氏经营的蒸蒸日上,所有人都能在郑氏看到美好的未来,傻子才会叛逃。 一句话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林陛!” “末将在!” “抽调所有在承天府的夹板船,全部归你调遣训练,你能否保证寡人需要的时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末将不敢保证,末将敢保证只要末将还活着就败不了,除非末将战死。” “黄安!” “末将在!” “先抽调五十艘百料小船等候寡人的命令!” “末将领命!” “剩余福船交于林凤与洪暄分别统领,巡逻海峡不要放过任何一艘可疑的船只北上,随时做好运送离岛百姓撤离的准备。” “末将领命!”林凤与洪暄出班领受命令。 “周全斌、陈永华、冯锡范三人搭乘林陛舰队随我返回思明州!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今后承天府主要职责就是垦荒、屯田、练兵。” 众人都领命离开,郑经将黄安留下,说道:“黄将军!士卒中可有会编织渔网之人?” “延平王!咱在海上讨生活之人,哪有不会编渔网的。” “那就好!走咱们去编渔网。” 黄安愣住了,延平王怎么关心渔网了,难道还要指望打鱼养活整个郑氏之人吗? 这海上打鱼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怎么不相信寡人会编渔网?” “末将不敢!” 开玩笑他好歹也是农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虽然说是主攻种子与栽培技术,但是农林渔牧四大学科也都有涉猎,不说精通,至少也算略知皮毛。 别的不说,一个拖网捕鱼就能解决目前郑氏面临的食物危机,而且这原始的拖网早已在西夷那边出现,只是大明是陆权国家并不重视海洋,没有开发出相应的技术。 这个时代的大明沿海,随便一网下去,也能捞上来几百斤鱼。只要有船有网,养活百万人口都不是问题,更何况目前郑氏也没有这么多人口需要养活。 来到海边,郑经指挥着士卒开始制作拖网,士卒们质疑,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真的能够打上很多鱼吗? 郑经对于士卒的质疑,也不做解释,只是吩咐士卒将渔网的网眼留的大一些,尽量将一斤以下的小鱼放掉,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东海,渔业资源几乎是取之不尽的,但是竭泽而渔的事情也不能干。 黄安很无奈,面对少年藩主的胡闹,反正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就当陪着延平王玩耍得了,谁让这是船也好、军队也好都是人家老郑家的。 在郑经的指挥下,五十张拖网三天时间就全部完成,是否有效果,出海转一圈便一清二楚。 五十艘百料小船一齐出海,也是白帆一片,这个时代根本就不用跑到远海岛礁渔场进行捕捞,出了大员湾,郑经就让士卒将拖网放了下去。 就这么拖着拖网向前航行了大概一两里的距离,郑经下令开始收网,士卒开始摇动架设在甲板上的绞盘。 不大工夫拖网便露出了水面,接下来让官兵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拖网中满满的一网全是各种鱼类,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海货。 黄安惊呆了,他从来就没见过,一网竟然能够打上这么多鱼。这么多鱼少说也得二三百斤,五十条船这一网下去至少就是十万斤鱼。一天捞两网就足够所有郑氏军队以及官吏的伙食供给。 “延平王,末将服了,末将完全相信从此我郑氏再无饥馑之忧,末将建议所有参与捕捞的官兵全部下达封口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出我郑氏的捕鱼之技,此乃我郑氏的决胜法宝。”黄安激动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第二十六章 拖网捕鱼 郑经轻轻点头认可了黄安的提议,虽然说西夷已经有了最原始的拖网,但是却没有郑经制作的渔网有效率。 其实郑经还有一个更加容易的捕捞方式,那就是通过声音的频率聚集大黄鱼进行捕捞,后世的东海渔民就是掌握了大黄鱼的这一特性,差点将东海的大黄鱼捕捞绝种,这种方法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老百姓都是逐利的,有了更有效率的捕捞方式,就会无节制的使用,这对后世子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教会了五十艘船所有的官兵如何使用拖网捕捞,在所有船都捕捞了两网鱼后,船队返回大员湾。 靠岸之后,黄安便兴奋地喊道:“今天晚上吃鱼,所有人管够!” 郑经看着黄安四五十岁的汉子,手舞足蹈的样子,满意地笑了,他知道黄安现在对自己绝对是心悦诚服。 虽然说众人在郑经出海打渔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郑经很清楚,所有人都没当回事,随随便便改个网就能获得大量的鱼获,那这捕鱼也太容易了一些。 然而事实却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郑经不但打回了鱼,而且还一下子就打回了几十万斤的鱼获。 有了这些鱼获,郑氏上下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做为郑氏的大管家,郑省英感觉这一切怎么这么不真实。他悄悄问黄安:“老黄!你说实话,这鱼真的是今天出去打回来的?” 黄安一张被海风吹得通红的脸,顿时笑出了满脸的褶子,露出满嘴的大黄牙拍着胸脯说道:“郑大人,这还能有假,以后咱郑氏别的不敢说,这鱼我老黄包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那可太好了,本官这几天一直都在犯愁延平王所说的让士兵足食足饷,不知道这粮食从哪里弄来,看来以后咱们郑氏有口福了。” “那可不,你说咱们藩主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接过大位马上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才能,可见这老天都向着我郑氏,为我郑氏挑选了一位雄主。”黄安的话里对延平王的崇敬毫不掩饰。 这让郑省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一直都在担心,郑经年轻不能服众,如今黄安心悦诚服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与郑氏上下为能够放开了吃鱼不同,郑经心中却想着更深的层次,一上岸他就将冯澄世传了过来。 “冯大人!工匠都召集起来了吗?” “在承天府的工匠已经全部召集起来,不过我郑氏的主要工匠都在铜山,船厂也设在铜山。” 冯澄世的话让郑经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将这茬给忘了,与思明州和金门相比,铜山才是郑氏的命脉,若是将铜山的船厂与工匠丢了,郑氏就甭想有翻身之日。 “冯大人,你现在别的一切事情都放下,立刻前往铜山进行船厂的搬迁,所有的船匠,设备,木料都要运回大员湾择地建厂。 船厂放在铜山实在是危险了,满清随时都有可能将铜山贡献,在大陆边缘我们没有任何胜算,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处置。” “是!下臣这就渡海去铜山。”说完冯澄世就要离开。 郑经想了一下,又将冯澄世拦下来,说道:“算了,还是寡人亲自去吧,没有寡人亲自去,翁天佑估计不会买你的账。 走吧!我们先去见一见这些工匠,正好这些工匠集中起来,冯大人就带着他们将船厂先建起来。” 郑经随着冯澄世来到工匠们的集中点,就见到黑压压上千人集中在一片空地上,看到郑经过来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郑氏就这么点儿人,这些工匠有很多都是认识郑经的,他们也知道老藩主已经死了,郑氏已经由眼前的这个青年接任。 一直听说这个新藩主是个纨绔子弟,也不知道郑氏在这个纨绔子的带领下将要走向何方。 郑经等了半天也没见这些工匠向他行礼,后世的习惯让他不自主的揉了揉鼻子问道:“各位都知道我是谁吗?” “小人知晓!延平王千岁!”工匠们的声音乱七八糟。 郑经觉得自己就多余问这句话,自己前世就是最底层的百姓,深知最底层的百姓最大的需求是什么。跟他们说什么家国大义,等于对牛弹琴,老子连饭都吃不饱,家国天下能管饱吗? 和底层百姓说话就应该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跟着我干你们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做好了能得到什么奖励。 “既然大伙都知道吾是谁,那我就跟大伙打开天窗说亮话,召集大伙来是有一件好事跟大伙说,从这个月开始,大伙的月俸都在原来的基础上上涨五成,比如原来每月一两,现在就能拿到一两五钱。 同时我郑氏负责大伙的一日三餐,大伙挣到手的钱可以放心的拿回家,留给堂客过日子,这个消息好不好啊?” “好!延平王仁义,延平王千秋万代!” 工匠们一下子精气神就提了起来,他们不同于好多当兵的都是孤身一人,工匠们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工钱上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家庭的最大的帮助。 “既然大伙得了好处,可不能光拿好处不干活啊!” 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似乎是工匠头目的工匠,上前郑重给郑经磕头道:“延平王仁义,小人与工友们绝不辜负延平王的这份仁义,有什么活计,但凭延平王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哪一行的?” “小人姓胡,没名字,家里行六,大家伙都叫小人胡六。家传的铁匠,祖祖辈辈都是打铁的。” “胡师傅能造这个吗?”说完郑经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杆从红毛夷手里缴获的来复枪丢给他。 胡六将这杆枪拿在手里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用小拇指探进枪管里感觉了一下枪管里的膛线,问道:“延平王,这自生火铳其他的都不难造,唯独困难的是这枪管里的沟不好弄,不知这沟有什么用?” “这个沟叫做膛线,有了这个膛线,火铳射出去的弹丸既打的远,又打的准。缺点装填困难,你若是能够改进这个火铳,既能保证射程和精度,又能如鸟铳那样快速装填,赐伯爵、悬赏银子千两。” 第二十七章 工匠 工匠们一下子如同热油中淋进了凉水,瞬间炸了锅,只要按照延平王的要求造出新式火铳,就能封伯爵,封爵那可是光宗耀祖之事。 胡六拿着火铳的手都颤抖了,他抬起头看着郑经说道:“能否给给小人一点子药和弹丸,将这把火铳带回去琢磨?” “可以!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有鸟铳的装填速度就行。” “是!小人回去就带着兄弟们仔细琢磨,争取早日将延平王要求的火铳造出来。” “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说着郑经看向一众工匠说道:“不光是铁匠做出成绩封爵,其他工匠也一样,只要能造出划时代的东西,都能获得爵位。 比如谁能发明出快速制砖的机器,我郑氏开发承天府肯定需要大量的砖石,你们泥瓦匠应该清楚,这烧砖是最累的活就是制造砖坯,要是能发明出一个制造砖坯的机器节省人力,可是大功一件。 比如说能造出快速耕地、收割的机器,减少人力的消耗也一样能够封爵,总之就是你们只要做出有利于社会发展的新东西,就能获得爵位。” 工匠们在郑经一番鼓动下干劲十足,被冯澄世指挥着去选址建设船厂,未来围绕着船厂还要配套木材烘干厂、钢铁厂、枪炮厂等重工业工厂。 这些工厂建立起来,大量产出的时候,就是反攻大陆之时,没有强大的工业,提供后勤支持,想要打败满清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想要建设这些工业对于郑经这样一个农业专业出身的穿越者来说非常困难,他只能通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办法刺激工匠的发明创造能力。 冯澄世对郑经的许诺非常不满,在送郑经离开的时候劝谏道:“延平王,您今天的许诺太过了,不过是一些工匠,既不能安邦定国,又不能生产桑麻,如何能够许下如此重诺,这让名教弟子情何以堪?” 郑经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手指揉了揉鼻子,说道:“寡人不过是千金市马骨,无论是谁能做出对我郑氏有利之事,都应该得到我郑氏的奖赏。 读书人只要做出功勋,寡人一样不吝赏赐。不然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何以服众?” “对工匠恩赏过重,会让读书人认为延平王不重名教,会使天下离心。” 郑经心中冷笑,天下离心,什么叫天下离心,士绅离心还差不多。指望你们这些人反攻大陆,还不如指望天降陨石落到紫禁城将那康熙砸死靠谱。 不过自己现在刚刚继位,还没有稳定内部,将整个郑氏理顺,暂时还不适合与这些人翻脸,慢慢来吧。 “冯大人言重了,寡人提出的这些要求,没有一样是容易做出来的,寡人的爵位不是那么好拿的。” 冯澄世见郑经坚持,也不再劝说,指挥着官吏组织工匠去建设船厂,虽然读书人排斥工匠,但是对于工匠作用却是心知肚明,他们压制工匠的目的不过是不希望工匠代表的实学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郑经回去的路上在自己的脑海里认真地将郑氏现在的所有中高层的官吏过了一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如徐光启、宋应星这样的实学人才。 冯澄世这样思想的读书人肯定不能放在工部的岗位上了,应该放在什么位置更合适呢,郑经有些犯难,更关键的是,调离了冯澄世,谁来接替他掌管工部。 人才何其难得,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挑一个听话的,能够不折不扣执行自己的命令之人。 想了半天郑经终于决定将何斌与冯澄世的位置互换,让冯澄世去教化土著,读书人不是喜欢教化生民嘛,这个岗位最适合冯澄世来做。 何斌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他在郑氏没有任何的根基,自己就是他的最大靠山。 翌日,郑经就下达了第一个调令:工官冯澄世转任礼官,礼官蔡政转任刑官,何斌调任工官,郑省英留任户官。 兵官、吏官暂时由郑经自己兼任,等到所有离岛的官吏全部撤到承天府之后,再进行调整。这兵权、人事权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调令一下,就意味着郑氏在承天府的行政开始运转起来。在各个部门都在进行交接的时候,郑经已经登上了林陛的旗舰。 同时登上林陛旗舰的还有陈永华、冯锡范和何斌。冯锡范是郑经的侍卫长,无论郑经走到哪里他肯定都要跟在身边。 陈永华将要潜回大陆组建复兴会,只有何斌是留在承天府掌握工部。 这是复兴会成立以来,再次聚在一起,郑经问道:“诸位感觉承天府我们能够把谁拉进我们的队伍,成为我们的同志?” “刘国轩!”陈永华说道。 “林凤!”林陛说道。 “希范整日跟在我的身边,肯定没有时间接触别人,何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何斌摇摇头,尴尬地说道:“我感觉我在郑氏像个外人,没人愿意与我来往。” “何斌!我们没必要融入他们这些人,你的目标是从工匠中发展与我们有共同理想之人,你上任工官之后肯定要与工匠打交道,一定要认真倾听他们的意见。 他们虽然没有学问,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他们的实际动手能力非常好,经验更不是我们这些门外汉所能比拟。” 何斌认真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站在平等的角度看待他们,让他们感受到我的诚意。”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眼下你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建设船厂、炼铁厂、枪炮厂等工厂的厂房,在我们从铜山回来之前,至少要将船厂的架子搭起来。 我们目前的战舰与红毛夷对比起来,有着明显的差距,若是不在这方面赶上去,如何能够远渡重洋将红毛夷从爪哇赶走。” 何斌在荷兰人手下干了好多年,对荷兰人的战舰非常熟悉,他知道郑经所说的话完全正确,若是不能造出比荷兰人的战船更加优秀的战船,如何能够打败荷兰人? 第二十八章 落子大陆 何斌为荷兰人效力多年,对于荷兰人的战斗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对于郑经重视造船何斌是举双手赞成。 同样大小的战船,荷兰人的战船,速度又快,舰炮又多,同时还更加的灵活。 这可不是一样两样的差距,这是一个体系的差距。何斌郑重对郑经说道:“延平王,我们不光要造船,还要学习如何造船,这造船是有大学问的。 下臣听说这造船涉及到的学问很多,想要造好船,就要知道什么是浮力、什么是阻力、船只如何建造才更容易平衡,在风浪中保持平衡。 还有如何利用风向,如何调整风帆,都是学问。我郑氏的造船航海全凭经验,根本不能形成体系。 再加上大匠对技术敝帚自珍,造成很多技术都不能有效的传承,我们已经与西夷的造船技术差距越来越大了。” 郑经点点头道:“何斌说的一点儿不错,我们汉人几千年来,只重经学,不重实学,视实学为奇技淫巧,一直受到士大夫的歧视。 这一点必须要在我们手中得到改观,实学必须要重视起来,复莆到了大陆要注意收集徐阁老的你《农政全书》、《几何原本》(徐光启翻译),毕懋康的《军器图说》,茅元仪的《武备志》,方以智的《物理小识》、以及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总之只要是实学书籍都要收集,带到承天府。” “是!臣到了大陆在开展工作的同时,也会主意收集书籍,同时也会密切关注满清的动向,及时将满清的动向传回承天府,以供延平王参考。” “复莆此去大陆,重点经营四个地方,南边的广东,靠近我们的福州,南都金陵,以及满清的都城京师。 广州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监视西夷,凡是西夷登岸,都要想办法刺杀,嫁祸给满清,毕竟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封锁所有的海岸,西夷与满清的联络我们很难挡住。 我们手里的来复枪射程远、精度高,是最完美的刺杀武器,当然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满清与红毛夷等西夷明白过来,还是会勾搭到一起。 最关键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打铁还得自身硬。只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无惧任何挑战。 福建是处在与我们的对阵的前线,满清想要对付我们,福州不可能没有动静。只要掌握了福州的一举一动,我们就能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金陵是满清设在江南的大本营,满清朝廷若要大举对我用兵,必然会动用江南之钱粮人力,所谓风声未动蝉先觉,只要把握江南的情报,就能对我郑氏提前预警。 京师乃是满清的大本营,其重要性更是尤重于其他三地,满清任何大的行动必是先从京师传出来,然后再传于天下。” “臣明白,臣到了大陆,会扮作商人,优先设立这四城的分舵,以经商的名义,深入各个地方,为我郑氏张目。” 几人在船上将各自的分工都安排完之后,何斌下船上岸,带领工匠开始筹建船厂等工厂驻地,郑经则在林陛的护航下,率领着郑氏最强大的船队,直奔铜山。 两日之后,在铜山登陆,铜山守将翁天佑率众在铜山码头迎接。 “下臣翁天佑拜见延平王!”郑经继位之后就已经分派人员向各个离岛通知,翁天佑已经知道郑经继位延平王。 “翁将军免礼!”郑经挥手制止了翁天佑的行礼说道:“现在时间紧迫,寡人就长话短说,寡人此次前来是为了将船厂搬迁到承天府。 翁将军愿意跟随寡人到承天府,寡人不胜感激,不愿意,还可以继续驻守在铜山,不过寡人要将铜山上所有的百姓撤到承天府,以免被满清所趁。 铜山只保留作战之兵,一切后勤保障都由寡人提供。” 翁天佑大吃一惊,他可没有参加郑经继位后的统一思想会议,不知道如今的郑氏已经达成全面收缩的共识。 “延平王!我们这一撤,铜山可就被满清占据了,再想夺回来那可就难了。还请延平王三思啊!” “不用三思,我郑氏别的不敢说这夺岛作战,满清就是给我郑氏送人头,只要他敢占,我们就敢打,正好可以利用岛屿对满清进行消耗。 这靠近大陆的离岛,我们守不住,满清更守不住,我们在海上,只要我们掌握制海权,在海上将战场遮蔽,他们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候进攻。” 翁天佑见郑经态度坚决,也不敢坚持太过坚持,毕竟铜山也好,其他地方也罢,都是郑家的产业,既然端着郑家的饭碗,主家都舍得弃土,自己着急有什么用。 至于延平王所说的让自己带兵留在岛上防守,这就是一句客气话,认真就输了。 换了自己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带兵留在岛上,转头自己投了满清怎么办? 翁天佑这一点上却冤枉郑经了,在郑经看来,士兵的家眷都已经转移到了承天府,只要郑经真心对待,保证岛上官兵的补给,官兵们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 就算郑经知道翁天佑的想法也不在意,一切都要从实力出发,只要所有人员到了承天府,士兵经过马信与刘国轩的挑选,剩余之人打乱之后编入军屯,翁天佑只剩一个光杆司令能够翻起什么大浪来。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郑氏的船厂基地,郑经哪有时间自己亲自过来跑一趟,只要派遣一名将领或者官员来,完全就能将这里处置。 跟翁天佑打过招呼之后,郑经便火急火燎地带着侍卫直奔船厂而去,只留下翁天佑在港口凌乱。 翁天佑不禁暗自揣摩,郑氏落在这个纨绔子的手里,真的还有前途可言吗? 望着风风火火离去的郑经,翁天佑摇头叹息,老藩主对自己不薄,只要这纨绔子做事不是太过分,咱老子这条命就卖给他了,也算报答老藩主的知遇之恩。 在翁天佑失神的工夫,郑经已经带着侍卫进了船厂所在地,船厂的守卫还算森严,在验过侍卫手中的腰牌之后,才赶紧向郑经行礼,将郑经一行人放进船厂。 第二十九章 船厂 这是郑经两世为人第一次见到大明朝这种古老的船厂,在未穿越之前,郑经做为一个纨绔子,怎么可能会关心造船这种工匠操心的下贱事。 而未穿越时的贾政经不过是一个农学院毕业的普通大学生,毕业后进入农技站成了一名朝九晚五的社畜,更没有机会见识这种高档的行业。 整个船厂非常庞大,在船厂工头引领下,郑经挨个的视察了整个船厂。整个船厂分为木料坊、铁钉坊、船帆坊、缆绳坊、造船坊、还有一个铸炮坊。 各个作坊的大匠都是郑氏多年招揽的工匠,虽然说地位不高,没有什么话语权,主家让造什么就造什么,但是郑氏给予的待遇却很不错,比起在大明做匠户要好上许多,这些匠人都对郑氏忠心耿耿。 船厂工头挨个介绍各个工坊的作用,首先这木料坊是处理所有砍伐来木料,这些木料需要反复晾晒,保证绝对干透才行。 同时这些木料需要用特殊方式处置,保证在晾晒的过程中不变形扭曲,不然一根木料就废了。郑经明白,这是在木料干燥的过程中会产生应力,就算是后世去除应力也是一个必要的步骤。 铁钉坊专门打造造船所用的船钉,俗话说‘破船还有几斤钉’,可见造船是非常消耗船钉的,铁钉坊里几十个铁匠每天的工作就是挥舞着铁锤打造船钉。 船帆坊顾名思义就是制造帆船的地方,郑氏的船帆分为两种,一种是中式福船采用的硬帆,硬帆的材料使用竹竿为骨,竹篾编织,相当于有骨的竹帘。 另一种是西式夹板船的软帆,软帆需要很厚重的帆布,这些帆布需要的特制加粗的棉纱进行纺织,这样纺织出来的帆布厚重结实。 缆绳坊负责制作战船上的缆绳,制作绳索的材料是麻,麻在华夏文明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仅次于桑的存在。 当然制作绳索最好的麻是剑麻,不过这种麻现在主要分布在新大陆,大明并没有这个品种的麻种植。 造船坊中,郑经第一次看到了造船的船样,工匠们大多都没有文化,他们在造大船之前,先要按照比例,制作出一个缩小比例的船模,这个船模就是船样。 根据船样在模拟的各种风浪中的表现,找到不足之处,进行修改,最后定型。而西方的造船是采用图纸的方式,运用各种计算公式,进行船只的设计。 这就是东西方造船的最大区别,也是东方造船渐渐落后于西方的一个根本原因,本质上东方的造船是经验传承,好多工匠你问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他说不上来,但是他却知道必须这么做。 经验传承需要更多的天赋,这就导致了很多的经验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消失,这一点上郑经非常的清醒。 造成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华夏土地上没有基础学科的土壤,官本位的思想下,读书的目的是做官,而做官只考经学,大家都学经学,谁会费力不讨好的研究基础学科。 不但得不到理解,而且还会被人认为是不务正业,整个社会氛围如此,基础学科得不到发展就成了必然之事。 郑经的穿越最大的作用,不是他懂什么先进技术,会造玻璃、会造肥皂,而是他明白什么学问才是未来发展的主要潮流,他能保证整个郑氏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才是最大的金手指。 在铸炮坊中,郑经看到了最古老的泥模铸炮,这种铸炮方式成品率非常的低,制作泥模的过程中无法彻底的排除空气,不能有效排除空气,在铁水灌入泥模的时候就会出现沙眼,沙眼过大火炮就容易炸膛。 这样的一门火炮也就废了,只能重新融化再次浇筑。废品率的居高不下造成了火炮的成本居高不下,一门千斤红衣大炮的成本需要一千多两白银的成本。 对于这样的铸炮效率与成本,郑经正好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不但可以保证成品率,还能提高火炮的质量。 想要提高火炮的质量,首先要提高炼铁的技术,如今全世界的炼铁技术都不怎么样,铁料中的含碳量太高,导致铁料脆硬,在火炮发射的时候就容易炸膛。 为了避免炸膛,工匠们铸造火炮的时候,就只能将火炮的管壁加厚,这就造成了火炮无比笨重。 这就是明清鼎革之际,对长身管火炮的普遍认知就是火炮笨重,只适用于攻城守城,不适用野战。 其次就是要解决铸炮过程中泥模出现的气泡问题,这个问题使用铁范铸炮法就能完美的解决。可惜的是历史上铁范铸炮法出现之后,没有多长时间,火炮的制造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大型水压机和大型镗床的出现,让火炮的制造方法出现了本质的改变,水压机像揉面团一般将钢铁揉捏成不同规则的圆柱体,再使用镗床进行打孔。 由于钢铁材料在经过挤压之后,组织排列更加的紧密,使得火炮管壁抗压性更强,火炮的管壁就能制造的更加轻薄。同等口径的火炮重量就会大大的减轻,给后世的超口径火炮制造提供了可能。 在船厂视察了一圈,郑经对郑氏的实力有了很深的了解,另一个时空,这些工匠都成了满清的囊中之物,更进一步的削弱了郑氏的实力。 这一个时空,郑经绝对不会让这些工匠落到满清的手中,他非常清楚,这些工匠才是郑氏能否崛起的根基。 郑经非常的庆幸,铜山还没有被满清攻陷,这些人才还在郑氏的掌握之中。 郑经一声令下,船厂即刻开始搬迁,搬迁的顺序,依次为人员、设备,最后才是原材料。 这么大的一个船厂,想要彻底的搬迁完毕,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完成,搬迁的过程中肯定会惊动满清的眼线,满清在漳州的守将很快就会知道郑氏在铜山的反常动作。 郑经下令林陛带领水师严密监视满清的一举一动,不给满清任何机会,若是满清敢在这个时候进攻铜山,一定要迎头痛击,将满清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第三十章 福建反应 铜山的后撤总体上没有出现大的问题,翁天佑也选择了跟随船队后撤到承天府,这让郑经对翁天佑高看了一眼,此人就算能力不强,也还是能够任事的。 整个铜山的搬迁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消息传到了满清在福建的最高指挥机构,福建总督衙门,李率泰与耿继茂和马得功三人就郑氏突然搬空了铜山一事,开始分析郑氏的目的是什么。 郑成功已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福州,三人派去厦门的使者传回的消息让三人明白,他们被郑氏耍了。 洪旭那个老东西故意拖延谈判,根本就不是想要投降,而是为了给那郑经继位争取时间。如今郑氏已经完成了权力交接,他们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间。 李率泰气的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道:“洪念荩那个老匹夫,本帅跟他势不两立,总有一天本帅登上厦门,定将那老匹夫碎尸万段。” “大帅息怒,事已至此,我大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时间,我们还是想一想如何向朝廷交待吧,朝廷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有剧烈的反应。 新君登基正是需要功绩的时候,我们却错失良机,准备承受朝廷的雷霆之怒吧!”靖南王耿继茂劝说道。 别看耿继茂是王爵,在满清的地位可没有李率泰高,在满清眼里李率泰虽然是汉人,但是他的兄弟可是满人生的孩子,是阿巴泰的外孙子,他也算是半个满人。 “朝廷方面的责难本帅一力担之,两位大可放心,只是这口气本帅咽不下去,眼下我等有几件差事都必须要不打折扣的完成。 第一是迁界禁海,这是朝廷的大政方针,必须无条件执行,任何敢于反对的百姓,当做逆贼杀无赦。 第二是搞清楚逆郑方面到底想干什么,铜山方向毫无征兆的撤退目的是什么?是因为郑逆内部内讧,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第三是我们接下来在面对金厦的郑逆时该采取什么样攻势,我们对郑氏手下将领的劝降之策已经失效,很明显他们在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会投降我们的。” “大帅,以本王看来,这郑氏是想收缩力量,郑逆成功新死,郑氏内部人心不安,现在收缩力量倒是一步好棋。 不过能有这种决断之人需要有大智慧和大魄力,以郑经那个纨绔子,有这种魄力吗?我们现在应该弄清楚,郑氏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或者说郑经身边谁在给他出谋划策。” “靖南王所想正是本帅所思,若是郑氏真的开始全面收缩,我们能不能拦得住?” 耿继茂摇头道:“不可能,我们的水师在郑氏的水师面前不堪一击,想要在海上战胜郑氏水师还要等到我们的水师成军之后才能与郑氏一战。” 李率泰叹息一声道:“我大清弓马天下无敌,可是都是旱鸭子,到了海上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听说朝廷正在派员在广州与红毛夷接触,郑氏夺了红毛夷在台湾的根基,红毛夷肯定对郑氏恨之入骨。 只要我大清学会了红毛夷的海战之术,凭借我大清的强大国力,对付占据一个台湾的郑逆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帅!这红毛夷不远万里来到咱中国地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到时候弄成了前门驱狼,后门进虎。”马得功对这些长得跟夜叉一般的西夷没有多少好印象,总觉得这些西夷到中国地界没安好心。 “马提督说的也有道理,这一点朝廷肯定也会考虑。这些自有朝廷操心,咱们这些地方官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让朝廷为难。” “大帅说的是,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现在猜不出郑逆想干什么,那就打草惊蛇,看一看郑逆的反应。” “大帅是说动一动厦门?” “没错!郑逆抢占的这些岛屿,厦门是其重中之重,只要郑氏守卫之心不坚决,那就说明郑氏已经开始全面后撤,与我大清脱离接触。” “末将请令,去碰一碰郑氏的这个巢穴。”马得功请令道。 “靖南王可有异议?” “本王愿与马将军一同前往!” 李率泰笑道:“有靖南王相助,此次攻打厦门必然马到成功。” 三人正在议事,门外的戈什哈进门禀报道:“大帅!门外有个叫施琅的官儿,求见大帅!” 李率泰一听施琅这个名字,不由哈哈大笑道:“本帅前些日子收到朝廷的旨意,朝廷已经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不日便将到我福建上任。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走随本帅出去迎一迎这个号称可以与郑成功媲美的水师人才。” 耿继茂撇撇嘴道:“不过是三姓家奴,也敢妄自尊大。” 李率泰一愣,这施琅怎么就成了三姓家奴了。 见李率泰不明其意,便解释道:“这施琅本是郑氏不将,先是受我大清的招降,降于我大清,之后跟随李成栋作战,随后李成栋反,这施琅又跟随李成栋反我大清。 后来发现李成栋难成气候,又一次背叛李成栋投降郑成功。按理说郑氏不嫌弃他背信弃义,就该一心一意跟随郑氏征战。 可是这位在郑氏却不安分,处处摆资格,恨不得郑成功的位子能够让他来做,换了谁是主子也会对这种人进行压制。 然而正是这种压制,让他心生不满,再次背叛郑成功投降我大清,这两年估计是这个小人最落魄的时候,听我儿子在京城来信说:这小人在京城已经潦倒的要靠着老婆做女红为生。 也不知是走了谁的门路又一次爬了起来,这回来我福建,我等可要小心此人,一不留神还不让这小人将我等给卖了。 这种人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本王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李率泰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这位还有这样的过往,如果说一次投降,还能说是被逼无奈,这来来回回反复横跳,这人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不过作为三军主帅,既然朝廷将人派了过来,那就只能将人迎进来。 第三十一章 施琅 李率泰听完耿继茂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给憋出内伤。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说道:“别管这位如何不堪,毕竟是朝廷安置过来的,我等还是以礼相待吧,不能失了朝廷的体面!” 马得功也是无奈道:“怎么就跟这么个玩意儿一起共事,晦气!” “行了!两位走吧,迎接一下吧!” 三人李率泰在前,耿继茂与马得功在后,出了辕门就见到一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正在辕门外来回踱步。 只见此人方面大脸,生的孔武有力,身穿一品武官常服,头上戴着红宝石的顶子,顾盼之间倒有几分枭雄之姿。 “我说这两天总听着喜鹊叫,一直还在琢磨有什么事呢?原来是尊候到了,快里面请,本帅正与靖南王和马提督商议攻打厦门,你来了正好也一并商议。” 李率泰率先说话,显得非常的热情,完全不似刚才在堂中与耿继茂和马得功一起时的冷嘲热讽,其他二人也是热情地与施琅打起招呼。 有道是宁惹君子,莫惹小人,这小人随时都会给你穿小鞋。 施琅见到李率泰可不敢拿大,赶紧上前打千儿行礼:“卑职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拜见总督大人!” “尊候不必多礼,你我同殿为臣,自当多加亲近。” 对李率泰热情的态度,施琅很高兴,又与耿继茂和马得功见礼之后,四人一并返回大堂。 李率泰将郑氏的动向与施琅讲述一遍,问道:“尊候从那边过来,对郑氏了解颇深,不知尊候可知这郑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施琅沉吟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不好!郑经小儿这是想跑,估计这小儿压服不了老将,想要将实力都收缩到台湾岛上。 我大清绝对不能让郑氏小儿将这离岛的几十万百姓全部迁移到台湾岛上,这些人口早晚都会转化成郑氏的实力,大帅我等应该立即出兵与郑氏抢夺离岛百姓。 这些百姓就是全部杀了,也不能留给郑氏,不然会后患无穷!” 说着施琅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与兄弟被郑成功杀掉,心中的怒火便喷涌而出。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靖南王与尊候的看法一致,都认为是郑逆准备向后收缩。靖南王也是认为郑氏要后撤,不过靖南王却认为,郑经已经掌握了郑氏的大权。 后撤这样的大事,可不是随便说撤就撤的,别的不说,那些在离岛上手握兵权的大将他们可不见得愿意后撤。 都后撤了,这些大将要如何安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郑经能够以一己之力说服整个郑逆集团同意后撤,就说明郑经已经获得了整个郑氏的认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别人卑职可能还会看错,唯独这个纨绔子卑职绝对看不错。卑职一直与那边的人有联系,那边的人告诉卑职,那个纨绔子居然与胞弟的乳母通/奸,这种乱了伦常之事都能干得出来,还能指望这个纨绔子能有什么出息。” 施琅的话说的斩钉截铁,这让李率泰有些犹豫,若说之前李率泰绝对不会信任施琅这种无耻小人,现在却完全不同,至从郑成功将施琅的老爹给咔嚓了,这施琅可就真的没有了回头路。 要说整个大清谁最想郑氏死,施琅绝对是其中之一,这个时候被仇恨蒙蔽的施琅说的话就要大打折扣。 对于出兵之事,李率泰不敢轻易下决定,只能上报京城,请示满清朝廷。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福建距离京城好几千里,就算朝廷一刻都不耽搁,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半个月。 就在满清对阵郑氏的前线将领犹豫不决之时,郑经已经完成了铜山的撤离,他本人也带着舰队返回了思明州。 从郑经接到郑成功的命令返回承天府到他再次返回思明州,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思明州登陆之后,郑经留下林陛与周全斌整顿军队,自己则带着冯锡范等侍卫直接去了镇守府。洪旭与黄廷这些时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方面满清的使者不断地对二人施压恐吓,为了麻痹满清的神经,洪旭不得不与满清使者虚与委蛇,不让满清看出破绽。 另一方面至从收到郑成功去世的消息,岛上人心混乱。谁也不知道郑成功去世后,郑氏集团又将要走向何方? 终于将郑经盼了回来,二人给郑经行礼道:“末将洪旭、黄廷参见延平王。” “两位将军免礼,寡人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两位了,没有两位的勉力支撑,说不定这思明州已经成了满清的囊中之物。” 洪旭苦笑道:“满清使者大概看出了我们是在拖延时间,已经离开了思明州返回了大陆,接下来满清很有可能会对我们用兵。” “无妨!只要我们准备充分,满清奈何不了我们,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与满清对峙时间一长最先支撑不住的一定是我们。 所以后撤就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寡人以为思明州可以做为军镇存在,但岛上的百姓,以及军队家属必须后撤到承天府。” “延平王!没有百姓在岛上垦殖,所有后勤都要依靠后方运送,承天府能够承担的起吗?” “这一点,老将军大可放心,后勤问题寡人不会让军队饿着了。不但不会饿着了,还要比以前吃的更好,穿的更暖。” “既然延平王做出了决定,末将遵命行事,不知延平王打算让谁负责守思明州?” “周邦宪如何?” “邦宪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气有点臭,若是无人制约,恐怕会出乱子。” “无妨!周邦宪只管陆上军队,水师寡人安排陈辉驻守。有陈辉对他制约,邦宪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洪旭点点头,转而问道:“金门由建平候(郑泰爵位)驻守,你要如何劝说郑泰放弃金门后撤到承天府?” “先将泰叔请过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实在不行就算是强制执行也得撤,人力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第三十二章 郑泰 两天后,郑泰被洪旭以商议军情的名义请到了思明州,登上码头看到带头迎接的郑经,郑泰心里就是一沉。 洪旭邀请自己上岛,却未提及郑经已经返回思明州,可见郑经对自己已经有了猜忌之心。现在再想退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见礼。 还没等郑泰弯下腰去,郑经一把将其托住说道:“伯父,侄儿哪敢受叔父之礼!” “礼不可废,如今大王是郑氏之主,继位延平,泰乃臣下,理应行礼。”郑泰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借着郑经的手势站直了身体。 “伯父!寡人刚刚返回思明州,就听洪将军说邀请泰叔商议军情,想着当初伯父对寡人的回护,心中感念万分,只盼日后泰叔还能与寡人亲近,一如既往地回护寡人。” 郑经的话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我对你郑泰还是信任的,不过你得听话,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特殊跟我搞对抗。 “延平王说的哪里话,身为郑氏族人,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郑泰笑道。 “还是泰叔对寡人好,有伯父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走,跟寡人回镇守府。”说完就不容分说地拉着郑泰就往镇守府走去。 郑泰知道自己被这个侄子套路了,从他登上思明州这一刻起,他的人身自由就不属于自己了,这个纨绔子是跟谁学的这些阴损的招数。 郑氏缺马,从码头到镇守府也不是太远,一路上就这么走着回去。郑泰发现不少民居都在收拾家当,马上就明白了郑经为何要将自己诳过来。 这小子是想着放弃思明州与金门啊!郑氏这么一退,以后还能回得来吗?郑泰知道这一切跟自己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郑经装作没有看到郑泰的小动作,一路回到镇守府,所有人都落座之后,郑经向所有在思明州的武官武将问道:“诸位!若是满清对思明州全力一击,我们能否守住思明州?能否守住金门?” 包括郑泰与洪旭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谁都没有信心守住这两个距离大陆最近的岛屿。单凭陆上的力量,郑氏与满清的实力相差巨大,以郑氏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挡住满清的进攻。 “怎么没有人有守住思明州与金门的信心吗?” “延平王!我郑氏如今与满清的力量悬殊,想要守住两岛谈何容易,可是就这么拱手让给满清是不是太便宜满清了。”洪旭是思明州最高守将,别人都不说话,洪旭却不能不说话,不然延平王的脸面往哪放,他得配合郑经说服郑泰,争取达成一致完成撤退。 郑经点点头道:“念荩将军说的不错,既然我们的实力相差这么大,还死守在这个岛子上与敌人死拼,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旦满清夺岛成功,岛上的百姓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如今满清在大陆施行迁界禁海,我们还有多少人力可以挥霍? 可能诸位心中都有一个想法,我们这样灰溜溜的后撤,以后还能回得来吗?毕竟大陆才是我们的故土,若是我们不能打回大陆,那么我郑氏的合法性何在? 在这里寡人明确表态,现在的撤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进攻,寡人在承天府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古人都知道欲成大事当以人为本,难道今人还不如古人吗? 寡人不管你们能否想的通,想得通要撤,想不通也要撤。 当然有人说,我不愿意跟着你郑氏去那个鸟不拉屎的承天府受苦,想要去大陆投奔满清,这没问题,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寡人会安排船将你送到大陆上。 咱们可以好聚好散,只是再次相遇我们就是生死大敌。你们想走没有问题,若是有人煽动士卒、百姓叛逃,那就别怪寡人不念旧情。” 郑泰知道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个时候郑经要的是他的当众表态,若是他不选择臣服,估计郑经是不会再放他回到金门。 他本就没有多大的野心,这些年感觉郑家有些后劲不足,悄悄地将自己的财产向倭国转移了不少。大不了就选择当个富家翁,带着家人去倭国养老。 老郑家在郑成功手里没打出个样子,落到郑经这个纨绔子手里还能好到哪里去,既然这么忌惮老子,那老子就不干了。 “延平王,末将完全赞成后撤,末将身体不适,恐怕不能胜任金门守将之职,还请延平王另选名将接替末将完成后撤事宜。 末将不求别的,只求延平王允许末将到平户去找你二叔,从此在平户了此残生。” 郑经心中冷笑,钱捞足了,就想躲到倭国去享清福,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笔钱郑经还有大用,哪里能让你郑泰给挥霍了。 心里虽然不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伯父说的是哪里话,后撤到承天府,寡人还要仰仗泰叔,吏官之位就是为泰叔准备的。” 郑泰没想到郑经会给他开出这样的条件,要知道在永历帝还活着的时候,郑氏的官员都要经过永历朝廷任命,尽管这个任命都是走个过场,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现在永历已死,大明朝再无亲支能够承继大统,被赐予国姓的郑氏就天然成了大明理所当然的话事人。听郑经的话,这明显就是要自己建制。 吏官可就相当于朝廷的吏部尚书,这可是号称天官的存在,若是郑经真的愿意委任自己做吏官,说明自己这个侄子心里还是把自己当一家人的。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将人事权交给自己,还要听其言观其行。 “延平王,下臣何德何能,能够执掌吏官。”郑泰马上就改了口气,不再以武将自称。 郑经敏锐地捕捉到了郑泰语气上的微妙变化,他知道郑泰动心了,若是郑泰愿意为自己效力,将人事权交给他又何妨,反正最后的拍板还是在自己的手中。 没了兵权,郑泰不过就是一个有些权力的文官,一个文官能够折腾起多大的浪花来。 第三十三章 全面收缩 一个吏官便将郑泰手中的兵权兵不血刃地收回来,郑经觉得这样的交易实在是太划算了,至于以后郑泰的吏官能不能坐的稳,那就要看他是否听话。 给了郑泰吏官,镇守思明州的洪旭也同样需要安抚,一个兵官的职位便让洪旭心满意足,开始费心费力地操办起两岛的迁移工作。 等到满清朝廷的旨意回复到福建总督府,李率泰终于下定决心出兵攻打厦门的时候,郑氏已经将新明州的百姓全部后撤到承天府。 朱瞻基离开思明州之前,将周全斌与陈辉叫到一起嘱咐道:“周将军、陈将军,二位一人掌陆师,一人掌水师,思明州就拜托两位将军了。” “延平王!只要末将活着,清狗就登不上思明州半步。”周全斌拍着胸脯保证。 陈辉也保证道:“只要满清敢于进犯我思明州,末将定让满清的船只有来无回。在水战上满清还差得远!” 郑经皱着眉说道:“寡人感佩二位将军的忠勇,不过寡人不得不提醒两位,满清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不然也不会打下这么大的江山。 说到用人,大明差满清太远,看一看现在满清能打的将领,有多少都是大明的旧将,福建三将有两个都是大明旧将,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思明州的百姓已经撤离,整个岛上就是一个空岛,没有必要在岛上与满清硬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 我们的目的是消耗敌人,而不是消耗我们自己。寡人将在澎湖部署更加强大的军队,只要满清进攻思明州,澎湖水师就会赶来支援。最差也能将兄弟后撤到澎湖,不能让兄弟们做无意义的牺牲。” 原本二人还在想着自己会不会是郑氏抛下的弃子,没想到,延平王直接告诉他们,不能跟满清硬拼,要保存有生力量。 延平王的话真的很让人暖心,这比许诺高官厚禄更让人心中舒服。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坚持跟着郑氏反清的人,已经不能单纯的理解为是为了荣华富贵。 对于这些还有理想的人,郑经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去当炮灰,这些人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可能会倒向要让他们剃发易服的满清。 “延平王请放心,末将不会蛮干的,士卒们的家属家属已经后撤到了承天府,他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是打是走都非常的方便,不会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邦宪说的不错,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从容进退,这也是寡人将士卒后撤到承天府的原因之一。 陈将军要注意施琅那个小人,这个卑鄙小人对我们非常的熟悉,寡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人对我们的偷袭。” “延平王放心,无论是黄梧还是施琅末将都与之交过手,末将有信心战胜这二人,不过末将最担心的是满清一旦与红毛夷勾结,这对我郑氏海上的威胁将是无法估量的。” 郑经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这其实就是我们夺回承天府的后遗症,既然成了敌人,那就认真应对,只要我郑氏上下团结一心,红毛夷就别想占到任何的便宜。” 陈辉也是感慨道:“大明之败,就败在了不能上下一心,如今我郑氏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严禁内斗,我们的力量本就不多,若是再内耗下去,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这一点,郑经也是深以为然,对周全斌、陈辉二人深施一礼道:“这正是寡人所想,思明州就拜托两位将军了。” 郑经离开思明州带着郑泰前往金门,主持金门的后撤事宜,思明州留下五千陆师交由周全斌指挥,这些陆师士卒都是经过挑选,所有士卒都有家属,家属都后撤到了承天府。 二十艘二号福船,再搭配二十艘海沧船、十艘快船交由陈辉指挥,共计五千水师官兵,选拔条件同样是有家属后撤到承天府。思明州的百姓撤走之后,岛上的存粮便充裕了起来,郑经大手一挥给留守的一万人马留下足够半年的军需。 并且还承诺,每三天给会派船给守岛官兵送一万斤鱼虾,用以补充士卒的营养。这个待遇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周全斌与陈辉却知道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们可是在承天府见证过延平王捕鱼的奇迹,一万斤对于郑氏来说也就是两三艘捞两网的数量。 有了充足的补给,郑氏大军除了吃饭就只剩下训练,周全斌与陈辉都是郑氏的悍将,可以说是郑氏目前最能打将领。 把这两人留在第一线是郑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尽管这二人在另一个时空都投降了满清,那都是在势穷之时的无奈之举。 这个时空二人的家眷都被郑经后撤到承天府,若是还能让二人投降了满清,那就不是二人的问题,是自己这个领导者不够格。 金门与思明州之间隔海相望,最近的距离只有二十多里,甚至站在高处都能望到对面的灯火,两岛之间本就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思明州后撤之后,金门就会孤掌难鸣。 别说郑泰已经被郑经控制,已经完成了利益交换,就算是郑泰没有被控制,这个时候摆在郑泰面前的也只剩下了两条路,第一条就是按照郑经的要求后撤到承天府,第二条就是投降满清。 这个时候金门完全没有投降的土壤,毕竟满清还没有大兵压境,能不剃头,谁愿意后面拖个猪尾巴。 金门的老百姓大多数是不愿意后撤到承天府的,毕竟他们好不容易在金门岛上安置下来,家家都有一艘小渔船,还能分上一两亩的土地耕种。 虽然说因为战事频繁,老百姓的税赋很高,但是毕竟还是能够活下去,大海上物产丰富,撒下一网,不说别的一天的吃食应该还是能够解决的。 不至于如西北大旱的时候,活不下去那是真的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就看出了控制郑泰的好处,有了郑泰的帮助,在百姓中间现身说法,老百姓最后还是选择了信任郑氏,毕竟郑氏在福建百姓中威望还是非常的高。 第三十四章 思明之战 正当郑经在金门组织百姓后撤的时候,满清对思明州的进攻打响了。 李率泰亲自坐镇漳州府,施琅在海澄福建水师驻地组织了一支大小船只二三百艘的船队搭载着五千马得功的绿营兵马,水陆两师共计一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向思明州。 海澄水师驻地距离思明州最近距离只有七八里水路的距离,这么点儿距离,老百姓摇着桨划着渔船一个时辰都能划到,更何况满清的水师大多都是桨帆船,在近岸作战还是有一定的优势。 满清水师的动向一直都是郑氏这边监视的重点,满清这边刚一行动,就被郑氏游弋在满清水寨外的郑氏快船发现,很快就报告给了思明州水师将领陈辉。 陈辉听罢斥候的禀报,一边向金门岛发出示警的烽火信号,一边安排人通知周全斌做好战斗准备,一边下令全体水师人马登船升帆准备应敌。 不得不说施琅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水师统帅。他非常清楚若是平常时候,满清水师的那些破船根本就不是郑氏水师的对手。 为了能够在作战中保持对郑氏水师的优势,施琅特意挑选了一个西南风大作的日子,从海澄向思明州航行,一路顺风顺水,陈辉若要迎战便要侧逆风航行,风向对郑氏非常不利。 陈辉站在船头看到满清水师的将旗上挂着施字将旗,眼睛顿时就红了,当年就是这个小人与黄梧利用气象优势差点将他逼死。 望着施琅的将旗,陈辉不禁将思绪带到了回忆当中,永历十四年,清廷派安南将军达素率领一万多满洲八旗主力,在施琅和黄梧指挥的数万水师掩护下,企图攻占厦门。 施琅和黄梧那都是从郑氏投降过去的水战行家,他们根据气象条件,挑选了五月初十退潮时发动进攻。 这样一来,清军水师战船就可以在潮汐的推动下快速扑向郑军,而郑氏的舰队只能逆流中被动抵抗,主动出击则可能被潮水卷走。 战斗打响后,老藩主下令舰队顶风下锚,泊于海中,使得占据优势的强大舰队,变为每艘战舰各自为战的局面。 黄梧令清军水师集中多艘战船围攻明军一艘战舰,企图以数量优势逐一击败郑军。 郑军水师将领周瑞、陈尧策等人虽然拼死战斗,击毙大量清军,但寡不敌众,先后牺牲。 他们遭围攻时,附近的明军战舰,只能以火炮和弓箭等武器支援,无法前往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一船接一船的阵亡,形势对郑军极为不利。 不久,陈辉座舰同样遭数艘清军舰船围攻,经过一番死战,舰上郑军士兵几乎死伤殆尽,陈辉带领少量士兵退入底仓火药库。 抱定必死之心的陈辉与手下将士点燃了舱底的火药桶,在火药爆炸之前冲上甲板与清军拼杀,力求留下更多的清军。 火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船上的郑军将士与满清士兵几无幸免,偏偏上天保佑陈辉,被巨大的冲击波甩入大海,凭借着良好的水性在海面上漂浮着,顺着潮汐的方向冲到了思明州岛上,捡回了一条命。 收回思绪,陈辉看着越来越近的满清船队,冷笑一声对手下之人说道:“施尊候故技重施,还想用这一招对付我军,今日老子定叫他有来无回。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让开通道,先让这伙杂碎过去,周将军已经在滩头布置好阵地,岛上百姓都撤了,老子还怕你登岛吗?” 陈辉的将令很快通过旗语传递到各个船上,所有船只全部让开通道将清军让了过去。 施琅站在船头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郑军突然变阵,将原本堵着的通道让开,看着郑军船头上高高飘扬的郑字认旗与陈字将旗,施琅在心中暗暗猜测这对面的主将到底是谁呢? 郑氏手下几个姓陈的大将他都认识,最难缠的当属陈辉,可是以陈辉那种莽夫的性格,遇敌怎会后撤? 施琅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可是这会儿是顺风顺水,若是掉头不但逃不掉,还会成为郑军的活靶子。 这个时候只能借着风势水势向前冲了,没想到自己打了半辈子的水战,竟然被人一个后撤就陷入了被动之中。 与施琅一同站在船头的马得功也发现了不对劲,扭头问道:“施大人,这郑逆怎么掉头跑了,他们不怕我大军顺势攻上厦门岛吗?” 施琅苦笑一声道:“若是末将猜的不错的话,我们还是来晚了,郑逆已经将岛上的人口全部撤走,如今岛上已经成了一座空岛。” 马得功大惊失色,岛上没有了百姓人口他们连军资都没有带,一旦被困在岛上岂不是会活活饿死。 “岛上都没人了,老子还打个屁呀,赶紧掉头回去!” 施琅懊恼地一拳砸在船头的栏杆上,恨声说道:“兵贵神速,当时就应该立即出兵,这向朝廷一来一回的禀报,给了郑逆喘息的时间,让郑逆从容地将百姓撤走,再想剿灭可就难了。 现在我等已经回不去了,郑军一定会断了我们的后路,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登上厦门岛,派人回到漳州府,向总督大人求援,派大军将我们营救回去。” 看着满清的船队一头扎向思明州,陈辉哈哈大笑道:“还是延平王英明,及时将百姓撤走,如今满清来攻,我等进可攻退可守,打不过还可以撤,这仗打得真他娘的舒坦。 若是以前,老子说啥也不敢后撤啊,咱老子这么一后撤,那就把身后的乡亲父老暴露出来,让这些狗杂碎登了岛,咱那父老乡亲还有个好。 鞑子什么德行,咱们是最清楚的,这些年屠了多少城,杀了多少百姓,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每打下一座城带来的都是大屠杀,这天下竟然能让这样的杂碎占据,真是苍天无眼。 今天就是给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的日子,传令下去,跟在满清船队后面发起进攻,给老子往死里打,不把那三姓家奴打出屎来,老子绝不收兵。” 第三十五章 思明大捷 令旗挥舞之下,郑军船队开始对满清船队发起了攻击,郑军的水师官兵都是训练多年的老兵,无论是操船,还是射击水平都不是满清福建水师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水师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郑军的舰船普遍都比满清的舰船要大,不是满清不想造大船,而是造大船的工匠基本都在郑氏手中,没有造船的大匠,能造个锤子的大船。 这就是满清与荷兰人勾结的原因之一,也是郑经要求陈永华一定要想办法破坏红毛夷与满清的合作的原因。 这个世界的力量本就是此消彼长,郑氏与满清相比,若是拼实力,郑氏没有一丝胜算的机会,想要取胜就得另辟蹊径。 满清怎么一步步地将大明这个泥足巨人覆灭,非常值得郑氏学习。 施琅回头看到后面的船只已经开始受到明军的攻击,连忙下令快速向厦门岛冲去,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桨帆并用在顺风顺水的时候速度要比大明福船快一些。 就这一点优势,给了施琅一点儿喘息的时间,船队很快便靠近了厦门岛,施琅下令放下平底舢板开始抢滩登陆。 满清陆军在马得功的指挥下,划着舢板向着海岸冲滩,海岸上周全斌手持大刀,指挥着手下五千兵马严阵以待。 双方的兵力差不多,马得功的绿营兵也有五千人,装备上要比郑氏军队好一些。 郑氏军队的优势是占据地利,在双方的肉搏还没有开始之前,远程攻击已经开始。郑氏的火器率先开火,什么佛郎机、虎尊炮,发貢等小炮开始轮番轰击。 尤其是佛郎机这种后装小炮,虽然因为漏气原因,射程很近,但是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提前准备子铳,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发射。 满清在舢板上向前冲击的时候只能用弓箭、火铳在摇晃的船上还击,能射到哪里只有天知道。 马得功也是多年的宿将,深知这个时候只有登上陆地与郑军肉搏才能发挥绿营兵防具好的优势。 “兄弟们,给老子使劲儿往前冲,只有上了岸才能使劲儿揍岸上的囊求。老子就在你们的身后,谁敢后退,老子认识你们,老子的刀客不认识你们。” 在马得功的威逼下,绿营兵不要命地往岸上冲杀,终于有士兵登上了陆地,马得功举着单筒望远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他回头望向后面的船队时,却发现施琅已经指挥着船队改变了航向,马得功一颗心瞬间落入了冰窟之中,他知道自己被那个卑鄙小人给抛弃了。 没有了船队的接应,不管自己能不能登岛成功,等待自己的也只有覆灭的下场,投降是不可能了,妻儿老小都在大陆,投降了自己一个活了,却要死一大家子。 马得功望着施琅离去的船队,破口大骂道:“施琅,你个三姓家奴,卑鄙小人,彼其娘之,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骂完之后,马得功瞪着赤红的双眼,大声吼道:“都给老子使劲儿冲,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大陆上,朝廷有多狠你们比老子还清楚,我们没有退路,死了还能做个忠臣,朝廷还能给我们家属一点抚恤,若是投降了,父母妻儿都得受到连累。” 然而尽管马得功拼命鼓劲,当士兵们发现他们成了弃子之后,士气瞬间便跌落到了谷底。面对郑军越来越凌厉的攻势,绿营兵越来越难以招架。 不断有士兵丢下武器跪地请降,马得功急的目眦欲裂,尽管他拼命指挥,还是制止不了士兵崩溃的速度。 不同于陆地上作战,实在不行还能掉头逃跑,这登陆作战,回头就是大海,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 阵后指挥的周全斌发现了顶着避雷针的马得功,大刀一指马得功大吼道:“兄弟们,看到那个满清大官没有,活捉那个大官儿,赏银五百两,击杀者赏银百两!” 士兵们听到这个赏格,再看向马得功,仿佛看到的是移动的银子,一个个奋勇向前很快便将马得功团团围住。 周全斌来到包围圈外围,大声向包围圈里马得功喊道:“马得功,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投降吧! 只要你投降,老子在延平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还能保你一个安稳的晚年。” 马得功是满清福建方面仅次于总督李率泰、巡抚刘汉祚的第三号人物,刘汉祚又是主抓民政,与郑氏作战的都是武将,郑氏这边的将领对马得功很熟悉,通过将旗便能判断出领兵的是谁。 周全斌在郑氏这边却比不了郑泰、洪旭这样的一方大员,所以马得功并不认识他,听到周全斌劝降,冷笑一声:“老子好歹也是天下名将,若不是被施琅那个卑鄙小人坑害,如何能被你这无名之辈围困,让老子投降,休想!” 周全斌这暴脾气哪里受得了马得功瞧不起他,当时大怒道:“姓马的,想死老子成全你,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老子的名号!给老子乱箭射死他!” 郑军乱箭齐发,一代大汉奸,亲手将弘光帝送给满清,以谋出身的马得功死在了思明州的滩涂之上。 这还真是宿命,历史上在清荷联军进攻郑氏之时,有荷兰人帮助的满清,占尽优势的时候,还被周全斌将这个老汉奸斩杀于海船之上。 这一时空,即使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马得功还是没有躲过死在周全斌手里的宿命。 周全斌五千人马全歼满清五千人马,这可是一场大书特书的大捷。兴奋地周全斌恨不得马上跑到郑经面前报功,这些年在陆地上被满清压着打,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在陆地上赢了满清一次,而且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周全斌已经想象着延平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是如何的高兴,这一仗之后,谁还敢小瞧咱老周。 就在周全斌洋洋得意之际,水师的陈辉正在率领水师向施琅展开追击,陈辉咬着牙想要弄死施琅,以报当年差点儿被施琅逼死之仇。 第三十六章 卖了你我才能活 陈辉在后面指挥着舰队拼命追击,满清舰队在前面拼命逃跑,要说满清船队没有一战之力,那是胡扯。 主要是施琅认为他已经中了郑军之计,前方一定是郑军的陷阱,若是不赶紧撤离,会有被郑军包围全歼的风险。 别人被郑军抓住还有活命的机会,他若被郑军抓住,郑军估计会将他千刀万剐了。 施琅非常清楚自己将郑军已经得罪透了,这辈子要是不想着法的弄死郑氏,郑氏肯定会想着法的弄死自己。 正是这种心态让他在发现不对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与郑军决战,而是选择丢下马得功逃跑。 不把马得功卖了,马得功回去之后必定会弹劾自己畏敌怯战,施琅认为自己很难脱身。 为了自己的活命,那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辉一路追击,一直追到天黑,也没有将施琅追上,气的陈辉一拳锤在船头的栏杆上骂道:“这个卑鄙小人,溜的可真他娘的快。” 天黑之后已经无法再进行追击,陈辉只能下令收拢所有缴获的船只与俘虏掉头返航。 回到思明州,陈辉就看到了已经等在码头上的郑经,郑经是看到思明州上燃起的烽烟,带着林陛快速赶回思明州。 登上码头,陈辉赶紧上前给郑经行礼请罪道:“末将无能,让施琅这个卑鄙小人跑了!” 郑经哈哈大笑道:“跑了一个施琅不重要,就算施琅再了解我们,若是没有先进的舰船,他也狗屁不是。这一仗打得好,全歼了满清马得功部五千人马,我们只付出了几百人的伤亡,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末将不敢贪歼灭马得功部的功劳,那是周将军的功劳!” 听到陈辉谦虚地让功,周全斌不干了,他可不愿占人便宜:“我说老陈,你这话就不对了,没有你在后面威胁施琅的船队,迫使施琅逃跑,没有后顾之忧的马得功哪里是这么容易歼灭的。” “周将军说的对,任何胜利都是各个部门相互配合的结果,这一次胜利也看出了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所以寡人一直都在强调,我郑氏一定要团结一致。两位将军立此大功不能不给予奖赏,请两位将军将所有死伤将士的名单,以及立功人员的名单都报上来。 待寡人回到承天府与众臣商议之后,一定做好将士们的奖赏与抚恤事宜,寡人保证不会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末将代将士们谢延平王体恤将士,我等誓死效忠延平王!”周全斌与陈辉同时抱拳表示效忠。 “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寡人与林陛紧赶慢赶都没赶上作战,林陛还跟寡人抱怨,这船要是能再快一些就好了!” 林陛尴尬地说道:“末将也是着急才口无遮拦,末将率领的夹板船已经是我郑氏最好最快的战船了。” “不!你的想法非常好,这的确应该是我们以后造船的思路,跑的更快,火炮更多,打得过的时候我们能够将敌人按住了打,打不过的时候,我们又能凭借速度,快速脱离战斗。 这个思路必须要讲给造船厂,我们的造船业也是需要一个新的思路的,不能一直还是抱着老一套一成不变。 遥想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二百多年过去了,我们的造船业不仅没有进步,相反的还退步了很多。 试问我们的工匠还能造出当年那无敌于天下的宝船吗?别说是宝船,就是西夷的造船技术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 林陛手中的夹板船已经是我郑氏最先进的战船,可是寡人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只是西夷的武装商船,真正的战船要比这商船强大的多。” 三人都是见过红毛夷舰队的,当然清楚郑经所说的不是假话,别说这些西夷老家的战船,就是爪哇的红毛夷战船就比在承天府的战船好的多。 被郑经这么一说,几人一下子没有了胜利后的兴奋感,林陛满眼都是忧虑,对郑经深施一礼道:“延平王的话醍醐灌顶,让末将深刻警醒,若是我们不能奋发图强,这西夷早晚都会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红毛夷与满清勾搭在一起,若是让满清获得了制造先进战船的能力,凭借满清占据整个大陆的国力,用不了几年时间,满清的战船就会是我们的几倍。 再有施琅、黄梧这样的汉奸帮助,我们再无一点儿优势啊!” 郑经对林陛的回答非常满意,林陛的回答表明了海军中坚易筋经认识到了西方的威胁,别看郑经在继位时做出了优先对付红毛夷的政策,没有人表示反对,那是因为大家不想在郑经继位之初闹得君臣不快。 至于说这些属下有多赞成优先对付红毛夷,那还真的不一定。 不同于郑经对西夷有着切肤之痛,知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后世都变成了西夷主导的世界,大明人没有这种代入感,对于西夷多持有不屑一顾的态度,看向西夷的神情,就像是看刚从树上下来学会了人言的猴子。 “想要遏制西夷与满清的勾搭,你们水师的作用非常之大,想要彻底封锁红毛夷与满清的接触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在大陆沿海的港口找到满清的造船厂将满清的造船厂毁掉,将造船厂的工匠掠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让满清无法造船,就算红毛夷与满清勾搭又有何妨,你的夹板船舰队做为机动舰队,将要承担巡航大陆所有海岸线的职责! 未来寡人会优先给你的舰队配备新式战舰,保证你有足够的战斗力,应对满清带来的挑战。” “延平王请放心,末将会将满清沿海所有的船厂全部捣毁,顶多给他们留下一个制造渔船、舢板的地方。” 郑经摇摇头道:“完全挡住是不可能的,别忘了大明当年的宝船可是在金陵龙江船厂造出来的。我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延缓满清水师成军的时间。 最关键的还是尽快将红毛夷伸向华夏的爪子剁掉,只有将这些西夷伸向华夏的爪子剁掉,他们才能老老实实与我们做生意。” 第三十七章 俘虏 思明州大捷对郑氏与满清双方的影响都非常的大,郑氏这边因为这一场大捷提振了士气,对于郑经这个当家人坐稳位置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使人们相信郑经有能力带着郑氏走向更好的明天,尤其是前线的将领更是对郑经无比的佩服,陈辉与周全斌都非常的明白,这一次的大捷完全是因为延平王力排众议将百姓撤走的缘故。 不然,借陈辉一个胆子也不敢下达放满清登陆思明州的决定,陈辉敢这么做,船上士兵马上就会哗变,因为他们的父母妻儿就在岛上,你让士兵们顶着父母被满清屠杀的危险去执行你的命令吗? 这绝对是违反人性的,这一次的大捷正是这个让开通道断其后路的神来之笔将施琅给打蒙了,担心被包围的施琅才丢下马得功仓皇逃窜。 郑经在离开思明州之前,特意接见了被俘虏的满清士兵,这些士兵都是普通士兵,最高级别不会超过什长。 至于那些高级别的军官去了哪里,别问,问也是不知道,有可能他们感念满清的好处,七生报国了呢。 俘虏们很茫然,他们被临时关在了原本的郑军军营里,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局。当俘虏们看到了郑氏的大官走进营地,看着这些留着汉家的发式,穿戴着汉家衣冠的汉家儿郎,摸着自己脑后的细辫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轻易毁伤。当大家都一样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强烈,可是看到了曾经熟悉的样子,怎能不让他们自惭形秽。 一个年轻的大官来到他们的面前向他们大声问道:“乡亲们!都是福建人吗?” “是!”俘虏们低声回答。 熟悉的闽南话,让俘虏们倍感亲切,他们都是福建本地的子弟,马得功的亲信嫡系都已经跟着马得功战死在了滩涂。 “在思明州能吃饱饭吗?郑军官兵有没有虐待你们?” “没有,比在绿营里吃的还好,顿顿都有鱼。”一个俘虏大着胆子说道。 郑经指着那个俘虏大声问道:“他说的是实话吗?不要怕,要说实话,寡人是大明延平王!” “他说的是真的,小人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当了俘虏还比不当俘虏日子过得好了。”俘虏们乱七八糟地回答着。 “既然乡亲们都没有受到虐待,寡人就放心了,你们是过上了吃饱喝足的日子,可是你们的亲人还在满清那边受苦。 若是让满清知道了你们已经被俘,他们肯定会迫害你们的亲人,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俘虏们慌了,虽然他们是有这样的担心,但是总想着没人知道他们投降了,万一满清那边会认为他们都战死了呢? 现在被人指出来,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侥幸心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家人何辜啊! 俘虏营中一片沉默,甚至已经有人在低声哭泣。他们不过是一群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只想好好地活着,甚至只是想着为了家人好好地活着。 郑经叹息一声说道:“寡人非常同情你们,但是暂时却没有办法帮你们将亲人接过来,要想将你们的亲人接过来,就得打回大陆,打回我们的老家,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那怎么办啊?小人愿意加入郑军,打回大陆,解救老家的亲人。”一名俘虏说道。 很快就有更多的俘虏符合起来,他们以为郑经到这里来是想让他们为郑氏卖命。 郑经摇摇头叹息道:“你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却做不到,就算我们将我们的老家打下来也守不住。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积蓄实力,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打回去,做到打得赢、守得住。现在打回去,不但解救不了你们的亲人,而且还会害了更多的乡亲们。 满清的残忍你们都是有目共睹,不需要寡人给你们多说,你们想想我们若是与满清在福建反复拉锯,最后苦的不还是我们老家的老百姓吗? 咱们不能做坑害乡亲们的事,你们说对不对?” 俘虏们听着郑经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打回去会坑害更多的乡亲。可是他们自己的亲人怎么办? 没等他们发问,郑经又接着说道:“你们肯定要问,那我们的亲人怎么办?万一被官府知道我们没有战死,他们肯定要对付我们的亲人。 寡人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让满清的细作发现不了你们,那就是将你们藏起来,暂时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当然你们要去的地方条件很艰苦,每天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还不能与外人接触,直到我们想办法把你们的亲人接过来,你们愿意吗?” “大王!能管饱饭吗?我们也不敢要求天天跟现在的伙食一样,只要能吃饱,我们就愿意。”一名俘虏以为这几天的伙食是郑军为了拉拢他们卖命故意给的优待。 郑经哈哈大笑道:“这样的伙食只要你们愿意吃,寡人保证天天都有,想吃多少吃多少,我郑氏在吃喝上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那小人愿意,为了亲人不受苦,小人受几年罪算个逑!” 有人带头做出选择,更多的人都跟着做出了选择,不多时所有人便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就是羊群效应,俘虏们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郑经用乡亲和他们的亲人做为一个共情的纽带,成功地拉近了郑氏与俘虏们之间的距离。在这种共情之下,俘虏内心中队郑氏的排斥就会减少很多。 对于郑经的说的话,他们就会认真的倾听,觉得郑经说的是对的,然后就会不自觉的落入了郑经的话术当中,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郑经的安排。 在俘虏们都做出了选择之后,郑经命人为每一个俘虏进行信息登记,既然答应俘虏帮助他们将亲人接过来,那就要认真对待。 只要将这些俘虏的亲人想办法接过来,这些俘虏一定会成为郑氏最忠心的子民,无论是将他们安置到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放心的使用。 第三十八章 返回安平 离开俘虏营,一直插不上话的周全斌、陈辉等人都有些不理解郑经的做法。 “延平王!您打算如何安置这些俘虏?真的要将他们与世隔绝吗?”周全斌心直口快,有话藏不住,第一个将疑问问出来。 “怎么可能是与世隔绝,寡人只是需要他们去做一些非常困难之事,这些事如果让我们普通的老百姓去做,非得将老百姓逼反不可。” “延平王!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让这些俘虏干什么?”郑经的话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承天府周边有很多的小岛礁,这些岛礁无人居住,又食物丰富,就成为了鸟类的栖息地,经年累月的累积,每个岛礁的上面都有厚厚的鸟粪,寡人就是要他们去这些海岛上挖鸟粪。” “鸟粪?挖那玩意干什么啊?”周全斌惊呼出声。 “干什么?寡人告诉你们,这些鸟粪是非常好的肥料,我郑氏以后粮食亩产量是否能够翻倍增长,这些鸟粪可是关键。” 鸟粪是肥料,理论上是可以的,毕竟这老百姓也喜欢用农家粪肥肥田,可是要说这鸟粪能够让承天府的粮食亩产量翻倍的增长,那就有些夸张了吧。 若不是郑经在捕鱼上露了一手,众人肯定会认为郑经这是在胡闹。 现在他们可不敢随便怀疑郑经的决策,从郑经当政以来,无论是捕鱼解决郑氏粮食不足问题,还是力排众议让百姓后撤承天府都是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郑氏上下现在不服郑经的人肯定还有,绝对已经不是主流,这就是能力的重要性。 这些俘虏在之后的时间里,陆续被送往了各个孤岛上,为郑氏挖掘鸟粪,四周全是茫茫大海,根本都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只要每天过去将补给送过去,并且将他们挖掘、敲碎的鸟粪拉走。 这些鸟粪将会成为承天府新开垦土地的肥料,为承天府粮食增产打下坚实的基础。处理完俘虏的事情之后,朱瞻基返回了承天府安平王城。 自从郑经从思明州到承天府见郑成功开始,就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一般一刻也不能停歇。生存的压力,郑氏的存亡,以及对华夏未来的布局,让郑经一刻都不能停歇。 终于在所有的离岛都开始撤离,郑经一颗紧绷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回到王城之后,郑经先回到后堂去给母亲问安。 如今安平王城的后宅还处于调整状态中,郑成功的后妃可不只有正妻郑经的母亲董氏一人,还包括庄、林、史、蔡、曾、蔡等侧室。 这些人都是郑经名义上的长辈,每个人都需要妥善安置,不然就是有违孝道。 这些女眷倒还容易安置,只要好吃好喝荣养起来就行,更难的是他的一群弟弟,郑成功除了郑经之外,还有九个儿子,除了第十子夭折之外,其他八个儿子现在可都活蹦乱跳的活着呢。 这些兄弟用好了那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用不好,那就是祸起萧墙。如何安置这些兄弟就成了郑经最为头疼之事。 尤其是二弟郑聪娶的是鲁王朱以海的女儿,政治地位非常之高,鲁王现在可还活着呢。若是安置不好,非常容易被人利用,另一个时空就是这货联合冯锡范杀死了郑克臧然后投降了满清。 好在现在这些兄弟年龄都还不大,最大的郑聪也不到二十岁,其余的几个兄弟都是十几岁的毛孩子,只要郑经严加管教,还是有很大的可塑性。 最为关键的是要给这些半大小子找个像样的老师教授他们,郑经仔细琢磨着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名人,除了清初三杰的顾炎武、王夫之和黄宗羲之外,他能想到的人才并不多,其中张煌言就算一个。 对于张煌言这个人,无论是郑经这个肉身本人,还是后世的穿越者都是十分的佩服。这个人现在正在浙江隐居,若是能把他请到承天府负责教育这群半大小子,顺带着帮助承天府将教育体系搭建起来,对郑氏在承天府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回到自己的院子,郑经童心大起,将下人屏退,想要看看唐婉儿正在干什么。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间门口,只见唐婉儿与锦瑟主仆二人一个捧着一本书正在看书,一个端着绣花的架子正在绣花。 本来还想听听这主仆二人背后会说些什么悄悄话,结果郑经站在门口半天都未见这二人说一句话。 一个自顾自地抱着一本书看,另一个低着头认真地绣花。 郑经没了耐心,轻咳一声惊动了主仆二人,锦瑟抬头看见了门口的郑经,一张包子脸上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小姐!大王回来了!” 唐婉儿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对着郑经墩身行礼:“殿下!妾身有礼了!” 语气不悲不喜,透着淡淡的疏离。这让郑经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这个女人天生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还是到现在依然没有从心里接受自己。 难怪另一个时空的郑经会对这么一个论相貌学识都能远远甩开陈昭娘,却依然斗不过陈昭娘,这个性子确实有些不讨喜。 慢慢来吧!谁让自己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呢,好在这个社会没有什么小三上位,原配离婚的恶心戏码。 “婉儿!这些日子我比较忙,没顾上回来,我保证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不信你可以问我的侍卫统领冯锡范。”对于有前科的郑经,第一句话就带上了后世的习惯。 一句话将唐婉儿给逗笑了,女孩儿咯咯地笑出了声,才发觉自己的行为不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赶紧用手中的手帕捂住了嘴。 就这一个明媚的笑容,治愈了郑经所有的阴霾,如此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她不该被这个残酷的世界给毁掉。 “捂什么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才是活着的真谛。何必压抑着自己,婉儿,以后在我面前就做你自己好吗?” 女孩儿抬头,眼睛中有水雾,这个男人竟然要她做自己,从小到大都被要求做别人眼中的样子,他竟然要自己做回自己。 “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我是夫妻,是互相托付后半生的人,若是连互相袒露心扉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夫妻还有什么意思!” 女孩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上前帮着郑经脱掉了外衣,只留下轻松的中衣问道:“殿下用膳了没有?” “着急回来见你,忘记了!” 小小的一句情话,触动了女孩儿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还是惦记我的...... 第三十九章 张苍水 在陪着唐婉儿吃饭的时候,郑经随意地问了一句:“婉儿!听说过张玄著吗?” “苍水先生的大名,妾身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我想请苍水先生来承天府,你觉得可行吗?” “妾身不懂政事,不敢说苍水先生会不会来,不过苍水先生一生致力于恢复大明,殿下若请苍水先生来承天府,可想好了怎么劝解吗?”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见一见苍水先生!” “妾身一介女流,能帮什么忙?” “我想让你以家属的身份,劝一劝苍水先生,他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也应该为家人着想,就算不能劝说苍水先生太承天府,也要尽力劝说苍水先生将家眷撤到承天府。” “妾身明白了,殿下是觉得您与后宅沟通不便,想要让妾身劝说苍水先生的后宅。” “可以这么说吧,我是这么想的,都是抗清义士,我们能救一个是一个,不能白白地倒在满清的屠刀下。” “妾身愿意去,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本分。” “我就知道我的婉儿是一个贤内助,有婉儿的帮助,这件事大半是能成的。” 说着郑经一激动,抬手就握住了唐婉儿的小手,低头想去亲吻,又想到了什么,尴尬地松开道:“别紧张,我就是太激动了!” 唐婉儿莞尔一笑道:“殿下!这是闺房之中,您对妾身做什么都不算是失礼。” 说完唐婉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这样的话已经显得有失端庄。 郑经一听这话,就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双手捧住唐婉儿的小脸,在小嘴上使劲儿地来了一口笑道:“婉儿!这样算是失礼吗?” “你......”唐婉儿羞恼万分,这话是一个女儿家能说出口的吗? 一旁站着伺候的锦瑟羞红着小脸,一个劲儿地向后倒退,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透明人。 看着唐婉儿羞涩的样子,郑经心情大好,吩咐锦瑟道:“去给寡人再要一壶酒,寡人今天与婉儿共谋一醉。” 锦瑟如蒙大赦,快步离开房间,疾步而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酸腐味儿。 没有了锦瑟这个旁观者,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郑经不自觉地又摸向自己的鼻子,掩饰自己的紧张,殊不知这样的动作在唐婉儿的眼中那就是紧张的表现。 唐婉儿比郑经更加的紧张,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向郑经,这就是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的原因,有时候快刀斩乱麻反而更加的好。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不发一言,不动一下,良久,两人同时抬头。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唐婉儿与郑经几乎是同时开口说道,二人说着的是同样的话。 “无妨,菜是凉的,心却是热的,婉儿能感受的到吗?”郑经轻声说道。 唐婉儿被这句话烫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道:“殿下这些时日的表现,妾身都看在眼里,殿下确实与以前不同,甚至有些怀疑殿下还是不是原来的殿下。” 果然自己的改变还是会让聪明人感到怀疑,尤其是身边的人,从一点一滴中都能感受到与以往的不同。 “不管我与以往同于不同,婉儿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殿下想哪里去了,妾身是觉得殿下变得更有担当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夸我吗?” 郑经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让唐婉儿忍俊不禁,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锦瑟从外面捧着一壶酒进来问道:“小姐在笑什么?” “你家小姐刚刚偷吃了一点儿东西!” “是什么东西啊?大王!” “爱情!” 包子脸瞪大了自己的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爱情是什么?能吃吗? 在这个禁欲的时代,情爱是极其隐私的话题,小丫头还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通房丫头,什么叫做推波助澜。 不同于锦瑟的懵懂无知,唐婉儿是读过书的,自然是知道爱情一词。虽然这个词略显轻薄,但是她的心里竟然没有反感,反而还有一丝丝的小窃喜。 唐婉儿已经在心里一点点的接受了郑经,开始试着慢慢地原谅他的过去,女子在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做什么都是错的,若是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锦瑟!别听殿下浑说,给殿下倒酒。” “是!奴婢知道了!” 锦瑟捧着酒壶给夫妻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唐婉儿端起酒杯向郑经敬酒道:“妾身祝贺殿下取得思明大捷,这是我郑氏难得的大捷,极大的鼓舞了我郑氏上下的士气。” 郑经微笑着举杯回应:“多谢夫人赞誉,你家男人的本事多着呢!” “你这人就不能谦虚一点儿吗?” “谦虚!那是没本事的人才给自己找的理由,狮子即使趴下也大过狗。实力有时候就是需要展示出来,人家才能知道,不然就会被人当成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唐婉儿白了他一眼,问道:“殿下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这哪里是歪理,这是真理,我们去跟满清讲理,满清会听吗?你觉得满清什么情况下才会听话?” “殿下是说我们打不赢,就是讲再多好听的话也没用吗?” “没说!真理只存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只要你男人打进北京城,将那康熙小儿捉住,你男人就是说屎是香的,都有人附和。 若是被满清打到承天府,别管我们讲多少道理,我们头上的头发都保不住,我们的身上代表着汉人传统的右衽汉服也不得不脱掉,剃成丑陋的金钱鼠尾,穿上恶心的马褂长袍。” 郑经的话说的粗俗不堪,唐婉儿却没有一点儿厌恶之感,他知道郑经说的绝对是实话,要是讲理管用,这个天下还会有战争吗? “殿下!妾身虽然不懂军国大政,不知道这天下大事该如何做,但是妾身知道殿下的心中一定有一个宏大的复兴计划,妾身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会为殿下守好后宅,让殿下没有后顾之忧。” 第四十章 鸟粪 唐婉儿的话让郑经很感动,前世的他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社畜,连娶个媳妇都困难,更别说指望老婆能与自己同甘共苦。 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唐婉儿很明显符合这个默默奉献的女人。 “婉儿!谢谢你!古人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卿不负我,此生我绝不负卿!” 被郑经的情话撩拨的有些害羞的唐婉儿,岔开话题问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见沧水先生?” “我也想早点去见沧水先生,可是暂时却走不开,近百万的百姓撤到承天府,这些百姓都需要妥善的安置,今年恐怕是无法成行了。 既然接过了父王的位置,同时也就接过了父王的责任,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得三思而后行,一个决策失误,身后的百万百姓都会为我的错误陪葬。” “妾身明白,无论殿下做什么决定,切实都义无反顾地站在殿下的身后。” 郑经拉起唐婉儿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道:“婉儿放心吧,你只要照顾好自己,每日替我去陪陪母亲,外面的事天塌下来也有你男人顶着呢,记住了,你负责在家貌美如花,你男人我在外面挣钱养家。” 唐婉儿感觉自己的身子都酥了,这个坏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的油嘴滑舌,不过自己怎么那么爱听呢! 吃过晚饭,二人上床休息的时候,郑经想起了婉儿的祖父唐显悦与父亲唐兴文都已经到了承天府,便对她说道:“婉儿!明日你回娘家一趟,替我问问祖父与岳父想要做什么,我也好给他们安置,毕竟用自己人更放心一些。” 唐婉儿心中窃喜,她知道这是男人想让她回到娘家更有面子,让娘家明白这是延平王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安置他们的家人。 没想到殿下如此的贴心,当初难道是自己不了解他吗? 与唐婉儿在一起谈情说爱的时间太过短暂,在与唐婉儿经历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故事之后,第二天郑经便投入到了安置移民的工作当中。 移民的安置最难的就是土地的开荒,整个承天府都被森林覆盖,想要开垦荒地,首先就要砍伐树木。 为此郑经特地让铁钉厂打制了上万个长锯,分发到百姓手中用以伐木。这些木料的枝叶树梢都用来生火、烧炭,木料除了用做建房之外,更多的木料都运到了造船厂用做造船的储备木料。 移民沿着承天府的淡水河、大甲溪、大肚溪、浊水溪、曾文溪几条大的河流,一点点的向内陆砍伐树木。 前方的百姓在军队的保护下砍伐树木,后边跟着的百姓开始将这些树木的树根挖出来,然后再将土地平整,进行开垦。 不同于后世有机械的帮助进行开垦,这个时代的垦荒,那就是用人力一点点的与自然作斗争,这个过程中有很多的百姓永远的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百姓见惯了死亡,对于自家亲人的死亡多半也会归结与命运。只要官府能够及时抚恤,家属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多的抱怨。 整个永历十六年下半年,郑氏上下都在齐心协力地进行着垦荒的大业,最先开垦出的一百万亩土地上,已经种上了一茬晚稻,这一次的种植,郑经霸道地要求所有开垦出的土地都必须要按照自己规定的方式进行育苗、插秧。 这样的行政命令,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可是还是没有挡住郑经。郑经强硬地表示,这一季的水稻种植必须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种植。 若是按照自己的种植方式,到了收获的季节,没有之前的种植方式产量高,郑经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过问农耕之事。 按照郑经的要求,郑经亲自挑选了适合育苗的秧田,选种的事不用郑经操心,现在的大明也没有高产稻种,庄稼人对于选种有着深刻的理解,所有的稻种必须颗颗饱满,种子越好长出的秧苗就越好。 稻种撒下之后在秧田上洒上一层稻壳灰,没有稻壳灰草木灰也可是代替。草木灰是植物钾肥,而且还有一定的杀虫功效。 秧苗长到三寸左右的时候,就要进行分苗插秧,两三棵秧苗为一株,秧苗之间的间距保持在两三寸之间,秧苗必须保持南北走向。 两垅之间留足农人通过的距离,方便农人除草施肥。最为关键的是孤岛上的鸟粪化石肥料发挥了作用,在水稻拔节与灌浆的时候,分别对稻田进行一次施肥。郑经也没使用过鸟粪化石肥料,无法掌握施肥的数量。 后世这东西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具体该使用多少还要经过不断的摸索,为了保证不浪费,每一次的施肥,每亩差不多使用二十斤左右的肥料。 经过施肥的水稻田长势明显茁壮很多,承天府的气候又非常的适合水稻生长,老百姓看到水稻的长势,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对延平王会种地没有了怀疑之心。 原来神仙一般的延平王种地都比他们这些种了一辈子地庄稼人种的好,这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其实老百姓对延平王之前的育苗,插秧的要求都能理解,唯独这些鸟粪化石粉末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这些东西竟然如此的神奇,竟然能够让庄稼比原本的庄稼长势好一大截。 水稻收获的时候,除了必要防御的军队之外,郑经亲自组织所有的人手参与抢收,在量好的第一亩水稻收割、脱粒、晾晒之后进行过称,得到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一季的晚稻亩产竟然达到了四石,这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产量,所有人都被这个产量震撼住了。 要知道这土地只是刚刚开垦出来的生地,而且还不是最好的土地,竟然都能够达到四石,这一百万亩土地那就是四百万石的粮食。 加上原本承天府就有的几万移民的土地产出,这第一季的粮食已经足够整个承天府的百姓消耗到下一季粮食的产出。 收获的粮食全部由延平王府进行统一调拨,下一季的土地种植供给便交由百姓自己处置。所有百姓都明白了鸟粪化石的好处,纷纷向官府请求,在下一季的种植中,官府还能为他们提供这些粉末。 第四十一章 行政划分 郑经当然不会告诉百姓这粉末是鸟粪,这些鸟粪能够为郑氏带来丰厚的收入,能够使粮食产量增加的东西,老百姓是非常愿意花钱的。 这些东西会成为郑氏的秘密武器,保证郑氏的粮食产量,让郑氏用承天府有限的土地养活更多的百姓军民。 经过大半年的土地开垦、种植,在第一季水稻收获之后,郑经下令开始为所有百姓分地,这一次的分地不涉及所有的官员、军队,所有的土地只分给种地的百姓。 所有的官员、军队全部依靠俸禄生活。在打回大陆的一致目标下,所有的文武官员展现了空前一致的团结。 无论捕鱼解决了郑氏的吃饭问题,还是思明大捷振奋了人心,以及承天府粮食大丰收,都证明了郑经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人心最是复杂,在失去希望的时候,即使最坚定的信仰者,都是产生动摇,在充满希望的时候,就算是摇摆者也会无比的意志坚定。 在郑氏上下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很快便将已经开垦的土地分了下去。所有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按照人头,每个人分地五亩,这五亩土地暂时还是属于延平王府的官地,百姓耕种五年之后,才会拿到官府颁发的地契。 五亩土地要按照官府的规定进行种植,一亩种植桑树,一亩种植棉花,两亩种植水稻。剩下的一亩百姓才可以自由种植。 根据所种植的作物不同,进行不同方式的课税,桑棉根据产值课税五成,水稻课税二成,剩余的一亩地算作杂粮,同样课税二成。 除了这些赋税之外,所有的十六岁以上的百姓无论男女每年都要服十五天的徭役。这些徭役基本都是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所有男丁在官府需要服兵役的时候,都必须无条件的服兵役。 延平王府将这个税赋的诏令公布出去之后,试探百姓的反应。这个额度的赋税老百姓都欣然接受,相比于在大陆上自己没有土地,耕种地主的土地,不但要缴纳各种苛捐杂税,而且还要缴纳地主的地租。 一年到头扣除交给地主与官府的连三成都落不下,如今这样的赋税,水稻直接就能落下八成,光是这一项,就让老百姓没有了任何的怨言。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承天府一亩水稻的产量,那可是足足的四石啊,扣除赋税、种子,一亩地至少还能落下三石,两季下来那就是六石。 一个人一年使劲儿吃也吃不完六石粮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其实最让百姓犯愁是这么多地他们能否种的过来。 就按一家五口计算,五口人就能分到二十五亩土地,这么多土地若只有一个壮劳力的话,想要耕种完成,还是要受不少苦的。 不过老百姓们觉得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土地,那是坚决的不能吐出去的。受点儿累,最难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除了这些普通百姓之外,还有一批特殊的人员也需要进行分流安置,这些人就是裁撤下来的郑军士兵。 这些裁撤下来士兵基本上都是年龄偏大的老兵,大多数人跟随着郑氏作战多年,好多都已经没有了亲人。 若是郑氏放任不管,这些老兵很有可能会落草为寇,成为官府的隐患。在征求了老兵的意见之后,有家室的老兵,愿意跟着家人一起务农的,就跟所有后撤的百姓一样分给土地耕种,官府再一次性额外补偿每人十两银子做安家银。 没有亲人的老兵,按照一个一个千户一万亩土地的规模组织军屯,这些老兵依然还是军籍,在农闲的时候还是要接受长官的训练。 这就是一个变向的军户制度,不同的是老兵随时可以选择退出现役,回归普通百姓的生活,而且作为屯垦的军人,每月依然还是按时领饷,军屯中所种植的也不是粮食作物,而是甘蔗种植园。 经过裁撤重组,前线只保留了思明州、澎湖列岛以及南澳岛做为军镇存在。 思明州陆师由周全斌负责,水师由陈辉负责。澎湖陆师由黄廷负责、水师由林凤负责。南澳岛作为监视广州的前线,陆师由王秀奇负责,水师由原本镇守澎湖的洪暄负责。 三大军镇每个陆师五千人、水师五千人领二十艘二号福船,二十艘海沧船、十艘鸟船。 陆师武器暂时使用鸟铳与冷兵器混编,郑经的理想陆军是清一色的前装来复枪,配备米尼弹。来复枪就是前装线膛枪,如今前堂线膛枪无法解决装填问题,就算射程再远、再精准,人家滑膛枪放十枪,你放一枪,也只能是挨打的份儿。 郑经倒是听说过米尼弹,却不知道这米尼弹如何制造,如何制造还得交给工匠们去解决。郑经只能做一个建议者,保证研究的方向不跑偏。 至于冷兵器,郑经没有硬性规定,只让各个军镇的长官自己安排。 水师福船的装备,郑经不打算改变,未来这些福船都会被淘汰用做运输商船。相比于做军舰,福船更适合于做商船。 硬帆福船操作简单,适航性强,载货量也不错,缺点就是航速比较慢,防护比较弱,船体结构也不适合装备重型火炮。 前线的军镇共计四万五千人马,承天府本土的陆师被整编为五镇兵马,每镇下设两个协,每协下设两个营,每营下设三个队。 每镇共计五千人马,暂时郑经还没有想好如何对陆师进行编制,肯定不能按照郑成功时代的旧式军队进行整编,那也太侮辱穿越者的智商了。 五镇都督由老将马信担任,副都督由刘国轩担任。前后中左右五镇镇将分别由翁天佑、杨富、何义、陈莽和刘俊担任。 郑氏手中还有几支特殊的军队,其中一支是骑兵部队,这支骑兵现在已经不足千人,郑经将他交给了谢永常统管。 一支是三千人的重甲步兵铁人队,这是郑氏手中的王牌部队,郑经决定亲自掌握,副将由原亲丁镇的杨来嘉担任。 还有一支也是最令郑经头痛的特殊部队,那就是郑芝龙组建起的黑番鬼亲卫队,这支三百人的特殊部队,全部使用最先进的来复枪。 这支军队为郑经的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与倭兵队的对抗中全歼了倭兵队,并且将郑袭等人全部擒拿。这些人现在还在大牢中关押,郑经一直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尤其是郑袭这个亲叔叔。 可能是因为后世刻板的印象,指望郑经完全信任这些黑人士兵,打死郑经也做不到。 郑经还是需要自己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卫队,就是冯锡范将来还是让他去当一个地方官为好,能不能出头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海军以林陛手中六艘夹板船为核心,大小福船五十艘。组成前后两个舰队。前锋舰队由林陛指挥,后军舰队由蔡翼担任。 承天府的区域划分也在永历十六年底完成,承天府下辖万年、天兴、淡水、鸡笼四县,思明、澎湖、南澳三军镇。 第四十二章 鱼肉罐头 整个永历十六年的下半年,郑氏集团都是在安置重组中度过,郑氏所有的官员都来自大陆,这些做梦都想着打回大陆,为了这个梦想,他们对于承天府推行的政策有着很大的包容性。 整个承天府的土地全部掌握在了延平王府手中,官员们只能靠着延平王府户官发放的俸禄过活。当然郑经也没有亏待这些文武官员。 文官吏户礼兵刑工六官定为正三品,俸禄为年俸一千二百两。武臣正副五镇都督分别为正从二品,是整个郑氏最高品级,年俸分别为一千八百两和一千五百两。 各镇镇将与水师各个舰队的主将,骑兵队、铁人队(重步兵)主将全部为正三品,年俸一千二百两。 延平王府下设承天府,承天府府尹由郑经兼任,下设四县万年县县令唐兴文,天兴县县令柯平,淡水县县令叶亨,鸡笼县县令冯锡范。 整个永历十六年下半年近百万人口的食物供应,大半都压在了老将黄安身上,由他亲自统帅的捕鱼船队,从一开始的五十艘,已经扩充到了两百艘。 黄安将这两百艘捕鱼船队分成四个中队,每个中队负责一个方向,每天至少要捕捞二百万斤的鱼肉才能满足承天府上下的日常消耗。 每日的忙碌丝毫没有让老将黄安心中不爽,看着大量的鱼获在自己的手中送到岸上经过妇人的处理做成整个食物,供养着近百万的人口,老将军心里就有满满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比起冲锋陷阵胜利的感觉丝毫不差,能够让老百姓吃饱饭,吃的好难道不是最大的成就吗? 这一切都是延平王的英明,一想到延平王发明的捕鱼神器,黄安就激动万分,天佑大明、天佑华夏子民、天佑郑氏。 永历十七年新年大朝会上,郑经特意点名称赞了黄安老将军为郑氏所作出的贡献,特意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渔政部 这个衙门就是专门为黄安设立,所有的郑氏管辖区域内的渔业捕捞、加工都由老将军管理,老将军的品级也定在了从二品。 新的一年开始,郑氏集团的粮食终于能够自给自足,长达半年天天吃鱼的日子让老百姓们虽然身体强壮了不少,但是也着实吃恶心了。 从前认为肉永远吃不腻的老百姓,终于宁愿吃青菜糙米饭也不愿意吃鱼肉。有了粮食之后,鱼肉的消耗迅速减少,再捕捞这么多的鱼就成了浪费。 渔政部从每天忙得热火朝天,一下子就变得清闲了许多,对于这样的情况,黄安不干了。 老将军找到了郑经让郑经想办法,不能让他们闲着,闲的时间长了捕鱼的技能可就废了。 “延平王!您得给老臣想想办法,这老百姓宁愿吃糙米也不吃鱼,臣捕捞上来的鱼处理不掉可怎么办?” 郑经哈哈大笑道:“老将军,现在老百姓手里两手空空,还需要我们每日管饭,鱼肉的消耗就已经下降了这么多。 等到夏粮收获之后,老百姓的手里有了余粮,大锅饭的日子也结束了之后,咱们这鱼啊可就不白给老百姓吃了,那是要收钱的。 到时候这鱼啊就更难处理掉了,所以啊!我们人少内需不足,就只能向外寻找销路,我们鱼肉多的吃不了,可别的地方还吃不上呢。” “延平王!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将鱼卖到别的地方获利?” “说的不错,无论是西边的大陆,还是北边的朝鲜,以及倭国都是我们潜在的市场。” “延平王,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却不现实,这鱼不同于布匹、瓷器,放多少时间都没事,这鱼放的时间长了可是会臭的。 除了将鱼晒成难吃的鱼干之外,任何地方的鱼都是只能在当地消耗没有例外!” “没错!若是哪里都能放得住,那我们还真就卖不动呢!寡人正好有办法能够让这鱼肉做成耐储存的样子。” “延平王!您说的是真的?”黄安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那要如何做?” “不着急!你先去找个会烧陶的,烧一批带盖子的陶罐,要大小形状一样。” 这烧陶要比烧瓷容易的多,百姓当中能够烧陶的也不在少数,毕竟粗陶不值钱,既然当成一门营生也挣不了几个钱,还又脏又累,这活就没多少愿意干。 黄安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了一家会烧陶的人家,这家人已经分了田地,人家宁愿种地也不愿意从事这一行。 老将军好说歹说,这家人答应将烧陶的技艺传授给黄安,黄安哪有时间学这东西,从渔政船上挑了几个机灵的小伙子跟着师傅从如何选土、搭窑、码窑、点火、火候一步步地传授。 半个月的时间,第一批陶罐做了出来,黄安发现这陶罐烧的还不错,直接赏给了那家人十两银子当做传授技艺的束脩。 那家人没想到这破烂技艺还能换来银子,揣着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黄安带着烧好的陶罐去见郑经,询问郑经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经便安排厨子分别做了几种鱼,连同汤汁分别装在几个陶罐当中,放在大锅中继续加热,趁着热气陶罐中热气大冒的时候,快速盖上盖子用封酒的方式用胶泥将陶罐密封住。 这个原理其实就是高温杀菌,然后利用水蒸气将陶罐中的其他气体挤走,迅速密封。等到陶罐冷却之后,水蒸气冷凝成水,陶罐内外产生气压差,使得陶罐更加的密封真空。 黄安看着郑经指挥着厨子一步步的操作着陶罐的过程,不解地问道:“延平王,这样就能保证鱼不腐坏吗?” 郑经其实心里也没底,摇头说道:“至于行不行,寡人也不敢打包票,你们记住步骤,将这几个陶罐贴上种类和日期,一个月后若是没有腐坏,就说明没有问题。” 老将军被郑经这种不负责任的气个半死,合着折腾半天你告诉我这不确定,要不是你是延平王,是老子的老板,看老子不打死你。 第四十三章 铸炮 郑经在黄安杀人般的眼神中落荒而逃,回到王城郑经打算将手中的杂事放一放,准备和唐婉儿一起去宁海见一见张苍水。 他知道苍水先生一生忠于朱明,对于郑氏这种一半忠诚、一半私心之人心中多有芥蒂。宁愿隐居荒岛最后被满清抓获,也不愿投奔郑氏,做郑氏之臣。 不过有些话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好,郑经对朱明没有任何忠心,他同情崇祯,也对年前刚刚故去的鲁王心存敬意,唯独对远在西南的永历皇帝毫无感觉。 让他对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人效忠,说实在话,郑经做不到。况且朱明后人中也没有一个能够力挽狂澜之人。 正当郑经准备收拾行囊成行之际,一封来自大陆的情报打乱了郑经的行程。已经潜伏到金陵的陈永华化名陈近南在金陵天界寺见到了出家为僧的方密之,当年的复社公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青灯古佛前的佛门弟子。 如今已是天命之年的方密之,为了不向满清出仕,不得已抛妻弃子委身于佛门之地,陈永华来信询问是否想办法将方密之和他的家人悄悄送到承天府。 这个消息让郑经小小地激动了一番,随后冷静下来一想,若是只悄悄转移一个方密之也许并不是大问题。 问题是满清一旦发现方密之失踪,桐城方氏必定遭殃。当年的方以智若是想逃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能就是因为家族的牵绊才不得已遁入空门,以逃避现实。 郑经给陈永华传递消息,若是不能将方密之的家人一同转移到承天府,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然,有可能会将整个桐城方氏全部连累,若是能够成行,可将人转移到浙江宁海,那里是张苍水暂时还能控制的住,到时候郑经亲自到宁海接人。 在等待陈永华的这一段时间里,郑经一头扎进了火炮铸造厂。 为了改进郑氏的铸炮工艺,降低铸炮成本,郑经指挥着工匠们制作起了铁范,工匠们虽然大部分都不识字,但是都是心思灵巧之人。 郑经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艺,制作金银首饰的金银匠使用固定模范多少年了。 铁范容易制作,难点在于采用什么材料对炮身与磨具隔离,不然炮身与模范粘连在一起,这火炮与磨具也就废了。 至于说内外冷却问题,只要炮芯做成空心铁管,里面注入冷水,内外同冷便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铸造的火炮说白了就是生铁铸造件,想要保证不炸膛,就得将火炮的管壁做厚,这也是这个时代的铸铁火炮都是萝卜型的原因。 火炮后方要承受巨大的火药膛压,为了保证不炸膛,只能加厚管壁,火炮前方并不用承受那么大的膛压,为了减轻重量,铸造的越薄越好。 铁范铸炮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出炮率高,若是使用泥范铸炮,光是让一个泥范干透差不多就得几个月时间,而且成品率还非常的低。 有了铁范铸炮,郑经要求铸炮厂,以后只铸造两种火炮,一种前装的红衣大炮,一种后装的佛郎机炮。 前装的红衣大炮用于战舰上的舰炮,后装的佛郎机用于陆师随军携带的火炮,两个月后郑经惊恐地发现他没铁了。 郑氏的地盘里没有一个铁矿,所需要的铁都是通过交易换取,以前还能从大陆走私,现在因为满清迁界禁海,再想从大陆获得铁矿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西夷更不可能将钢铁这种战略物资卖给自己潜在的敌人,目前郑氏能够获得生铁的地方只剩下了倭国一处。 倭国本来就是贫铁国,自己的铁还用的扣扣索索,卖给郑氏的铁质量又差价格又高。难怪郑成功手里有几门红衣大炮却不舍得用,每次发炮之前还要抽签问吉。 这哪里抽签问吉啊,分明是郑成功知道自己铁不够用,这种大型的火炮铸造困难,用掉一门就少一门。 看来是到了必须解决郑氏集团的铁料供应问题了,郑经环顾四周,吕宋有铁,可是地盘是大佛郎机的,爪哇有铁,地盘是红毛夷的,安南有铁,那是安南的,大陆有铁,地盘是满清的。 在地图上转了一圈郑经发现,只有一处有铁,郑氏还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地方就是琼州。 只要学过地理的都知道,琼州有个地方叫石碌,那里有一座整个华夏最好的铁矿,储量高达三亿吨,而且这座铁矿的品位高达六成以上,这样的铁矿甚至可以直接丢到炼铁炉中冶炼。 更为重要的是这座铁矿离昌化江只有几里远,而且还有支流相连,只要疏通水道,完全可以用船将矿石运出。 看来必须要将琼州拿下来了,这个地方满清其实也不怎么在乎,往往都是流放犯人,贬谪官员的地方。 琼州府的防御非常的一般,只要拿下琼州府,截断琼州海峡,满清想要夺回琼州那就只能先战胜郑氏的水师。 而且琼州府开发历史悠久,比起承天府来说,那可是算是膏腴之地。 就在郑经盘算着如何拿下琼州府的时候,陈永华传回信息,已经联系好方家人,方密之之妻儿都愿意跟随方密之到承天府居住。 陈永华现在正在运作方家人偷偷前往宁海,请延平王提前到宁海接应,以免被满清所趁。 郑经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命令林陛准备船队北上宁海。 永历十七年四月初八,郑经来到这个时代一年之际,郑经带着唐婉儿与锦瑟主仆一起登上林陛的夹板船队,踏上了北上的航程。 船队五天后到达了宁海外海的一座无人岛靠岸停泊,安全起见,林陛安排了几名水师官兵划着小船悄悄靠岸,登上了陆地。 一天后,水师官兵便联系上了正在临水村驻扎的张煌言,如今的张煌言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能够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小,只剩下临水村周边几个村子,若不是有四明山做为天然屏障,估计他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张煌言做梦都没有想到,郑经会亲自前来见他,原本心中已经万念俱灰,一下又升起了一些能够复国希望。 第四十四章 邀约 收到郑经到来的消息,张煌言不敢怠慢,赶紧带着自己的书童杨冠玉与侍卫罗子长跟随水师官兵来见郑经。 郑经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个后世跟岳飞和于谦齐名的历史名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张煌言万历四十八年出生,如今已经不惑之年。 也是这一年大明在位最长的皇帝朱翊钧驾崩,他那个被文臣们死保着当上皇帝的儿子在位几个月就因为红丸案驾崩。 从此大明朝便开始江河日下,一步步滑向深渊。可以说张煌言见证了大明朝江南最后的繁华,也见证了满清的铁蹄踏入江南后对江南的摧残。 这就是一个悲情英雄,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 张煌言在林陛的旗舰上见到了传闻已久的纨绔子弟,郑氏新一代的当家人,自封的延平郡王(延平郡王不是世袭的,理论上这个爵位是无法继承的)、招讨大将军郑经。 “下官前兵部尚书张煌言拜见延平王世子!” 这话一出,就让郑经一阵腻歪,对于劝说张煌言归顺自己的希望又降低了几分。 “苍水先生,寡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请坐!” “多谢世子!” 二人分宾主落座,只见一身着罗衣的女子端着托盘走上甲板给两人奉茶,张煌言的眉头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暗自感叹:郑大木何等英雄,怎么就生出了如此纨绔之子,出兵在外还不忘携带女色。 女子倒完茶之后并没有离去,反而是向张煌言道了一个万福,打横坐在了两人中间。这就有些尴尬了,你郑经荒唐,不能让自己也跟着荒唐吧! 张煌言赶紧起身还礼,不愿直视女子。女子自然是唐婉儿,本来她是没打算抛头露面,来见见这个江南英雄。 不过郑经却鼓励她想见就见,又少不了一块肉,我郑家海盗起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苍水先生快请坐,这是内子唐氏,乃是前兵部尚书唐公的孙女,久慕先生大名,想要瞻仰一番。 另外听说苍水先生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内子也想与夫人结识一番,不知先生能否将夫人与内子引荐?” 张煌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这纨绔子听说与唐家女公子不和,还与兄弟乳母私通,看来传言有误啊! “拙荆蒲柳之姿,世子夫人谬赞了!” “晚辈是诚心想与张夫人结识一番。还请先生成全!” 张煌言也不知道这唐家的女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觉得见一见自己的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拱手说道:“改日老夫一定带着夫人来拜访世子夫人!” “不用改日,只要先生不嫌晚辈叨扰,今日晚辈就能跟着先生回去!” “世子夫人!不是老夫不愿意,实在是陆上凶险万分,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满清的袭击,若是让世子夫人有半点损伤,老夫罪大莫及。” “无妨!晚辈不惧危险!” 张煌言心说,这哪里是怕不怕的问题,真出了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还是老夫带着夫人过来吧!” 看到张煌言如此坚持,唐婉儿也只能起身行礼告退。 唐婉儿离开之后,张煌言才拱手行礼问道:“不知世子突然北上所为何事?” 郑经也不卖关子,伸出手比划了二个手指道:“两件事!” “愿闻其详!” “第一件是寡人安插在大陆的情报人员,找到了方密之先生,正在偷偷将方先生以及家人悄悄送到宁海,从宁海出海前往承天府。” “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就是寡人打算将琼州府拿下来,琼州府与雷州府隔海相望,只要寡人将海峡封锁,整个琼州就是寡人的囊中之物。” “这第一件事还可以说与老夫有关,老夫一定配合世子将方前辈送到海上,这第二件事似乎与老夫无关。” 郑经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无关,因为寡人打算将琼州府打下来交给苍水先生治理,寡人自知德薄,不敢请先生入麾下为臣。 这琼州府交给先生,如何治理寡人绝不干涉,寡人只要儋州以南的五指山以西,一直到崖州以西的偏僻之地。其余的地方都归先生如何?” “世子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这琼州府给了老夫,老夫也守不住,何苦自取其辱。老夫已经有了解散队伍从此归隐,不问世事之心,这红尘之事,老夫已经倦了。” 张煌言眼前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来,琼州府汉苗混杂,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地,自己在浙江桑梓之地,占据地利都斗不过满清,去了琼州,地瘦民贫,语言不通,又如何能守住那片土地。 “苍水先生,您先别忙着拒绝,寡人知道你觉得琼州府乃是蛮荒之地,您手中这点人马守不住。 寡人可以向你承诺,为你提供一年的保护,而且这一年之内苍水先生所需的粮草寡人也可以提供,保证在一年之内满清的军队不会登上琼州府。 若是一年的时间,苍水先生还理不清一府之地的民政,恢复不了生产,练不出一支能够自保的力量,那就当寡人什么都没说。” 这种层面的激将法对于张煌言这样的沉浮多年儒将来说就是小儿科,不过张煌言却有些好奇这个纨绔子为何会有让自己去琼州府的想法。 “世子,您不妨跟老夫明说,为何会想着让老夫去琼州,既然郑氏能够打下琼州,也一定能够守住,为何偏偏要为老夫做嫁衣,事出反常必有妖。” 郑经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这种经年的老狐狸,便笑着说道:“寡人在琼州府发现了一座超大型的铁矿,这座铁矿之大品位之高,根本就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寡人手里人口少,自己担心无法守住这个宝地,能拉一个帮手是一个,再说寡人手里的人才实在是不够,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才管理琼州府。 你我之间就当是合作关系,若是有一天您老先生觉得我郑经还是一个值得辅佐之人,郑经扫榻以待,首辅之位永远为先生留着。” 第四十五章 争锋 郑经的话已经透露出了浓浓的野心,同时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张煌言微笑道:“若是老夫猜得不错,那个铁矿就在儋州之南吧!” “苍水先生果然明见万里,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没错,这铁矿就在昌化江边不远的地方。” “那你要崖州以西的那片干旱之地做什么,据老夫查阅地理志所知,那片土地是整个琼州府有名的干旱之地,不会那里也有什么了不得的好矿吧!” “那倒不是,那片地方气候干旱,指望种地肯定是不行,不过日照时间长,气候炎热,非常适合晒盐。” 郑经一点儿都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思,事先做到坦诚,省的以后出现任何的纠纷。 “世子倒是打得如意算盘,您这是把琼州府最挣钱的生意全抓在自己的手里,剩下一点儿残渣剩饭给老夫,还想让老夫承你的情。 都说延平王世子是个纨绔子,看来传言有失公允,老夫看来世子应该是个小狐狸,延平王后继有人,老夫倒是很为延平王高兴。” “苍水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寡人发现这个铁矿和琼州西南适合晒盐,别人只会将那里当做不毛之地。 任谁都会选择已经开发成熟之地,毕竟这儋州以北,绕着琼州府大半圈都是汉人开发成熟的土地。只要先生理顺关系,马上就能将税赋收上来。 而寡人想要开发铁矿首先要疏通昌化江,然后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晒盐也同样如此,想要晒盐首先要建设盐田,沙地上课晒不了盐。” “世子不愧是海商世家,这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一把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你不管投入多少都能获得千倍万倍的回报,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投入多少都愿意,况且还有人给世子做不要钱的保镖。” “寡人就当是苍水先生夸赞了,先生愿不愿意吧,都是带兵之人,不必那么多的弯弯绕。” 张煌言没有回答郑经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世子!大明为何会亡?” 郑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苍水先生熟读经史,肯定知道这天下哪有不亡的王朝。” “这老夫当然知道,大明会亡不奇怪,可是却亡在关外不到百万人口的蛮族手中,这才是最让老夫痛心之处。” “没什么好痛心的,大明之亡,你我的家族都是责任重大,可以说大明就是被你我、还有宗室给蛀空了。 对于大明来说,你我就是大明最大的蛀虫,你我才是大明之亡的罪魁祸首。” 张煌言吃惊地看着郑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认为,他也是这么多年与满清征战中,因为需要筹饷,才渐渐地明白了这个道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弱冠之年,竟然能够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世子这话是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说吗?稍微长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的到,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税赋,没有钱什么都干不成,而且还会恶性循环。 等到了崇祯帝登基的时候,本来还有一丝的机会,然而崇祯的做法却加速了大明的灭亡,大明北方的自耕农已经破产殆尽,崇祯朝还在不停地加征三饷。 既然朝廷没钱,都在不停地加税,却偏偏把商税给免了,大明朝谁最有钱?除了藩王和士绅之外,那就是商人最有钱了,给最有钱的人免税,收最穷人的税,大明不亡,天理何在?” 张煌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位郑家的接班人竟然如此极端,不由反驳道:“士绅乃是天下基石,没有士绅在乡间稳定乡里,大明如何能够用最少的官员治理天下?” 郑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张煌言,说实在张煌言这话一出,原本对他高山仰止的崇拜,瞬间崩塌。 无论再忧国忧民,还是站在了士绅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本质上张煌言与其他士绅没有任何区别,唯一值得尊敬的就是他的忠君与坚守。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自己的用处有多大,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一旦到时候自己推行损害士绅利益政策的时候,这个人一定会跳出来做最激烈的反对。 越是这样有信念的人,一旦做出错事,伤害更大。 “苍水先生,寡人不反对您的坚持,不过寡人却从不认同士绅是基石。” “那世子认为谁才是天下的基石?” “天下所有纳税之人,才是天下的基石,没有赋税的支撑,任何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 “老夫认同世子所说的税赋是天下根本,却不认同纳税之人是基石,没有官员的治理,百姓可不会乖乖地将税赋交上来。 而官员与士绅是一体的,世子若是否定士绅,岂不是否定官员,若是天下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出仕做官,这天下谁来治理?” “姑且不说先生所说的事情会不会出现,就算是不愿意那又如何?只要手里握着刀子,有几人能够拼着性命不要不去当官?” 张煌言词穷了,尽管他能写出锦绣文章,也能吟诗作对,文采风流,然而在铁一般事实面前,他却哑口无言。 远的洪武朝,当官的戴着枷锁坐堂,近的满清提着刀子让读书人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有多少人是愿意以身殉节的。 张煌言叹了口气,语气中明显的带着颓废,无奈地摇头说道:“不得不说,世子的话虽然尖锐,但是却是事实。” “实话有时候就是非常的不顺耳,你们儒生不也喜欢说忠言逆耳吗?” “世子不信儒生?” “寡人什么都信,什么都不信,在寡人看来,无论儒释道,还是诸子百家,只要是利于天下,能够富强国家,振兴民族,都是好的学问。 一朵花开不是春,千朵万朵才是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那才是盛世乐章,你们的圣人朱熹不也讲‘万紫千红才是春’嘛!” “什么都信就是什么都不信,我看世子信奉的应该是强权即是道理吧!” 第四十六章 推波助澜 张煌言还是很有才情的,若不是穿越者的身份讨巧,郑经与张煌言的论战根本不是对手,即使有穿越者的优势,熟知历史的脉络,却依然会被张煌言的话语震惊。 对着张煌言的那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郑经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思想,他慢慢起身站在船头扶着栏杆望向远处的大海说道:“寡人曾对内子说过,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有理。” 张煌言冷笑一声:“拳头大就了不起吗?史册上拳头大的如车载斗量,到最后还不是灰飞烟灭。” “那又如何?史册上可有不灭的王朝?” “至少施仁政者国运长一些,不像胡人无百年国运!” 郑经撇撇嘴,心说若不是老子是后世来的,这句话老子还真就信了。 “国运长短与仁义无关,大明朝若不是于少保打赢京城保卫战,最多能与蒙古人维持一个南北朝的局面。 京城保卫战的时候怎么没人去跟也先讲仁义道德,怎么还得动员兵马勤王?若是仁义管用,满清也进不了中原。 当然寡人不反对仁,不过寡人之仁与先生之仁有所不同。”郑经在这里偷换了一个仁政与仁义的概念。 “建奴也不过是猖狂一时,用不了多少年自然会有仁人义士将其推翻覆灭,到时候建奴不亡国灭种都是好事。 敢问世子之仁是什么?”张煌言没有揭穿郑经的小聪明,而且直指胡人无百年国运的这个核心所在。 “不管胡人是否有百年国运,想要将胡人赶出中原,靠的是刀枪,而不是苍水先生嘴里的仁义。寡人所说的仁义是对天下为国家纳税的百姓,而不是挖天下墙角以自肥的士绅。” “没有仁何来天下景从,不能获得天下绅民的支持,世子拿什么去打仗?没有士绅帮助教化百姓,百姓不过是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如何能够成为世子的助力?” “百姓愚昧,那寡人就开启民智,让所有百姓都能读书明理。” “姑且不说世子有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支持天下所有的百姓读书,就算是世子生财有道,有这么大的财力支撑,没有士绅的支持你去哪里找这么多的读书人给你去开启民智?” “苍水先生,不是寡人的话说的难听,您还真以为这天下离了儒生就得率兽食人了吗?寡人开启民智,是为了让百姓读书识字,不会被官府胥吏欺压。 更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百姓愚昧不是百姓的错,而是当政者的错!” 张煌言听了郑经这狂妄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道:“都云郑大木子纨绔也,今日方知此大谬也!” 郑经摸着鼻子尴尬地问道:“苍水先生!您这算是夸寡人吗?” 张煌言也不矫情,微笑道:“算是对世子的考校吧,你父受钱牧斋影响太深,忠小义而忘大节,以明臣自居而不做明臣之事,实藩镇也!” 郑经差点拍案而起,哪有这样当着人家儿子骂老子的,不过仔细一想,郑成功一生还真就是如此,一直在忠君与野心之间纠结,常常进退失据,不能自己。 “苍水先生,当子骂父非君子所为!” “你不是不屑于儒生吗?怎么还这么在意儒生之论!” “孝非儒家专属,法、墨皆云孝道,况且孝乃人伦,岂能因一家之说而摒弃。况且寡人也从来没有否定儒学,寡人反对的是儒家一家独大,不给其他学说一条生路。 若是儒学能把这天下治理好,也就罢了,偏偏这儒家发展到极致就是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与儒家有什么关系,世子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吧!” 郑经也觉得自己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了,这天下乱不乱不在学问本身,而在于使用学问之人,不过既然是诡辩,那就不能落了架子:“寡人有扣帽子吗?别的不说,从庄烈帝登基之后是不是都是儒臣在执掌国政?” 张煌言张了张嘴,他很想说崇祯刻薄寡恩,又急切而没有担当,却又把这话咽了下去,他忠于大明,不愿在郑经这个外人面前说皇帝的坏话。 最重要的是张煌言现在也认为这天下之败,与儒臣士绅有很大关系,郑经只是说了他自己都想说的话。 “世子觉得想要救天下,当务之急该做什么?”张煌言不想再讨论大明兴亡的原因,便转换话题问题。 “当务之急就是等,您也说了胡人五百年国运,眼下满清看似掌握了天下,实则内部也是波橘云诡,伪君少年继位,主少国疑,必有权臣当道。 他日必会有君臣之争,不流点儿血这权力又怎么能交替过去,还有这满清是满人的天下,可是这天下藩王里还有几家汉人呢!” 张煌言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世子是说,满清也一定会走削藩之路?” “这是一定的,遍观史书,天下安定之后,任何朝廷都不会允许有国中之国的存在,眼下是因为我们对满清的压力,让他们还顾不上针对藩王进行削藩。” 张煌言不禁再次对这个郑家的继任者刮目相看,看来能够掌一方权柄者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殊不知郑经不过是个西贝货,全仗着后世的那点儿浅薄的历史知识在卖弄。 “世子是说,只要我们后撤,不给满清压力,让满清觉得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削藩一定会进行是吗?”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满清在什么情况下会认为是没有后顾之忧,还需要满清自己判断。” 张煌言点点头道:“我们可不可以在后面推波助澜,让这削藩早一点进行?” “那要看您这波大不大!”说完郑经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坏笑一声问道:“苍水先生很喜欢推波吗?” 张煌言被郑经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推波助澜又不是什么好词,谁没事干喜欢做火上浇油的事,那得多缺德才能干出这种事。 第四十七章 何为人才 连续几日张煌言每天都带着夫人来到郑经的战舰上与郑经坐而论道,郑经的夫人外交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在唐婉儿的刻意交好之下,董夫人很快就与唐婉儿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在董夫人的枕头风吹拂下,张煌言终于点头应下了去琼州府发展。 在等待方密之到来的这段时间里,郑经与张煌言就政治、经济、文化、传统各个方面展开了讨论,张煌言学问精深,论据扎实,郑经观点新颖,常常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在谈到未来的时候,张煌言问郑经将来怎么安置朱明宗室。 郑经笑道:“朱明宗室也是普通百姓,他们可以参与国家政策允许的读书、做工、经商等任何事,不过想要如大明那般趴在大明朝廷身上当寄生虫绝对不可以。” “那你郑氏的宗室呢?据老夫所知,你郑氏的宗室人数可不少!” “郑氏也是如此,包括寡人的子女,也不能平白花费国家一文钱,他们也是国家的一份子,也同样可以参与国家政策允许的任何行业。 无论是经商、还是做官都是如此,不能因为是郑家人,就不允许参与到国家治理当中来。” “世子有没有想过,若是宗室掌权,会不会造成皇位传承不稳,每一个手里掌握权力的宗室子弟都觉得自己也有继承天下的可能。 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必定会形成巨大的内部倾轧,为了那一个位置,各方都会使出各种手段来夺取最后的胜利。” 张煌言所说的问题一点儿没错,郑经未穿越之前,清宫戏那可是霸屏的存在,康麻子的九子夺嫡,雍正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保证权力的顺利过渡,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好在满清提供的秘密立储制度,让所有的竞争者不再敢于明目张胆的进行争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储位是谁的,每一个有资格竞争的皇子都有可能是敌人。 人人都是敌人的时候,那就成了没有敌人,大家都一样,没有太子这个活靶子,谁还敢死命的得罪人。 若是这个皇子没有继位还好说,一旦继位之后,会不会对你展开清算。秘密立储的最大好处不是大家不能猜到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而是担心猜错之后的后果。 就像康麻子最后选择了雍正一样,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康熙会选择那个号称冷面孤臣的皇四子。那些得罪了雍正的皇子,要么被赶到皇陵去守陵,要么最后被圈禁成了阿其那、塞思黑(猪狗)。 满清从雍正之后,权力的过渡就已经趋于平稳。 “苍水先生,权力争夺很正常,竞争其实是一件好事,不过竞争要有度,不能如大明的党争那般没有底限。 归根结底是制度问题,只要建立一套合理的传承制度,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不会内耗,再说没有不灭的王朝,若是有一天,出现一个比郑氏更有能力之人取得了郑氏的权柄,郑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郑经的这个思想让张煌言颇为惊讶,感觉这个思想有些跟黄梨洲先生的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思想很接近。 “世子读过梨洲先生的著作?” “梨洲先生是谁?”郑经印象里没有听说过这个时代有个叫梨洲的名人。 “世子不知梨洲先生?梨洲先生姓黄、讳宗羲,字太冲!” 黄宗羲啊!郑经当然知道这个人,后世有名的清初三大思想家,其思想与东林党一脉相承,乃是空谈的典范。 “原来是他,不过是东林余孽尔!” “世子是不是对东林党有什么误会,据老夫所知,东林党大多数人都是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 “苍水先生,家国天下没那么不值钱,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那是玷污了家国天下。” “为何世子对东林君子这么大的怨言?” “寡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怨言,只是不齿他们的虚伪,东林一脉除了争权夺利,将朝堂搅得一团糟之外,可有一策安天下。 当初反对加征商税的是不是东林一党,当初为了排挤马士英,力邀左良玉进京勤王,直接导致了弘光朝的灭亡。 被他们骂为阉党的马士英壮烈殉国,被捧为东林党魁的钱谦益,头皮甚痒、水太凉,可真是为国为民啊! 这位钱牧斋还是家父的老师,寡人羞于有这样的师长。” “东林是有钱牧斋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那也有史宪之这样的为国捐躯者。” “史可法的忠义寡人敬佩,但是也仅限于忠义,对于史可法身居高位,上不能建言献策,为国出力,下不能统御诸将,调和诸将矛盾,一致对外。 刚愎自用,不听属下劝谏,属于典型的平时束手谈心性,临了一死报君王。” “世子此言老夫不敢苟同,怎能以成败论英雄,史阁部虽然没有力挽狂澜,但是其忠义之心还是可昭日月。” “史可法也就剩下了忠义之心,在寡人看来,身居高位者首重能力,其次才是人品,要唯才是举,而不是唯德是举。” “若是按照世子的论点,一个恶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也能身居高位吗?” “苍水先生这一观点不成立,若是杀人放火那是犯罪,难逃法律制裁,一个国家若是连杀人放火都受到保护,那是对法律的践踏。” “那若是如董其昌之辈呢?” “董其昌有才吗?会书法、绘画就是有才吗?在寡人看来不过是自娱自乐的消遣之才,若是国家选材以诗词歌赋、书法、绘画为依据,这个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看来苍水先生理解的才与寡人还是有偏差的。” “世子认为什么样的人才叫做有才?” “在寡人看来,文在地方能够发展生产,为官一任能够让一方百姓富裕平安,能够为国家提供更多的赋税,在中枢能够燮理阴阳,统筹天下,损有余而补不足。 武能够训练士卒,带兵打仗能够决胜千里之外。让外国听其名心惊胆战,闻其声望风而逃。 工能够发明创造,为国家发展提供更好的工具、器物,商能够货殖天下,沟通有无、照章纳税,为国家提供充足的财源。” 第四十八章 法与思想 郑经的人才之论,通篇都没有关于儒臣的作用,张煌言感觉郑经的思想夹杂着法、墨之学,甚至还有杨朱之学。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思想,郑经的言论里,充满了实用主义,那就是什么好用就用什么,也不管百姓的思想是否会混乱。 若是按照这样的思想去治国,那天下百姓就会变得只知逐利,而忘记道义,天下百姓人人逐利,这天下岂不是变成了到处铜臭之地。 “世子!按照你这样的做法,天下人人逐利,道德沦丧,再想重塑道德可就难了啊!” 郑经对于儒家这种愚民的论调不屑一顾,反驳道:“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明老百姓只有生活好了才能知礼守礼。” “老夫不反对管子的这句话,但是这句话却不是绝对的,那些为祸一方的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这些仗着父荫的混账哪一个不是干着丧尽天良之事。” “还有法律这个武器,只要法律健全,只要有人敢以身试法,那就别怪法律的无情打击,不管是谁触犯法律都是一视同仁。” 张煌言心中哀叹,果然法家那一套严刑峻法来了,若是法家真的好,秦也就不会二世而亡了。 “秦奋六世之余烈一天下,然却二世而亡,因此严刑峻法并不能给天下带来安定。” “寡人与先生的观点恰恰相反,秦之亡非亡于严刑峻法,而是亡于有法不依。若是依法治国,赵高早已被斩杀,何来后来的赵高乱秦? 商鞅变法本就不彻底,王子犯法斩杀王子的老师,这是什么道理?谁的罪就是谁的罪,任何人犯了罪都不能获得豁免,这才是法的根本意义所在,法是最后的公平。” “世子之言老夫不敢苟同,这天下我怎么可能有绝对公平的法,官与民斗本身就不公平,双方之间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先生这话在理,所以要给弱者提供申诉的通道,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民告官不管对错,先打板子。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法的本身应该是以事实为依据,不能以权威为依据。若是连法都不公平,更别提执法者会公平。” “就算是底层的法保持了公平,就如秦那般,执法严苛公平,若是上层肆意破坏又如何?不管什么样的法都管不住秦王的破坏。” 郑经心说,最关键的东西终于来了,你张苍水不就是想说,若是皇帝不守法没有人管得了嘛。 “很简单,王在法下!规定王的权力范围,超过这个范围,王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上,大明朝有着很好的例子,国本案万历皇帝闹到最后,依然只能立泰昌为太子。 不要觉得皇帝的权力就是没有边界的,只不过是摆到桌面上,还是没有摆到桌面上的区别。人人都守规矩,人人都敬规矩,这规矩自然就形成了。” 张煌言头脑中如同刮了一阵旋风,一直以来没有想通的问题被郑经的一句‘王在法下’融会贯通了。 从前的误区总在皇帝言出法随,圣旨说一不二,即使知道圣旨也不是万能的,没有大臣的支持圣旨连皇宫都出不去,长久的惯性思维还是认为皇帝大如天。 “世子若是真的能够做到王在法下,一切遵循法度行事,老夫愿倾其一生辅佐世子。” “那就请先生拭目以待,想要做到王在法下,首先要解决法由谁立,每个人权力边界该如何界定,比如说寡人自己定法,规定天下没有能够惩治寡人之法,寡人就可以行事百无禁忌,这显然是违背了王在法下的真谛。” “世子是说,应该有一个专门的立法部门,这个部门的没有任何权力,无论编纂出什么样的法典,执行的人都不是他们。 不过他们应该是不受干扰的,一旦编纂的法律通过,所有人就必须无条件执行。” “可以这么理解,这个立法部门的人员要非常地广泛,必须包括各行各业,要照顾到各个行业所有人的实际需求。” 郑经提出的听取广泛的意见,照顾到各个群体的观念,张煌言非常的赞同。明清鼎革之际,正是华夏思想最为活跃的时代,这个时候任何的观点只要能够有一套能够自洽的理论,都不会显得怪异虚妄。 郑经的这些观点,对于明末的思想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理论,无论是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夫之的均天下,还是黄宗羲的限制君权,总结起来都有了一些民本思想。 若不是满清开历史的倒车,将华夏变成半奴隶制社会,大兴文字狱,钳制思想,华夏很有可能已经与西方列强一样站在了世界的最顶端。 满清对华夏最大的贡献是奠定了华夏版图基础,使得华夏形成了一个多民族国家。满清最大的害处不是后来的异族入侵,使得华夏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而是满清一以贯之的文字狱,让华夏的思想变得僵化,以至于后来民智开启之后,出现了一味地否定自己的历史的怪现象。 这不是偶然现象,而是长期奴化思想之后,自我不认同的思想彻底释放出来的产物。重塑民族认同,华夏思想,我们走了多少年。 到现在崇洋媚外者依然比比皆是,这些人都是一脉相承,从根子里都是对华夏文化持否定态度。可以说张煌言其实说的没错,长远来看思想问题要比物质问题更加的重要。 张煌言很清楚,一旦按照郑经的这个思路去进行立法,儒生再想一家独大已经绝无可能,因为这个立法部门不可能任由儒生一家说了算。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煌言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儒家现在的思想太过僵化,有了竞争者,更有利于儒家做出改进。 儒家一家独大的日子太久了,能够在竞争中胜出,才能更加的显出儒家的重要性,想要做出改变,就不能再抱着原来的那些除了经史子集其他全是垃圾的思想。 第四十九章 方以智 几日之后,陈永华带着天地会的骨干人员将方以智一家送到了宁海,郑经安排人第一时间将人接到战舰之上。 方以智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一路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剃度后的光头,戴着一顶斗笠。当年的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密之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复社四公子除了冒辟疆还健在外,其他二人已经作古。 郑经与张煌言分别与方以智见礼,方以智如今已无当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飒爽。拘谨地给二人还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郑经坐主位,方以智坐对面,张煌言打横相陪。张煌言见过方以智,二人算是熟识,郑经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密之先生!寡人久闻先生大名,尤其是对先生的《物理小识》更是推崇。”郑经投其所好好,开门见山地说道。 其实他哪里读过《物理小识》,不过是这本书在后世的网络上特别的有名,更是将方以智吹捧为晚明大科学家。 不过在郑经看来,方以智所谓的科学知识也不过是略知皮毛,没有潜下心去认真研究,一个人一生之中,一个领域能够出类拔萃已经是天才。若是有二个领域出类拔萃,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物理小识》简直就是一个百科全书,什么东西都有,天文地理、星象占卜无所不包。世人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完成这么多的研究。 更何况这本书完稿的时候方以智还是个三十多岁刚过而立之年的中年人,别人穷其一生都完不成的事业,方以智三十岁就能完成多个领域的研究。 这哪里是天才,这分明是妖孽,可方以智是妖孽吗?当然不是,那么方以智有价值吗? 当然有,他是这个时代非常优秀的科普作者,能够为郑氏的基础教育添砖加瓦。 果然郑经的话搔到了方以智的痒处,挑眉问道:“延平王也爱好格物之学吗?” “也谈不上爱好,也就是平常喜欢观察一些事物,比如为什么快要下雨的时候,昆虫都飞的很低?为什么铜壶烧水的时候,在水开的时候,壶盖会被顶开?为什么晚上脱衣服的时候会出现如同闪电一般的亮光?为什么树上的桃李成熟后会落到地上,而不是如鸟儿一样飞到天上? 这些事应该都是能够用学问解开的,只是寡人才疏学浅,理解不了这其中的奥秘?”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方以智睁大了眼睛,这些事可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现象,大家都习以为常,谁都没有去想过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延平王所言的这些现象,小僧惭愧,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延平王有答案,还请不吝赐教!” “寡人就是琢磨不明白才想请教密之先生,不过寡人也发现了一点小关系,昆虫低飞应该与水雾有关,水开的时候顶开壶盖应该与水汽有关。 晚上脱衣服会出现电光应该与摩擦有关,桃李落地应该与地力有关。其实天下有很多我们不能解释的现象,比如为什么会刮风下雨,为什么冬天冷、夏天热,风是怎么产生的,电闪雷鸣又是什么原因,这些都是我们学习思考的地方。” 方以智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郑经所说的这些小发现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大门,能够让他找到了探索这些奥秘的钥匙。 “延平王何以对这些学问如此的感兴趣?” “寡人接触不过不少的西夷传教士,这些传教士宣传宗教的问题放在一边,他们都是学问精深之人,而且西夷在实学领域已经超过了我们。 我们的学问是碎片化的,是经验性的学问,不能成为一个连贯起来的体系,而西夷却正好相反,他们是成体系的建立起来了基础理论研究,这一点上我们落后了。 不过现在奋起直追还不晚,对于西夷传教士的学问我们学习,对于他们的那个所谓的神,还是送回他们的老家吧,寡人担心他水土不服。” 方以智与张煌言都被郑经的一句西夷的神到我们这里水土不服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张煌言大笑着说道:“世子此言甚妙,西夷之神到了我们这里那是会水土不服的!” 方以智则是从做学问的角度上认可了郑经的说法:“延平王说的不错,我们士子多为功名只读圣贤之书,对于其他学问嗤之以鼻,认为学习这些东西乃是不务正业,殊不知这些学问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不知到了承天府,能为延平王做些什么?” “编书!编一套蒙童的启蒙课本,包括国文、数术、格物、天文、地理、美术、音乐等教材,我们的教育必须要改变,科举是非常优秀的选拔制度,但是只选拔经史子集的读书人,很明显有失偏颇。 密之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寡人能够办得到的,一定竭力去做,这一套教材要包括蒙学、中等学问、一直发展到高等学问。 最先编纂的应该是最初级的学问,要保证多种学问都能齐头并进,与此同时还请先生帮助培养,蒙学的教师,我们不能还是靠着私塾教育,只会鹦鹉学舌的读书。” 方以智没想到郑经会对他如此重视,而且重视的还不是他的经史子集,而是他的最爱的杂学,人生难得一知己。 虽然说方以智钻研杂学,也有不少的志同道合者,但是在主流眼中,尤其是四公子的其他几人还是没少嘲讽他。 如今终于有一个权贵能够赏识他的这些学问,愿意全力支持他的学问,怎能让他不发自内心的高兴。 五十多岁的老人,认真地站起来对着郑经躬身施礼:“延平王如此重视实学,愿意为实学开路,以智怎敢不效犬马之劳!” 这一拜可不是普通的行礼,而是认主,一旦郑经回礼之后,双方之间就成了真正的君臣关系,若是背叛是要受到世人的唾弃。 郑经也慌忙起身,躬身还礼:“寡人今日有密之先生辅佐,何愁大业不成,你我君臣携手共创华夏新的未来。” 第五十章 鸡笼 郑经的话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正是这种勃勃的野心带给了周围之人强烈的自信,就连张煌言也是对郑经赞誉不已。 虽然说他对郑经的反儒生观点很是反感,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对郑经的赞赏,他有一种感觉,将来恢复汉家天下的必是此人无疑。 张煌言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向郑经臣服,从明臣到郑臣的转变需要一个心理建设的过程。暂时他还是想先到琼州府安定下来,然后再认真观察一下这个郑氏的继任者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辅佐。 张煌言现在手下只剩下两三千残兵败将,由他的心腹之将罗子长统领,算上家属也不过六七千人。 不过张煌言手里的船大多是不能远航的渔船,想要将人全部运走,还得郑氏这边出动海船。这么点人只要十艘二号福船便能轻松拉走,运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返程的时候,郑经特意去了一趟鸡笼,基隆如今还有红毛夷在占领,只不过集中在港口外的一个小岛上(后世的和平岛),岛上的红毛夷防守非常坚决。 鸡笼县令冯锡范带着屯垦的移民与屯田军进攻了几次都没有占到便宜,也就任其留在那个小岛上,只要他们不出来捣乱就行。 红毛夷人少,依靠坚固的棱堡还能防守,只要离开小岛就会受到郑氏军队的攻击。在没有援兵到来之前他们也不敢出来滋事,双方目前还算相安无事。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郑经的神经再大也不敢在自己的后方留下这么一个隐患。原本的时空为了攻打鸡笼的红毛夷,就连大将林凤都折在了这场大战中,可见这红毛夷有多难对付。 红毛夷这块地盘是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取的,当初的时候,整个承天府一分为三,南部是红毛夷的地盘,中间是郑芝龙的屯田地,北边是西班牙的地盘,西班牙人在社寮岛(和平岛)的北端建起了一座圣萨尔瓦多城,这座城也就是现在红毛夷所占据的地方。 舰队到达社寮岛的外围,郑经与张煌言、方以智三人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红毛夷的防御情况。 张煌言看着这座坚城感慨道:“前些时日冠玉还提议老夫带兵到这里屯田发展,以待天时,被老夫拒绝了。 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了西夷的地盘,想必就算到了这里也要与这些西夷进行争斗。” 郑经苦笑一声道:“苍水先生,这西夷盘踞在这里已经快四十年了,他们不远万里都能占据我们家门口的土地,想一想若是他们的人多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天启六年,大佛郎机人就已经踏上了这块土地,并在这里建造了这座铳城,后来他们又在淡水修建了一座同样的铳城,不过后来大佛郎机人觉得维持两座城池的费用太高,就自己将淡水的那座城拆除,削减了在这里的驻军、 这就给了红毛夷机会,在崇祯十五年的时候,红毛夷逼降了大佛郎机人,独霸了整个承天府,本来我郑氏开始还与红毛夷相安无事。 红毛夷为了独霸承天府,就不断挑起我郑氏与土人的争斗,他们在后面扇阴风、点阴火,使得我郑氏在承天府的移民举步维艰,不得不向红毛夷缴纳高额的赋税。 这也是家父后来决定赶走红毛夷的一大初衷,这些西夷生性贪婪,他们的思维是赢者通吃,输者全赔。 与他们讲道理,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对付这些西夷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打倒,反复摩擦,打的越狠他们就越规矩。” 郑经简要地将这座城的来历与二人讲解了一遍,方以智不懂军事,也不插言。张煌言听完问道:“世子打算怎么打?” “暂时还不能确定,要等寡人见到这里的官员了解了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舰队等待的时间不长,冯锡范便乘着小船赶了过来,登上郑经的座舰给郑经行礼之后,郑经便问道:“希范!如今的情形如何?” “下臣奉命带着十万军民来鸡笼屯垦,一方面要应对土人的骚扰,还要防御红毛夷的袭击,为了不使鸡笼两线作战,下臣就想着先将社寮岛上的红毛夷灭掉。 怎奈这西夷修筑的铳城易守难攻,臣手里又没有重炮,根本啃不动这石头修筑的堡垒,没办法只能采取监视的方式,可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因此臣才向王上求援,希望早日解决这伙红毛夷。” “希范可知这王八壳子里面一共有多少红毛夷守军?” “原本人不多,也就五六百人,最近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三百多人,连同依附于红毛夷的土人,差不多有一千多人吧!” “嘶!”郑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人数已经相当不少了,加之棱堡的易守难攻,若是强攻的话,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很难攻的进去。 “希范可知他们的后方是否有适合进攻的地方,据寡人所知,西夷这棱堡一般都采用分层布置,主要都是面对正面的进攻,后方的防御并不是很严密。” 冯锡范摇了摇头道:“王上!这后方根本无法进攻,西夷的堡垒依山而建,后面是悬崖峭壁,更加的易守难攻。” “看来只能正面强攻了,不过这正面强攻也不能蛮干,希范去找人打造一个结实一点儿棺材!” “棺材?”冯锡范反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棺材!” “是!臣这就去准备!”冯锡范不明就里,既然郑经吩咐了,那就去做吧,一个棺材而已,承天府又不缺木材,棺材的很容易就能找到。 郑经也是灵机一动,想起了关于太平天国的攻城轶事,将火药装满棺材接上引线,在城下掘土,放入棺材后填埋好,点燃引线后,大量火药爆燃造成的冲击波足以掀翻大多数的城墙。 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管是不是真的,尝试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万一成了也为以后的攻城找到一个新的方式。 第五十一章 破城 郑氏舰队的靠近,引起了红毛夷的注意,所有的炮火全部对准了郑氏的舰队。 一旦进入火炮的射程,就会对郑氏船队进行打击。 郑经不会傻到用舰炮与岸防炮对轰,舰队游离于岸炮的射程之外,吸引岸上的注意力。冯锡范按照郑经教授的方法悄悄地接近棱堡的城墙,然而棱堡的这种专门为战争设计的城堡,几乎是没有射击死角。 不管从哪个方向进攻都无法逃避城墙上红毛夷的打击,郑经举着望远镜看着这样的情形,暗暗着急。 心中琢磨着,若是有臼炮抵近抛射开花弹,就能压制红毛夷的火力覆盖。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实情况是郑军没有这种抛射武器,看来只能动用宝贵的舰炮进行覆盖射击,对掘进队进行掩护了。 郑经下令六艘甲板船上刚刚装备的舰炮向红毛夷的城墙发射炮弹,双方的炮弹互相对射时候,压制了城墙上的火枪手。 冯锡范带着屯田兵终于抬着装满火药的棺材贴到了城墙之下,屯田兵们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对于这种挖坑掏洞的活计非常在行。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将棺材埋到了城墙下面,红毛夷发现了郑军在城墙下掘土,还以为郑军要挖地道进行进攻,顿时下了一跳,若是真让郑军挖地道打进来,内外夹击之下,他们人少必败无疑。 红毛夷在鸡笼的最高指挥官皮特上校大声命令士兵去下面倾听郑氏挖掘地道的声音,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有地道挖通的消息,反而郑军之人在发疯了一般地后退。 “这群黄皮猴子是吃错药了吗?”皮特上校站在城墙上嘀咕了一声。 这时候他就感到脚下一阵晃动,如同地震了一般,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皮特上校与城墙上的守军如同坐了土飞机一般被掀翻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皮特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一切都完了。 跑到远处的冯锡范等屯田兵,听到巨大的声响,紧接着跑的慢的士兵就被爆炸激起的碎石砸中,顿时一片惨叫。冯锡范连忙回头观看,就见整个城堡的一面城墙垮塌了大半。 冯锡范一激灵,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不进攻更待何时。 冯锡范挥舞着佩剑大声吼道:“跟着本官冲啊!” 站在船头上观战的郑经看到城墙倒塌的一瞬间就知道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冯锡范手里可有十个千户的屯田兵,这些屯田兵虽然说已经退入二线成了地方防御力量,但是兵就是兵,蚁多一样咬死象。 方以智与张煌言震惊不已,二人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棺材装上火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此坚固的城墙在这个棺材的面前竟然如纸糊的一般轻易垮掉。 “延平王,这是什么原理,为何将火药放到棺材里会有如此大威力?”方以智马上就想到这一定是格物理论。 “火药在密闭的空间里瞬间燃烧会产生大量的气体,这些气体需要空间释放,封闭的越是严密,产生的冲击波就越大。火枪与火炮的原理都是如此,只不过棺材的装药量大,将这个威力放大了而已。” 方以智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也确实如此,就是这样一个小小改进,就能产生如此大的战果,看来这格物之道还真是奥秘无穷啊! 正当冯锡范带着屯田兵向前进攻的时候,一个红毛夷举着白旗走了出来,说着叽里咕噜的鸟语,冯锡范也听不懂,想要将他送到后方交给郑经,这家伙却激烈反抗。 冯锡范脾气上来了,直接命人将其摁在地上捆了起来,郑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命人通知冯锡范暂时停止进攻,将那个家伙送到船上。 郑经明白这个家伙一定是出来寻求谈判的,不过西夷固有的傲慢,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听得懂他们的语言,求人也不找一个会中文的翻译。 不大工夫,这个谈判的家伙就被送到了郑经的座舰上,一见到郑经,这家伙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年轻人应该才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的鸟语,郑经能听懂一两个类似英语的单词,具体说什么却听不明白。 “sirwhoareyou?” 很明显这个家伙听懂了这句话,吃惊地看着郑经用一种在郑经看来口音非常怪异的英语反问道:“先生!您身边有英吉利人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先生,我是皮特先生的副官,皮特先生身负重伤,不能行动,委托我与贵军谈判。” 郑经的英语也是半吊子水平,对付一两句还行,指望拿到谈判场合上根本不够用,可是他却不愿丢面子,对这个副官说道:“想要和本王谈判,你首先要有一个会说中文的翻译,出于外交礼仪,本王不会用第三国语言与你谈判。” 这个红毛夷没想到郑军的这个首领竟然对西方规矩如此明白,原本还想糊弄一番,寻求一点儿便宜,然而人家已经对你了如指掌,再耍心眼儿那就不是聪明,而是玩火。 “尊敬的中国将军,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德·皮特上校的副官,名叫赫曼·汉娜,全权代表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福尔摩沙岛总督德·皮特上校与贵方谈判。”这家伙竟然能说一口听着怪异但是却很流利的汉语。 “赫曼·汉娜先生,我是大明延平王郑经,承天府的最高官员,既然你们要寻求谈判,那就说一说你们的要求。” “我们要求贵方退出我东印度公司的领地,并对贵方的无礼侵犯向我方道歉,如果贵方需要这块领地,我们可以协商转让协议。” “你没有搞错吧,本王听起来怎么像你们是胜利者,既然贵方没有诚意,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战场上见。” “不!不!不!尊敬的中国国王,我想听听贵方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无条件投降,我方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在你们的人交出赎金之前,你们需要付出劳动,换取你们所需要的食物和饮水。” 第五十二章 土人问题 赫曼·汉娜连连摆手道:“我们都是文明人,这不是对待文明人的方式,我们要求文明人的待遇。” “你们屠杀我中国人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是文明人,赫曼·汉娜先生,我希望你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商量一下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将发起最后的进攻,到时候我们将不接受投降。” 本想着通过谈判的手段占到一丝便宜,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熟悉西方的规则,赫曼·汉娜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只好抓紧时间赶回城堡商议战与降。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郑经忽然用英语跟他说了一句:“汉娜先生,德意志不应该是一个地理概念,那里应该有一个伟大的国家!” 赫曼·汉娜的身躯很明显的抖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转身摘下礼帽对郑经行了个礼后急匆匆地离去。 张煌言与方以智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杰,尤其是方以智还能说一点儿拉丁语,两人都看出来了郑经最后的一句话怼这个黄毛洋鬼子有很大的触动。 “世子刚才跟那个洋鬼子讲了什么,老夫发现那个西夷应该是听进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落个闲子,有用没用现在还看不出来。” 张煌言见郑经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多说,也就不再追问,反正这些洋鬼子一时半会儿也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也不知赫曼·汉娜是如何与城堡里的红毛夷沟通的,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到,残余的红毛夷士兵便列队出来投降。 最高指挥官,德·皮特上校因为身负重伤无法参加受降仪式,只能由副官赫曼·汉娜代替,赫曼·汉娜交出象征意义的指挥剑之后,说道:“尊敬的中国的王,希望您能信守承诺,保证伟大的联省共和国公民的人身安全。” “我们中国人没有你们那么野蛮嗜杀,只要你们老实听话,人身安全没有任何问题,什么时候你们的人拿来赎金,什么时候将你们放回去。 当然为了尊重人权,有些人不愿意回去,你们也不能强迫这些人自由选择的权力。” 赫曼·汉娜似乎对这一条不感兴趣,可能在他想法里,做俘虏哪里有回到东印度公司好。可是让赫曼·汉娜没想到的是,郑经就是利用这一条款在后来留下了许多红毛夷的技术骨干,这些技术骨干在与大明工匠的技术碰撞中,促进了郑氏的技术快速突破。 西夷的理论严谨有可追溯性,东方的工匠动手能力强,双方一结合,能够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解决这伙红毛夷不过是郑经顺带的行为,郑经最关心的还是与当地的土人来往的问题。整个郑氏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男多女少。 想要人口快速繁衍,育龄女子不足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如何解决育龄女子不足的问题郑经非常的头疼。 满清没有迁界禁海之前,还可以从大陆获得,现在如果不发生战争,想从大陆获得人口那是非常困难。 若是能够从土人那里获得年轻女子,双方互相通婚,一方面能够尽快的与土人融合,另一方面也能快速的增加人口。 然而现实却给了郑经当头一棒,这些土人对汉人非常的敌视,他们宁愿相信红毛夷也不愿意相信汉人。 郑经问冯锡范原因,冯锡范无奈地回道:“王上!这些土人受红毛夷挑拨,使得他们认为红毛夷来到这里一不种田、二不养殖,只不过是来跟他们做生意。 而汉人来到这里就是要抢夺他们的土地,让他们无家可归。这让土人对我们产生了浓浓的敌意,在垦荒的同时,还要防备土人的破坏。 臣的垦荒屯田兵放在最外围,一边防御土人,一边进行垦荒,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郑经皱着眉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既然他们要一心为敌,那就成全他们,以后对土人采取强硬姿态,愿意服从王化的,我们欢迎,反抗王化的坚决消灭。 这一条要贯彻到所有地方,你这个县令可不同于大陆的县令,必须是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管民,必须要是多面手。” 冯锡范笑道:“王上!兄弟们就等着王上的这个命令呢,这些日子可把兄弟们憋屈坏了。与土人的争斗打得畏首畏尾,打轻了起不到作用,打重了又担心违反了王上的归化政策。” 郑经知道手下之人都对土人有不小的怨气,想要放开手狠狠地对土人下手打击一下。不过郑经担心进入山区之后,由于对地理环境不熟悉容易吃亏。 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说道:“所有军事行动,仅限于平原地区,任何军事行动都不得深入山区,尤其是中部高山,若是土人识趣,我们就与土人分界,我们占据平原,他们占据高山。 想要过好日子,那就下山来投靠我们。若是就想着过穷日子,那就只能请他们在高山上待着了。” “大王英明!” “这算什么英明啊,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没有时间跟这些土人对耗,只希望他们能够识趣一些,不要挑战我们的底限。 等到以后有了充分的时间,再慢慢梳理这些土人,按理说我们确实是在抢人家的地盘,人家不高兴我们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个世道,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西夷会和我们讲道理吗?满清会和我们讲道理吗?我们永远要记住,只有一直强大下去,我们的话那就是道理,谁若是不听,那就打到他听。” 这话听着就提气,就连张煌言与方以智也是深受感染,方以智捋着胡须笑道:“延平王这话虽然听着有些霸道,但是这天下本就是王霸之道的天下。 儒家追求的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王霸道,他们是以儒学为武器,霸凌其他学说,究其根本也是同样的霸道之学。” 张煌言侧目看向方以智道:“密之先生这么快就把屁股坐到世子那边了吗?” 第五十三章 文化蔑视 方以智微微一笑道:“玄著!老夫本来就是前来投靠延平王,屁股不坐到延平王这边,还能坐到哪一边,何来屁股坐歪一说!” 张煌言被方以智一句话怼的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微笑。这就看出了张煌言这个人还是性格太耿直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符合他的性格,一个性格不耿直的人,怎么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正是这样的精神,才值得世人永远的顶礼膜拜吧,苍水先生才是不以胜败论英雄的典范。 郑经赶紧岔开话题道:“我华夏人杰地灵,可惜却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最后却让西夷后来者居上,甚至骑到了我们的头上。” “世子何出此言,我华夏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这些白皮番鬼所能比拟的!” 郑经摇头道:“这就是我们与西夷的差距,密之先生与西夷传教士接触过,知道西夷已经证明了我们生活的大地是圆的,两位先生知道怎么证明的吗?” “这个老夫还是有所耳闻,听说西夷有个人驾着船一直向西走,遇到陆地就饶过去继续向西航行,最后又回到了出发地,这个人用亲身实践验证了西夷学者的猜想。”方以智说道。 “没有人认为他是在说谎吗?”张煌言问道。 “肯定会有人质疑,不过他的航海日志记载的东西后来都得到了验证,人们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完成了环绕天下的航行。” 郑经沉声说道:“密之先生说的没错,正是因为西夷的冒险精神,让他们发现了这个世界其实都是可以通过大海互相连通的,这个大发现就给西夷殖民天下提供了理论基础。 他们凭借着少量的人手就能控制很大的一片土地,比如说我们刚刚打下来的社寮岛,红毛夷才有多少人,听从红毛夷指挥的土人是红毛夷的十倍不止。 这一点我们能做到吗?正视差距不丢人,知道我们落后了,那就应该奋起直追。凭借我华夏民族的底蕴,想要超过西夷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难得是我们的思想必须要转变过来,那种只重经史,不重实学的弊端一定要改变过来。密之先生,开启民智,您的责任重大。” 方以智没想到郑经如此看重他,拱手行礼道:“王上请放心,只要王上能够提供老夫所需要的东西,老夫余生就扑在这上面了。” “密之先生放心,这个天下郑经弄不到的东西,其他人更弄不到,只要先生需要,这个世上有,寡人一定给先生弄到。” 看着郑经对方以智的热情,张煌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能感受到,郑经对他与方以智的区别,似乎郑经并没有打算要将他收入麾下的打算。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儒生吗?张煌言有些产生了自我怀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郑经曾经客气地说首辅之位虚位以待,但是这话也就听一听,在郑氏没有做出一定的贡献,就算让自己坐首辅之位,自己也坐不住啊! 郑经没想到自己对方以智热情了一些,会引起张煌言的无限遐想,两个人根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方以智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官,这样的人就适合做学问。 给他一个足够的空间,足够的地位,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没准哪一天他就会给自己突然来一个大惊喜。 张煌言虽然现在看来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僚,但是凭着他的坚持,只要条件允许,一定做出最佳的成绩,这样的人绝对能够做到秉公处事,是最理想的内阁首辅人选,只要张煌言愿意,郑经一定会将他推到首辅之位上。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张煌言必须能接受郑氏的理念,或者更直观地说是接受郑经的理念,若是张煌言一直抱着儒家的那一套不放手,郑经永远不敢用他。 将张煌言放到琼州也是对他能力与思想的考验,只要张煌言接受自己的思想,那他一定会拿琼州的士绅开刀。 琼州府也是有士绅的,主要是海、丘等大姓,这些大姓几乎垄断了琼州府八成以上的土地,想要在琼州收上税,第一步就要与这些大户打交道。 离开鸡笼之前,郑经交待冯锡范,要看好这些红毛夷的俘虏,别让他们趁机逃跑,或者聚众闹事,若有敢于闹事者格杀勿论。 这事你跟那个赫曼·汉娜讲清楚,我们保证这些西夷的人身安全,可不包括他们闹事、捣乱。 冯锡范认真点头答应道:“王上放心,这些西夷可是行走的银子,臣可听说您打算跟红毛夷一个士兵要一百两银子的赎金,军官还要翻倍,这么多银子臣怎么可能不看好了。” 郑经哈哈大笑道:“你觉得红毛夷会不会出钱赎他们回去?” 冯锡范摇头道:“臣不知道,若是臣的话,应该是不会赎他们回去,这些人投降已经是给他们的国家抹黑了,怎么还能花钱把他们赎回去!” “这就是你不了解西夷了,他们不远万里来到我们这里,每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都非常地宝贵,而且他们的钱基本上都是依靠打劫和垄断贸易得来了,来的容易,那花起来也就大方。 红毛夷是一定会将他们赎回去的,当初,父王若是不将那揆一等人放回去,也能收到一笔很大的赎金。” “还有这种事,那以后我们抓到西夷之后尽量不要杀掉,留着跟他们的国家要赎金。” “连你都会这样想,正因为西夷有这种规矩,所以他们只要不是当场阵亡,或者重伤不治,基本上都不会死。 这就是他们这种制度的优势,能够最大程度的保全族人的性命,因为他们奉行的是人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在战斗中,他们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都会选择投降,并且会与胜利者进行谈判,获得战俘地位,保障人身安全,等待他们的国家前来救援。 当然西夷的思想中,只有信了他们那个一神教的才是人,其他人类都是异教徒,两条腿的畜生,你知道他们对我们称呼是什么吗?” “叫我们什么?” “黄皮猴子!” 第五十四章 谋划琼州 ‘黄皮猴子’这个称谓让冯锡范勃然大怒,怒声骂道:“一群毛都没褪干净的猢狲也敢沐猴而冠,臣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说,臣扒了他的皮。” “希范!愤怒是弱者的表现,人家瞧不起我们是有理由的,我们上万人围攻人家千人左右的城堡都打不下来,凭什么让人家尊敬我们?” “这......”冯锡范被问住了,确实是如此,无论是老藩主,还是现在,若是兵力相当郑氏之兵真的打不过这些西夷。 “别看我们将他们打败了,人家心里并不服气,在他们的心里一定在想,你们不过是仗着在自己的家门口,占据人数优势,以人海战术赢得了胜利。 若是他们人足够多,他们绝对不会向我们投降,这些白皮骄傲着呢!” “那就打到让他们臣服,有生之年,臣一定带着兵船,打到这些西夷的家门口,一把火烧了这西夷的鸟国都,不然难消臣心中这口恶气。” “好!有这个志气就行,寡人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你若能扶风万里扬汉旗,寡人不吝公侯赏赐。” “那臣就提前将这个爵位预定了,总有一天臣会实现这一目标的。” “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甄别这些俘虏中的工匠,无论是什么工匠都必须要把人留下来。 我们既然已经落后于西夷,那就要放下身段认真学习人家,师夷长技以制夷,不丢人。” 给冯锡范交代下任务之后,郑经率领船队返回安平王城,在路过南澳的时候,将张煌言的人马暂时安置在南澳岛上,攻打琼州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这么远的距离跨海远征可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回到王城,郑经稍微休整了一下,将方以智一家人安顿好之后,立刻召集文武群臣商议打琼州府。 “王上!臣反对,琼州府是大明出了名的边鄙之地,而且离得承天府又那么远,打下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掌管着郑氏钱袋子的户官郑省英第一个出来反对。 “臣也反对,我们现在出兵要打也应该打福建、浙江这样的膏腴之地,打琼州府太不值得。”兵官洪旭也出来反对。 “你们呢?也是反对的观点吗?” “臣等请延平王三思!” 这话一出,郑经就明白了,所有人都是一个论点,那就是琼州没有任何的价值。若不是郑经是穿越者他也会反对打琼州,距离太远,又太穷,实在不值得耗费太大的精力分兵把守。 好在穿越者的优势就在于先知,郑经挥手压下众文武的声音,沉声说道:“诸位臣工反对的都有道理,可是你们却忽略了一个我郑氏的最大问题,我郑氏严重的缺铁,没有铁别说打仗了,我们连种地都会无比的艰难。” “可是王上,琼州也没有铁啊!”郑省英质疑道。 “若是寡人说琼州有铁,而且有我们几百年都用不完的铁,你们觉得这琼州该不该打?” 铁有多重要,自古都是官营就可见一斑,自古以来都是盐铁官营,正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太重要,各个当权者都要将这两样抓在手里。 “王上所言当真?”洪旭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寡人也是无意中听有懂苗语的朋友说起,苗人进山随便捡块石头,用火烧红捶打,就能得到一把不错的柴刀。 寡人由此推断琼州不但有铁,而且还是好铁,这样一座大铁矿,就凭着我们现在的用铁量,几百年能用完都是快的。” “王上,您拿我们这些臣下当傻子吗?凭着这么一句话就相信琼州有大铁矿,您就算是编瞎话也编的认真一些。”洪旭语气沉痛地说道。 郑经脸上一点儿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干笑两声说道:“诸位!如何得到的这个消息,寡人不能向诸位透露,不过寡人所说绝对是千真万确。 大家有消息灵通者应该已经知道,寡人已经将在四明山坚持抗清的张苍水部接到了南澳岛,未来张苍水部将会驻守琼州,与我郑氏一同协防琼州。 琼州有铁的消息,寡人也告诉了苍水先生,诸位觉得这么大的事寡人会与张苍水开玩笑吗?” “王上!臣等绝对相信王上所言!”文臣武将这回的声音整齐了很多。 “既然大家都相信寡人,那么大家支持打琼州吗?而且寡人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琼州府有一块地方,常年炎热干旱,非常适合晒盐,若是能够在那里修建起晒盐厂,那可是一个躺着都能数钱的生意。” 这下子这个时代最挣钱的两项产业都有了,一众文武官员,瞬间变成了好战分子,纷纷鼓噪要求尽快出兵拿下琼州府。 做通了文武的工作,再谈出兵的问题,郑经就不着急了,打琼州府非常容易,只要将舰队把雷州府与琼州府隔离开,剩下的就是将陆师派到陆上接受城池。 更重要的是如何防备满清的反扑,满清做为一个大一统的政权,被人偷了一府之地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报复手段。 不同于承天府隔着宽阔的海峡,想要与郑氏决战就必须要打造强大的水师,只有战胜了郑氏的水师,才能登陆承天府。 而琼州府与雷州府之间的琼州海峡最窄的地方只有不到四十里,划着小木船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都能渡过海峡。 这就给琼州府的防御增加了难度,完全依靠水师也不现实,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万一什么时候,满清就偷渡成功了。 这就要要求琼州府的守军必须能够顶住第一波攻击,只要顶住这一波攻击,水师截断满清的援兵通道,那登上琼州府的满清兵马那就是瓮中之鳖。 那么要派谁去守琼州海峡,又安排谁帮着张苍水协防琼州府,防御满清可能的登陆作战。 一时间郑经也没有一个好的人选,只是吩咐工官何斌挑选懂采矿、冶炼的工匠,户官郑省英挑选前去挖矿的苦力,以及负责盐田开发的劳工。 第五十五章 缺铁 大会散了之后,郑经将洪旭、郑泰、郑省英、马信、刘国轩,以及老将黄安和水师新锐林陛都留了下来。 这些人要么是郑氏的亲族,要么是跟随郑氏多年的老臣,是完全可以托付信任的。 郑经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叔伯都是看着寡人长大的,寡人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寡人想把思明州的兵马撤回来,全部安置到琼州府去,几位意下如何?” “王上!臣出于军事上的考量,觉得这并不妥,将百姓后撤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若是连驻军都撤了,会让承天府的人心散了。 同时思明、澎湖和南澳正好形成一个大三角互为犄角,若是没了思明州对满清的威胁,满清的水师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澎湖附近骚扰。 时间一长,满清掌握了澎湖一带的水文潮信,对我郑氏非常的不利啊!”洪旭海战做为老将,一眼就能看出裁撤思明的危害。 “王上,臣附议洪大人,洪大人所说是非常现实的考量,裁撤思明绝对是弊大于利。”郑泰也出言反对。 接着其他几人也没有人赞成郑经的提议,郑经听完大家的话,便知道自己的军事眼光还差的多,当初后撤的时候,自己歪打正着的布局,其实是符合众文武的心理预期,才得到了一致的支持。 好在郑经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既然大家说的有道理,那就从善如流,向大家正式表态道:“多亏了诸位的提醒,是寡人太草率了。 诸位觉得该调哪一支陆师和水师去琼州驻守,在我们没有拿下南洋之前,我们对满清的态势都只能是采取守势,驻军一定要强大,带兵之将也必须要有独当一面之才。” 洪旭斟酌了一下说道:“王上!琼州之将在与守,臣建议陆师五镇中抽出一镇调派到琼州驻守,五镇可以每年轮换一次,一方面能够提高陆师的作战能力,另一方面也能减少长期在外驻扎的风险。 水师也同样如此,各个军镇水师轮换驻扎,期限同样是一年,通过不断的轮换,也能检验出各个部队的作战能力的强弱,然后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 洪旭不愧是经年宿将,这个轮换驻扎的办法非常好,郑经当然清楚轮换驻扎的好处多多,一方面能够保证中枢的权威,使得各地驻军不敢有非分之想。 另一方面,由于驻扎时间短,还没有来得及与地方上进行勾结,就已经被调走,这一年的期限正好,时间太短来不及熟悉情况就到了轮换的时间,这样会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时间太长就会出现军地勾结的情况,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郑泰等文臣也纷纷对这样的轮换驻扎方式表示支持,武臣方面刘国轩提出了质疑:“王上!洪大人的建议很好,可是这样频繁调动如何保证琼州府的安全,万一刚刚调动过去的部队还没有熟悉情况就突然受到攻击,如何应对?” “这个容易解决,只要先驻守的部队与调换的部队,协同驻扎一段时间,在先调换的部队基本熟悉情况之后再离开,一个月的时间如何?” “如此甚好!”刘国轩没想到洪旭早有准备,一句话就将他怼了回去。 看到大家对洪旭的建议都没有意见,郑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为了保证顺利拿下琼州府,寡人决定陆师由前、后、中三镇随寡人出征,由刘国轩任陆师副帅,全权替寡人指挥陆师。 水师前锋、后卫两舰队全部出动,承天府的海防暂时交由澎湖水师后撤防卫。其他的各个部门全力配合好这一次的出征,任何人敢于消极应对,必将受到严厉的惩处。” “是!” 安排完出征之事,郑经继续说道:“满清这边其实寡人并不是特别的担心,毕竟满清没有像样的水师,只要我们不犯错误,满清的水师想要赶上我们至少需要十年时间。 不过寡人最担心的是红毛夷,红毛夷偷袭琼州府可比来我承天府容易多了,所以我们打下琼州府之后,马上就得准备与红毛夷的作战。” 几位文武官员都是面露羞惭之色,他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将红毛夷考虑进去,只看到了眼前的满清。 “王上!想要打败红毛夷,我们水师的舰炮必须要足够,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下铁矿,在琼州就近炼铁铸炮。 而一旦琼州府有好铁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琼州将不再是一个蛮荒之地,必然会引起各方的觊觎,我们的压力非常之大。”林陛拱手说道。 “公台所言不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琼州府一旦有了财富必然会引起各方的觊觎,所以我们就更要加紧时间加强军备。 现在我们手里有多少艘能够与红毛夷一战之力的夹板船?” “回王上!只有八艘!” 郑经眉头紧皱,自己继位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船厂搬迁到承天府后,郑经就下令优先制造夹板船。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有两艘夹板船交付水师,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若是说建造的是西方那种两千吨排水量的巨舰还情有可原,都是五六百吨排水量的中型舰船,怎么会这么慢呢? “为何会建造的这么慢,是木料准备的不够吗?” “回王上!是缺铁,没有船钉造不了夹板船!” 郑经无言以对,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没有铁造炮就不能发挥出火力优势,将铁都集中造了炮又没有铁造船,究其根本就是没有稳定的工业生产。 郑经两手一摊,苦笑着对几位重臣说道:“几位现在明白了,寡人为何这么急迫着要打琼州府了,没有铁我们就只能一点点儿被困死,与其被困死不如奋起一搏。 郑氏未来的工业重心将会转移到琼州府,承天府重点发展农业,只要我们的工农业全部发展起来,那个时候就是我们与满清决战的时候。” 第五十六章 兵临琼州 永历十七年,秋八月十六,中秋节刚过,郑经在安平王城誓师出征,此次出征陆师出动三镇合计一万五千人马。 水师主力倾巢而出,水陆两师合计三万人马,在南澳岛接上临时驻扎在南澳岛的张煌言,扬帆起航杀向琼州府。 随同郑经出征的文官有吏官郑泰、工官何斌、武将有五镇副都督刘国轩,三镇镇将翁天佑、杨富、何义。水师将领林陛与蔡翼。 承天府由董太妃监国,兵官洪旭、户官郑省英等留守官员辅佐,老将黄安负责大军全部后勤。 船行三日,抵达一处沙岛边缘,郑经指着那处沙岛问身边的林陛:“那个岛上可有人居住?” 林陛笑道:“王上!岛上有人,不过不是自己来的,是王上流放过来挖鸟粪的。” “是那些满清俘虏吗?” “回王上,满清俘虏不在这里,这里是当初想要闹事的那些人,其中还有您的叔叔郑袭。” 一听是这伙人,郑经顿时来了兴趣:“公台!安排几艘快船,寡人要去看一看寡人的好五叔。” “王上!这行吗?会不会不安全?” “怕什么,寡人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还对付不了几个丧家之犬吗?” 见郑经坚持,林陛只好亲自带着侍卫保护好延平王的安全,船队继续前行,几人换乘快船来到沙岛上。 岛上连供人饮用的淡水都没有,全靠黄安的船队运送补给时将饮水送过来,在沙岛上一共有几十个人在挖掘鸟粪化石。由于这些被流放之人身份特殊,郑氏安排了一个五十人的看守部队负责看守他们。 将这些人放在这里只要无人前来解救,四周都是茫茫大海,想逃跑都无法可逃。郑袭与黄昭和萧拱辰等叛逆者就被流放在这个小岛上挖鸟粪,每天必须挖够足够的数量才能获得食物和饮水。 食物还可以通过捕捞海上的鱼虾获得,饮水那就只能依靠后勤补给,要么就等着老天下雨,接上一些无根水。 郑袭等人没有想到郑经会亲自来到这个鬼地方,在看到郑经的时候,岛上这些流放者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郑经看着衣衫褴褛的郑袭,没有一丝的同情,这个没脑子的货,活该混成这幅模样。大概是看守也知道郑经非常厌恶郑袭,对他态度也很恶劣。 若不是郑成功临死嘱咐饶他一命,以郑经的脾气早就弄死这个废物了,一想到另一时空就是因为这货让郑氏彻底失去了与满清对抗的机会,郑经就恨不得狠狠抽死他。 郑袭看到郑经之后,顿时委屈、愤怒各种情绪都涌上心头,冲着郑经怒吼道:“锦舍!你小子赶紧弄死老子吧,老子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叔叔,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亲叔叔,不怕遭报应吗?” 郑经冷笑一声道:“我的好五叔,寡人是真的很想弄死你,可是父王临终有遗命,不要寡人弄死你,让你活着是为了让泉下的父王安心,若是让你好好活着那就对不起寡人的孝心。” “你就是来看老子的笑话是吧,现在看过了那就滚吧!老子在这里过的很好,除非你弄死老子,不然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后悔的。” 郑经看着郑袭歇斯底里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来看他,郑氏子弟多不成器,由郑袭联想到自己的那几个弟弟,若是不好好管教也一样是纨绔子弟。 这样的货色就算跑了投靠到满清那边,还能成什么气候,临走之前郑经大声吩咐道:“将每天的任务上调三成,寡人看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林陛打了个冷战,任务上调三成,这是想活活的累死这些人啊!看样子延平王是非常希望听到这些人已死的消息。 快船追上船队,又航行了一天多的时间,整个舰队便进入到了琼州海峡。 这个时候,满清在雷州府与琼州府沿岸驻守的士卒,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敲响了警钟。然而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郑氏舰队很快便将海口巡检司的几条小破船撞沉,在黎母水(南渡河)河口登上琼州府的陆地。 海口巡检司的巡丁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进行,便一哄而散,一万五千郑氏整编后的陆师官兵一路沿着官道直趋琼州府治琼山县城下。 整编后的陆师别看人数少了很多,战斗力却提高了很多,按照郑经火器化的要求,一个镇五千人马,装备了五十门后装佛郎机炮,火炮都装备在炮车上方便运输行军。 这种小炮全重五百多斤,配六个子铳,作战时列阵于前,野战时能够快速进行六轮齐射。能够抗住这六轮齐射才能进入下一步的火枪齐射打击中。 火炮集火射击的战术,到目前来说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使用过,这可以说是一种军事创举。优点多多,缺点也不少。 首先这样的五十门火炮就要占用五百人的炮兵编制,这些炮兵的任务就是放完六轮火炮然后便失去了作用。 一个镇一共只有五千人马,除去五百人的炮兵,再除去掌管后勤的部队,能够投入战斗的只剩下四千人。 当时郑经坚持这样的整编的时候,老将马信坚决反对,不过刘国轩年轻,思想转变的快,很快就发现了这样编制的好处。那就是完全可以依仗强大的火力与敌人打远程战争,可以抵消郑氏军队人少的劣势。 这是郑军整编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出动,整编的效果如何一试便知。 三个镇的人马呈品字形滚滚向前,带起阵阵烟尘。俗话说的好,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一万五千人马,而且后面还跟着张煌言的两千多残兵。 大军抵达琼州府府城城五里外的地方停下脚步,郑经手持望远镜认真打量这座南国重镇。只见郑军面对这面城墙足有三丈多高,而且还没有城门。 城墙正中位置建有一座城楼,城楼上挂着一个鎏金牌匾,牌匾上书‘望海楼’三个大字。顾名思义,站在城楼上就能望见大海。 第五十七章 攻城 对于攻城,郑军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法,那就是在鸡笼尝试过的棺材装火药炸城。 郑军登陆琼州的消息早已传到了琼州府上下官员的耳中,琼州府文官最高长官是琼州知府,武将是琼州分守参将。 参将手里现在只有三千人马,还分守在各地,一时半会儿也集中不起来。两人站在‘望海楼’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马,心中一阵悲凉。 知府老爷将头上的顶戴摘下放在手中,伸手抓着剃的光秃秃的头皮,咒骂道:“这些该死的海寇哪不好去,偏偏来我琼州府,我们这里能有什么给他们劫掠的?” 参将摇头道:“府台大人,看着样子海贼是来者不善,估计你我今日难以善了,准备着为国捐躯吧!” 知府老爷也是无奈地摇头道:“妻儿老小都在大陆,看来不死是不行了,我等生死是小,不能牵累了家人啊!” 二人的对话,让身后站着的琼山县县令瑟瑟发抖,这两人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要老子拼死抵抗吗?老爷我还没活够呢! 县令老爷很想掉头就跑,趁着海贼还没有围城之前出城跑路。可是看着参将凶狠的目光,又生怕被参将以临阵脱逃之罪将自己给砍了。 县令心里怎么想的无关大局,遇到战事参将才是决定这个城池能否守得住的关键人选。 不过参将却发现海贼似乎没有准备攻城的样子,他看向知府说道:“府台大人,这郑氏海贼想干什么,本将怎么感觉他们没有攻城的意思呢?” “何以见得?” “若是要攻城,就算不造攻城车,攻城塔,也得造几架云梯吧,不然三丈高的城墙他们怎么上来?” “难道海贼是打算从有城门的那几面城墙进攻吗?” “这就更不可能了,若是从东西南门进攻,海贼的军队应该提前调派过去才是,你看他们现在明显是在做战前准备。” 知府接过参将递过来的望远镜向着郑军看过去,只见郑军正在构筑炮兵阵地。知府不明所以便问道:“海贼这是在干什么?” 参将冷笑道:“这是构筑火炮阵地呢,本将并未发现海贼携带红衣大炮,没有红衣大炮还想轰塌我琼州府的城墙,简直是做梦。” “可不可以用城头上的火炮轰击海贼?” 参将摇摇头道:“那些老爷炮,谁还敢动,别没炸着海寇,倒把我绿营的兄弟给炸了。” 知府也知道大明晚期造的火炮是出了名的不靠谱,见参将不敢用火炮对敌,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打仗是人家武将的事。 半个时辰后,郑军的火炮阵地构建完成,刘国轩令旗一挥,一门火炮点火发射,一声巨响,白烟腾起,一枚三斤左右重的火炮飞出炮口,直奔着城墙飞去。 火炮阵地距离城墙足有二里地,铁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城墙,还没有飞到城墙边上便落到了地上,在泥地上弹跳了几下停了下来。 城墙上的满清军队,看到这枚炮弹竟然只落到了城墙外面,一阵哄堂大笑,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笑声传到了郑军的阵地上,刘国轩骂道:“一群数典忘祖的玩意,剃了头发连脑子都不长了吗?” “挺好,清军越大意,一会儿的齐射效果就越好。若是几轮炮击就能将敌人逼降,还省得我们拆城墙了,不然拆完了我们还得建,倒霉的还是我们。”郑经笑道。 一众将领被郑经的逗笑了,刘国轩做为战役总指挥可不敢有这种轻敌的思想,他跟清军交过很多次手,明明在大明这边战力垃圾的军队,一旦到了满清那边,打起仗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刘国轩可不敢相信,满清军队会被一阵炮击就轰的举手投降。 试射过后,炮兵们纷纷调整火炮的角度,再次点火射击,这一次可不是一枚炮弹轰击,而是一门门的火炮依次开火。 就在满清士卒还在城墙上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时候,铁弹便呼啸着砸向了城头,一部分砸在了城墙里,更多的炮弹落在了城墙上。 为了防止郑军攻城,城墙上可是站满了清军士兵,一时间城墙上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就连琼山县令也在这一轮的炮击中被直接命中脑袋,脑袋瞬间就没了,只剩下了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城墙之上。 满清琼州知府吓得两腿打颤,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痛哭,参将担心这位大老爷影响士气,便让亲兵将其架下城头。 这边城头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躲避炮击,第二轮炮弹就砸了过来。集中三个镇的火炮可是有整整一百五十门火炮,集火打击有多恐怖,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两轮炮击终于把参将打醒了,他大吼着下达命令:“留几个人在城墙上观察,其余人等各自寻找掩体躲避海贼的炮击。” 参将的动作落在刘国轩的望远镜里,刘国轩知道时机已到,大声命令道:“火枪手压上去,火炮一停立刻开火压制满清城头的军队,不给其还击的机会。 爆破队立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埋设棺材的任务,要快,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琼州府。” 在刘国轩的命令下,郑军的战争机器开始行动起来,为了确保一次性将城墙彻底摧毁,刘国轩投入了三个棺材炸包。 郑军的动作马上就被负责观察郑军动作的清兵报告给参将,参将连忙从隐蔽的垛口后探出头观察情况。 看着举着盾牌抬着棺材的郑军,参将迷糊了,怎么打仗还抬着棺材,这是准备攻不下城池,就直接住棺材里了吗? 当郑军士兵接近到城墙百步以内的时候,火炮的射击停止了,不是没有炮弹,而是担心误伤到自己人。 接替火炮射击的是火枪手,一排排的火枪手纷纷举起手中的火绳枪向城头射击,本以为炮击停止后能够喘息一下的清军就迎来了一片雨点儿般的弹丸,压制的清军依然还是抬不起头来。 第五十九章 琼州新政 在火枪手的掩护下,爆破手快速靠近城墙,在城墙下开始挖掘,这个动作在训练时已经演练过很多遍,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错漏。 好在有兄弟部队的掩护,才没有出大的问题,一炷香的时间,三个棺材就已经埋好,爆破手们点燃引线,开始掉头发足狂奔。 就连刚才还在射击的火枪手,也是扭头就跑,一直被压制的无法抬头的清军看着莫名其妙就跑的郑军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参将本能的就感觉到了不对,海贼往回跑的时候,可没带棺材,棺材去了哪里? “不好!快下......” 还没等参将的‘城’字喊出来,就感觉脚底下如同地震了一般晃动,紧接着就是几声惊天动地般的响声。 “轰隆!” “轰隆!” “轰隆!” 琼州城的北面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了下来,烟尘四散,就连往回逃跑的郑军士兵都没有逃跑烟尘的洗礼,一个个灰头土脸。 刘国轩没有参加鸡笼之战,只听延平王讲了这种炸城的方法,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一下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甚至都忘记了下达进攻的命令。 还是身边的前镇镇将翁天佑提醒他一声后才惊醒过来,连忙挥刀大声下令道:“弟兄们!进攻!” 郑军如潮水一般冲向了垮塌的城墙,清军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当郑军冲进琼州城后,大的战事便已经结束。 等到天黑之前,郑军已经基本肃清了琼州的残敌,郑经赶紧命吏官郑泰张贴安民告示,告知琼州府百姓,王师收复琼州乃是吊民伐罪,对百姓秋毫不犯,若是有士兵胆敢以身试法,定斩不饶。 琼山城乃是琼州府第一大城,拿下了琼山城,其余的城池就交给张煌言去收复。既然要将琼州府交给张煌言治理,让张煌言带兵收复各个县城也是给他增加权威的机会。 琼州主要的膏腴之地都分布在北边,从西到东分别为儋州、临高、澄迈、琼山、文昌。只要控制好这几个州县,也就掌握了琼州府大半的人口,其他的如万州、崖州以及下辖的一些小县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贬官所去的地方。 琼山城安定下来后,郑经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笑着对一直跟在身旁的张煌言说道:“苍水先生,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寡人只要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 “延平王!臣下没有别的要求,就想问问延平王最希望的琼州府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 郑经注意到了张煌言对自己称呼上的改变,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接纳他,一个理想主义者,若是自己的理想没有经历失败是不会回头的。 只有张煌言切实地明白他坚持的那一套东西是没有出路的,他才会真正的低下头,改变自己的思想,杀掉一个人容易,想要改变一个人思想太难。 “苍水先生,寡人已经说过琼州府交给先生治理,寡人不干涉你的任何行政,寡人其实很想看一看以先生理想的行政方式,琼州府到底能够治理成什么模样?” 张煌言苦笑一声道:“延平王!儒生最大的问题就是眼高手低,讲起道理滔滔不绝,真要去施政便成了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苍水先生也可以按照先生的方式进行变法图强,整个琼州府都是先生说了算,不会如王介莆、张叔大等先贤到处受到掣肘。 只要先生愿意,琼州府就是一张白纸,先生想怎么涂抹就怎么涂抹,安全上由寡人的军队负责,先生只要帮助驻军解决好后勤问题就好。” 张煌言发现郑经说的很认真,不禁问道:“延平王为何坚持要按照臣下的主张进行治理,臣下并无治理地方的信心,臣下这么多年反清抵抗,根本就没有地方行政的经验。” 郑经这下明白了,敢情张煌言是担心自己没有执政经历,若是让他自己治理,能够治理好还好说,若是治理差了,张苍水的一世英名可就付之东流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郑经顿时就有了主意,他想到了后世的雍正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的改革,若是张煌言敢这么干,郑经绝对力挺他。 当时郑经就把这个改革政策给拿了出来,一番话将改革的内容说完之后,张煌言脸都绿了。真要这么改革,他还不被读书人骂成堪比操莽啊! “延平王!总得给士绅留点儿体面吧!” “体面?现在想起来要体面了,剃发易服的时候,可想过要体面,连祖宗都不要了,还想着要体面。 要寡人说,就拿剃发易服说事,百姓无知,不知者不罪,这些读书人可是满嘴的仁义道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是不是读书人说的。 不想交税也行,那就离开琼州府,到满清的地界上去,我们敲锣打鼓欢送。” “延平王有没有想过,一旦琼州府推行这官绅一体纳粮的新政,必定会将大陆上的士绅彻底推向满清,到时候我们反攻满清的时候,可就难上加难了啊!” 郑经冷笑道:“就算是现在他们支持我们吗?估计我们在满清上下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将我们定义为海贼了,都是贼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只要我们拳头硬了,不服气的就打服他,我郑氏需要拉拢的是底层的百姓,而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士绅。 我承天府没有士绅基础,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寡人制定了从寡人往下,任何在延平王府有官职者都不得购买土地。” “延平王!若是所有有官职者都不得拥有土地,如何保证他们的生活问题,总不能当官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百姓吧,那谁还愿意去当官?” “官员的待遇肯定是要提高的,一方面是提高官员的薪俸水平,另一方面要加大对官员的监督力度。确保官员头上始终都悬着一把利剑,让官员不敢肆意妄为。” 第六十章 抵达昌化 张煌言思考了良久之后,还是接受了郑经的推行新政的想法,这无非就是一个站队问题,也就是说你的屁股坐在士绅那边,还是坐在普通百姓这边。 对于一个有良知的爱国者来说,虽然说从内心来说是他愿意站在士绅的一边,但是士绅这些年的表现实在是令天下人失望,士绅也必须要做出改变。 不然士绅早晚都会走向末路,张煌言不敢想象有一天儒学被丢进了垃圾桶,所有人路过的时候都要唾弃一口的情形。 理论已经跟张煌言讲了,至于经营成什么样,说实在话郑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这个时代的儒生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眼高手低。 郑经拿下琼州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铁矿,郑经的最低要求就是确保琼州的安全不被满清夺占。这一点上郑经从来就没有寄希望于张煌言的残兵,若是张煌言真是一个长于军政的人才也不至于被满清逼到绝境。 要知道在江南张煌言这样的士绅代表那可是坐地户,按道理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占了两样,却依然被满清打得逼上绝路。 好在张煌言的岁数并不大,能力也还是有的,比起郑氏手下的文官,也就陈永华能够略胜一筹。只要在琼州府好好磨砺一番,将来必然能够在郑经的争霸路上提供巨大的帮助。 与张煌言交接了琼州府的政务之后,郑经留下后镇人马做为接下来一年驻扎在琼州的陆师主力。水师将后卫水师全部留在了琼州,后卫水师是郑氏水师五个分舰队中规模最大的一支,足有一万人马,船只上百艘。 陆师其他两镇人马则顺着官道一路攻取澄迈、临高和儋州,最后与郑经率领的前锋舰队在昌化县会师。 郑经率领前锋舰队带着何斌等工匠以及第一批准备常驻铁矿的移民,走海路沿着琼州府海岸线向昌化县而去。 三天后,舰队抵达昌化江入海口,郑经等人搭乘小船登上陆地。昌化县汉苗杂处,再没有大军压阵的情况下,郑经可不敢贸然深入内地。 整个舰队除了必要留在军舰上值班的人员,全部下船在河滩上搭建一个简易的军营。一边在这里等待大军的到来,一边安排人手考察昌化江的水文。 未来的钢铁制品最方便的交通还是船运,现在考察的就是昌化江的水深,与河道的整体情况。郑军水师官兵划着小船一路上溯五六十里,其中还遇到了一条由北向南注入昌化江的支流。 考察的结果令郑经非常的满意,至少到第一条支流的这一段河道,行使百料平底驳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郑经当然知道那条支流就是通往石碌铁矿的水道,也就是后世的石碌河。看来只要稍加治理这条河道就完全可以利用水运将石碌的铁矿运出来,这个时代没有什么运输方式能比水运更加方便省力。 明末清初的昌化县城与后世的昌江县并不在一个地方,后世的昌江县是因为石碌铁矿兴起,是个典型的因矿兴起的城镇。 这个时代的昌化县,就在郑经等人扎营处不到五里的地方,昌化县令当然知道城外来了一群海贼,这群海贼大模大样的在河口位置安营扎寨,看样子像是不走了。 偏偏昌化县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县,一个县属于朝廷编制的官员就县令一人,连个县丞、主簿、典史都没有。 就这样的一个小县,县令哪里敢招惹这伙海贼,只能紧闭城门派人去儋州求援。至于儋州或者更上一级的琼州府会不会派人来救援那就听天由命了。 然而这个时候,儋州城儋州知州面对着城外黑压压的郑军,正在纠结着如何投降才能不失体面。 至于说抵抗,那是没有的事,知州老爷还想多活些日子,刚纳的小妾还正新鲜着呢。 就在刘国轩准备攻城的时候,儋州城门大开,儋州知州带着满城的文武士绅,齐齐出城跪地请降。 这让想要憋着劲儿好好打一仗的刘国轩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都主动投降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国轩只能接手儋州防务,留下一队人马暂时驻防。 这些投降的人员有官职的,暂时关押起来,等候张煌言处理,没有官职的士绅,刘国轩挥挥手便将人放了回去。 陆上行军还要一路接收三座城池,刘国轩足足比郑经晚了七八天才赶到昌化县城下。这座小县城更是乖巧,县令直接大开城门出城迎接郑军进城。 县令可不傻,一看这都水陆齐聚了,肯定不是什么普通海贼,再看大纛上高高飘扬的郑字,再傻的脑子也反应过来,这是郑氏的人马来了琼州。 在被带到郑经面前的时候,县令的脑子还是发蒙的状态,郑氏不是在福建那边吗,跑这么远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王,小的叫张有德,昌化县县令,正八品。” “跟黎人熟吗?” “跟几个头人能说上话,不过不是特别的熟悉。” “寡人要在这里招募人手干活,每天管三顿饱饭,每天开一两银子工钱,你能招募的到吗?这件事你做好了,有你的好处。” 张有德眼睛亮了,这样的待遇,别说是黎人了,就是县城附近的汉人也愿意干啊!不过张有德也多了个心眼,给这么好的待遇,不会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事吧。 “不知大王要做什么,小人也好与人分说!” “不瞒你说,挖矿!” 张有德似乎没有听明白郑经的话,又追问了一句:“大王是说挖矿吗?” “没错!” “大王,昌化没有矿啊!” “有没有矿不用你管,你只要能给寡人将人招募来就行!” “大王有所不知,黎人脾气多暴躁,若是答应的事最后没有做到,可是会闹事的,琼州府这些年可没少闹黎乱啊!” 郑经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就冲这句话,这个人的人性还没有泯灭,是个能够争取的对象。 第六十一章 罐头成功 对于有良知的人,郑经一向是宽容的,对于张有德的质疑,郑经点点头道:“没有盲目听话做事,你很不错,愿不愿意跟着本王做事,本王暂时只能安置你继续做昌化县令,做得好,将来做琼州知府也是有可能的。” 张有德狐疑地看着郑经,有些纳闷这个郑氏的头领怎么突然改变了口气,自己不就是说了一句实话吗? “大王厚爱,小人铭感五内,不过小人家小都在大陆,苟活已是对不起家人,若是再为大王做事,小人担心家人恐遭不测。” “你家乡是哪里的?” “雷州府,徐闻县!” “好说,离得这么近,改天寡人带着你将家人接过来就是了。” 张有德一听郑经的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么选择给郑氏干活,要么就得被砍了脑袋。他本就不是个能当好汉的人,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投降。 “多谢大王,还是小人自己想办法吧,大王能否宽容允许小人化名为大王效力?” 郑经嗤笑一声道:“随你,你不会后悔今天的这个决定的,去做事吧,你现在还是昌化县令,不过要把你头上的猪尾巴绞了。” 张有德脸上一红,每一个有廉耻的读书人都不会认为剃发易服是一件能够光宗耀祖之事。 “是!卑职明白!” 在昌化县留下一千人马驻守,其他人马跟着郑经顺着昌化江的河道一路向上游行去,从早上出发,一路走到天黑,终于走到了水师官兵发现的三叉河口。 郑经命令在河上划船的水师官兵,将小船划到岔道中。进入岔道之后,小船没有划出二里地,水深不够,再也无法向前航行。 郑经对跟随在身边的何斌说道:“何先生,这一段水道一定要组织人手拓宽,拓深。百料平底船必须能划到矿区附近,比起陆路来说,水路还是更加便利一些。” 何斌点头道:“王上放心,招募上人手之后,臣优先解决航道问题,不过这里离矿区还有多远?” “不远了,至多也就有二十里路,不过今天天色已晚,已经无法再往上行走,暂时扎营住下,明天再去矿区吧。 到了矿区还要与黎人交涉一番,也不知道哪个张有德能不能派上用场?能不与黎人发生冲突尽量不要与黎人发生冲突,毕竟我们最需要的是劳动力。” 何斌点头道:“要不要臣再与那张有德好好谈一谈,臣觉得这人还算不错,不像是油滑之辈。” “你算是说对了,油滑之辈怎么可能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都要担心被发狂的黎人给剁了包成肉馒头。” 二人正说着话,刘国轩过来禀报道:“王上!黄老将军来了!” “我们现在却后勤物资了,怎么黄老将军亲自来了?” “臣不知,老将军说有要事禀报王上!” 郑经一时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大事让黄安亲自跑一趟,便笑着说道:“既然老将军亲自来了,那我们就去迎接一下吧!” 几人一起来到大营门外,就看黄安带着一百多人,推着鸡公车,鸡公车上堆满了小坛子。 黄安看到郑经迎出门外,赶紧上前行礼道:“臣黄安拜见王上!” “免了,老将军,这么急着见寡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黄安看了看周围,郑经会意:“老将军远来辛苦,先进帐歇息一下再说。” 几人进帐之后,黄安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王上!成了!” “什么成了?”郑经不解地问。 “鱼肉罐头啊,这还是王上出的主意呢!” 郑经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在北上宁海之前,指点黄安做鱼肉罐头之事。这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郑经还以为这事早就黄了。 “寡人还以为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是没有做成呢?” “当时臣按照王上的要求将第一批做好的那几个鱼肉罐头放置了一个月,打开之后味道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臣又按照王上的方法,做了一大批,全部放置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打开品尝。 打开之后臣与属下之人尝过之后,与新鲜的鱼肉口感不差仿佛。这么长时间都能存放住,想必时间再长一些也没有问题。 臣正要打算向王上汇报的时候,王上已经启程去了南澳。臣只好先按照王上的王命,做好后勤工作。 这一次是给前线部队运送后勤,捎带着也把这些罐头也都带在身边,请王上品鉴。” “好!拿几个进来,大家都尝一尝!若是味道不错,明天正好也可以用作给黎人的见面礼,我们要先礼后兵嘛!” “王上英明!”帐中的几人都是齐声称赞。 郑经笑道:“英不英明寡人不知道,能折腾倒是真的!” 这时黄安随行的属下拿进来几个陶罐,黄安拿起一个陶罐拍开泥封,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鱼肉倒在一个大碗里,众人每人用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王上,这若不是知道已经放了三个多月了,臣怎么也不相信放三个月的鱼肉还能这么新鲜好吃。”刘国轩第一个称赞道。 何斌也是赞不绝口,同时敏锐地看到了商机:“王上!这个鱼肉罐头不但可以用作军粮,还可以出售出去,一定可以卖好多银子。” 黄安哈哈大笑道:“当初王上做这个鱼肉罐头的时候,就是为了解决承天府鱼肉过剩的问题,正是王上的秘方让这过剩的鱼肉变成了宝贝。 这鱼肉罐头肯定会成为我郑氏新的主打商品,眼下我郑氏由于满清的封锁,生丝、茶叶、瓷器等商品供应不足,使得我们的收入已经锐减。 有了这个鱼肉罐头,也能弥补一下我们日益枯竭的财政,替王上分忧!” 郑经微笑道:“困难是暂时的,我们没有货源,满清也好受不了,只要我们封锁住满清的港口,不让满清的货物卖给西夷,满清内部必然会积累起强烈的不满。 而我们的制糖、蚕丝培育起来之后,一样可以行销天下。制糖今年就能见到效益,蚕丝纺织也能在明年开始提供原料。” 第六十二章 黎人 几人都品尝了几口鱼肉罐头,大锅饭做出的东西,口感只能说一般,鱼肉罐头的最大好处不是口味有多好,而是耐储存。 郑经想到明天与黎人打交道之事,吩咐侍卫道:“来人!去把张有德给寡人请过来。” 不多时张有德被带到大帐内,给郑经行礼道:“大王唤卑职有何吩咐?” “来尝尝这鱼肉!” 张有德纳闷,好端端的请自己吃什么鱼?昌化县虽然贫苦,但是守着河边,吃鱼还是没有问题的。 尽管心中疑惑,还是按照郑经的吩咐,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下,发现味道很是一般。 “味道如何?” 张有德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说实话,郑经鼓励道:“你就实话实说!” “那卑职就说了,这是什么鱼肉卑职没有吃出来,但是味道却很一般,不像是仔细烹调出来的美味,不过若是给百姓果腹还是不错的肉食。” 评价很中肯,一点都没有拍马屁的嫌疑,郑经算是知道这位为何会被丢到这种地方当官了。如此耿直,上司不给你穿小鞋那才怪了。 “若是寡人告诉你,这鱼肉是三个月前做好的,你可相信?” “怎么可能?就琼州这气候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天也得长毛了!” “事实就是如此,这鱼肉确实三个月前制作好的,张有德寡人问你,你说这鱼肉送给黎人头领做见面礼如何?” 张有德很想问问这鱼肉是怎么做的,能够存放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新鲜,可是他知道这种机密的问题,自己一个新入伙的肯定无权知道。 “黎人常年生活在山里,鱼肉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稀罕东西,是个送给黎人头领的好礼物。”张有德对鱼肉罐头给出肯定的回答。 在三岔口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郑经命令军队暂时停留在三岔口,自己只带着几十个侍卫和何斌等找矿的工匠,以及张有德一起沿着河道上山。 郑经知道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到了矿山的边缘,只要再向前走几里路就能到达山脚下,这个时候带着大兵与苗人谈判会让黎人认为汉人是在欺负他们。 能够和平解决,最好和平解决,不然会留下不小的隐患。 刘国轩与黄安强烈反对,认为黎人野蛮喜怒难测,延平王千金之躯不能亲身犯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郑氏危矣! 郑经却非常坚持,对刘国轩与黄安解释道:“黎人消息闭塞,恐怕都不知道寡人是谁,只要寡人不作死,苗人又怎么会无故伤害寡人,况且寡人也是带着护卫,就算谈的不顺利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郑经的坚持,刘国轩与黄安很不理解,在二人看来,郑氏现在的这个继承人各方面都令大家满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能哪里有危险去哪里呢! 不过郑经坚持要亲自上山,二人阻拦不住,只能嘱咐郑经的侍卫一定要护卫郑经的安全。刘国轩交给郑经一个信炮,有危险的时候点燃引线就会在天空中炸响。 郑经询问这信炮的原理,刘国轩解释说这就一个大号的钻天猴。 沿着崎岖的山路推着鸡公车进山,郑经仔细观察沿途土壤的颜色,发现普遍泛红,这是典型的含铁元素高的土壤。 张有德虽然跟黎人打过交道,却从来没有进过黎人的大山里,他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汉人也只习惯在平原地区耕种。 在快要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背着竹篓的黎人身影,发现了黎人的身影就说明这附近肯定有黎人的寨子。 郑经仔细观察着这黎人的装束,只见这黎人用黑布包头,身穿无袖短衫,也不系扣子,只用一条布带系在腰间,下身穿着宽腿的裤子。 在农学院上大学的时候,郑经有个来自海南陵水的黎族同学,那个同学跟他讲过一些黎族的传统与禁忌。 虽然说与后世相比已经有几百年的差距,但是一些固有的传统还是不会变的。 那个黎人汉子也发现了郑经他们这一行人,慌慌张张便跑了,估计是把郑经一行人当成了坏人,应该是跑回去通知族人去了。 果然众人缀着黎人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黎人的寨子,寨子建在山坳间的一块空地上,郑经站在一处高坡仔细打量着这个村寨。 村寨的后面就是茫茫大山,一股瀑布顺着山崖激流而下,山下被经年累月的冲积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水潭。 水潭的水溢出之后,形成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一直流向昌江,也就是后世的石碌河。 这时候寨子里的人已经被惊动,黎人的村寨首领被称为峒主,眼前的村寨看起来至少有几百户人家,应该是一个不小的部落势力。 村寨的大门被打开,一群黎人汉子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冲出大门,与郑经一行人进行对视。 张有德认出了领头的老者,这个老者曾经到了昌化县衙,请求过自己希望与汉人进行交易。黎人纺织业很发达,但是冶铁铸造技术却非常的落后。 而黎人又是农耕民族,需要铁质农具,这就是使得黎人必须要与汉人进行交易,获得铁质农具。而盐铁官营,想要获得铁器就得跟官府打交道。 没有官府的允许私自将铁器卖给黎人,那可是重罪,这些黎人都是离不开与汉人的交易。 这时老者也认出了张有德,汉人的大官竟然来到了他的寨子,老者赶紧吩咐族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上前说道:“不知张县尊驾到,小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老人竟然说的是一口标准的广东白话,郑经是闽南人,能听懂广东白话,能说汉语的黎人应该是熟黎,熟黎要比生黎好打交道。 郑经示意张有德上前搭话,张有德上前几步说道:“田峒主,本官不请自来,冒昧了。” “不敢!张县尊能来小人的寨子是小人寨子的福气,小人脸上有光。不知县尊老爷来小人寨子有何贵干?” 第六十三章 黎人劳工 张有德感受到了黎人峒主的防备之意,开门见山地说道:“不是本官有事找你们,而是他们有事找你们。” 说着张有德指向自己身后的郑经等人,黎人峒主心生警惕,这些陌生的汉人来他的寨子想干什么? 这么多年黎人与汉人打交道,十次有九次都是吃亏,使得黎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很不愿意与汉人打交道。 “张县尊!小人不管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寨子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也不想与他们交往,还请他们离开吧!” “田峒主就不问问这些人是什么人,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吗?”听到黎人峒主一口回绝,张有德心中不悦,口气中就带着了威胁的意味。 “那又怎么样?我黎人耕田纺织自给自足,他们是何人与小人何干!” “田峒主这话未免太狂妄一些了吧,自给自足为何还要到县衙求本官互市,没有汉人的农具,你们能种多少地,能打多少粮? 我汉人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意思是说有朋友从远方来看你,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拒人千里之外可不是待客之道。 他们来干什么,是不是对你们黎寨有所不利,你完全可以听一听他们怎么说,然后再做判断,愿不愿意不还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黎人的性子都比较直爽,被张有德的一番话给问住了。无奈地说道:“那就请客人说说来意吧!” 张有德看向郑经,郑经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挥手将鸡公车推过来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推着礼物来的,黎人峒主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看着鸡公车上的陶罐,问道:“我黎寨并未对客人有恩情,不需要客人以酒水答谢。” 黎寨的粮食并不丰裕,更是很少拿粮食酿酒,酒在黎寨有着特殊的意义,黎人峒主以为陶罐中盛放的是酒水,觉得这个礼物有些贵重。 郑经笑道:“田峒主误会了,陶罐中不是酒水,而是鱼肉,是我汉人的特产,带来一些请贵寨上下品尝。 这鱼肉味道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长时间储存,是粮食之外不错的肉食补充,田峒主尝一尝味道如何?” 说着郑经将一个陶罐的泥封拍开,打开盖子,鱼肉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香味使得黎人汉子纷纷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陶罐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黎人峒主看了一眼陶罐中的鱼肉,淡淡地说道:“我等黎人虽然贫苦,但是饭还是能吃饱的,客人的礼物还是带走吧!” “为了表示吾等的诚意,吾先吃一块表示此鱼肉绝对安全,可以放心食用。”说完郑经就拿出准备的筷子从陶罐里夹出一块鱼肉当着黎人的面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吞下肚子。 黎人峒主尴尬地笑了笑,被人看破心思还是比较尴尬,见郑经的行止坦荡,田峒主心生好感,吩咐黎人汉子将罐子里的鱼肉倒出来一起分食。 一个陶罐的鱼肉也就二斤左右,上百人分食一人一口都不够吃。郑经将鸡公车上的陶罐大部分都打开请这些黎人汉子分食,只留下几个当做送给峒主的私人礼物没有拆开。 等到黎人汉子将这些鱼肉全部分食干净,田峒主问道:“客人是打算向我黎寨售卖此鱼肉吗?” 郑经摇摇头道:“非也!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东西,若是贵寨愿意采购,也可以为贵寨提供,我等此来是有其他的事情。” “客人!不知我黎寨可有什么能让客人看上的东西?” “贵寨的财物对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等此来是想给贵寨送一份富贵!” “客人说笑了,黎人贫苦,不过是勉强度日,哪来的富贵?” “我说有就有!只要贵寨愿意配合,不要说衣食无忧,就是贵寨的孩童读书识字,科举做官都不是问题。” 田峒主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大的口气! 张有德上前解释道:“田峒主,贵人没有骗你,现在贵人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你们寨子若是能够搭上贵人,富贵指日可待。” 张有德的话还是可信的,他可是知道张县尊平时对他们这些黎人峒主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今日如此客气,一定是这个年轻人的缘故。 不过让田峒主费解的是,贵人看上他这个寨子什么了,就算将整个寨子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客人!您到底想要我黎寨做什么,小人都被客人说糊涂了。” “吾要你们寨子后面的大山,这座大山四周肯定有不少田峒主这样的黎寨,请田峒主联络周边的峒主,告诉各个村寨我们开发这座大山的计划。 本来这事是没有必要与你们商议的,不过吾考虑到汉黎一家,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免得到时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客人!不是小人泼您的冷水,寨子后面那座石山光秃秃的连草都不爱长,客人要开发什么,别到时候再赔了钱。” 郑经哈哈大笑道:“是赔是赚那是吾的事,只要黎人村寨不要捣乱就行,除此之外,你们也可以在山上给吾干活,月俸一两,管一日三餐。” 田峒主被月俸一两,管一日三餐给镇住了,瞪着眼睛呼吸急促地说道:“客人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只要黎人百姓肯吃苦,月俸一两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田峒主心动了,要知道黎人住在大山里,人多地少,土地零散,属于典型的劳动力过剩。若是有地方能够保证年轻的后生一个月挣一两银子,还能管三顿饱饭,这方圆百里,有的是年轻人愿意来干活。 “客人放心,只要您说的是真的,小人保证这干活的人有的是,就是担心您用不上这么多人。” “不知田峒主能够招来多少人干活,这么说吧,田峒主只要给吾招来一百个青壮干活,吾给田峒主二两银子,第一批人手要一千人左右,多一些也没关系。” 第六十四章 布局未来 田峒主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白捡钱吗? “客人所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而且这个钱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个月给田峒主二两银子!” 田峒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好事? “客人可不要哄骗小人,若是小人把招过来,客人不用了,小人的村寨可就活不下去了。” “放心吧!若是田峒主觉得不放心,到时候吾可以预付田峒主一千两银子的工钱,这些招募过来的黎人青壮全部由田峒主带人管理,如何?” 这下田峒主彻底放下心来,别的不管,只要这贵人先给钱自己就替他招人,若是不给钱,自己就当他说的是废话。 郑经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自己认为最难的事解决了,看来自己这后世的思想还是要改一改,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是太贫苦了,在郑经看来开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对于黎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优厚的待遇。 事情谈妥之后,田峒主邀请郑经一行人进村寨做客,被郑经婉拒了,这么多进村一方面给黎人带来不小的负担,另一方面它更想赶紧找到矿脉,进行开采。 如今郑氏缺铁严重,甚至已经阻碍了郑氏的正常发展,这铁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一行人绕过山寨,来到半山腰,找到一片红色的岩石,工匠们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原本还觉得寻找矿脉会很不容易,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矿脉。 工匠们用携带的工具敲下一块岩石进行检验含铁量,这对于终年跟铁打交道的工匠来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在郑经等人歇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工匠就前来禀报,这里就是上好的矿石,一斤矿石含铁量超过了八两(一斤十六两)也不知道这矿脉是否足够大。 郑经笑道:“放心吧!这里就是矿脉的中心,整座大山就是一座铁山。” “王上!您说的是真的吗?” “寡人什么时候骗过人?” “王上,臣建议必须派兵将这座山保护起来,禁止任何人私自盗采,这座铁山可是我郑氏发展的根基。” 郑经点点头道:“你这话算是说对了,不过为了保密,我们暂时是不能在这里就地冶炼的,开采的矿石经过粗加工,加工成铁砂之后,便运回承天府进行冶炼。 等到我们控制了南洋,将西夷全部驱逐到满剌加以西,在整个南洋地区我们一家独大的时候,才能在这里放心冶炼。” 坐在旁边的张有德心中大震,这延平王竟然有如此大的志向,他是广东人,他的家离着澳门不远,对佛郎机人也算了解,知道这西夷并不好惹。 延平王竟然想着将西夷全部赶出南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斌认真地点头道:“臣暂时就在待在这里,等到一切理顺之后,再返回安平。” 郑经点头道:“寡人确实不能在石碌久留,何先生在与黎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们只要与田峒主这样的头人搞好关系就行, 在管理黎人劳工方面我们也尽量少插手,只要规定好工作量,保证能够完成任务就行,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一点要我们自己把钱发到黎人劳工手上,不能假手田峒主这样的黎人首领。” “王上!臣明白,钱到了这些黎人首领的手里,各种克扣会令我们防不胜防,到时候由于我们与土人语言不通,肯定出现各种的纷争。 恩出于上,这种给钱的事确实必须要我们自己认真对待,臣会安排专门的帐房为黎人劳工发薪俸。” “何先生能够看到这钱背后的问题,寡人也就放心了,我们的人手不足,一定要与黎人的底层搞好关系,要在私底下多与底层黎人接触,保证底层黎人的利益。 只要我们与底层黎人的关系搞好,任黎人的首领如何煽动,也很难形成大的势力,我们最终的目标是黎汉一家,将他们彻底同化为汉人。” 何斌知道延平王对于铁矿的重视,可是没想到在铁矿的背后还有如此大的内在思想,不禁动容道:“这就是王上甘愿冒险,也要亲自与黎人接触的原因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寡人知道黎人的纺织技术很高明,当年黄道婆就是从黎人这里学到了比较先进的纺织技术,将这种技术推广到了整个中原地区,这才有了江南地区‘收不尽魏塘纱,卖不完的松江布’的盛景。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黎人的纺织技术如何了?我郑氏早晚都要涉足棉纺织行业,这个局要尽早布好,等到我们拿下南洋,就会大力推广种棉纺织。 棉纺织业将是我们未来最重要的经济项目,多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是一个让何斌根本就没有想到的理由,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风靡天下的松江布源头竟然是来自黎人。 “王上!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黎人的田峒主身上衣服的花纹,想要织出这样的花纹,必定是要经过复杂的工序,这就是技术的源头。 寡人都不敢确定我们汉人能否织出这样的花纹,就凭着这样的纺织技术,黎人就值得我们大力拉拢。” 一直在一旁旁听的张有德,心中五味杂陈,心里拿自己与郑经做着比较,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刚投降的时候,张有德打心眼儿里是瞧不起郑经的,不过是仗着家族的荫庇,才能如此嚣张跋扈,若是换了普通人家,还能有这样的实力吗? 可是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让张有德对郑经观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到了郑经对未来的布局。 这种胸怀与气度深深地折服了张有德,想一想自己来到昌化已经好几年了,什么时候有过对整个黎人部落进行调查的想法。 从来就没有想到如何将黎人这个资源利用起来,昌化是穷,可是这种穷不是昌化本身穷,而是大多数来到昌化的官员从来就没有想过如何的将昌化发展起来,只想着如何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张有德 若是说张有德原本的投降是因为郑军大军压境,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的张有德就是心悦诚服的愿意跟着郑经干。 跟着这样有着长远眼光的君主,就算是最后不能一统天下,至少也能割据一方。 张有德整了整衣冠起身向着郑经深施一礼:“臣张有德愿效忠于延平王,此生不悔!” 张有德的举动吓了郑经一跳,这位好端端的是想干什么? “张县令这是何意,你既然已经投了我郑氏,自然就是郑氏之臣,寡人没有将你当外人看待啊!” “王上!这不一样,臣原本的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从没有想过要为王上用心效力,今日臣是诚心诚意愿意为王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县令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能跟寡人说说吗?” “臣是崇祯元年生人,已近不惑之年,少年时天下大乱,整个广东城头变换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 混战之下,最受苦的就是平民百姓,我徐闻百姓十室九空。那个时候,臣就立志谁能将这个乱世终结,臣就向谁效忠。 很不幸的是满清最终结束了这个乱世,广东百姓终于有了休养生息之机。那个时候臣就在想,满清也好,只要能够保一方平安,那就为满清效力吧! 谁知臣屡次下场,都是止步于举人,臣的家中也难以维持科举的巨大花费,于是便选择了吏部铨选,被打发到了昌化做这八品的小县县令,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六年。 朝廷似乎都忘记还有昌化这么一个地方,根本就对昌化不闻不问,臣也在一次次的上疏中慢慢的心灰意冷。 心中抱怨朝廷不公,凭什么要把臣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打算着三年任满,就走走门路换个地方。 这几天跟着王上,亲眼目睹王上的所作所为,心中无比惭愧,臣来到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为昌化这个地方做些什么。 那些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冠冕堂皇的大话,不过是读书人为了富贵的借口罢了,有几人是真心愿意为百姓谋福的。 王上的深谋远虑点醒了臣,不管是当谁的官,首先要做的是为官一任,要为当地的百姓留下点儿什么。 不是为了那个遥远的这辈子都不一定会去的朝廷,而是为了一方百姓的福祉,然而臣却只知抱怨,而从不想自己做了什么,有什么值得拿出手的政绩。” 郑经听糊涂了,你这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怎么听着都是在忏悔没有好好为满清效力呢?如此对满清有着浓厚感情之人,怎么可能会说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县令到底想说什么?”郑经皱着眉头说道。 张有德似乎没有看到郑经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继续说道:“跟随王上的这几天,臣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君主,一个真正将底层百姓的福祉放在心上的君主。 而不是视底层百姓为草芥,只当底层百姓是缴纳赋税的工具。 臣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年蹉跎到底错在了哪里,臣只想着满清让天下恢复了太平,却没有想过满清让天下太平的目的是什么?” “你现在认为满清让天下太平的目的是什么?”张有德的话终于引起了郑经的兴趣。 “满清将天下杀的重新太平,是为了他们更好的骑在百姓的头上盘剥,昌化之所以不受满清重视,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油水,满清在这里捞不到好处。” “战乱多年,人心思定,老百姓只要没有兵荒马乱能够安心种田,扣除赋税之后,能够满足一家温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今满清治下的老百姓别的不敢说,安心种田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至于能不能吃上饱饭,寡人觉得很难。这样的环境相比于几十年的乱世,老百姓已经很知足了。 张县令觉得在这种局面下,我郑氏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张有德仔细想了想,沮丧地摇摇头道:“没有大的变局出现,想要翻盘太难了。” “既然你知道跟着寡人根本就没有前途,为何还要说为寡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是不是有些假?” “臣愿意跟随王上,不是觉得王上能够争霸天下,而是觉得王上能够造福一方百姓,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愿闻其详!” 张有德打起了精神,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能不能在延平王的心里留下一个能臣的印象,就看这以一次奏对了。 “王上!满清内部现在新君继位,太皇太后垂帘,四大辅臣秉政,看似各方权力分配均匀非常的稳定。 然而却并非如此,自古主少国疑必出权臣,四大辅臣在一番争斗之后,必有一人脱颖而出。 这个人取得最后的政争胜利,必然会与皇权发生激烈的矛盾,小皇帝现在没有长大还能相安无事,一旦小皇帝长大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头上还有一个站着的皇帝。 长大的新君一定会与权臣之间发生一场龙争虎斗,至于谁是胜利者臣不得而知。” “那你觉得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臣身居南国,对满清内部并不了解,不过索尼年老肯定会排除在斗争之外,他就算有心也可能无力。 其他三人臣不甚了解,不敢妄下结论。不过根据邸报上出现人名的频繁程度来看,瓜尔佳·鳌拜最有可能成为权臣,不过在君臣争斗中能否斗得过君权,臣无法猜测。” 郑经眼前一亮,自己是穿越者当然知道是鳌拜熬死了索尼,弄死了叶赫那拉·苏克萨哈,剩下的一个钮钴禄氏的遏必隆成了一个明哲保身的应声虫。 而这个张有德仅仅凭借着邸报上的只言片语就能推算出鳌拜大概率获胜,这可不是随便能够蒙出来的,一定是经过了大量分析才能得出这样贴近事实的结论。 没想到这个张有德还有这两下子,也许这个人实际执政能力不怎么样,不过却是个很好的参谋人才,看来应该将他带在身边,以备参谋顾问。 第六十六章 琼州海战(一) 郑经对张有德的分析表示认可,又追问道:“那外因呢?” “王上!遍观史书,历朝历代稳定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削藩,满清也不会例外,除了满清内部之外,云贵有平西王吴三桂、广东有平南王尚可喜、福建有靖南王耿继茂,这些人不但是藩王,而且还是汉人藩王,王上觉得满清会容得下这些藩王存在吗?” 郑经点头道:“有道理,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满清削藩是肯定的,不过什么时候开始削藩才是关键,你认为满清什么时候开始削藩?” “王上!满清削藩同样要满足内外两个条件,内部理顺关系,无论是权臣秉政,还是新君亲政都是理顺关系的第一步,在权臣与新君决出胜负之后,下一步必然会考虑削藩。 而外部关系恰恰是王上您,只要您不断给满清强大的压力,满清绝对不会生出削藩之心,与藩王相比,王上才是心腹大患。” “你的意思是说寡人应该示敌以弱,主动向满清称臣吗?” “此乃关乎王上大业的大事,臣不敢妄言!” “无妨!寡人不是听不进逆耳忠言之人,若是对大业有利,就是去捧一捧那玄烨的臭脚又如何!” “王上!不是臣不愿说,而是称臣有利有弊,如今郑氏的最大号召力就是反清复明,若是称臣之后再出兵反清,那就是以臣伐君,道义上我们就输了,这是弊。 称臣之后,我们可以安心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强军备战,一旦天时到来,我们就能挥师西进与满清争夺天下主导,这是利。 如何权衡利弊,还请王上三思!” “张县令,你很不错,张县令可有表字?” “臣表字瑞图!” “瑞图可愿随侍于寡人之侧,以备顾问垂询?” “臣,谢王上,此臣之所愿也!” 郑经哈哈大笑道:“都说野有遗贤,寡人原本不信,没想到今日就让寡人遇上了。” 何斌等人都是跟着赔笑,一时间山坳里喜笑颜开。 这时候负责远处警戒的侍卫带着一名郑军斥候来到郑经身边,斥候单膝跪地道:“禀报大王,琼山传来情报,满清纠集了上百艘战船,还有红毛夷的夹板船一起正在围攻后卫水师, 蔡翼将军为了避免损失,已经退入港口,利用狭窄的航道与满清和红毛夷联军相抗。蔡翼将军请王上放心,暂时他还能顶得住。” 郑经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已经不能再待在山里,嘱咐何斌道:“何先生,采矿之事就交给你了,寡人带兵去救援琼山。” “王上请放心,臣会安排好这里的事宜,等候王上凯旋的佳音。” 郑经匆忙下山一路疾行,一天之内就赶回了昌化营地,在营地的林陛与刘国轩等人早已是心急如焚。 看到郑经回来赶紧将郑经迎到大营内,林陛急切地说道:“王上,臣请命立刻带舰队回援蔡将军。” “别慌!寡人觉得现在是个机会,趁着满清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完全可以暗中行事,若是能够将满清与红毛夷的联军歼灭在琼山,这对于我们接下来攻取爪哇非常有利。” “王上英明!王上打算怎么做?” “我们与红毛夷打过不是一次两次,正面交锋我们与红毛夷差距不小,肯定难以战胜,若是我们想办法将红毛夷关进港口,在狭窄的港口里,我们就可以利用我们最擅长的火攻对敌。 可是那些红毛夷不上当啊!听报信的斥候禀报,那些红毛夷只在港口外游弋,根本就不进港口。这就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红毛夷觉得进港能够得到的利益更大,比如说红毛夷发现寡人在船上。” “王上不可!”军帐中的所有将领都是齐声反对。 这些将领吓坏了,郑经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郑氏立刻就得四分五裂,整个郑氏谁都没有能力接手如今的郑氏。 郑经知道自己以身做饵的提议肯定不会通过,他现在已经是郑氏的灵魂,郑氏的文武之所以还能有这么高的精气神,就是看到了郑经带给他们的希望。 这个时候若是希望没了,谁都不能答应。郑经现在只能先返回琼山,看看具体的情况再做打算。 “既然大家都反对寡人这个提议,那就暂时搁置,眼下不管怎么应对,都要及时赶回琼山。” “王上英明!” 郑经挥手说道:“翁将军!你的前镇留守昌化,同时派遣一千人马到山里矿区驻扎,保证矿区的安全。我们打下琼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铁矿,因此铁矿不容有失。” “是!” “林陛准备升帆起航,抵达澄迈之后,暂时停驻澄迈港口隐蔽等候寡人的消息。澄迈到琼山海上航行半天就能抵达,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要被敌人的哨船发现。” “末将领命!” “刘国轩、何义!你二人随寡人率领剩余所有的陆师人马,将沿途留守的人马全部收拢,快速返回琼山。” “末将领命!” “都去准备吧,这是一次危机,也是考验我郑氏的一个机遇,闯过去了,我们从此就能放心大胆地经营,不用担心有人故意给我们捣乱。” 众人知道郑经说的轻松,实际上却是压力巨大,眼下在琼州的郑氏军事力量不足以郑氏军事力量的一半。 一旦在琼州失败,不但郑经在郑氏的合法性会受到质疑,甚至会导致大批对郑氏失去希望的文臣武将投降满清。 几人接受命令之后,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军队整顿完毕,陆师率先出发,返程的路上不用攻城拔寨,一路急行军,比来的时候提前三天赶到海口巡检司。 如今的海口巡检司已经是郑军的水师大本营,郑经赶回来的时候,后卫水师镇将蔡翼还在站船上指挥与满清的作战。 红毛夷担心被郑军放火烧船,不敢进入狭窄的区域,给郑军放火的机会。满清水师没有红毛夷的支持根本不是郑氏水师的对手,冲进港口几次都被郑军打了出去。 郑军担心被红毛夷攻击,也不敢出港追击满清水师,双方现在就打成了僵持状态。 第六十七章 琼州海战(二) 蔡翼得到郑经返回的消息,将指挥权交给副将,自己则乘坐小船登上陆地拜见郑经。 蔡翼刚要行礼就被郑经一把托住,沉声说道:“非常时期,没有那么多的虚礼,蔡将军给寡人介绍一下战情!” “是!王上!” 蔡翼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王上!满清的水师并无什么威胁,最主要的是红毛夷的夹板船太厉害。 这些西夷的舰炮打得又准又狠,而且射程还远。我军一般的小船挨上一发炮弹就会让战船大量漏水,就算不沉也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而我军的舰炮射程近,打得还不准,就算偶尔能够打到西夷的夹板船上,也跟挠痒痒似的,根本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臣便将舰队撤回港口,利用港口的地形与红毛夷周旋,只要红毛夷敢进来,臣就算拼着一半战船不要也要将这些红毛夷留下。 目前红毛夷不敢进来与我军决战,我军也出不去,只能在港内防止满清水师的骚扰。” 郑经松了一口气,肯定道:“做的对,既然硬碰硬不能占到便宜,那就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保存实力以图再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肯定玩蔡翼的战术后,又问道:“红毛夷来了多少夹板船,满清有没有陆师登陆?” “红毛夷的夹板船来了六艘,与我们的夹板船大小差不多,不过却比我们的夹板船火炮凶狠,红毛夷的火炮比我们厉害许多。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张大人那里,还是杨将军那里,都没有发现满清登陆的消息,估计是满清希望彻底的将我们歼灭之后,再从容登陆吧。 现在张大人与杨将军正在组织百姓加紧修筑损毁的城墙,防止清军登陆后从缺口处突然发动进攻。” 郑经点头道:“城墙的修筑是应该抓紧,但是更重要的我们军队的心理,我们不能总是有恐惧清军的心理。 在面对相同数量的清军时,我们的军队必须要有敢于亮剑,并且有必胜的信心的精神。” 蔡翼听出了郑经话语中的不满,赶紧说道:“王上!请放心,别人末将不敢说,后卫水师敢于与满清拼到一兵一卒。” 郑经摆摆手说道:“蔡将军,寡人没有指挥过水战,现在问你一句实话,以你后卫水师的实力,全力与满清和红毛夷联军硬拼,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蔡翼心里咯噔一下,延平王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王上垂询,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王上!以我后卫水师的实力,若是在开阔的水域与满清和红毛夷联军开战,坚持不了两个时辰必败无疑。” 郑经计算了一下时间,林陛的舰队从澄迈赶过来,两个时辰差不多已经够了,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刘国轩!” “末将在!” “传令下去,所有陆师官沿海岸布防,防止满清突如其来的登陆作战!” “是!”刘国轩接令之后,带着陆师的将领匆匆离去。 “蔡翼!” “末将在!” “传令下去,明日未时准备,申时出战,寡人亲自登船与满清和红毛夷决一死战。另外寡人若是不幸阵亡,由郑泰接管整个郑氏。” “王上不可!末将死谏,除非末将死了,否则末将绝不会让王上登船与敌拼命。”蔡翼一下子就慌了,现在本就敌强我弱,若是决战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延平王冒险。 郑经哈哈大笑道:“寡人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布置,满清想要寡人的命没那么容易,寡人以身做饵,满清为了拿下寡人必然希望与寡人拼命纠缠,这个时候就给了我们偷袭的机会。 蔡将军别忘了我们的前锋舰队还没有回来呢?” “那也不用王上亲自冒险,末将明日一定拼死将敌军缠住,给前锋舰队背刺敌军创造机会。” “不!蔡将军,你还不够分量,寡人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在满清和红毛夷看来只有寡人才是他们最佳的目标,也只有发现寡人在船上,他们才会不顾一切的攻击。 这样我们才能将敌军吸引到狭窄的水域,寡人要的不是击败敌军,而是全歼敌军。” “末将可以挂上王上的旗子,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分不清王上是否真的在船上。”蔡翼做着最后的劝说。 “蔡将军不用劝了,当年父王亲冒矢石指挥海战是何等的勇武,寡人虽然不及父王万一,但是也不敢藏身于温柔之乡,做一个没有担当的主君。 再说满清水师之中,到处都是我郑氏投降过去的败类,他们有很多人都是见过寡人的,想要瞒哄过去并不容易。 蔡将军也请放心,寡人登船只为鼓舞士气,绝不干涉蔡将军的指挥。” 郑经坚决要登船,蔡翼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一边点头答应下来,另一边却悄悄地派属下去通知在琼山城的郑泰、杨富以及张煌言,还有刚刚离开的刘国轩、何义等文武官员。 如此大事蔡翼哪里敢擅自允诺,一旦出事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到时候自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战死殉国,要么就是投降满清。 郑经这边与蔡翼定下明日决战的策略,然后便派人去澄迈港口通知林陛,要林陛在天黑之前赶到海口,进行最后的战决。 郑泰等文武重臣听到蔡翼传来的消息,顿时吓坏了,这要是郑经有个三长两短,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起色的郑氏,立刻就会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 留下杨富防守琼山城,郑泰与张煌言二人连夜赶到了海口水师大营。在通禀过后,便被放进军帐,军帐里离得近的刘国轩已经提前赶了过来,正在劝说郑经不要登船参与决战。 在看到郑泰与张煌言的到来,郑经狠狠地瞪了蔡翼一眼说道:“蔡将军,泄露军机,你可知罪?” “回王上,末将领罪!” “既然知罪,请问蔡将军泄露军机该当何罪?” “当斩!”蔡翼双膝跪地,叩首道。 第六十八章 琼州海战(三) 听完蔡翼的话,堂上的文武赶紧跪地求情道:“蔡将军是泄露了军机,不过却是一片忠心,还请王上从轻发落!” “寡人岂会不知蔡将军的一片忠心,但是军令就是军令,违反了军令那就要惩处,不然何以服众?” 张煌言的地位超然超然,劝说道:“延平王!蔡将军固然有罪,不过念在其一片忠心的份上,还有现在大敌当前,临阵斩将乃是不吉之兆,还请王上允许蔡将军临阵戴罪立功。” 听完张煌言的话,郑经叹息一声道:“沧水先生,寡人何尝不知蔡将军是为了寡人才甘愿违反军令,此乃是寡人之过,蔡将军的罪责由寡人承担。 寡人身负兴复华夏的重任,不能一死了之,但是死罪能饶,活罪不免。寡人自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明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行刑,告诉行刑的将士,不得留手!” 蔡翼以头杵地,砰砰作响!再抬起头已经是血肉模糊。 “王上!这军棍打不得啊!” “诸位认为打不打得?” 郑泰第一个想明白了郑经的用意,马上接口道:“打得!王上以身作则,他日任何人触犯律法时都会新生恐惧,军纪肃然方能有百战不殆之军。” 张煌言若有所思,想到之前与郑经论法时说过的话,主君犯法都要受到惩处,更何况其他人,这一顿军棍打下去,郑氏的军魂可就有了。 延平王高明啊! 刘国轩沉思良久,也抬头说道:“臣也赞同!”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行刑,行刑之后立刻出兵迎战满清与红毛夷联军。” “臣等领命!” “都散了吧,明日决战每个人都拿出十分气力,争取这一战将敌人全部留在琼州,这一战之后我们与满清和红毛夷的攻守就会易势。” 众人刚想离开,忽然想到他们是劝说延平王不要登船作战的,怎么竟然成了一场军法讨论会。 发现被带偏的几人,纷纷出言劝说郑经,不要登船。 郑经叹息道:“不是寡人非要一意孤行,是我郑氏现在容不得一点儿的错误,这一年来,红毛夷频频骚扰我们在大陆前沿的岛屿,尤其是思明州更是首当其冲。 多亏了思明州的两位大将有勇有谋,在与红毛夷的争斗中避实就虚,让红毛夷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我们能够将前来攻打我们的这股红毛夷吃掉,对我们日后攻占爪哇岛有着重要的意义,在我们的家门口吃掉敌人要比在敌人的家门口吃掉敌人容易的多。 再说我们背靠大陆作战,也不算冒险,只要将士们齐心协力,此战大有可为。” 几人看到郑经态度坚决,无法改变郑经的决定,只好将矛头对准蔡翼。郑泰一把拉住蔡翼的手咬着牙说道:“蔡将军!老夫没有别的要求,就一条无论胜败,延平王必须是安全的!” 蔡翼用手抹了一把留在脸上的血迹,表情变得无比狰狞:“郑大人放心,就算是末将死了,延平王也是安全的。” 次日郑军吃过午饭,所有在岸上的郑军官兵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大家就惊恐地看到,延平王趴在了长凳之上。 临时客串刑官的郑泰宣读了郑经的罪行,当官兵们听到延平王是为了他们蔡将军受刑,而蔡将军是为了保护延平王触犯军令,全都被感动了。 蔡翼带头高呼:“誓死效忠延平王!” “誓死效忠延平王!”士兵们的声浪响起。 随着行刑士兵的军棍落在郑经的屁股上,所有的士兵的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们的眼里延平王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二十军棍很快打完,随军的军医赶紧将延平王抬回室内为延平王上药,就算是行刑的士兵不会下狠手,可是为了让整个行刑的过程更有冲击力,该有的皮外伤还是要有的。 上完伤药之后,郑经吩咐道:“抬寡人上船,出战!” 号角声响起,随着郑军的令旗挥动,一艘艘的战船开始向港外出航。 郑军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满清与红毛夷联军的监视。在红毛夷的旗舰‘巴达维亚’号上,广东巡抚卢兴祖与红毛夷统帅博特上校,二人站在船头上看着出港的郑氏水师。 博特用不屑地语气说道:“这群只知道东躲西藏的黄皮猴子,就是一群可耻的小偷,他们无耻地偷盗了联省共和国的财产。 联省共和国一直谋求与其决战,都被这些可耻的猴子逃掉了,现在竟然敢冲出来决战。这一次一定要给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博特的翻译是个华夏的南洋移民,家族在万丹做一些小生意谋生,因为长期与红毛夷打交道,学会了红毛夷的语言。 听到博特一口一个黄皮猴子,心中无比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在翻译的时候自作主张将黄皮猴子翻译成了海贼。 卢兴祖是辽东汉军镶白旗人,算的上满清的从龙之臣,若是说这个人可能不太熟悉,不过这人有个女婿却是号称满清第一词人的纳兰性德。 听完翻译的话,卢兴祖矜持一笑道:“本官借博特先生吉言,预祝我联军马到成功!” 博特对满清水师的战力非常的不屑,与之组成联军,主要是需要满清水师防御郑军无孔不入的火船。 两人正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突然卢兴祖举着单筒望远镜的手一抖,他发现郑军的将旗换了,居然换成了‘鄭’字大纛。 “来人找个认识郑经的降将,老夫要知道对面的郑军船上是不是郑经本人。” 跟在卢兴祖身边的戈什哈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一名将领顺着绳梯爬上了‘巴达维亚’号。 卢兴祖将单筒望远镜交到他的手里,吩咐道:“看仔细了,是不是郑逆的郑经在船上?” 将领举着望远镜寻找一会儿,指着挂着大纛的船上的一人说道:“回禀军门,那人就是郑经,不过卑职奇怪的是那郑经才二十岁,怎么还要两个人扶着!” 第六十九章 琼州海战(四) 卢兴祖哈哈大笑道:“不过是膏粱子弟,估计是被手下将领逼着登船提振士气,想要与我联军战决了。” 说完卢兴祖回头对博特上校说道:“博特先生,本官不懂海战,这战事就全权交给先生指挥了。” 东方人特有的谦虚,让卢兴祖对博特客气地推让指挥权,本以为博特听完之后,会反过来卢大人客气地说你我商量着来。 结果博特听完翻译将卢兴祖的话翻译过来之后,撇着嘴趾高气昂地说道:“阁下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指挥水平低级,既然卢高官将指挥权交给了我,我就暂时接管联军的指挥权。” 涉及到指挥权问题,翻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原话翻译过来,卢兴祖听完翻译过来的话,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偏偏这指挥权是自己说出来交给博特指挥的,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去。一气之下,卢兴祖冲着博特上校拱手道:“博特先生!本官这就返回座舰等候先生的指挥。” “没有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庆祝胜利的上好红酒,欢迎卢高官与我一起品尝胜利的美酒!” 卢兴祖敷衍地拱拱手,便匆忙离开了博特上校的旗舰‘巴达维亚’号,一回到自己的座舰上,卢兴祖便将顶戴摘下吩咐道:“传令下去,一会儿接战后,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别上前与郑逆交战,这红毛夷简直是欺人太甚! 到时候我们看情况,若是红毛夷占上风,我们就跟着痛打落水狗,若是红毛夷落了下风,我们果断撤回广州。” 卢兴祖的命令很快便被传了下去,等到双方接战之后,博特用旗语指挥满清舰队防备郑军的纵火船,却发现满清船队无动于衷。 博特不明所以,派遣交通舟联系卢兴祖,却被告知卢大人晕船无法指挥舰队作战。 这可把博特给气坏了,还没听说过海军指挥官晕船的,能编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吗? 郑军在与敌军接战之前,蔡翼就想将郑经转移到后方的快舟上,被郑经一口回绝。 “蔡将军,全军将士都看着寡人呢,寡人这个全军主帅一退,还有何面目命令将士们拼死作战。寡人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这旗舰上看着将士们杀敌。就算寡人身上有伤,不能杀敌,也能为将士们呐喊助威。” 蔡翼拗不过郑经,只好嘱咐郑经的侍卫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延平王,事不可为的时候,可以采取强制手段将延平王带回陆上。 这边嘱咐完之后,那边前锋的海沧船已经与红毛夷接战,海沧船个头小,操作灵活,不容易被火炮击中,将海沧船布置在前方吸引火力,给后方舰队寻找上风口施放纵火船的机会。 海沧船仗着自身的灵活性,在红毛夷舰队间穿梭,时不时的利用船上的碗口铳、弓箭向红毛夷船上的人员发动偷袭。 然而西夷的战舰特别注重防护,除了前后甲板上能够一些穿梭的人影,其他位置都被建筑物遮挡。碗口铳这样的一斤左右的弹丸打上去,如同挠痒痒一般。 就拿红毛夷的旗舰‘巴达维亚号’盖伦船来说,左右侧舷各有八门十二磅长管加农炮,也就是大明所说的红衣大炮。 前后甲板上还有八门六磅小炮,就算这些小炮也比郑军的火炮性能优越。尤其是小船,挨上一炮弹不散架也会失去作战能力。 在郑军的夹板船没有参战之前,郑军的舰队根本就没有与红毛夷对轰的本钱,唯一制胜的法宝就是纵火烧船。 纵火船就是一种专门为纵火设计的小船,百料大小,单桅、桨帆并用,能够在短时间内速度飙升到十几节。 纵火船的船头上装有撞角,在与敌船相撞之后,撞角就会深深地插入敌船的船身上,想要分离需要费好大的劲。 以这个时代海船七八节的速度,这样的速度已经算是飞起。没有护卫船只的护卫,大船转向笨重,很难挡住纵火船的攻击。 这也是红毛夷一心想要与满清合作的原因,他们人手不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武装商船上,哪有精力维持这种没有丝毫利益价值的小船。 当郑军将纵火船放出的时候,博特就开始向满清水师发布命令,命令满清水师上前阻拦这些纵火船,然而博特惊恐地发现满清一艘船都没有派出。 就算他脑子再不好使,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慌忙派人去询问,然而得到的消息竟然满清的指挥官晕船不能指挥。 这时一艘红毛夷的笛形船‘马六甲’号已经被纵火船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如此火势,这艘船已经保不住了。 博特下令‘马六甲’号武装商船上的船员弃船,虽然船员有些舍不得船上在广州采购的货物,但是为了小命还是选择了弃船保命。 初战告捷的郑军也发现了不对之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纵火船得手,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蔡翼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红毛夷与满清的联军,按道理满清应该派船拦截郑军的小船才对,怎么可能会一直踟蹰不前。 博特发现不对之后,连忙下令全军后撤,与郑军保持距离。这种时候哪里是说撤就能撤的,又不是陆地上的车马说掉头就能掉头。 又付出损失一艘笛形船的代价之后,红毛夷才算脱离了与郑军的接触,博特实在想不明白满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双方是盟友关系,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不应该齐心协力战胜敌人吗? 带着不解,他询问同是华夏人的翻译:“这鞑靼人怎么突然背信弃义,不接受我的指挥?” 翻译当然知道卢兴祖为什么会生气,在卢兴祖看来这红毛番鬼太不把他放在眼里,是落了他的面子。 不过翻译却不打算告诉博特真相,只是敷衍地说道:“博特先生,什么原因小人也不清楚,大概是鞑靼人贪生怕死吧!” 博特气的暴跳如雷地骂道:“这群猪猡,拖着猪尾巴的下等人,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用火枪打爆那个鞑靼人的脑袋!” 第七十一章 琼州海战(完) 卢兴祖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异常,在看到联军后面的郑军舰队之后,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堵在了狭窄的海口港内。 这个时候,就是普通士兵也明白了,联军彻底败了,已经没有了任何翻盘的机会,除非有一支援军在后面将堵门的郑军消灭,不然就算郑军不进攻他们,困也能困死他们。 联军尝试着发动了两次突围,都被郑军猛烈的炮火击退,博特惊恐地发现,郑军的火力比之以前强大了很多,甚至已经能够跟东印度公司舰队对轰而不落下风。 突围失败后,联军上下士气低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末日已经不远了。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双方的战斗暂时停止,只能等待天明之后再进行最后的战决。 大局已定,郑经被送上了陆地,上岸之后郑经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所有人都对郑氏这个新的当家人充满了敬意。 正是这个年轻人用自己的冒险精神保证了这场海战的胜利,虽然战争还没有最后结束,但是没有人会认为满清与红毛夷联军还有什么机会。 郑泰等人希望郑经去琼山城的知府衙门休息,毕竟那里的条件要比海口这边舒服的多。 郑经却摇摇头道:“寡人不看到最后的结果,放不下心来,就在军营里等待最后的消息。” 众人也知道延平王现在肯定放不下心来,也就不再劝说,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天刚一亮,战斗就再次打响,为了活命的联军疯狂地向郑军的夹板船舰队发动冲击,丝毫不管身后郑军的攻击。 林陛站在自己的旗舰‘思明’号上,手握腰刀的刀柄大声地指挥着这场大战,八艘夹板船全部打横以侧舷对敌,保证最大的火力输出,优先打击红毛夷的四艘舰船。 联军为了逃命只能选择船头对敌,这就使得联军武力最强大的四艘西夷船只不能发挥出最大的火力,被郑军的火炮一轮轮的攻击。 很快旗舰‘巴达维亚’号的主帆就被打烂,顿时成了龟速。其他几艘舰船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对郑军夹板船威胁最大的反而成了满清的小船,不是只有郑军会放火,满清水师也一样是纵火的行家,为了保证突围,卢兴祖一次性投入了十艘纵火船,向着郑军冲击。 郑军的夹板船舰队与红毛夷的舰队一样的毛病,没有小型战舰护航,尽管舰队拼命轰击,还是有一艘夹板船被两艘纵火船点燃。 纵火船上的硫磺与火油,迅速将夹板船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林陛只能被迫下令所有的官兵弃船保命。 一艘夹板船的损失让联军打开了一个缺口,满清的水师开始蜂拥着从这个缺口逃命,林陛知道已经无法将所有的舰船全部拦住,只能长叹一声大声命令道:“优先拦住西夷的船只,满清的那些杂鱼跑就跑了吧!” 郑军从全面拦截转变为重点拦截,满清水师顿时感到压力一轻,更多的舰船逃出了港口。 然而红毛夷的四艘舰船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在郑军的集火打击下,基本上船帆全部打烂,船只失去了大部分的动力,灭亡只在眼前。 博特上校发现已经无力回天,向各个舰船打出旗语,放弃抵抗,他要与郑军进行谈判。 当一艘交通艇打着白旗向林陛的舰队航行过来的时候,林陛下令停止了炮击。 博特上校登上了林陛的旗舰,向林陛行了一个西式的脱帽礼,林陛嫌弃摆摆手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东印度公司特别舰队的指挥官,博特上校。” 听完翻译的话,林陛知道这上校在红毛夷那边已经是不小的官,便问道:“你来本将的舰上所为何事?” “东印度公司希望与福摩萨国王进行和平谈判。” “这里没有你说的什么国王,只有延平王,承天府也是大明的一部分,再说本将只是将军也做不了谈判的主。 若是想要谈判,本将可以送你上岸。” “在我代表东印度公司与贵方进行谈判的过程中,希望贵方能够保证我舰队的安全。” “这不可能,若是你们的人妄图逃跑,本将会把他们送入海底。” “不!不!不!他们在谈判结束之前会停泊在原地等待谈判结束。” “本将可以承诺,只要他们保证原地不动,就不会有生命安全。” 博特上校被送上了陆地,在海口水师营地见到了郑经,由于郑经屁股受伤,不能坐着,只能趴在软榻上。 这让博特上校感觉这些东方人简直就是太没有礼貌了,就算是面对失败者,也该有一点绅士风度吧。 “尊敬的国王陛下,东印度特别舰队指挥官博特上校向您问候!” “客气了,博特先生,寡人身体有伤,不能坐立,失礼了,博特先生请坐吧!” “多谢国王陛下!” “你来见寡人想干什么就直说,寡人军政繁忙,没有工夫与你闲扯。” “尊敬的国王陛下,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本来与贵方并无矛盾,只因贵方无礼侵占了我国的福摩萨殖民地,才造成了贵我双方的对立。 只要贵方愿意将福摩萨归还我国,我们之间还可以继续进行友好的贸易往来。贵我双方的这场战争完全是贵方单独挑起,贵方应对战争负有全部责任。” “博特先生,你说完了吗?” “还没有,本着两国的和平,我希望尊敬的国王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将福摩萨交给我国。” “滚!” “你们中国人真是太野蛮了,一点儿都不讲文明世界的礼仪。” “讲文明,你跟我五千年文明的华夏讲文明,我们有文明的时候,你们还在树上呢,别以为你们现在学了一点儿工业技术,刚穿上衣服就觉得自己是人了。 这么多年,你们屠杀了多少原住民,在承天府又屠杀了多少汉人,承天府自古以来都是我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炎黄子孙都不敢把这块故土丢掉,留下千古骂名。” 第七十二章 战后总结 博特上校狡辩道:“尊敬的国王陛下,你说的不对,在我东印度公司登陆福摩萨的时候,那里可是无主之地,根据我们教皇的规定,这无主之地,谁先得到就是谁的。” “你们还能更无耻一些吗?你们登陆承天府的时候,可有我汉人在耕种,这些汉人在你们的眼里不是人吗? 你们登陆爪哇岛的时候,爪哇岛上无人居住吗?别想用你们的强盗逻辑强加在我华夏人的头上,我们不吃这一套。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赶紧返回你的舰队,我们继续战斗下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华夏讲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在你安全登上你家的战舰之前,我们不会发起进攻。” “不!不!不!尊敬的国王,您误会了,我是为了和平而来!” “想要和平可以,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这不可能,舰船是东印度公司的财产,我无权做出出让的决定。” 郑经冷笑一声道:“寡人跟你说这么多,是出于我华夏是礼仪之邦,你没有任何与寡人讨价还价的资格,要么无条件投降,要么都沉到海里喂鱼。 从现在开始计时,到你回到船上那一刻,若是不能无条件投降,寡人将会全部将你们击沉,送客!” 博特没想到这个郑氏的新首领竟然比他的父亲还要强硬,揆一在返回巴达维亚的时候,可是描述了郑成功的态度,还是很好说话的。 回到旗舰之上,博特将几个舰长召集起来,举手选择是否投降。 郑军的火炮已经重新开始向他们发起了攻击,这个时候不尽快做出决定,他们很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到巴达维亚。 面对死亡的威胁,六个舰长与博特达成了一致,为了活下去选择向郑军投降。 琼州海战以红毛夷舰队的投降落下了帷幕,此战郑军损失惨重,后卫舰队光是阵亡的海军士兵就超过了两千人,舰船也损失了一半。 损失是惨重的,不过战果也非常的巨大,光是缴获了红毛夷的四艘舰船就足以弥补了所受的损失。这四艘船可不光是船,船上还有不少从广州购买的货物。 此外还有俘获满清的一些小船,这些小船郑军根本看不上,将会调拨给黄安的后勤队,当成运输船使用。 四艘武装商船全部装备了到了后卫舰队,这使得后卫舰队的实力不降反升,可把蔡翼乐坏了,唯一的遗憾是让满清逃跑了十几艘船。 在对待俘虏的问题上,所有的红毛夷俘虏将会运回承天府进行仔细的甄别,一些工匠将会被扣压下来,为郑氏效力。 满清的俘虏,所有的把总以上军官全部处理掉,把总一下的士兵,进行甄别之后,一些没有恶行的士兵根据个人意愿选择去挖鸟粪,还是在郑军的舰队上服役。 在战后的总结会议上,林陛第一个发言:“王上!虽然我们这一次取得了海战的胜利,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喜事,但是也暴露出了我们诸多的不足。 第一:红毛夷只出动了六艘普通的夹板船就让我们如临大敌,若是人家出动十六艘,或者更多的战船呢? 我们一定加紧军舰的建造,不能因为没有战船而使得我们在与红毛夷的对战中处处落于下风。 因此臣认为水师将是我郑氏发展的第一目标,没有强大的水师我们就无法有效地保护承天府和琼州府。 第二:经过这一次的作战,臣发现我们舰队的编组有很大的问题,就拿臣的舰队这一次的损失来说,若是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舰队编制,不但我们夹板船不会受到损失,而且也不会将满清的几条杂鱼跑掉。” 蔡翼也总结道:“林公台说的很有道理,臣也补充几句,那就是我们的舰队缺乏与红毛夷对射的火炮,在远距离对战的时候,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若是每一艘福船上哪怕装备个几门能跟红毛夷对射不落下风的火炮,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因此臣建议加紧火炮的铸造。” 郑经两手一摊,苦笑道:“你们当寡人不想吗?无论是造船还是铸造火炮,打造火铳,哪一样是能离开精铁的,这就是寡人冒险也要打下琼州的根本原因。” “王上英明,没想到这琼州府还真的有一座这么大的铁矿,有了这座铁矿,我们很快就能实现铁料的自给自足。 每年光是铁料一项就能为我郑氏的财政结余大量的钱粮,此乃大幸也!”郑泰做过户官,对于郑氏的财政情况非常了解,知道每年郑氏在铁料上的花费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泰叔说的不错,我们的铁矿以后不但能够满足我们自身的需求,还可以向周边的势力出口,这会使得我郑氏的财政更加的宽裕,有了充足的钱粮,我们才能扩军备战。” 郑泰反对道:“王上!臣反对精铁出售,这精铁可不是其他东西,卖给别人就相当于将刀子卖给了别人,当年晋商向建奴输送精铁之事不能重演啊!” 郑经点点头,先是肯定了郑泰的说法:“泰叔说的不错,铁是战略物资,不能随意出售,可是我们若是卖给敌人的敌人呢?” “王上是说......” “陈复莆已经到了广州,正在筹建天地会(复兴会对外称呼)广东分舵,届时我们就可以利用天地会在暗中破坏红毛夷与满清的勾连。 至少要延缓他们相互勾连的速度,让满清的造船技术不能快速提高,遏制满清的水师发展是我们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首要任务。 另外天地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暗中联络满清三藩,尤其是实力最强大的平西王吴三桂,只要我们与吴三桂联络上,再想办法控制安南北方,就可以利用安南水道,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吴三桂进行交易。 吴三桂得到我们的援助,想必野心会更加膨胀了吧,到时候满清的朝廷只要有风吹草动,吴三桂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旦满清朝廷与吴三桂打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第七十三章 南洋问题 众臣没想到郑经的思维竟然从精铁的贸易问题,发散到吴三桂那里,而且还牵扯到了安南,还要控制安南。 安南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大明永乐年间倒是将安南打下来了,可是才过十几年就再次叛出,让大明损失惨重。 如今的郑氏论实力连大明初年的万一都不到,怎么可能控制的了安南。 “王上!暗中联络吴三桂臣举双手赞同,可是控制安南臣反对,我郑氏现在就算是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对付满清上,都力有不逮,哪有精力去招惹安南。”张煌言是首次参与郑氏的核心会议,本来是只带着耳朵,光听不说的,可是听到郑经要图谋安南,一时情急便出言反对。 郑经对张煌言能够为郑氏设身处地的着想,很是欣慰,说明张煌言已经渐渐从明臣向郑臣靠拢。 于是笑道:“苍水先生,控制一个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兵力,这一点上我们要向西夷学习,西夷若是按照我们的标准,就是把他们全部的人口都撒到各个地方,也不够用。 西夷控制一个地方的特点是,挑选一个地点建设一座堡垒,首先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开始利用贸易贿赂当地的权贵,分化权贵,最后使得当地人口各自为战,使得西夷可以各个击破。 这才是西夷能够控制更多地方的根本所在,无论西夷在什么地方,都是拉拢一大批的本地人为他们所用。 所以说我们要改变思维,学会用以夷制夷的方式去管理这些非汉人为主体的地方,安南模式将会对我们在南洋的统治提供一个模板。 随着大航海的不断兴起,未来一定是一个海洋的时代,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我郑氏要在这个大争之世里,为我华夏生民打下一个大大的海权时代。” 在场的文武都是无比的动容,谁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郑氏之主,年轻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大的野望。 没有人会认为郑经的话是胡言乱语,大家都在捋着郑经继位以来的所作所为,每一步都是在踏实的向前迈进。 从力排众议后撤离岛百姓,到北上宁海救援张苍水,再到鸡笼歼灭红毛夷,彻底的打掉红毛夷在承天府北方的落脚点。 使得红毛夷再想在华夏大陆找到一个稳固的支点就只能求助于满清,这也是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满清合作的原因。 到现在拿下琼州府,原本大家都以为拿下琼州府只是为了获得精铁的供应,没想到延平王竟然想着利用琼州府做跳板,一方面谋求与吴三桂的合作,另一方面还要谋划安南。 这得是多么缜密的思维,才能保证一步步不出纰漏地按照延平王的设想进行推进。 众人现在发自内心的认为延平王英明,郑氏有此英主何愁郑氏不兴。 “延平王英明,臣等佩服!”这一声称赞众文武是发自内心的表白。 “寡人无所谓什么英明,而是被逼无奈,我们没有了大陆的支撑,就只能另辟蹊径,既然满清占了大陆,那我们就占据海洋,将满清能够伸向海洋的爪子彻底的斩断。 将满清困死在大陆上,让他们在内斗中慢慢虚弱,我们再在合适的时机,集中全部实力奋力一击,满清想不倒下都难。” 刘国轩被郑经描绘的未来刺激的热血上涌,大声说道:“王上!等到我郑氏全力反击的时候,请让末将带兵亲自上阵,哪怕做一小卒,末将也心甘情愿。” 郑经微笑道:“刘将军!这仗有的是,就怕你打不过来,我們今后的作战任务会越来越频繁,马上将要面临的大战就是将红毛夷彻底赶出南洋。 不将这伙红毛夷赶出南洋,我郑氏寝食难安。这是一场恶战,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寡人知道爪哇岛上的马打蓝回回国一直都想将这些红毛夷赶走,甚至还与红毛夷爆发过大战。 结果实力不如人,被红毛夷以少胜多打得到现在都在舔舐伤口,若是我们能与马打蓝王国联手,何愁不能将红毛夷歼灭。” “王上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派出一个使者出使马打蓝,与马打蓝国商谈协同攻打红毛夷,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战胜之后,怎么分配利益? 若是打完之后,我们占据了巴达维亚,对于马打蓝来说与红毛夷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将红毛夷变成了我们。 马打蓝人也不傻,为何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之事?” “苍水先生这个问题问的好,这就涉及到我们如何与南洋土人打交道的事了,说句心里话,就凭我们现在的人口,土地再多我们也占不过来。 我们只要与马打蓝达成宗藩协议,也就是说只要马打蓝承认是我华夏的属国,允许我华夏的商人自由在马打蓝经商、采矿等商业活动,而且不得已任何形式进行刁难。 只要允许这样的协议,我们要他们的土地有什么用,爪哇岛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我们真正应该拿下的是我华夏故土——旧港宣慰司。 这里扼控满剌加海峡,是西夷进入我华夏的重要通道,只要控制海峡两岸,在两岸最狭窄处架设炮台,西夷再想从这里通过来与我华夏做生意,那就看我们高不高兴了。” “王上说的不错,爪哇我们可以不要,不过香料群岛必须要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岛上的香料价值堪比黄金,只要拿下香料群岛,我们这一场战争就稳赚不赔。”郑泰兴奋的站起来挥舞着拳头说道。 “泰叔说的不错,香料群岛就在爪哇岛旁边,不控制爪哇岛,想要控制香料群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就又引申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距离香料群岛更近的棉兰老岛,这个岛上有很多我华夏的移民,只要我们占据那里,给予华夏百姓政治上的支持,百姓们必定会非常热烈的欢迎我们。 毕竟他们可是每天都活在大佛郎机人的死亡阴影之下,这些年,每隔一些年大佛郎机人都会对我华夏移民进行一波屠杀,以减少我华夏人的数量,其目的就是不想让我华夏种群的人数太多,威胁到他们在吕宋的统治。 拿下爪哇控制了满剌加之后,我们下一步就是将这些大佛郎机人彻底消灭,以后整个南洋包括华夏地区就只剩下一个在澳门的佛郎机人。 这伙人若是听话,那就留着他们权当一个给西夷的传声筒,若是不听话,随时可以将这些人干掉,刘将军这些仗可够你打的?” 第七十四章 树碑立祠 被延平王点名的刘国轩挠挠脑袋,大声说道:“回禀延平王,身为将军怎么会嫌仗打的多,只要是为了我郑氏的发展,打再多的仗末将也万死不辞。” 郑经击掌道:“刘将军说的好,做为一名合格的将军应该是闻战则喜,而不是闻战则惧。不过做为将军也要谨记不能为了自己的功绩而一战功成万骨枯。 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应该尊重,虽然为了我们的事业,有些牺牲在所难免,但是却不能对这些为了我们的事业牺牲的将士不闻不问。 寡人想到那些阵亡的将士心中就甚是不安,他们不过是升斗小民,为了每月那点儿微薄的军饷,就将性命丢在了琼州府。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绝对不能忘记他们,为了表示对阵亡将士的尊敬与悼念,寡人决定就在这海口港修建一座琼州海战阵亡将士纪念碑,同时在碑后修建一座忠烈祠,所有为了我们的事业阵亡的将士都能入享祠堂。 官府四时八节都要举行悼念活动,让阵亡将士们永享香火祭祀,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另外阵亡者家属免去其父母妻儿之田税,给予钱粮抚恤。 我们不能让将士们为我们的事业流了血,却还要妻儿老小因为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再度贫苦无依痛苦流泪。” “延平王!这样的优抚是否太过了?”张煌言皱眉问道。 立祠祭祀在古代可是最高的褒奖,一些文臣毕生的梦想都是能够配享太庙,受万世香火。可以说郑经的这个决定让张煌言嫉妒了。 在座的除了一个刚刚加入郑氏的张有德之外,就张煌言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在张煌言看来士兵本就是消耗品,只要有钱粮就不愁招募。 虽然他有一些人本思想,但是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士大夫思想,只有读书人才是贵人,百姓就是黔首。 “苍水先生为何会认为过了,人家把命都给了我们,我们难道不该给人家一个荣誉和钱粮抚恤吗?” “多给一些钱粮抚恤臣非常支持,不过这树碑立祠是否过了,多少名臣一生都未有如此待遇,区区士卒一次捐躯就获得如此的待遇,会让天下读书人觉得不公。” “没什么不公的,读书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只要是为国捐躯者都能入祠享受后人香火,寡人看重的不是某一个人的身份如何,而是某一个人为国为民做了什么? 不要说是汉人,就是满清的某一位满人高官,只要为国为民做了贡献,我们一样为他树碑立传,送入忠烈祠享受万世供奉。” “延平王认为的功绩指的是什么?” “比如抵抗外辱,御敌于国门之外,高仙芝是高句丽人不妨碍我们敬仰他是我华夏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比如发明创造改变人类生活的发明,比如造纸、火药、活字印刷、指南针等等发明,改变了华夏百姓生活的人。 比如修筑水利、建造桥梁改变百姓生活的人,比如李冰父子。 比如钻研学问,如将圆周率精确到七位以上的祖文远冲之先生。 这些人都值得我们大书特书,树碑立祠供奉。” 张煌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郑经所说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读书人,难道上下五千年竟然没有一个读书人能够有资格入祠供奉吗? “延平王!臣觉得您对儒生的偏见太深了,难道从周公定礼开始,华夏几千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入祠供奉吗?” “寡人一时没有想到,要不苍水先生提议几个儒生,大家一起议一议能不能入祠供奉!” “诸葛孔明难道不配入祠供奉吗?” “配不配您说说理由。” “隆中对未出山门便知三分天下,白帝城先主托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生操劳累死在五丈原,堪称人臣典范,难道这样的人还不配入祠供奉吗?” “诸葛孔明千古人臣典范没有错,可是跟儒生有什么关系?诸葛安邦用的是法家,定国用的是兵家,就是唐皇也是将孔明划为武庙十哲之一,和儒生没有半点关系。” “孔明拜在水镜先生门下,水镜先生乃是大儒,孔明读的是圣贤之书,怎么可能不是儒生?” “李斯、韩非都是大儒荀子的门生,莫非这二人也是儒生?” 这话一出好悬没把张煌言噎死,这二人乃是法家中坚力量,谁敢说这二人是儒生。没想到这延平王是个抬杠的好手,真是大意了。 如果张煌言的想法让郑经知道,一定会说,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可没少泡吧,网上各种的诡辩可不是古人能够理解的。 张煌言不服气,又举了汉初三杰,都被郑经一一驳回,张良是儒生,可是张子房为刘邦所献之计可都是纵横奇谋,可用到了儒家经典。 萧何治理关中,用的是黄老之术,乃至大汉建立一直都是以黄老之术治国。 韩信就更和儒生没有关系了,人家那是妥妥的兵家,一代兵仙。按郑经的说法,这些人立的功劳都与儒家学问无关。 其实郑经这是诡辩,儒家之学绝对没有这么不堪,若真是这么不堪又怎么能延续几千年而不倒。 郑经故意打压儒学,是希望一家独大的儒学给其他学说一些空间,而不是将所有不是儒生的上升通道全部堵死。 不学儒学,就是不务正业,实学创造就是奇技淫巧。反正不是儒学的东西就没有好词,恨不得将所有儒学之外的学问全部踩在脚下。 一家独大的后果就是故步自封,历代有识者对于儒学都是修修补补,再添加点儿自己的私货,使得儒学越来越教条,越来越古板。 当宋代对外无能之后,就只能对内压制,钳制一切非儒学的东西,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汉,这句话伤的不仅仅是厮杀汉的心,更是打断了武人的脊梁。 从此当兵的与贼画上了等号,贼配军,当兵脸上要刺字,与囚徒等同。崖山之败华夏沉沦几十年,幸大明太祖起兵淮右,恢复汉家天下。 然而历史的惯性,让儒生不到百年再次一家独大,没办法几千年的耕耘底蕴深厚,尽管两代帝王都不喜儒臣,却还是无法离开儒臣的辅佐。 为了华夏的未来,实学必须成为与儒学并列的华夏显学,一手是儒学稳固华夏百姓的思想,一手是实学打造华夏手中的剑,两手都要硬,只有如此华夏才能迈向光明的未来。 第七十五章 统一标准 郑经也不愿意太过的落了张煌言的面子,缓和了一下对张煌言说道:“沧水先生,儒生最大的作用是解决了我华夏百姓的思想问题。 华夏之所以称为华夏,我们之所以称为汉人,儒家起了很大的作用。没有儒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样的思想,我华夏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大的版图。 即使是蒙元、满清这样的小族临大族的政权,他们也得追求大一统,这就是儒家最大的功劳。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任何一个妄想着分裂华夏的人都会是华夏的历史罪人,就是我们如果不追求统一,也一样会被历史唾弃。 所以说我郑氏不管想与不想,都要以统一天下为目标,要么我们打进中原击败满清,要么满清击败我们。 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华夏一定要统一,也必须要统一。 所以说儒家的功劳最大,其功劳在于润物细无声,有道是善战者无赫赫战功。” 郑经的一番话说完,张煌言心里舒坦了,郑经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了,这与儒学的思想非常的契合,进则庙堂之高,匡扶天下,则归隐山林,著书立说。 “延平王之言,臣甚是佩服,郑氏有延平王为主,何愁郑氏不兴,何愁天下不定,儒臣最大的理想就是辅佐圣主,一统天下,燮理阴阳,造福苍生。 只不过儒生们渐渐地忘记了儒学本身的追求,而变得固执偏激,又顽固而不思进取。延平王引入其他学说与儒学竞争,倒是能够促进儒学的健康发展,臣举双手赞成。” “苍水先生能够理解寡人之心,寡人就放心了,这忠烈祠的修建为的是让后世子孙不忘先辈创业之艰难,凝聚天下臣民之民心。 大明朝为何会败给关外一个不足百万人口的小族,就是我们这些站在高处的人互相倾轧,致使天下一盘散沙。 才使得满清能够各个击破,要想击败已经占据了整个大陆的满清,我们必须凝聚人心,所有的人都要劲儿往一块使,心往一处想。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团结就是力量!” 张有德激动站起来说道:“王上这话说的太好了,臣认为王上这句‘团结就是力量’应该成为我郑氏各个部门的思想口号。 把团结贯彻到每一个人的心里,使每一个人都能发自心底的认识到,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更加的强大。” “瑞图说的好,老夫赞同瑞图的提议。”张煌言赞同道。 “末将附议!” “臣附议!” 所有人都一致通过了张有德的提议,郑经拍板道:“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以后所有部门的公廨全部要悬挂‘团结就是力量’这一条标语。 大白话有时候才更深入人心,说的诘诎聱牙有几个人能够听得懂。” 在战后总结会议的最后,刘国轩提出了一个问题:“王上,经过实战的表现,全火器军队的威力确实很大,不过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无法近战。 在琼山城的战斗中,我们虽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还是感受到了没有近战武器的不便利。若是能够将火枪与刀剑结合在一起,就能解决近战武力不足的问题。” 郑经被刘国轩这么一提醒,马上想到了刺刀这种武器,后世的步枪上可是都安装刺刀,用做近战武器。 “观光的这个提议非常好,确实如此,我们不能光想着与敌人远距离作战,还要想着如何与敌人近身肉搏作战。 在火铳上安装一个矛头,平时的时候携带在身上,需要近战时快速安装在枪管上,火铳就变成一把短矛,再结合武器特点,总结出一套拼刺训练。” “延平王所说的这个在火铳的枪管上加装矛头的做法,大明在永乐年间就有人尝试过,永乐大太监亦失哈在掌管兵仗局时,曾经尝试过制造一个矛头塞进枪管里,做为近战武器,解决神机营因为装备火铳近战不足,还要额外配备腰刀进行近战的弊端。 然而由于枪管加装枪头无法做到牢固安装,在训练时经常会出现枪头脱落的情况,由于这样的情况大量发生,成祖认为这样的装备华而不实,战争中武器最重要的牢固耐用,而不是随时都要担心出现问题。 因此亦失哈的这个尝试最后以失败告终,最后不了了之。” 郑经浅薄的历史知识,哪里知道这样的历史,儒生记载的历史对于这样的发明创造大多都是语焉不详,在他们看来这些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不值一提。 不过张煌言的话提醒了他,郑氏的标准化生产必须要加快施行了。一人一个尺,两个人造出来的东西,误差大到互不兼容,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错误。 “苍水先生不说,寡人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过往,不过这是个小问题,回到承天府寡人就着手进行现有火铳改制。 造成这种结果的最大问题是因为我们的工匠根本就没有统一的标准,这是华夏千年不重实学的必然结果,先秦时代秦人就知道标准化生产,所有易损部件都能互换。 而我们两千年过去了,现在连秦人都赶不上,不得不说这是我们的悲哀。我们似乎一提到秦始皇就是满脸不屑地说一句‘暴秦’,二世而亡是历代君主的反面教材。 然而,我们却忘记了秦带给我们的思想,儒家只将一天下思想融入到儒家中,却把统一度量衡带给我们的真正意义忘记。 漠视实学,将工匠踩在尘埃之下,就是我们今日落后西夷的根本原因,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落后,奋起直追还能赶得上。” 张煌言有些不理解,他怎么也想不通泱泱华夏怎么就落后于那些西夷了,于是辩解道:“延平王,西夷不过是长于器物制造,总体上还是一群野蛮人,哪里能够比得了我们泱泱华夏,礼仪之邦。” “先生说的没有问题,我们是礼仪之邦,可是依靠礼仪能打败敌人吗?儒生怎么不用礼仪将满清打败?” 第七十六章 度量衡 挡不住外敌入侵就是儒生的软肋,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最后被外敌亡国了,这就是你这套东西没用。 儒生们眼高手低的毛病,张煌言心知肚明,甚至他认为自己都是眼高手低的典范。 郑经的话说的不好听,张煌言却无法反驳,大明朝确实是在儒生的手里灭亡了,这没什么可说的。 在海口休息了几天,屁股上的棍伤完全痊愈之后,郑经再次返回昌化。黄安已经将从满清手里缴获的船只全部安置到昌化,改装成拖网渔船,用于对铁矿矿区的肉食供应。 田峒主在拿到银子之后,非常的给力,很快就在周边的村寨里给郑氏招到了三千多黎人青壮。这三千多人,何斌将两千多人用于昌化江支流的拓宽拓深,使得河流能够行走平底驳船。 其余一千人用于采矿,碎石选矿,最后将选出来的精矿砂装上驳船运到昌化港口再装到海船上运回承天府。为了方便碎石选矿,工匠们在河上建起水坝,拦水建造水车,利用水车提供动力。 水椎是华夏非常成熟的技术,是华夏最古老的利用自然制造的动力机械。在蒸汽机出现之前,水利机械一直都是最好的动力源。 随着黎人劳工越来越多,铁矿暂时已经用不到这么多的劳工,一部分劳工被郑经调配到后世的莺歌海,这里气候干旱,四季炎热是非常理想的晒盐基地。 建设盐田,最大的投资就是建设盐田,在水泥还没有发明出来的现在,修建盐池需要大量的砖石,这些砖石就是最大的成本。 这些投入又是必须要进行的投资,好在这些砖窑在盐田修筑完之后还能继续利用,用于修筑房屋。 郑经不可能在琼州府等待盐田建设完成,在安排好施工图纸,以及规划图之后,郑经带着第一批十万斤精铁砂返回承天府安平王城。 回到王城,郑经顾不上休息,连家门都没进就赶往为造船厂配套的军械制造所,有了稳定的精铁砂供应,郑氏的军工生产就会恢复起来。 军械所管事胡六给郑经行礼完毕之后,羞愧地说道:“王上,小人惭愧,到现在也没有仿制出合用的有膛线的火铳,有负于王上重托。” “卡在哪里了?” “膛线倒是容易弄出来,只要制造一个专门切膛线的铰刀就行,可是制造您所说的那种容易快速装填的子弹,小人与匠人们换了各种材料制作都无法达到王上的要求。” “你们造出的子弹都是什么样子的,拿给寡人看一下。” “是!” 胡六将用铅、铜、铁等材料制作的弹丸拿给郑经观看,郑经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这个时代无论东西方的弹丸普遍都是球形,无论是炮弹还是火枪子弹。 就算是海军使用的链弹也是两个圆球用铁链串联,究其原因是因为圆球更容易掌握标准,不像其它形状难以把握标准。 而郑经的印象里,后世的子弹弹头都是圆锥形的,弹头的尾部都有一点向内的凹陷。而且以郑经浅薄的历史知识,也知道米尼弹是铅弹。 郑经拿起一颗小铅球问道“胡六!我们的铅是从哪里买来的,现在的储备还多吗?” “回王上,我们现在还有一千多斤的铅锭储备,这些铅大多数都是跟大陆交易换来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将这些子弹换一个形状?” “换一个形状,这几百年来都是造成球形,不知王上想要造成什么样子?” 郑经让人拿过纸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圆锥形状的弹头,并且强调了这个弹头的底部一定要有一些凹陷,至于是什么原理郑经也不知道,他只是根据自己见过的后世子弹的样子描述。 能不能成郑经也不知道,他只能提出一个大概的概念,剩下的就要工匠们自己去完善。 胡六看到延平王画出的图形,犹豫道:“王上!弹丸做出您这样的形状,费工费力不说,而且士卒的火枪枪管,口径大小不一,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弹丸很有可能会装不进士卒的火铳里。” 郑经沉声说道:“这正是寡人今天来军械所的主要目的,以后所有工匠所生产的工件必须严格按照统一的标准生产。 要想进行统一生产,你們就必须要统一量具,也就是你们以后不能再一人一把尺,每个人的尺子大小必须完全一样。 你们应该知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件事你胡六亲自抓起来,能做到吗?” 胡六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延平王的意思,吃惊地看着延平王道:“王上真乃神人也!这样一个简单的改变,以后造出的零件必然都能进行互换,这能减少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郑经摇摇头道:“这可不是寡人的功劳,这是人家老秦人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施行的标准,结果我们后人却把这些优秀的东西弄丢了。 可见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是多么的不堪,老秦人说的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统一,为的就是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胡六做了一辈子的铁匠,太清楚了标准化的好处,若是自己制造的东西,一定是所有的零件都能互换。 可是一个同样的零件,若是两个人制作,就很难实现互换,总是会有一点点的差距。这就是两个人之间使用的尺子标准不一样的缘故。 “王上!小人这就和匠人们一起制作一把原尺,以后所有匠人使用的尺子必须与原尺一样,不然就是不合格。” “不!你们应该先设立一个度量衡的制作工坊,制作各种样式的度量衡工具,所有的量具必须由你们的作坊推出,禁止任何人私自制作度量衡工具。 所有的度量衡标准都由你们一家控制,你们以后不单单是一家制作军械的作坊,更是一家监督天下度量衡的官方衙门。 胡六你升官了,告诉寡人你能做到让天下度量衡统一吗?” 胡六略一思考便知道了自己手中将会掌握多大的权力,以后无论是各家作坊、还是官府收税,他的度量衡衙门,都是权力核查,检查其所使用的度量衡工具是否合规。 第七十七章 专利权 胡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给郑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拍着胸脯保证道:“王上!臣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来,也要将这度量衡统一起来,使得我郑氏今后任何地方的度量衡都能统一起来。” 当了一辈子的工匠,这下子可就成了官了,怎能不让胡六心中激荡。 “胡六!这件事你要是能够做好,你将名垂青史,比那些所谓的大儒都要受到后世的敬仰。” 胡六一个工匠头子,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还要重要。不管延平王所说是否是能够实现,为了匠人能够获得一个公平的生存环境,他都要努力争取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延平王!臣不敢想与儒生比肩之事,只要天下不再把匠人当做猪狗,臣就心满意足了。” “胡六!想要得到世人的尊重,你们自身也要努力,现在的匠人普遍不能识字,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要知道史册留名的大匠,哪一个都是知识渊博之人。 匠人的知识教育必须要抓紧起来,尤其是你们的子弟,教育更是要从娃娃抓起。知道你们匠人的实学为何竞争不过儒生吗?” “王上!匠人贫苦,哪有钱粮供养子弟读书,况且子弟读书之后,更愿意做的是科举当官,没有人愿意扎根于匠人之学,匠人没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是现实如此,臣等也无可奈何?” “你说的确实有一些道理,读书做官是百姓读书的最初的初衷,想要当官就必须要读儒家之书,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祖宗可是墨家,先秦显学,为何在竞争中逐渐落败?”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工匠太难了,胡六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不知所措。 郑经也知道他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这么问他只是为了引出下一个话题。 “你们匠人最大的问题在于敝帚自珍,你们一旦在实践过程中发明一些秘方,绝招,能私藏的时候,绝对不会向外传授。 甚至宁愿带进棺材里都不愿意传授出来,从古至今我们丢掉了多少传统的技艺,别的不说,秦汉的耧车,我们现在的工匠可还会制作? 而儒家则不同,儒家讲究的是有教无类,他们恨不得所有人都学会他们的学问,他们的思想。他们非常愿意向每一个人传播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知识,这才是儒家能够一家独大的根本原因。” “王上!独门技艺那是匠人吃饭的本领,若是将这些独门本领传授出去,大匠便与普通匠人没有任何区别,这让大匠如何能够愿意。” 郑经知道这就是古人最朴素的知识产权保护,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保护自己的发明创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保护。 究其原因还是,古代官府以儒家为根本,不重视工匠的作用,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能够保护工匠的合法权益。 “胡六!你看这样如何,以后每一个工匠的独门秘技若是贡献出来,无论是任何人使用都要给这个秘技拥有者报酬。 至于给多少,你们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比例,既不让使用者无利可图,也不让贡献出秘技的匠人失去了傍身的本事。 这样匠人通过贡献秘技得到了钱财,而使用者也能通过使用这些秘技做出新的产品,这是双方都能获益之事,如此可好?” “王上说的好,可是谁来监管这件事,若是使用了人家的看家本领却不给钱,匠人可没那个本事去跟人家要啊!” “这个事啊!寡人准备成立一个专利保护局,所有愿意贡献独家秘技的匠人都可以到专利局申请专利,这些专利由专利局拍卖给愿意使用这些专利的作坊。 专利费也由专利局进行代收,当然专利局也会从中得到好处。匠人的新发明或者是独门秘技,一旦通过了专利局的核验,可以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直接一次性卖掉专利,专利持有人从此跟这一专利再无关系,就算是以后自己使用这些专利,也要付给专利局专利费。 另一种是在专利保护期内,任何人使用专利的时候,都要按照比例付给专利持有人专利费。 总得来说第一种能够快速利用专利变现,第二种是细水长流,能够保证在专利保护期内使专利持有人获得稳定的收入。” “王上!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却不现实,普通匠人并不信任官府,官府对于匠人来说就是恶人,我等匠人选择王上,就是因为王上原本不是官府。 如今我们已经变成了官府,匠人们就会想起原本在官府的盘剥下的苦日子,官府是不是会像从前那样盘剥他们,他们都会心存疑虑。 在这样的思想里,如何能让匠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傍身的秘技交出来。” “你想错了,成立专利局的目的不是要剥夺匠人的秘技,愿不愿意将自己的秘技拿出来,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意,也就是说你愿意私藏着没有人会干涉你,这是你的权利。 专利局的目的是保护那些愿意将自己的秘技拿出来的匠人,并且让这些将秘技拿出来的匠人获得足够的好处。 匠人不愿意将秘技交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担心自己的饭碗没有了吗?只要让匠人们看到拿出秘技之后的日子会过的更好,他们会不愿意吗?” 胡六听明白了,延平王是真的希望匠人过上好日子,是真心的为了匠人着想,能够遇到这样一个真心为匠人着想的主君,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效忠延平王呢! “王上!臣明白了王上的苦心,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谁来监管这个专利局,若是专利局里全部都是一群一点匠人之学都不懂的人,如何能够做到公平公正的处理专利的申请?” “你这个问题不用问寡人就已经想到了,做事最忌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所以专利局不是一个官僚机构,而是一个评判机构,其人员构成恰好就是你们大家都公认的行业大匠组成一个评审团。 能否成为有效专利,需要评审团的集体决定。若是发生争议的时候,进行投票决定。多数人持赞同意见便可成为有效专利。” 第七十八章 外戚 郑经当然明白现在这些机构都是草创,肯定会有各种的问题出现,出现问题那就一一解决是了,总不能因为会出现一两件影响不好的事件就裹足不前。 胡六听明白了延平王的话,他知道这个专利局成立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专利局成立自己顶多能够占一个投票的名额。 整个郑氏可是有不少的作坊,每个作坊都会派出一个代表进入专利局,共同组成评审团。这样的一个群体机构,每个人都不可能有绝对的权威,反倒是能够认真对待每一个申请专利之人。 跟胡六谈了一些工匠的改革问题,便由胡六陪同着在军械巡视了一圈,目前的军械所主要打制的还是郑军普遍装备的鸟铳。 这些鸟铳主要是为了替换士兵手里报废的鸟铳,在新式的火铳没有研究出来之前,郑经也不打算投入新的军械生产。 想到在琼州战后总结会议上提到的火铳加装枪刺的问题,郑经便将这一概念讲给了胡六,并且按照后世的刺刀形制画出了草图。 胡六听完郑经所讲的概念之后,略一思考便说道:“王上这个不难,只要统一了尺子,这些都是小事,臣保证在新式的火铳子弹研究出来之后,一定会配上能够加装铳刺的装置。” 得到胡六的保证之后,郑经离开了军械所,回到王城的王府,再给母亲请安之后,返回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就发现锦瑟正在扶着唐婉儿在院子里散步,郑经发现唐婉儿的身子似乎丰腴了不少,看起来更加的雍容富贵。 二人也看到了郑经回来,锦瑟惊喜地说道:“王上回来了!” 主仆二人连忙给郑经行礼,郑经上前拉住唐婉儿说道:“你我夫妻一体哪有那么多的虚礼,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让婉儿受委屈了。” “妾身不委屈,倒是夫君更要注意身体才是,夫君在琼州府自罚军棍之事已经传回了安平城,这让妾身甚是担心。 妾身也知道夫君这么做是为了鼓舞士气,为了战胜强敌,可是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妾身不求夫君成就王霸之业,只求夫君一世平安。” 郑经疼惜地将唐婉儿揽在怀里,柔声说道:“婉儿放心,以后不会了,再说借那些行刑的士卒一个胆,也不敢使劲儿打他们主君的屁股,不想活了吗?” 唐婉儿白了郑经一眼,说道:“就是做做样子,那个样子也要过得去,妾身可是听说夫君好几天都无法自己行走。” 郑经微笑着说道:“你男人皮糙肉厚打两下权当挠痒痒了!” 唐婉儿知道郑经是不想让她担心,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红着脸说道:“夫君!你要当爹了?” “当爹?我早就当爹了!” “夫君还想着她们母子吗?要不妾身把人接回王府吧!” “这哪跟哪啊?”郑经忽然想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唐婉儿身材有些变得丰腴,大喜道:“婉儿有身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夫君刚走没几天,妾身就总觉得身子慵懒,没有食欲,请了郎中过来把脉才知道已经有喜。本想着告诉你的,婆婆说夫君在外征战,还是不要用这种小事让夫君分心,便没有告诉夫君。” 郑经一想,自己出征的时候是秋八月,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眼瞅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告诉了祖父家里了没有?” “已经派人通知了,祖父还嘱咐妾身要好好保重身体,争取给夫君生一个世子。” 郑经微微笑道:“也不一定是男孩儿,也许还是女孩儿呢!不过男孩女孩都是你我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心头肉。” 唐婉儿原本期待的眼神有些暗淡,郑经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做为延平王的世子,郑经不想被任何人干涉,哪怕唐婉儿生的孩子是嫡出也不行。 当然政治上的明争暗斗,郑经不想代入到后宅之中,相信唐婉儿与唐家的想法也不是一样的。唐家想要利用外戚的身份捞取好处,无可厚非,但是郑经绝对不会允许唐家把手伸到立储之事上。 眼下郑唐两家还是利益一体,自己的岳父唐兴文掌握着承天府最富庶的万年县。虽然只是一个知县,但是在郑氏的权力架构中可是封疆大吏的存在。 明年一年郑氏的主要任务是经营好两府之地,同时打造战船火炮,做好与红毛夷决战的准备。在做好决战准备之前,都不打算有大的动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郑经终于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最擅长的农作物培育工作。大航海的兴起,让各种种子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流通。 其中华夏百姓最熟悉的红薯、土豆、玉米、番茄、辣椒等新大陆的农作物都已经进入华夏百姓的视野。 尤其是藩属这种农作物在徐光启的努力下,已经在大明渐渐普及开来。满清康熙年间的人口大爆炸,跟红薯的普及有着直接的关系。 对于郑经来说,这远远不够,这些作物还远远没有达到高产的地步,未来几年他主要做的事,就是培育这些新品种,让郑氏在两府之地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创造更多的财富。 前工业时代,粮食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别说郑经能够把粮食的亩产提高到亩产千斤,就是达到单季亩产五六百斤,那郑氏绝对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上的每一次人口大增长,其背后都是耕种技术的提高,使得单位亩产提高,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 “婉儿!明日我陪你回趟娘家吧,你已经多久没有见爹娘了,回去省亲也让岳父一家高兴高兴。” 唐婉儿抬头看向郑经,原本心中升起的一丝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在这个男权时代,夫君愿意陪着女人回娘家的都是凤毛菱角的存在,多少女人嫁入夫家一辈子可能只是在父母亡故之时才能回去一次。 “夫君对妾身太好了!” “你我是夫妻,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我没有时间的时候,你想回娘家跟我说一声就行,无论男女孝敬父母都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是你的夫君,不能剥夺你孝敬父母的权利。” 第七十九章 坏小子上门 第二天一早。 夫妻二人给母亲请安之后,便一起出门直奔万年县而去,万年与天兴二县都属于是附郭之县,距离安平王城只有几里路远。 原本臣属们建议修建一座大城,被郑经否决了,在郑经看来,随着火器越来越普及发展,城墙已经承担不起防御的任务,西式的军事堡垒才是未来的主流。 不能总想着让敌人打到自己的跟前,而是要有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思维。 华夏百姓几千年来都已经习惯了城墙的保护,没有城墙的保护总觉得安全上有些不踏实,尤其是经历了几十年乱世的百姓更是如此。 郑经不修城墙的决定还是引起了不小争议,不过郑经还是力排众议,有投入修建城墙的精力,不如用来兴修水利。 只要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社会财富增加,再配合健康的税收制度,郑氏就能有稳定的财税来源,有了稳定的财税来源,就能训练精兵,保护百姓不受外敌侵扰。 整个华夏古代,税收制度做的最好的应该就是两宋,偏偏两宋的赋税都用来养活了臃肿的官僚体系,却没有把宝贵的赋税用到合理的地方。 来到唐府,提前得到消息的唐家人,大开中门,全家上下男女老少全部出动迎接延平王与王妃回娘家省亲。 唐显悦带着儿子孙子,一家子的男丁率先给延平王行礼:“臣!谏议大夫唐显悦拜见王上!” “臣!万年知县唐兴文拜见王上!” 郑经赶紧上前将唐家这两个最尊贵的人扶起来说道:“祖父、岳父,都是自家人不必虚礼!大家都起来吧,弄得这么兴师动众,以后寡人与王妃都不好意思回来省亲了。” “王上!礼不可废,君臣之道,尊卑有别,这一条规矩不能没了。”唐显悦嘴上说着劝谏的话,脸上却笑开了花。 自从郑经继位之后,郑氏眼瞅着就在蒸蒸日上地发展,其实力已经大大的超过了老藩主掌权的时候。 延平王也在一次次的正确施政下,在郑氏上下获得绝对的威望,尤其是拿下了琼州府,算得上是一次大的开疆拓土。 将唐婉儿从马车上搀扶下来,送到唐氏女眷的手里,郑经在唐氏父子的陪同下,进了唐氏的书房。 郑经被唐家父子请到了主位上落座,郑经知道他不坐主位就没人敢坐,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是郑氏之主,在私是岳家,在公却是君臣,这就是儒家的礼仪。 郑经在主位上就坐,唐显悦与唐兴文在客位上相陪,唐府的丫鬟送上茶水之后,唐显悦便吩咐小厮将书房门关闭,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唐显悦人老成精,知道郑经每日政务繁忙,不可能无事陪着唐婉儿回娘家省亲,肯定有事要与他们父子相商。 “王上!明年我郑氏可有什么打算?”待到书房内就剩下三人之后,唐显悦问道。 唐显悦现在挂着一个谏议大夫的职位,相当于大明时代的都察院职位,属于郑氏的核心官员,有权过问郑氏接下来的行止。 郑经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年我们的两个方向,一个方向主攻,一个方向主守。对南洋方向的红毛夷,我们要积极备战,争取在年内彻底解决这股顽敌。 对于大陆上的满清,我们采取守势,尽量不到沿岸刺激满清,让满清没有对外的压力,好好的经营内部。 我们自己刚刚拿下琼州府,也需要好好的经营,与满清地大物博不同,我们人少地贫,需要更加精细化的经营。” 唐显悦点点头,如今的郑氏高层内部已经形成了共识,那就是在满清没有出现变故之前,不要刺激满清,自己闷头发展等待天时。 “王上说的是,满清这边我们只要削弱了满清的水师实力,满清两三年之内都不会对我们产生本质的威胁。 不过红毛夷这边还是要小心对付,毕竟在爪哇的红毛夷只是他们的一小部分,万一他们倾举国之力前来与我郑氏为敌,我们是否能够挡得住红毛夷的致命一击。” “祖父说的是,红毛夷是西夷强国,在西夷本土有着强大的实力,若是倾举国之力来攻,我们肯定不是对手,甚至会被覆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红毛夷在西夷本土也有敌人,若是他敢从本土调动太多的军队,与红毛夷敌对的国家马上就会对红毛夷展开攻击,我们有没有被灭国不知道,红毛夷肯定会被灭国。” 唐显悦是标准的士大夫,对于华夏文明之外的事物并不了解,甚至对于红毛夷来自哪里都不甚清楚,自然是不知道欧洲国家错综复杂的关系。 听到郑经说红毛夷并不敢将主要力量用于对郑氏作战,也就放下心来。转而问道:“王上打下爪哇怎么处置?” “暂时是想着交给马打蓝国,毕竟这本来就是马打蓝的国土,我们若是强行占据,肯定会与马打蓝国结仇。 我郑氏短期之内无暇应对这些土人,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感念我郑氏的恩德,至于最后如何现在也说不好。 这次对战满清与红毛夷联军,抓住了一个南洋汉人,这个人的家族在爪哇有些影响,寡人打算将其降服,让他回到爪哇与马打蓝国沟通。 只要马打蓝国愿意向我郑氏(这个时候就要用上大明的大旗)称臣,我郑氏就帮助他们夺下巴达维亚,将红毛夷赶走。” “那个人可靠吗?别到时候一放回去,就又投到了红毛夷那里。” “现在还不敢说,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现在最难的是安排一个我们的自己人代表寡人去与马打蓝国谈判。 马打蓝国对红毛夷恨之入骨,只要沟通顺畅与马打蓝国达成一致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唐显悦听明白了,这坏小子是想让他去做这个使者与马打蓝进行谈判。他是延平王王妃的祖父,是妥妥的外戚,分量足够。若是安排唐显悦去谈判,必然会是事半功倍。 第八十章 偃武修文 唐显悦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主动开口道:“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老夫替你走一趟吧!” 郑经等的就是唐显悦的这句话,当即笑道:“要不说还是祖父疼寡人呢,这使者之人还真是祖父最佳,为了表示对马打蓝国的重视,寡人让二弟郑聪做祖父的副使。 为了不惊动红毛夷,我们的这一次出使必须要秘密进行,一旦寡人收到达成协议的消息,便会率军出征,争取一战将红毛夷彻底的赶出南洋。” 唐显悦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问道:“王上对谈判可有什么要求?” 郑经略微想了想说道:“祖父!所谓的宗主国身份都是虚的,此次谈判有三点必须坚持。 第一:旧港宣慰司必须要恢复,这是我华夏故地不能放任不要。虽然这个大岛暂时和马打蓝没有关系,但是红毛夷一旦退走,以马打蓝的实力,必定染指旁边的苏门答腊。我旧港宣慰司就苏门答腊岛上,在谈判这一点要说清楚,不允许爪哇染指旧港。 第二:香料群岛必须交由我郑氏掌管,为此不惜与马打蓝国再打一仗。 第三:马打蓝国必须保护我南洋汉人的安全,不得以任何理由迫害,这一条必须要让南洋所有汉人知道,我郑氏是在乎他们的安全的。 除了这三条,其他的祖父看着谈,旧港宣慰司扼控满剌加海峡,将这个大岛拿下,再挑选海峡中间一个岛屿修建炮台,就能锁死满剌加海峡。 此地非常地重要,无论如何都必须掌控在我们的手里,掌握住海峡,西夷想要与我华夏做生意,就得看我们的脸色,想要我们的货物就得按照我们的定价来。” 唐显悦仔细将郑经的这几条要求记住,他知道这几条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一点马虎。不说是关乎郑氏生死,也可以说是关乎郑氏未来能否继续屹立于天下。 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成行,要等到对那个南洋汉人的策反成功之后才能决定何时出发。况且大明士大夫根本不懂什么谈判技巧,这一点上郑经还是要对唐显悦进行一定的谈判技巧培训。 在唐府吃了一顿午饭,郑经便带着唐婉儿返回王府,临行之前,郑经要求唐兴文给他准备一块土地,百亩左右就行。 过完年之后,郑经就打算开始对新大陆传过来的种子进行培育。这些新大陆的种子一旦培育成高产种子,郑氏的人口数量将会呈几乎数字增长。 ———————— 与郑氏打算修炼内功,收缩爪牙不同,满清朝廷上下,如今对郑氏形成了主战与主和两派,很奇怪的争斗,旗人主和,汉人主战。 在旗人眼里,大清朝廷只要掌控大陆土地就行,那些海外的岛屿都是蛮荒之地,就让给那些天朝弃民,让其在海外苟活,也算是天朝仁慈。 而汉人却是不同,这些投降满清的贰臣,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是不光彩的,只要还有汉家衣冠存在,在他们的心里就会有一根刺,时刻刺痛着他们龌龊的心灵。 既然我成了贰臣,那你也必须是贰臣,不当贰臣那就去死,这就是贰臣的逻辑。 就在郑经返回承天府之前,满清也收到了琼州府丢失,满清水师战败的消息。满清朝廷上下没有想到刚刚消停了不到一年的海寇,又开始跳出来闹事。 而且这一次海寇并没有袭扰大清的沿海地区,而是直接打到了满清最薄弱的琼州府。大清水师孱弱根本不能与郑氏有一战之力,琼州府又孤悬海外,土地贫瘠。 一些满洲旗人便主张放弃琼州,其中四大辅臣中的瓜尔佳·鳌拜就是最大的主张放弃者。鳌拜的理由很旗人,在朝会上鳌拜慷慨激昂,我大清以弓马得天下,大海波橘云诡,本就不是我大清所长,何必以己之短,对人所长。 而汉人官员则认为,天下一统,就应该天下一体,不能有任何人有例外之存在,若是朝廷不将海贼彻底剿灭,大清沿海就会永世不得安宁。 与其日日防守,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的将海贼覆灭。 双方之间的争论还是以话语权更重的旗人获胜为结局,为了不让郑氏从大陆获得一丝一毫的好处,满清朝廷再次强调严格执行迁界禁海之策,从原本的沿海十里扩大到沿海三十里之内的所有的百姓必须全部后迁。 与此同时,满清朝廷下旨严厉申饬了战败的广东总督和广东巡抚,并要求各地官员不得再听从西夷蛊惑,出海与海贼作战。 如此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各地百姓的强烈不满,各地纷纷兴起各种反抗满清的会道组织,天地会也在这种大环境下快速地发展。 为了不引起满清的注意,以及确保自身的安全,陈永华在吸收复兴会会员的时候,异常谨慎。外围的天地会成员的加入要求并不严格,这些天地会的普通会员也并不知道天地会的核心秘密。 身在广州的陈永华,接到了郑经的密令,秘密联系满清平西王吴三桂,与吴三桂洽谈秘密的商贸通道。 陈永华知道事关重大,有些话还是需要当面与延平王洽谈,利用天地会建立的秘密通道,郑经从南澳岛返回了承天府。 见到郑经的时候,郑经就像一个老农一般在田地里劳作,在郑经的亲自指挥下,一百多个从承天府各地选拔出来的青年正在跟着郑经在田地里干活。 在郑经的指导下,学习如何使用新式种植方式就行农业种植。郑氏上下没有人相信养尊处优的延平王会种地,普遍的都认为延平王是在胡闹。 原本对郑经抱有很大希望郑氏文武纷纷劝谏,希望延平王将心思用在郑氏的政事上。郑经对所有的劝谏都是虚心接受,但是却依然是我行我素。 这让郑氏文武普遍失望,陈永华就是在郑氏上下颇为微妙的时候返回了承天府。 郑经赤着脚刚把一把红薯的秧苗按照规定的距离插入田垄中,就听侍卫禀报,陈永华回来了。 陈永华看着一边锤着腰,一边向他走过来的延平王,眼睛湿润了,他与其他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若说延平王玩物丧志,玩什么不好,非要玩这种田又脏又累的苦差事。 第八十一章 地下工作 郑经走出田垄,在小溪边洗净手足,对跟在身边的陈永华说道:“复莆!整个郑氏,寡人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这次回来要不别走了,安排一个你信任的人主持大陆之事。” 陈永华摇摇头道:“王上!臣还是再亲自掌控几年吧,不然臣实在是放心不下,满清现在对内盘查的非常严苛。 老百姓没有路引寸步难行,臣还是利用在大陆的关系,伪造了一份生员的身份,才得以行动自如。 臣担心没有臣的协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满清顺藤摸瓜,一个个地将各个分舵端掉。” 郑经点点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复莆在大陆的具体情况寡人并不清楚,一切还是以复莆的决定为主。” “臣谢王上的信重,臣保证整个在大陆的复兴会核心成员都是效忠于王上的。” 郑经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你这次突然回来是为了西南之事吧?” “王上圣明,确实如此,信件传递的消息毕竟有限,臣必须要与王上亲自商议过后才能去接触西南,毕竟这是一次冒险,若是吴某人死心塌地忠于满清,我们可就被动了。” “无妨!从身份上来说,吴三桂不可能被满清信任,现在满清朝廷是没有腾出手来对付吴三桂。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腾出手来,就看满清的小皇帝什么时候能够长大,真正的掌握权力。或者说四大辅臣在斗争中彻底的架空满清的皇帝,不过这一可能性基本不可能出现。 别看四大辅臣看起来风光无限,真正的权力还是掌握在八旗旗主的手里,而八旗旗主基本上都是宗室之人。 爱新觉罗氏怎么可能会让外姓夺了他们的江山社稷,这一点上满清的政治架构是与我们汉人是不一样的,八旗的军事架构可以说是满清能够定鼎天下的一大创举,这个组织结构结合了我汉人的府兵制和满清的全民皆兵制度。 这个制度的顶层是爱新觉罗宗室,中层是各个女真部落贵族,底层是各个部落的普通百姓。这些人代表了满清的权力结构,指望中层的满清贵族推翻所有的爱新觉罗宗室那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事。 别看现在满清是主少国疑,权臣当道,实际上人家的结构是非常稳定的。真正可能会出问题的是某些权臣脑子坏了,以为自己能够挑战皇权的地位。” “王上是说,不管权臣如何折腾,最后的结果都是胡儿皇帝最后胜出吗?” “没错!这几乎就没有悬念,兵权在谁的手里,真正的权力就在谁的手里。” 陈永华明白了,延平王说的没错,如果说满清皇帝最后取得胜利,不管吴三桂愿不愿意,满清都会进行削藩。 除非吴三桂甘心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吴三桂奸诈狡猾,怎么可能甘心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丢掉。 “臣明白了,臣会一点点儿的渗透进吴三桂的内部,不过王上真的要与吴三桂进行交易吗?” “当然!吴三桂肯定缺铁,我们缺铜铅,双方之间有很强的互补性,吴三桂的实力越大,就对满清的破坏力越大。到时候只要满清与吴三桂等藩王开战,打得满清越狠,我们再次恢复天下的机会就越大。 即使是我们没有得到天下,这天下落在吴三桂的手里,总比落在满清异族的手里好的多。复莆若是见到吴三桂,什么都可以与吴三桂谈,只要我们打通从安南到云南的水路,别说是精铁,就是鸟铳也不是不可以卖给吴三桂嘛。” 陈永华算是看明白了,延平王这是想着使劲给吴三桂递刀子,给吴三桂壮胆,让他渐渐生出野心。 “臣明白了,返回大陆之后,就想办法前往云南与吴三桂接触,至于多长时间能够谈下来,臣也不敢保证。” “无所谓成功与否,我们这就是多处下注,成与不成我们都没有损失,就算是与吴三桂交易,我们获得了我们需要的物资,也不吃亏。 凡事还是要立足于自身,不能寄希望于其他人,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做这些事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与没有我们一样要与满清决战,这是我们的责任。” “王上英明,确实如此,求人不如求己。”说着陈永华转移话题问道:“王上为何最近迷上了稼穑之事,这些事自有农夫操持,王上每日日理万机,不该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稼穑之事上。” “复莆!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很重要,等到这一季的粮食有了收成之后,你们就明白寡人的苦心了。 而且寡人现在这样不务正业,肯定会有满清细作传回满清朝廷,当他们收到寡人是一个不务正业之主后,满清也会对我们的警惕之心降低不少。” 陈永华没想到延平王还有这样一层想法,更为重要的是,承天府竟然有满清的细作,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事,一定要将这个细作揪出来。 “王上!这细作找出来没有,这细作可不能留着,随时都有可能对王上不利啊!” 郑经哈哈大笑道:“无妨!有时候留着这些细作也能为我们所用,当然一些重要的地方肯定是不可能让他们发现。 有些敌人利用好了也会成为我们的助力,这些被发现的细作便是如此,既然知道了他们是谁,就可以对他们长期布控,这些细作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想要收网什么时候都可以。” 君臣二人就在这农田旁的小溪边,支起一张小几,沏一壶香茗畅论天下,陈永华知道自己与延平王聚少离多,趁着这难得相聚时光,更是有着无数的话想对延平王说。 郑经也是非常想将自己在后世了解到的地下工作要领仔细地讲给陈永华听,奋斗在地下战线的兄弟比他们这些在大后方的人要辛苦的多。 若是通过自己知道的这些知识能够在关键时刻救这些地下工作者一命,郑经就觉得无论自己说多少遍这些话都是值得的。 第八十二章 米尼弹 陈永华离开之后,郑经收到了军械所传来的消息,说是新式火枪已经定型,请延平王去检验新式火铳的威力。 这是一个好事,郑经丢下手头的农活,交代给那些跟着自己学种田的小伙子,按照规矩对庄稼进行养护。 郑经则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军械所,胡六已经迎接在大门外。看到郑经到来,赶紧给郑经行礼道:“臣胡六叩见延平王!” “免了!”郑经摆手让他和工匠们起来然后问道:“统一度量衡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还在努力推进,至少我们军械所与造船厂等郑氏官营的这些厂坊都已经统一了度量衡。” “这就好!这件事你们要盯好,不能事情做到半途而废!” “是!臣明白,一定会将这些落实下去。” “火铳呢?” “在里面!” “带寡人去靶场,寡人要检查这新式火铳的威力。” “是!” 到了靶场,郑经就看到工匠们带过来几杆火铳,接过一把仔细查看了一番,郑经发现这把火枪的制作工艺已经与后世的前膛米尼枪没有什么区别。 郑经笑着说道:“介绍一下你们的新武器吧!” 胡六接过一杆火铳,指着火铳说道:“这把新式火铳与原本的老式自生火铳区别不大,值得一提的改进就是四点。 第一点是引药锅的改进,我等将这个引药锅加装了一个盖子,这个盖子在龙头落下的时候打开,龙头张开的时候就会合上。 这样设计的好处就是在有风的天气,不会将引药锅中的火药吹走,使得击发更加安全,这一点的改进就能使我们的火铳更加适应环境的要求。 第二点是将引药锅的开口放在了右侧,这是我等总结了引药锅火药燃烧的时候容易伤人的弊端进行的改进。 这样的改进使得士卒能够更加方便的进行瞄准射击,不至于在开枪的时候担心引药锅的火药燃烧灼烧到自己。 第三点就是枪管里的膛线,这个膛线的好处就是能够让弹丸飞出去的时候更加的稳定,使得火铳的射程与准确度都增加很多。 第四点是应王上的要求加装了铳刺安装孔,我等将火铳的照门与铳刺安装孔结合到一起,在远射的时候,这个安装孔就是照门,用于士卒的瞄准。在近战的时候,将铳刺的手柄利用螺纹旋进孔内,就能进行稳定的拼刺。” 郑经拿着手里的火铳按照胡六的指点检验着这些改进,不得不说这些小改进极大的提高了火铳的利用率,以及火铳在近战时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做的不错,试枪吧!寡人看看这火铳的威力有多大。” “是!” 胡六一挥手,两个负责试枪的工匠开始对火铳进行装填,装填之后,开始向着百步距离的靶子举枪进行射击。 随着‘砰’、‘砰’两声枪响,一阵白烟升起,两个学徒跑过去将靶子扛过来,郑经发现一寸厚的木板已经被击穿,看样子还有余力。 郑经点点头道:“挪到一百二十步再打一次!” “是!” 两个试枪的工匠,再次装填射击,一人上靶,一人脱靶,一百二十步在古代射箭里若是射中都已经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从这一方面来看,就足以证明这一款火枪性能的优异性,郑经大喜过望,忽然想到这款火铳当初最难解决的是子弹问题,便问道:“你们是怎么解决子弹的装填问题,并且还能够保持这样的精准度。” 胡六拿来一颗没有装填的子弹提给郑经说道:“延平王请看,这是根据您上一次来军械所时提出的思路,制作出来的子弹。 子弹的口径略小于枪管,这样便于装填,为了保证子弹的膨胀效应,臣等在子弹的后面安装了一个小软木塞。这样做的好处,既能保证在装填的时候,让子弹不容易装歪,又能在发射的时候,对子弹进行挤压。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在子弹出膛的时候,能够有效地与膛线进行契合,形成旋转,这样打出去的子弹不但射程更远,准头也更高。 唯一的缺点是在装填之后必须要平端火铳,若是枪口朝下的时候,子弹与子药就会从枪管中掉出来。” 郑经拿着一颗子弹,放进枪管里,很轻松地便放了进去,然后将枪管倒过来,子弹便顺着枪管滑落出来。 这个问题看似不大,实际上的影响却非常之大,一支军队在遇到袭击的第一时间能够将子弹发射出去,才能更好的占据优势。 等到敌人开始装填的时候,才开始进行装填,在这个过程中,要死多少人才能稳住阵线。涉及到生死的问题都不是小事,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郑经努力想着自己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军事知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关于漂亮国南北战争的电影。 那个电影里,军队使用的就是装填米尼弹的前膛枪,郑经的印象里,那些在装填的时候会用嘴咬一下那个弹药。 一下子郑经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定装纸壳弹吗? 努力地回想着电影里装填的步骤,郑经笑着对胡六说道:“胡六!你看这么办如何?你将这个子弹与火药用油纸包在一起。 在装填的时候,用牙咬开纸包弹的底部,向引药锅里倒进一些引药,再往枪管里倒一些,剩余的连同子弹一起塞进枪管。 有了纸壳的固定,子弹就不容易掉出来了,这样是不是既节省了装填时间,还能解决子弹容易脱落的问题。” 胡六嘴巴张的老大,能够吞下一个鸡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苦思冥想了这么长时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竟然被延平王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延平王所说的方法非常简单,胡六不用尝试就能知道,这个方法肯定能行,有了这个方法甚至连士卒都不用携带单独的火药。 只要携带一定数量的定装子弹就好,这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里面没有任何的难点。 第八十三章 匠人之学的精髓 郑经知道米尼枪的出现是一个划时代的武器,这种武器一旦大量列装军队,将会极大的改变战场形势,双方在战场上相遇,郑军在在一百二十步之外就能开火,而且精准度还很高。 这就会出现一边倒的战场形势,我们能够打到敌人,敌人却打不到我们。只要能够解除敌人的炮兵,战场上就会形成一边倒的屠杀。 新枪定型让郑经非常高兴,想到当初自己的承诺,谁能解决线膛枪装填问题,延平王不惜以爵位相酬。 “胡六!寡人当初说过谁解决了这新式火铳的装填问题,寡人就以伯爵相酬,现在就是寡人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胡六赶紧跪倒在地,双手连连摆动说道:“王上!不可,这新式火铳可不是臣的功劳,臣可不敢冒领这份功劳!” “那是谁的功劳?把人给寡人带过来,寡人看一看我郑氏的才俊。” “这新式火铳的最大功劳是王上您啊!没有王上的点拨,臣根本就完不成这新式火铳的制造,臣领这份赏赐受之有愧。” 古人的廉耻心可比后世强多了,放到后世没有功劳也得创造出一点儿功劳来。看着胡六坚辞不受的模样,郑经笑道:“就算是寡人给出的灵感,没有你们的心灵手巧,这火铳也造不出来,有功不赏何以服众。 不管是不是你们自己解决的问题,寡人都要赏赐,胡六做为军械所管事造出新式火铳有功,赏银百两,其他有功的工匠赏银二十两,普通工匠赏银十两。” 这个赏赐对于权贵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这些每日苦哈哈的普通工匠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一个普通工匠的月俸只有二两银子,赏赐十两就是小半年的收入。 工匠们欢欣鼓舞,纷纷称颂延平王仁德。 郑经微笑着接受工匠们的称颂,然后大声承诺道:“各位工匠师傅们,你们都是我郑氏的大师傅,是你们在为郑氏打造刀枪,为我郑氏保驾护航。 只要大家努力做工,创造出更多的新产品,寡人不吝赏赐,还是当初承诺的那些条件,只要做出了改变华夏百姓生活条件的发明,寡人不吝伯爵赏赐。” 原本的工匠们,还对延平王所说的赏赐抱有怀疑态度,这一次的赏赐让工匠们看到了延平王的言出必行。 “小人谢延平王赏赐,誓死效忠延平王!” 郑经压下工匠们的声浪,趁热打铁,立刻吩咐人通知户官郑省英从官仓拨库银过来,郑经要亲手发布赏赐。 恩出于上,郑经相信经过这一次的发放赏赐,延平王的信誉将会在工匠中间达到一个顶峰。 发放赏赐持续到晚上才完成,工匠们怀揣着刚刚到手的银子,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这一夜工匠们在家中都挺直了腰杆,说话都大声了不少。 能挣回银子,腰杆子硬,其他地方也一样硬,据后来的数据统计,这一年之内,工匠们家中孩子的出生时间都差不多。 工匠们都走后,郑经留下胡六问道:“这新式火铳,若是按照新的分工合作模式进行生产,一个月能生产多少杆火铳?” “回王上!现在军械所有大匠一百,负责制造枪管,普通工匠四百人,分别制作其他各个部分的零件。 大匠制作一根枪管五天左右,这还不能保证全部都是合格品,扣除废品,差不多一个月最多能生产五根枪管。 一百大匠一个月能生产五百杆新式火铳,无论新老火铳最难的都是枪管。只要能解决枪管的生产问题,生产速度就能提高不少。” “你们现在还是在采用卷铁皮的方式制作枪管吗?” “是!”胡六点点头道:“多少年来都是如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们就不能研究一个能够钻孔的机械,承天府到处都是河流,利用水车提供动力,制作一台可以进行钻孔与切削的机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寡人听说红毛夷的老家,造船厂锯木都是利用机械进行,根本不需要人力拉锯,我们汉人难道还比不过那些红毛夷吗?” 胡六老脸一红,华夏匠人敝帚自珍,有些自己的绝活都不愿意贡献出来,在使用绝活的时候甚至都禁止外人在一旁观看。 这样的氛围里,技术很难得到扩散,郑经的话给了他很大的提示,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工匠,更是郑氏的官员。 站在官员的角度考虑问题,他发现自己的眼光就开阔了许多,原本不敢想的事,现在却认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就说技术问题,只要赏赐够高,有的是愿意投献技术之人。 以伯爵之位赏赐,动心之人会有很多。郑经的建议给了他很大的灵感。他向郑经保证道:“王上放心!这个钻孔的机械,臣带着工匠一定把他搞出来。 有了这钻床钻孔,生产枪管甚至都不用大匠亲自动手,只要一个刚出徒的匠人就能完成,王上才是真正掌握了匠人之学的精髓。” 郑经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说说匠人之学的精髓是什么?” “匠人之学的精髓在于以机械代替手工生产,匠人应该追求的是如何发明更便利的机械加工各种器物,而不是专注于如何把一样手工打造的多么精致。 手工制造出的器物,可以作为玩物把玩,而不适于大批量的生产应用。从古至今任何改变生产的发明都是发明了更加便利的机械,而不是制作出一样精美的器物。” 郑经听完胡六的话,拍手鼓掌道:“胡师傅!就凭着你这番理解,你就已经跻身于顶尖大匠的行列。 寡人对你越来越有信心了,寡人相信第一个拿到伯爵爵位之人一定是你,另外寡人希望你有时间一定要多读一些书,读书识字能够更加的开阔你的眼界,还有只有读书识字,你才能读得懂前人的一些著作。 比如说宋长庚先生的《天工开物》、方密之先生的《物理小识》、再往远了说比如沈括的《梦溪笔谈》等等的实学书籍。 学习前人的书籍,温故而知新,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彪炳史册的大匠师。” 第八十四章 郑氏工业 胡六听完郑经的话深受感动,认认真真地给郑经俯首叩头道:“王上!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如此推心置腹地对一个工匠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您是第一个如此瞧得起匠人的贵人。 读书人讲知遇之恩当誓死相随,臣相信王上的这番话传到匠人们的耳朵里,会让匠人们感动万分。匠人们也是人,也希望有人对他们以人相待。 臣代郑氏匠人谢王上的知遇之恩,此生胡六誓死效忠王上,效忠郑氏,只为王上将匠人们当人看待。” 郑经摇摇头道:“胡师傅不可妄自菲薄,你们是匠人出身,而寡人是海盗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最重要的是自身的奋斗历程,你现在才四十多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寡人希望你在有生之年能将你的毕生经验总结成书,留于后人。 寡人对那些在历史长河中遗失的技术无比痛心,我们不能再走历史的回头路,不用说别的,我们现在的船匠还能造的出宝船吗?” 胡六也是感叹,遥想郑和七下西洋,宝船如山岳般耸立海上,那是何等的威风。如今的大明连造船的技术都被西夷超越,还要学习西夷的造船技术才能进行新式船只的建造。 “王上放心!臣绝对不会藏私,会将臣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学徒,不私藏任何的技术在自己身上。” “好!寡人相信在你的带领下,军械所会发展的越来越好,成为我郑氏举足轻重的存在。同时这新式火铳的生产方式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这关系到郑氏在敌对势力中取得军事优势。” 胡六认真保证一定会严格防守,不让军械所的秘密泄露出去。 这一晚郑经没有回家,就留宿在军械所,与胡六彻夜长谈,胡六有专业的技术,郑经有后世的视野,君臣二人相谈甚欢。 在天亮之后,郑经离开军械所,转头去了造船厂,造船厂如今主要的造船业务就是夹板船的制造。 有了充足的精铁供应,造船速度提了上来,平均一个月两艘排水量五百吨左右的夹板船下水。除了生产五百吨左右的夹板船之外,还要根据舰队的需要生产一些小型的一百吨左右的夹板船。 按照林陛的编组要求,一艘大型夹板船要配备两艘小型夹板船。小船的速度更快,用于巡逻、侦查等任务。 关键时刻还能以自身替大船阻挡危险,比如应对敌人的火攻之类的攻击。 郑经不懂造船,是真正的一点儿都不懂,他实在是给不了船厂任何的建议。 现在船厂造船都是水师将领提要求,船厂进行设计制造,比如这一次的小型夹板船的制造就是水师提出的要求。 郑经在船厂的视察看的是走马观花,大概的了解了船厂一个月的生产量,便转头去了炼铁厂。 炼铁厂可不仅仅是在炼铁,还兼顾着火炮的铸造,由于夹板船的批量生产,对于大口径的火炮需求猛增。 一艘大型夹板船配备二十四门十八磅火炮,另外还有八门八磅的小型甲板炮,用于自卫射击,一般都是发射散弹打击靠近想要接舷战的敌人。 一门十八磅火炮的重量在一千五百斤左右,八磅炮的重量也在六七百斤左右,一个月炼铁厂至少要出十万斤铁,才能满足郑氏的基本需求。 郑经来到铁厂,就被热火朝天的景象给惊呆了,为了安全,侍卫并不允许郑经近前观看,只能远远地看着匠人们端着长柄的勺子,将通红的铁水灌进安装好的铁范中。 这个过程必须要在最快的速度完成,不然前面注入的铁水已经冷却凝固,后面的铁水刚刚灌入,就会造成严重的裂纹,这样一门炮也就报废了。 郑经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多少意思,前装炮根本就不是火炮的未来,只有后装炮才是真香。 陆军暂时没有扩军的需要,手头的佛郎机炮还够用,新式的陆师火炮正在研制当中,郑经对陆师火炮的要求就三点装填更快、射程更远、精度更准。 这样的要求陆师炮兵非常认可,装填更快,就意味着在一定的时间内发射的次数更多。射程更远就意味着火炮阵地可以布置的更远一些。精度更准就意味着可以用更少的炮弹解决掉敌人的威胁。 对于郑经的这个要求,火炮铸造部门愁眉苦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郑经给他们一个建议,那就是各个生产部门可以跨部门进行交流,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在自家的重工业生产部门视察了两天,郑经回到王府,唐婉儿即将临盆,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受到了各个方面的关注。 自古以来嫡长子的地位都是超然的存在,无他,主要是娘家的力量在支撑着嫡长子的地位。 不过郑经却不想用这种方式进行选用接班人,在他看来满清的秘密立储制度才是立储的最高境界。 所有的有资格参与储位争夺的继承人,只有表现的更加优秀,才有可能成为储君。 现在唐婉儿还没有生产,谁也不知道生下的是男丁和女娃。 对于有后世灵魂的郑经来说,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孩子,他都是一样的疼爱,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女人若是不能生育男丁,那就是罪过。 男人以此为理由纳妾,女人不但不能说什么大话,还要将小妾高高兴兴地迎进府邸,不然就是善妒,犯了七出之条。 永历十八年,秋七月十八。 延平王府上下如临大敌,整个承天府最好的医生全部召集到了延平王府待命,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这个时代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是第一胎。而且唐婉儿还是一个刚过十八岁的小姑娘。 后世的这个年龄,可能正在参加高考,憧憬着大学生活。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成为母亲的艰难历程。 郑经被董太妃严厉禁止不得进入产房,只能在产房听着产房内唐婉儿忽高忽低的呻吟,这个时候郑经有一种无力感,自己是延平王,是郑氏之主又如何,不也一样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少受一点儿痛苦。 终于他听到了产房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孩子出生了! 第八十五章 母性的光辉 不一会儿产婆从产房走出来向郑经低声道喜:“大王!恭喜大王喜得郡主,母女平安!” 郑经本来揪着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只要人平安无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赏!赏产婆白银百两,其他有功人员一律有赏。” 原本以为延平王听到生的是女娃会不高兴的产婆,没想到延平王会如此大方地赏赐。这让产婆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道谢恭喜。 等到产房内都收拾干净之后,郑经才被允许踏入产房。 产后的虚弱让唐婉儿的脸色苍白,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使人显得无比的憔悴。看的郑经无比的心疼,上前握住唐婉儿的手柔声说道:“婉儿!让你受苦了!” “夫君!对不起!没能给夫君生下世子,让夫君失望了。” “谁说我失望了,你可不知道,我最喜欢女儿了,女儿好,女儿贴心,女儿是我们夫妻的小棉袄。” 唐婉儿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万众瞩目之下生下了一个女儿,这让郑氏上下都会无比的失望。 估计最高兴的应该是那个躲在远处注视着延平王府的陈昭娘吧,唐婉儿如是想到。 “不要哭,产后的心情很重要,很多女人因为产后心情不好,落下很多毛病,一辈子都治不好,我们还要一起白头到老呢,婉儿不能说话不算话。” “夫君!你对妾身这么好,妾身却不能为夫君分忧,妾身真的好没用。” “别胡思乱想,等你养好身体,咱们生个十个八个的,到时候哪个不听话,你就挨个拿鸡毛掸子使劲儿的抽。” 唐婉儿被郑经的话逗的噗嗤一声笑了,白了郑经一眼说道:“你当妾身是猪吗?还生十个八个的,再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我们的孩子妾身疼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打呀!” 郑经笑道:“婉儿!你是没有见过淘气的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严厉约束,能把你气的恨不得把他摁回去重新回炉。” 被郑经安慰地心情放松的唐婉儿,感觉到一阵阵的疲惫,眼皮开始控制不住的打架,在郑经的安抚下渐渐地沉睡过去。 郑经想抽出唐婉儿握着他的手,却发现唐婉儿还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他知道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大概是在怀孕期间听多了生男丁的愿望,一下子生下女儿,心理上一时无法接受吧。 这个时候郑经若是强行将手抽出去,唐婉儿肯定会醒来,而且也会非常的失落,算了今天就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吧。 就这么坐在唐婉儿的床榻边,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唐婉儿,郑经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前世的那个离自己而去的女人,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一个各个方面都让她满意的男人。 郑经摇摇头,怎么会想起她了,眼前的女人无论从哪个方面不超过她一大截。 这时摇篮里女儿醒了,大概是饿了,小女娃眼睛还没有睁开,一张小脸皱巴巴地就咧开嘴哭了起来。 提前找好的乳母,赶紧将孩子抱起来,撩起衣襟开始小女娃喂奶,生命的本能让小女娃使劲儿地吮吸起来。 郑经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人家喂奶不是君子所为,赶紧低下头脸上一阵火热。那个妇人倒是毫无感觉,似乎这样的喂奶在她看来本就是平常之事。 仔细一想,这哺乳本就是最伟大的生命传承,再没有比哺乳更值得尊敬,在后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公共场合哺乳竟然成了不道德的行为,这种悖论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一点儿良知的孙子提出来的。 小女娃一口气吃的自己放开了嘴,看样子是吃饱了,乳母给她轻轻地拍着后背,后来郑经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婴儿不漾奶。 什么原理郑经也不明白,反正是一代代就这么传下来的经验。刚出生的奶娃子,郑经实在是看不出小女娃的眉眼如何。 吃饱了的小女娃继续呼呼大睡,在婴儿的世界里就两件事,吃和睡。直到唐婉儿醒来,小女娃也没有醒来。 唐婉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握着郑经的手,脸上一红看了看外面已经全黑下来的天色,问道:“夫君一直坐在这里吗?” “婉儿抓着我不放,我想走都走不了啊!”郑经调侃道。 唐婉儿赶紧松开郑经的手嗔道:“谁抓着你了!” “好!好!好!是我心疼自己的娘子,不舍得离开,这样说如何?” 唐婉儿心中很是甜蜜,郑经的态度让她感觉到了温暖,与生的是男孩女孩相比,一个女人其实更在意的是男人对她的态度。 “夫君!你快去休息吧,妾身这些日子不能伺候你,夫君就把锦瑟收了吧。” “婉儿胡说什么?好好养好身体,月子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先去处理一些政务,有事你就命人告诉我。”郑经当然知道这是女人在不自信时候的试探,哪里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往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唐婉儿点点头,不再提让锦瑟侍寝之事,乖巧地点头道:“将我们女儿抱过来,妾身想抱抱她。” “好!” 郑经出去外间让女娃的乳母将孩子抱进来,唐婉儿抱起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一刻郑经有些自惭形秽,孩子出生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都没有想起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这一点上来说自己这个父亲极其的不合格。 完了,待不下去了,赶紧走吧,再不走,自己会更加的感到羞愧。 回到王府的书房,批阅了一些各地报上来的奏疏,拢共就两府之地,琼州府的奏疏还要用往来运输物资的船只运输。 真正需要郑经操心的事情并不多,他只要把好大方向,一切都由各个地方的官员进行精细化管理。 郑经要做的事就是指挥着延平王府的监督机构对各个地方进行监督,真正地做到延平王府的每一道诏令都能贯彻到每一个百姓心里。 随便地翻阅了一些奏疏,郑经伸了个懒腰,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与唐婉儿房间的灯还在亮着。 第八十六章 番薯 郑经推门进屋,屋子里的人赶紧站起身来迎接,小包子脸满脸通红地帮着郑经脱掉外衣。又给他打来洗脚水,试过水温之后就要蹲下身子给郑经洗脚。 郑经赶紧拦住了她,这不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谁给谁洗个脚、捏个肩都是无所谓的事,这种赤果果的奴役行为,如何能让受人人平等教育多年的郑经接受。 锦瑟一张包子脸憋得通红,被拒绝就意味着延平王看不上她,不愿意让她爬上延平王的床。对于一个女子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投怀送抱还被嫌弃。 锦瑟眼中的眼泪再也无法止住,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落下。郑经没有想到自己不让这个小丫头伺候自己,这个小丫头竟然会如此的委屈。 在郑经看来,锦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在郑经原来的那个社会不过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未成年,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里却要做着伺候人的差事,就连命运也被人摆布。 郑经伸手捏了捏锦瑟的小包子脸,笑着说道:“你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王上骗人!村子里像奴婢这么大的妇人,娃娃都有了,怎么还说奴婢没有长大。” 郑经语塞,是啊!在这个早婚的年代,十四五岁成亲都是正常的情况,就是十二三岁成亲的都是大有人在。 一瞬间郑经有化身禽兽的想法,可是郑经想到还躺在产房中唐婉儿,又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最终郑经还是拒绝了锦瑟的自荐枕席,就算是要将锦瑟收房,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人还是有一点廉耻之心的好。 第二天郑经去产房与唐婉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设在万年县的试验田。张有德这段时间一直跟随在郑经的身边,目睹了郑经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越发坚定了自己效忠郑经之心。 与那些只知道批评延平王不务正业,却不愿意下到田亩亲自去看看延平王种地的效果如何的人相比,张有德是亲眼目睹了试验田从耕田、平地开始的一系列的操作。 就延平王那种对土地的熟悉程度,说延平王不懂耕田,那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所有农作物的秧苗已经栽种下去三个多月,一百多个年轻人成了郑经的门生,每天都在跟着郑经学习如何种田。 这些年轻人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完全是迫于无奈才跟着郑经种田,到现在对郑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拿红薯来说,郑经规定了两颗秧苗之间必须留有足够的间距,刚开始的时候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他们觉得郑经这是在浪费土地,在年轻人从老人那里得到的经验是,多种一棵苗就能多打几粒粮。 然而到了郑经这里却成了尽量要疏植,真是不知所谓。然而在郑经的强硬坚持下,所有人还是按照郑经的方式进行种植。 等到红薯的秧苗匍匐在地的时候,郑经便带着年轻人们,开始一遍遍地翻秧。年轻人实在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郑经便留下几株秧苗不动,让年轻人们去自己观察,为什么要隔上几天就要进行一次翻秧。 当那些没有翻秧的红薯秧苗的关节处都扎下了根,年轻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翻秧是为了不让这些秧苗的关节扎根。 郑经利用各种的方式给这些年轻人讲述农业知识,告诉他们农业是一门大学问,若是能够做到极致,那就是当代的神农氏。 任何农作物都有自身的特点,红薯这种作物,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采用扦插的方式进行培植,这样的特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节省种子。 每年只要挑出少量最好的红薯留作种子,就能培植出足够的秧苗。做为一个以后专门研究农业发展的年轻人,一定要学会观察,找到不同农作物的不同规律。 红薯如此,玉米也是如此,找到每一种农作物的特性,就为人工培育出更高产的种子找到了方向。 其实红薯的培育方法,徐光启已经摸索出了一定的规律,红薯在北方也已经进行了广泛的种植。然而这个年代慢的要死的传播效率,加之满清的刻意封锁,南方地区的红薯栽培技术并没有发展起来。 当郑经的女儿满月以后,红薯便到了收获的时候,郑经邀请了承天府各个地方的代表前来观看红薯采收。 事先已经被割掉秧苗的土地,只保留了不多的根茬。所有人一致选定的一亩红薯地上,郑经拿起铁锹挖出了第一棵秧苗的红薯。 一棵秧苗下挖出了四只红薯,户官郑省英立刻命人上称称重。四只红薯居然足足有一斤多重。郑省英不禁问道:“大王这一亩地大概有多少棵秧苗?” “具体寡人没有算过,大概有四千棵左右吧!” 郑经说的轻松,听到众人的耳朵里却如惊天响雷一般,就算是四千棵秧苗,一亩地保守的估计也有四千斤。 这与如今亩产几百斤的产量相比至少要翻上十倍,众人可是都吃过红薯的,这种作物无论生食还是煮熟吃口感都非常好,生食甘甜脆爽,熟食香甜软糯。 一名地方文官拍起了马屁,高呼道:“王上!亩产几千斤的粮食出现,这是祥瑞啊!” “祥瑞个屁!寡人忙了几个月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祥瑞?见识少不是你的错,眼瞎就不能容忍了。” 哪位官员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用想这个官员仕途算是彻底的没了。就算是郑经不计较这位的胡说八道,他的上官也不会放过他。 郑经骂完了那名拍马屁的官员,然后又对众人说道:“这番薯的种植技术早在崇祯年间,内阁大学生礼部尚书徐老大人就已经在研究培育。 在老大人辞世前已经摸清了番薯的特性,满清在北方已经开始广泛种植,他们可能没有我们这么高的产量,那是因为我们用了鸟粪肥。 更何况徐老大人已经将培育技术写进了他的《农政全书》里,寡人想问问诸位,可有人读过《农政全书》? 整日里口口声声说什么农为邦本,你们可有真心认为农为邦本,我看你们是士为邦本吧!” 第八十七章 肉食的重要性 武臣们倒是不觉得延平王这话有什么问题,他们的关注点也不在农业上,战场杀敌才是将军们思考的问题,文臣们想起了前几个月劝谏延平王的奏疏,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整日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教,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亲身去践行,曾经的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更是羞愧难当。 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方以智就觉得延平王这就是在说年轻时的自己。做为受邀观礼的嘉宾,方以智叹息一声说道:“王上!这就是儒生们通病,下笔千言落到实处却空无一物。臣建议以后的科举选拔官员,必须加入实学内容,而且实学内容不达标,一律不录用。” 郑经击掌道:“密之先生此言乃是谋国之言,不过这事却不能着急,还需要从长计议。不知密之先生的教材编纂的如何了?” “回王上!蒙学的教材已经编纂完成,现在正在校对,校对完成之后就交付印书局进行印刷!” “密之先生辛苦了,能者多劳,先生还要抓紧培养蒙学的教师,两府之地在两年之内要把蒙学全部铺开,所需钱粮寡人自会优先拨给。” “只要钱粮充足,臣保证两年之内将蒙学全部铺开!” 郑经点点头,又叮嘱道:“密之先生也要精打细算,如今我郑氏到处都需要钱粮,不敢有一文钱的浪费,还请密之先生海涵!” “臣明白!我郑氏以两府之地与满清相抗,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若是有人敢于贪墨,臣第一个不答应。” 众臣在说话的工夫,一亩地的红薯全部被挖了出来,户官郑省英禀报了称量出来的亩产量,划定出来的一亩地亩产五千斤。 考虑到这是试验田,照顾的细致,要高出百姓种植的产量,最后众人将亩产量定为了四千斤。剩余的十多亩红薯也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挖掘下,半天时间不到就全部挖掘出来。 郑经让人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烤炉,一盏茶的时间,烤红薯的香味就飘散出来。众人在试验田里实实在在地吃了一肚子的烤红薯,发现这烤红薯还真是不错。 张有德感叹道:“这番薯完全可以当做主粮,丰富我华夏百姓的食谱,有了这高产的作物,我华夏百姓将再无饥馑之忧。” 郑经摇头道:“这东西当做主粮可不行,偶尔吃一两次还行,若是长时间以番薯为主食会让百姓变得羸弱,会毁了我们华夏子民的。” “王上,臣感觉这东西口感甜糯,吃完还很有饱腹感,怎么就不能当成主食,这是为何?” 郑经无法给张有德解释营养成分,以及人体更加需要脂肪和蛋白质,而不是红薯主要的淀粉成分。 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人要想长得强壮,就要多吃肉食,这就是草原的百姓普遍比我们汉人强壮的原因。 诸位都见过西夷,西夷的主食就是肉类(小说家言),很明显他们看起来要比我们高大一些,一个种族肉类的摄入量是关乎一个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王上!若是所有百姓都吃上肉,那我们需要多少粮食才能养出这么多供给百姓肉食的牲畜?如今百姓能够吃饱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户官郑省英掌管着郑氏的钱袋子,对于承天府百姓如今的生活状况非常了解。 承天府百姓目前也就刚刚的解决了温饱问题,离能够吃上肉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发展。 “这就是我们必须要提高杂粮的生产产量的原因,这红薯虽然直接当主食不行,但是可以转化成喂养饲料用以喂猪。 若是老百姓的家里都能养两头猪,一头自己吃,一头拿到市场卖掉,那么我们还会缺少肉食吗? 同时这番薯不耐储存,一年之内必须将所有产出消耗掉,这种特性就使得番薯不能作为一种备荒的储备粮食。 这就要我们挖掘番薯用途的潜力,寡人发现番薯淀粉含量颇高,完全可以制作番薯粉,用来制作各种番薯粉条,让老百姓的餐桌上的食物更加的丰富。” “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书籍上倒是有详尽的绿豆粉制作方法,不知王上所说的粉条与绿豆凉粉有什么区别?”方以智博学多才,涉猎广泛,马上想到了民间已经普及的绿豆凉粉。 郑经微笑道:“番薯粉的制作方法非常简单,首先将番薯打碎,加水搅拌,在沉淀的过程中将上层的渣滓去掉,沉在底部的就是番薯淀粉。 经过多次淘洗、搅拌,就会变成洁白如雪的藩属粉,番薯粉便是制作番薯粉条的原料。去除掉的渣滓也不会浪费,可以用来喂养牲畜,获得我需要的肉食。 现在难的是如何设计一款用来打碎番薯的机械,我承天府人力资源不足,能用机械解决的问题尽量不用人工。” 对于郑经的解释,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方以智却听明白了,拱手道:“王上!给臣一点儿时间,臣倒是可以帮忙设计一款用来打碎番薯的机械。” “密之先生若是有闲暇时间,出手帮忙设计,可算是帮了寡人的大忙,寡人有一个要求,这机械必须要能够与水车相连,我承天府河流纵横,最不缺的就是水力资源,这是我们的一大优势。” “王上与臣想到一起去了,利用水力机械代替人力牲畜的劳动,是我郑氏最适合的发展方向,臣举双手赞成。” 方以智是一个行动派,没几天时间就把搅碎机的图纸设计出来,整个机械除了关键部位采用铁制之外,其他部位全部用木头制作。 这样简单的机械制作并不困难,难得是创造的思路,将图纸交给军械所,三天时间就将机械打造出来。 与提供动力的水车连接上之后,便开始了制作红薯粉的首秀。制作过程吸引了众多的百姓围观,老百姓都在好奇延平王府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番薯不留着吃,为何都要打碎了,这不是败家吗? 第八十八章 农业技术 红薯粉的制作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纯粹就是劳动力的堆积,在淀粉制作出来之后,郑经迫不及待地制作一批红薯粉条。 刚出锅的红薯粉条,加上油盐酱醋拌上一碗,吃起来那叫一个爽字了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了新鲜的东西当然要与大家分享。 所有吃过粉条的人都被红薯粉独特的口感所征服,红薯粉条开始在承天府风靡,在厨子的各种创新下,红薯粉条被制作成了各种美食。 红薯粉条的风靡也带动了红薯的大量种植,老百姓种植的红薯,自己制作的时候,没有机械就会使用手工,制作一个磨板,就可以将红薯磨碎。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承天府的红薯粉条都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小吃品牌,晒干的红薯粉条也远销各地。 有了红薯种植的成功,接下来的玉米收获,所有人都抱有很大的期待,玉米刚刚收获下来,是无法进行称量,需要晒干之后,才能进行脱粒。 就算如此,在玉米收获现场看到的玉米果实的大小,众人也能估算出一个大概的产量,这个产量远高于稻谷的产量。 更为关键的是,玉米的种植并不挑地,不像水稻种植土地必须平整,不然就无法进行放水灌溉。玉米完全可以作为水稻之外的补充,可以种植有坡度的土地上。 与粮食作物相比,郑经更在意的是,在实验田里培育的蔬菜,尤其是番茄和辣椒。这两种作物那简直就是后世百姓餐桌必不可少的蔬菜,番茄炒蛋成了国民神菜,简单方便又好吃不贵(当然是规模养鸡之后,现在的鸡蛋可不便宜,那是贵人才吃得起的食物。)。 辣椒更是征服了华夏百姓的口味,郑经想着后世的麻辣火锅,口水差点儿流出来。 现在的番茄与辣椒的口感与后世相比相差甚远,想要达到后世的口感需要不断地进行选种培育,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尤其是辣椒的果实更是非常的小,而且表皮特别薄,吃到嘴里除了辣味之外,根本就不像蔬菜,只能在做菜的时候放几个用来提味。 想要如后世那般来个肉丝炒辣椒,那是想都不要想。看着这些种植出来的成果,郑经心中默默佩服那些为了农业奉献终身的农业科学工作者,正是他们的不懈努力,才使得老百姓的餐桌上的食物越来越丰富多彩。 忙完了试验田的一季收获之后,交代这些年轻人继续对各种作物进行培育。这些年轻人已经对郑经非常的崇拜,他们是亲眼看到了延平王是如何的化腐朽为神奇。 比如在番茄做果的时候,延平王竟然让大家将繁茂的枝叶剪掉,说是这些枝叶会影响番茄的长势。 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郑经是胡闹,哪能这么做,自古都是红花需要绿叶配,没有了叶子那果实哪能长好吗? 郑经对于大家的反对也不生气,同意留下几株不剪枝,到收获的时候进行对比。然而现实却打了所有年轻人的脸,通过剪枝与不剪枝的对比,让年轻人们心服口服。 有了这样的信任度,郑经再吩咐这些年轻人做什么,年轻人们都会不打任何折扣地完成。郑经也终于不用整日盯着这些试验田,收集各种数据。 现在这些事情,年轻人自己就能做好,郑经只是隔上几天去指导一番,顺带着一点点地给这些年轻人讲解后世的培育技术。 在进入九月的时,郑经收到了来自爪哇岛的消息,唐显悦与郑聪秘密出使马打蓝,与马打蓝达成了共同出兵对付红毛夷的协议。 大体上协议都是按照郑经交待的几条达成,唯一出现问题的是旧港宣慰司这个大岛马打蓝国要求分一半土地归马打蓝国。 唐显悦做主,以岛屿中线为界,靠近海峡这边归郑氏,对面归马打蓝。这个条件让郑经很不满意,因为这样的协议会给未来的两家制造摩擦提供便利。 若是全岛都归郑氏,郑氏只需要驻守一支海军防守马打蓝国登陆就能守住整个岛屿。可是这样一分,郑氏就没有权力阻止马打蓝国向苏门答腊岛派兵,将来必定会与马打蓝一战。 马打蓝国现在的国王名叫阿芒·古拉特,在唐显悦的来信中提到马打蓝国王的脾气非常暴躁,喜怒无常,非常不容易打交道。 看来老人家在爪哇岛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愉快,这是在告诉自己能够谈成这样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 现在也确实到了解决红毛夷的时候了,自从去年与红毛夷在琼州一战之后,红毛夷已经多次派人与郑氏商谈俘虏问题。 每一次谈判都因为郑经的要价太高而谈判失败,目前在郑氏手里有一千多红毛夷的俘虏,分布在各个农场在屯田兵的看管下进行劳作。 郑氏的士兵可没有后世华夏人的软骨头,见了洋人恨不得跪舔的观念,相反的是华夏百姓对这些西夷都是充满了鄙视。 加之西夷常年不洗澡,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主要是白人大多都有臭腺),更是让屯田兵百般嫌弃。 这些俘虏稍加反抗就会被看管的士兵抽上一顿鞭子,就如他们对待土著奴隶一般,一些懂得华语的俘虏想要跟监工谈判,以大家都是文明人的说法争取人道主义待遇,监工不屑一顾,一句话就怼了回去,那就是在老子的地盘上那就要听老子的话。 在这种高压之下,俘虏们终于知道自己在屯田兵眼里狗屁不是,而且他们也明白了想要活下去就得认真完成监工布置的任务。 当然监工们也给了俘虏们一条出路,那就是所有有一技之长者,经过考核愿意为郑氏效力,并且签订二十年卖身契约,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进入一个条件相对好一些的环境。 不少俘虏由于不堪忍受长时间的劳役折磨,在同伴们鄙视的眼光下与郑氏签订了卖身契约,有了这些西夷技术人员的加入,东西方的工匠在思想上的碰撞,创造了很多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 第八十九章 战前准备 郑经之所以要价高昂,扣下这些西夷俘虏,主要是不想在与红毛夷决战之前将人放回去。这个时候将这些人放回去,红毛夷转眼间就会将他们武装起来。 这么做简直就是资敌,郑经不可能干这样的蠢事,选择谈判是给红毛夷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俘虏问题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进行解决。 毕竟战后,双方之间还是要进行生意往来,战争归战争,贸易归贸易。毕竟在没有了大陆的支撑下,贸易就是郑氏的生命线。 单靠一个倭国的贸易,根本不能支撑郑氏强大起来,倒是日落西山的大佛郎机可以使劲儿地得罪一下。 有了唐显悦传来的消息,郑经召集在承天府的所有文臣武将议事,待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郑经将唐显悦传回来的信件让大家传阅一番。 待到大家都看过了信件的内容之后,郑经问道:“户官!我郑氏的粮草可支撑两万大军多长时间?” 郑省英出班回道:“回王上!臣用项上人头保证,一年之内大军粮草无忧,而且也不会影响我郑氏百姓安居乐业。” “好!”郑经又看向黄安问道:“黄老将军掌管后勤运输,可否保证供给大军作战的运输补给?” “回王上!如今随着我郑氏新船的不断下水,原本的大量福船都加入了臣的商业运输队,多了不敢说,按照王上所说的两万大军的后勤补给,臣保证一年之内绝对不会断供,除非被敌人截杀。” 郑经知道黄安说的没错,在陆战上是计毒莫过于断粮,海战也是一样,一旦被敌人端了补给船队,那就不用打了。 虽然说不至于如陆战那样,一旦被断了粮道就离全军覆没不远了,但是没有了足够的弹药补给,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战争打不下去。 “老将军说的不错,后勤补给是舰队的生命线。寡人会安排已经换防到南澳岛的林凤,为你的后勤舰队护航。 南澳岛的海防暂时由调往澎湖的洪暄兼顾着,如今满清已经收缩到陆上,施琅的福建水师也被陈辉打的不敢出港。洪暄舰队一分为三,暂时协防思明、澎湖、南澳三地!” 如今的思明防御是林陛在负责,陈辉已经调回承天府,成为承天府的守备水师。 黄安听到延平王将林凤安排给他护航,老将军放下心来,林凤可是郑氏的猛将,有林凤护航,只要不是遇到红毛夷的主力舰队,那就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确定好后勤的安排,郑经又看向何斌问道:“何先生!船厂如今下水了多少艘大型夹板船?” “截止到现在,船厂一共造大舰十艘,小舰三十艘,其中其中四艘补充到林陛将军的前锋舰队,剩余六艘思明、澎湖、南澳、三支舰队各补充了两艘。” “新式火铳装备了多少到部队?” “回王上!按照您的吩咐,将新式火铳优先装备给周全斌将军的两镇人马,目前已经有一镇人马完成了换装。 现在军械所的新式火铳还能装备一个镇,不过因为缺少铅,现在的铅弹生产无法满足同时装备两镇的训练和备战需要。” 郑经点点头看向已经调回承天府的周全斌问道:“邦宪!新式火铳装备部队之后,训练的如何了?” 周全斌一听郑经点他的名,顿时兴奋地说道:“王上!新火铳真是太好了,拿到新式火铳的兄弟们没有不说好的。 兄弟们恨不得睡觉都搂着睡,臣敢保证,以臣的这一镇人马对上满清一万步兵都能将满清打得满地找牙。 就是这新式火铳训练要打铅弹,训练成本有点儿高,花费太高臣怕郑大人骂娘!” 郑省英听到周全斌内涵他小气,顿时气的指着周全斌说道:“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郑氏现在看着是蒸蒸日上,可是也是到处用钱。 尤其是这铅又不好买,满清不卖给我们,只能利用地下渠道偷偷地走私一点儿。你们这一镇人马每天的训练至少要打出去上百斤,你让本官到哪里给你淘换这么多铅去。” 周全斌被郑省英一番数落也不生气,挠挠脑袋说道:“末将也知道郑大人不容易,每次训练完,都会命令兄弟们寻找打出去的铅弹,找不到的就算了,能找到的,末将全都送回了军械所。 咱跟胡六说好了,一个旧弹换一个新弹,胡六老子说的是不是啊?” 胡六是第一次参与郑氏如此高规格的议事,被周全斌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出来说道:“将军说的是,咱们现在不缺火药,就是缺铅,若是铅管够,下官保证弹药管够。” 郑经也知道郑氏缺铅这件事,因为新式火铳的装备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以前的时候,火铳弹丸都是铁丸,就是没有铁丸了,烧点陶土珠也能对付着用。 火炮甚至可以发射石弹,在这个不讲究精准度的时代,任何武器都是能对付就对付。 新式火铳却改变了这种形式,因为需要在火药的推力下快速变形,以契合膛线,子弹的选择就必须是软金属。 目前能够找到的软金属,只有铅的价格算是最便宜的,黄金也软,那玩意谁能打得起。这就是一个效费比的问题,在大规模使用的时候,只能选择更加便宜的材料。 “大家一起携手度过这个暂时的困难时期吧,陈永华现在正在与吴三桂接触,只要与吴三桂建立起贸易关系,我们缺铅的情况就会缓解。 云南贵州多铜山,铅矿多与铜矿伴生,吴三桂的手里肯定有不少的铅储备,只要我们用精铁与他交易,相信吴三桂是愿意与我们进行铅铁交易的。” 兵官洪旭出言道:“王上!有新武器当然是好事,没有新武器我们也一样打仗,在没有装备新式火铳之前,我们也一样打了很多胜仗。 臣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太在意缺铅的问题,新武器能用当然是好事,没有新武器我们就不打仗了吗? 臣建议邦宪手里的这一镇新式火铳兵,可以用作撒手锏,在关键时刻投入战斗,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洪大人所言主要是强调我们对士兵战斗精神的培养,一支军队只有敢战才能有战胜敌人的决心。不然逢敌怯战,一遇强敌便掉头逃散,这样的军队如何打得了硬仗。 臣完全赞同洪大人的建议,我郑氏必须要把士兵敢战的精神培养起来,就算是不敌敌人,只要将领一声令下,也要有与强敌死拼到底的决心。”吏官郑泰虽然已经转为文官,但是带兵多年,对带兵还是颇有心得。 郑经对于两位老臣的话深以为然,武器从来都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还得是人。 当然有好的武器,可以减少伤亡,郑经绝对不会将王牌部队雪藏到最后使用,而是会在第一时间投入到战场上检验新式乌恰的威力。 “两位说的非常有理,我们的军队要加强肉搏战的训练,这么多年,我们与满清的作战中,很少在肉搏战中获胜。 不得不说,我们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太差了一些,在这一方面各个部队的军事主官一定要加强军队的训练。 如今我郑氏别的不敢说,这军饷后勤寡人从来没有缺过一文钱,若是如此诸位都不能训练出一支意志坚定的劲旅,寡人确实会非常的失望。” 众武臣听到郑经直接点名敲打他们,赶紧出来承诺道:“请王上放心,我等定会加强军队的训练,保证不会出现遇敌即溃的情况。” 郑经摆摆手说道:“寡人并没有要指责诸位的意思,而是从大明到我郑氏,一脉相承,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能勇武向前,一旦遇到逆境,立刻崩溃四散。 寡人希望我们的军队不但能够打得了顺境,也能打得了逆境。一支军队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这才是战胜敌人的关键所在。 寡人希望你们能够有一种,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精神!” “王上英明!”众臣一齐称颂。 周全斌听到郑经说到‘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这八个字的时候,眼前顿时一亮,这八个字简直太提气了。 “臣建议将‘首战用我,用我闭上’这八个字做为军队训练的口号,通过对士兵的宣讲,凝聚士兵的士气。 这八个字说的太好了,简直就是总结了军队作战精神的精髓。一支军队没哟奋勇争先的勇气,何谈战胜敌人的决心。” “臣附议!” “臣附议!” 郑经暗自点头,周全斌不愧是郑氏第一猛将,对这八个字的理解非常的透彻,这八个字就是为了提振军队的敢战精神。 “既然大家一致同意这八个字用做我郑氏的训练口号,那寡人从善如流,就这么定了。为了更好进行实战训练,寡人决定由兵官主持,各个部队不定时的进行对抗演习。 演习规则由兵官与各个部队主官共同协商制定,大家商议出最后的条款之后,报给寡人批准。” 第九十章 出征爪哇 军队的训练自古都是大事,一个政权若是军队都不堪使用之后,这个政权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远征爪哇,将红毛夷赶出南洋,消除这个对郑氏最大的威胁。 准备工作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新入列的水师舰船,士兵们需要熟悉新装备,新武器。同时还要操演新的舰队编组下如何进行调度指挥,不然在战场出现问题,那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永乐十八年冬十月十八,郑经在安平王城誓师出征。此次出征陆师还是由刘国轩任陆师副帅,统帅周全斌两镇兵马,外加何义的中镇,陈莽的左镇,共计一万人马。 水师副帅由林陛担任,前锋舰队共计十艘大型夹板船,二十艘小型夹板船。外加调回安平的陈辉舰队,两艘夹板船,外加二十艘二号福船。 共计十二艘大型夹板船,二十艘二号福船,二十艘小型夹板船。共计五十二艘主力战舰,六千人马。其余的海沧船、快船并不适合远征,便留在承天府安平港做守备任务。 后勤辎重的运输由主管后勤的黄安全权负责,由林凤舰队担任护航,老将军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让大军缺少一粒粮食一颗子弹。 水陆两师共计一万六千人马,郑经自领水陆兵马大元帅,浩浩荡荡杀向爪哇岛。 经过半个月的海上航行,舰队抵达原大明旧港宣慰司,红毛夷在旧港只驻扎了一百多人的军队,只把这里当成了一个货物集散地。 很快郑军就将驻扎在旧港的红毛夷军队歼灭,控制了旧港方圆几十里的土地。 周边的汉人移民没想到一百多年了,又一次看到了飘扬着大明日月旗的军队,可是却无人敢于靠近,没有人知道大明的军队会不会很快就离开这里。 在旧港郑经见到了前来联络的马打蓝使者,这个使者是马打蓝国王的近臣,旁边陪同的翻译便是当初被郑军俘虏的红毛夷翻译。 双方对出兵的日期进行了约定,约定十天后对红毛夷发起总攻。郑军负责海上进攻,对付红毛夷的海上力量,马打蓝围攻红毛夷的巴达维亚城堡。 如今唐显悦与郑聪算是郑氏的质子留在马打蓝,等到战争结束之后,郑军离开爪哇岛,便将两人放回。 对于马打蓝的小心思,郑经并不在意,双方第一次合作,小心谨慎一些也是情有可原。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要看马打蓝识不识趣,不是只有西夷能将他们压制住。 五天后黄安的后勤舰队赶到旧港,一切准备就绪的郑军,开始出发杀向巴达维亚,旧港的防守交给了护航的林凤舰队。 在冬十一月十三日,舰队抵达巴达维亚外海,在外海巡逻的红毛夷巡逻船发现了郑军舰队到来,立刻掉头向港内逃去。 郑军的快船追击未果,让巡逻船逃进了巴达维亚港湾之内,郑军担心岸防炮台的攻击并不敢贸然进入港湾。 郑经下令暂时游弋在外海等待马打蓝王国的使者到来,巴达维亚海湾开阔,严格意义来说并不适合作为海军要塞。 郑军的到来,激怒了现任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督马绥掘(joanmaetsuycker),从大航海开始以后,上帝的子民什么时候被异教徒跨海堵门了。 几次与郑军作战都被郑军狠狠地打了脸,这让身在巴达维亚的殖民者损失惨重,想要对郑氏报复,却又不敢集中所有的兵力出兵对付郑军。 殖民者很清楚,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深深仇恨着他们的马打蓝王国,只要殖民者敢让巴达维亚防御空虚,马打蓝王国立刻就会扑上来将他们在爪哇岛的据点夺取,让他们没有了落脚之地。 再想建立一个新的落脚点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会令身在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董事会严重不满。 马绥掘一边向公司董事会去信请求援兵,一边谋划着如何联系鞑靼人联合对付郑氏。然而自从去年在琼州府的战争失利之后,鞑靼人便对他们的使者冷淡了起来,甚至已经不允许他们在广州上岸。 不但如此,鞑靼人还彻底切断了与他们的贸易,这让巴达维亚方面损失惨重,连续两年的利润下滑已经让十七人董事会严重不满。 甚至阿姆斯特丹已经传来消息,十七人董事会已经有了更换总督的想法的,这让马绥掘感到信任危机已经降临。 然而更加让他愤怒的事情出现了,国内的援军还没有到达,自己还没腾出手来对付郑氏,郑氏居然派兵打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马绥掘立刻召开了巴达维亚防务会议,巴达维亚董事会成员,以及海陆两军统帅全部到齐之后,马绥掘轻轻敲了敲桌子大声说道:“先生们!联省共和国在巴达维亚最大的危机来临了,异教徒要强占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公民,你们做好了战斗到底决心了吗?” 一开口就是绝对西方式的话语,道德的大棒直接扣在了郑军的头上,丝毫不去想为什么郑军会来进攻他们。 巴达维亚海军司令尼德·冯·奥托恩少将立刻站起身子大声说道:“海军会用鲜血捍卫海军的荣誉,一定会用我们的战舰与大炮告诉黄皮猴子什么叫做现代海战。” 尼德·冯·奥托恩是个德意志地区的一个容克贵族,荷兰人由于本国只有几百万人口,在东方基本上都是使用雇佣军作战,巴达维亚的海军也是如此。 东印度公司提供战舰,雇佣大量的瑞士人、德意志(德国现在还是一个地理概念,被分散成了大大小小的城邦国家)人,这些雇佣兵以战争为生,拥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对于海军,马绥掘还是很放心的,他微笑着对尼德·冯·奥托恩说道:“亲爱的尼德,我非常乐意看着你去踢那些黄皮猴子的屁股,将他们全部摁在大海里,只有这样才能洗掉异教徒身上的罪恶。” “总督先生请放心,我会的!” 马绥掘随即又说道:“华夏人的海军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华夏人已经与马打蓝苏丹国勾结起来,在我们全力对付华夏人的时候,从背后偷袭我们。” 陆军指挥官兼任巴达维亚要塞司令皮特·范·霍恩少将立刻起身大声说道:“总督先生!当年(1628)马打蓝苏丹国两次攻打巴达维亚都没有获得成功,更别提现在我们已经比当初强大了很多。 那些该死的未进入文明社会的土著就应该被火炮与火枪送进地狱进行忏悔,不管马打蓝苏丹国有没有参与这一次的进攻,我们都不能放过他们,只有死了的土著才是好土著。” “对付这些土著那是这场战争之后的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将这些华夏人击败,只要我们战胜了华夏人,就能震慑那些生活在我们的土地上的华夏人。 以后这些人就是我们财富的来源,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能如西班牙一样对这些华夏人割一波韭菜。 反正这韭菜还会再长出来,只要我们稍微的给他们一点点儿的小小的利益,他们照样还会投向我们,任由我们奴役。 亲爱的尼德、皮特!前方的战争就拜托你们了,我在总督府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红毛夷正在总督府议事,外面马绥掘的副官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禀报道:“总督先生!外围驻守的士兵回来报告,土著人的军队已经出现在巴达维亚外围两千码(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马绥掘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土著来了多少人?” “报告的士兵说看起来有几万人的规模!” “快命令所有士兵向巴达维亚主城堡与岸防要塞收缩,通知教堂立刻关闭,那里毕竟不容易防守。同时通知联合省的公民赶紧撤回巴达维亚城,若是在野外被土著抓住会有生命危险。 同时找一个为我们效力的土著,尝试着与土著人谈判,只要土著人的条件不过分我们都可以答应。” 副官问道:“先生!不知我们能够答应土著什么条件?” “告诉土著,只要他们撤兵离开,公司就送给他们一万荷兰盾银币,不!是两万!同时警告那些猴子们,得罪了绅士的后果非常严重,他们应该想一想一旦我们打退了华夏人的进攻,他们能否挡得住我们的报复。” 副官苦笑一声,没有反驳,转身出去找人去了。马绥掘向会议室的众人鞠躬说道:“各位绅士、将军们!胜利属于联合省!” “胜利属于联合省!”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西方人荣誉感非常地强烈,他们有时候会选择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投降,有时候也会选择为了荣誉死战到底。 在马绥掘的命令下,巴达维亚的战争机器快速地开动起来,海军少将尼德·冯·奥托恩快速返回军港,登上海军旗舰‘东印度’号,这是一艘排水量将近一千吨的二级风帆战列舰。 这一艘军舰有三层甲板,光是大小火炮就有九十门,其中最底层两侧共计二十六门三十二磅长管加农炮,中层甲板两侧共装备三十门十八磅长管加农炮,这两层甲板的火炮都是为了远距离对轰使用。 上层甲板两侧共装备了二十六门十二磅短管火炮,露天甲板上舰艏与舰艉共装备里八门九磅短管火炮。 这两层甲板的火炮是用于近战使用,尤其是露天甲板的九磅跑更多的是为了防御跳帮作战而发射散弹。 如此强大的火力就像一座移动的炮台一般,这艘战舰是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象征,是属于轻易不能动用的战略武器。 第九十一章 爪哇之战(一) 郑经终于等到了划着舢板前来接洽的马打蓝使者,使者告诉郑经,马打蓝军队已经接近到了巴达维亚的外围,只要听到炮声响起就会向红毛夷发起进攻。 郑经请这个使者做为向导,命令陈辉的舰队将郑氏的陆师从隐蔽的方向送上陆地,从侧翼进攻岸防炮台,在郑经看来岸防炮台是对于郑军是最大的威胁。 因为人少,红毛夷在巴达维亚的防御是处处漏洞,而且红毛夷也不阻止郑军的登陆,他们希望的是利用岸防要塞与巴达维亚堡垒消耗敌人,通过不断消耗敌人将敌人打败。 这种作战思想是整个西方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总结出的经验,双方的战争就是一个矛与盾比试的过程,长期以来奥斯曼都处于攻势,为了防御奥斯曼的进攻,他们修筑了一个又一个的军事堡垒。 奥斯曼砸开一个,他们就再修建一个,并且总结上一个为什么被砸开的经验,继续加强堡垒的防御力量。 这就是西方棱堡防御力变态的根本原因,用极限的几何知识,构建一个无死角的防御堡垒。这样的堡垒让奥斯曼在长期的进攻中耗尽的国力,慢慢地被西方超越,沦为了西亚病夫。 在红毛夷全面收缩的情况下,郑军陆师的登陆非常顺利,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陆师上岸之后兵分两路,一路由刘国轩率领何义与陈莽两镇人马直插炮台与巴达维亚城之间,阻挡巴达维亚城可能过来的援军。 另一路由周全斌率领直奔炮台后方而去,炮台要塞主要的目的是防御大海,一些重炮无法对陆射击,这就给周全斌的进攻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先不提陆上的战斗,海上的大战一触即发。尼德·冯·奥托恩登上旗舰‘东印度’号后一声令下,所有在港的军舰全部开动起来。 除了旗舰之外,还有二艘‘巴达维亚’级的盖伦船(夹板船),以及五艘笛形船武装商船,共计八艘作战力量浩浩荡荡地杀出港湾。 在单筒望远镜中,郑经第一次看到了这个时代的风帆炮舰,不同于盖伦船这种武装商船。‘东印度’号二级战舰那是专门为战争而设计,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它的职责就是战争。 对面的指挥官海战经验非常的丰富,正在指挥着舰队快速地抢占上风口,也就是俗称的抢占t头。 由于这个时代的火炮都是装载在侧舷上,在海战中的最重要的就是谁优先将自己的侧舷对准敌人,谁就抢占了先机。 交战双方都在抢占t头,大多数情况就会形成相向而行的两条诡异的平行线,然后双方侧舷火炮对轰,直到双方脱离接触,再进行下一轮的抢占。 当郑经在看到红毛夷旗舰侧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的时候,头皮都开始发麻。心中暗暗叫苦,这该死的情报工作真是做得太差劲了,怎么就没有查到巴达维亚会有一艘如此巨大的炮舰呢。 林陛与郑经在一条船上,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艘巨舰的炮窗,顿时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请延平王赶紧换船后退,返回承天府。 然而他也知道现在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西夷的造舰技术竟然已经如此强大了吗?原本以为这些夹板船已经算是西夷最好的船了,没想到与这艘炮舰相比,自己手中的十艘夹板船就是个屁。 “王上!这仗不好打了啊!”林陛小声说道。 “闭嘴!临敌怯战,你想乱寡人的军心吗?”郑经低声喝道。 林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话确实不该自己这个指挥官说出来,这要是让士兵听到这话,这仗就不用打了。 “末将知罪!” 郑经没有搭理林陛,而是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舰队,脑子里却在想着后世的知识,该如何对付眼前的这艘巨舰。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敌舰率先开火,首先开火的是旗舰的三十二磅加农炮。巨大的炮弹落在了距离郑经的座舰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上,掀起巨大的水浪。甚至还形成了浪涌,让郑经感觉脚下的战舰摇晃起来。 紧接着更多的火炮投入到战斗中来,第一轮的炮击没有给舰队造成任何损失,郑经却知道若是没有应对的办法,中弹是早晚的事,如此巨大的炮弹,挨上一颗就得让一艘小型的战舰瘫痪。 想到瘫痪,郑经灵机一动,没错我们的炮口径小无法击沉这样的巨舰,但是可以将对方船帆打烂啊。 只要敌人的巨舰没有了船帆,就等于没有了动力,那就只能在海上漂着等死。然而这样的战法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这样的巨舰上不可能就一套帆锁具。 就算是郑军水师拼命打烂了巨舰的船帆,人家也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换上一副帆具。想要打烂船帆就必须依靠小船的高速性能,冒着被击沉的风险快速接近巨舰对船帆使用链弹攻击。 这个过程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将巨舰的船帆彻底打烂,郑军现在能够用于冒险进攻的小船只有二十艘。 这二十艘小船能够消耗几次,这些都是最现实的问题。解决不了这些问题,这场海战就别想赢。 随着距离的拉近,郑军的火炮也开始向着敌军发射,郑军的火炮最大的口径按照西方的标准就是十八磅炮。 这样的火炮打在‘东印度’号上对‘东印度’号造不成任何的伤害,林陛下令所有的舰炮不要攻击这艘大船,全部集火攻击大船后面跟着的七艘战船。 林陛与红毛夷的战舰交过手,知道这红毛夷的战船,除了巨舰的威胁最大之外,其余的七艘战船威胁最大的是与郑军夹板船差不多的两艘盖伦船。 至于那五艘大肚子船,其战力也就比陈辉的福船强一点儿,林陛明白人家那船就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用来拉货的。船上的武装主要是为了防御海盗,对付海盗并不需要太强大的武装。 郑经对于这个时代的海战并不懂,在战斗开始之后,便主动退回船舱,不影响林陛的指挥。 林陛心中压力巨大,自己生死事小,可是延平王不能有任何的损伤,眼下自己一支舰队对阵红毛夷,实在是力有不逮。若是陈辉的舰队赶过来,可能还有一线的胜率。 只要将大舰后面的七艘船干掉,剩下一艘船就是游斗也能将其耗死。 双方第一次错开之后,郑军损失一艘大夹板船和三艘小夹板船,其余的夹板船或多或少也挨了一两发小炮弹。 而红毛夷的舰队只损失了一艘笛形船,其余战船并无损失。第一轮交战郑军就落了下风,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再经过几轮对轰,郑军舰队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好在天色已晚,眼瞅着天就黑了下来。这个年代打不了夜战,双方错开之后,都已经无心恋战,郑军开始后撤舔舐伤口,红毛夷则缓缓地退回港口。 双方脱离接触之后,林陛指挥着舰队与陈辉舰队汇合,郑经将二人叫在一起,君臣三人开了一个碰头会。 郑经首先检讨道:“这一次首战失利,责任在寡人,是寡人太高估了我们,也太低估了敌人,这犯了轻敌的大忌。 首先我郑氏连敌人的兵力配置都没有搞清楚,就贸然对敌人发动进攻,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 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处境,也不知道陆上的情况如何了,若是能够拿下红毛夷的炮台,我们就算不能将红毛夷全歼,至少也能将巴达维亚夺下来,让红毛夷一时半会在南洋找不到落脚点。” “王上说的是!臣仔细琢磨了一下,我们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明日臣与陈将军合兵一处,臣集中火力对付那些小杂鱼,陈将军利用福船的操作灵活的优势,骚扰红毛夷的巨舰。 只要臣将红毛夷的那些小杂鱼全部清理掉,剩余一艘大舰,就算我们奈何不了它,也能困住他不能动弹支援陆上的战斗。 只要陆上能够将巴达维亚拿下来,这艘大舰早晚都是我们的,不过这样的战法会让陈将军的舰队损失惨重,对陈将军舰队有些残忍。” 郑经刚想说什么,就被陈辉抢先打断,他站起来挥着手臂说道:“王上!公台说的没错,臣手里的舰队实力偏弱,用来对付最强大的红毛夷大舰,这就是田忌赛马中的下驷对上驷。 而公台手中的舰队是我郑氏最强大的舰队,用来对付红毛夷的其他战船,就是上驷对中驷,目前来看这是最佳的作战方案。 臣向王上保证,就是将臣的舰队拼光了,只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也是值得的,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郑经整整衣冠,郑重地对陈辉下拜道:“陈辉将军乃真国士也!寡人也向陈将军保证,此战过后不管战局如何,寡人都会优先将陈将军手中的舰队补充起来,而且是用我们最先进的夹板船进行补充。” 第九十二章 爪哇之战(二) 林陛提出的牺牲陈辉舰队获取海战胜利的方案非常残忍,却是郑军目前最佳的方案。郑军现在对阵红毛夷的最大优势就是人多势众,既然质量上比不过,那就只能比拼人海战术。 这是最无奈的选择,也更加坚定了郑经必须加紧发展工业的决心。农业再强大都只能解决一个民族的温饱问题,解决不了落后挨打的问题。 只有发展工业,用工业武装起来,华夏民族才能不受欺辱地屹立于民族之林。郑经非常的清楚郑军对付的这一艘大舰,在西方只属于入门级的二级舰。他们还有更大舰船,船上装备了更多的火炮。 就这么一艘二级战舰郑军都对付不了,若是红毛夷真的把主力开到东方,郑氏拿什么来抵抗。 与海上的战斗陷入了困境不同,陆上的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周全斌一路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就绕到了岸防炮台的背后。 这座炮台修筑地点选择的非常刁钻,建筑一处突出的高地上,后方被红毛夷人工削成了悬崖峭壁,几乎就垂直的角度。 从基座底部到炮台顶部建筑顶层,足有三丈多高,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采用打磨标准的大块石头修筑。 以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除了超大口径的重炮,很难轰的动这样的一座堡垒。 周全斌在炮台二里地的距离上打量着炮台的防御,暗自咂舌,原本以为安平城的防御就已经是非常坚固了,没想到红毛夷竟然能够修筑出如此强大防御的堡垒。 好在郑氏有攻城秘密武器,有了这个秘密武器,任何的堡垒都不过是一张纸,顶多算是一张厚一点儿的纸。 一个棺材轰不塌,那就多加一个棺材,实在不行那就十个棺材一起上,反正炮台后面的防御力量不强,只要用新式火铳压制住炮台上方的射手,剩下的事那就由爆破队来完成了。 红毛夷的守军在郑军靠近炮台二里地之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炮台制高点能够看出十里之外的情况,想要偷袭根本没有可能。 虽然对海射击的长管重炮无法调转炮口对陆攻击,不过陆军的六磅青铜行军炮是一款非常优秀的火炮。 要塞守军共计集中了五十门六磅炮瞄准了郑军到来的方向,六磅炮的有效射程一千码,差不多就是二里地的距离。 这也是郑军停在二里之外的原因之一,郑军与红毛夷有过多次交手,对红毛夷的装备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陆军炮方面郑军的水平并不比红毛夷,经过郑经的指点,郑军的后装佛郎机炮都是经过耐心的打磨,使用铁模铸炮保证了口径的一致性。 同时子铳也用简易的车床进行了切削,保证了子铳与火炮之间的气密性。这就让原本射程近的感人的佛郎机炮,在郑军的手里换发了新生。 郑军陆军装备的千斤佛郎机炮的有效射程还要超过红毛夷的六磅炮,至少双方在对轰的时候,郑军的炮兵并不吃亏。 周全斌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红毛夷的军事部署,开始布置炮兵阵地。他的两个镇共有一百门火炮,在郑经新的作战思想下,郑军上下已经明白了火炮集中使用的重要性。 红毛夷的炮台指挥官看到郑军在构筑炮兵阵地,立刻下令炮兵开火,然而郑军炮兵阵地选择在二里之外进行阵地布置。 炮台上火炮发射出来炮弹冒出的阵阵白烟暴露了自己的阵地位置,很快在郑军的炮兵阵地布置完成之后,经过试射之后,找到了合适的角度,立刻就给红毛夷来了三轮急速射。 红毛夷的炮兵阵地顿时一片火海,掀翻的火炮,殉爆的火药被炮弹砸的残肢断臂到处废物,红毛夷直接就被打蒙了。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不会使用火炮的郑家海盗军吗?为何他们的火炮射速这么快,他们只发射了一轮,郑军就发射了三轮炮弹。 他们哪里知道,在他们眼里的藏在甲板上的谋杀炮,已经被郑军魔改成了战场利器。 三轮炮击之后,周全斌下令停止炮击,命令一个使用鸟铳的千总出动发起试探性的攻击,随后又跟着一个使用新式火铳的千总跟在后面对可能出现的敌人进行精确射杀。 前面一个千总迈着标准的横队,向前踏步前进,行进到百步左右距离的时候,隐藏在炮台工事后面的红毛夷士兵开始露出身形向着郑军举枪瞄准。 红毛夷装备的都是隧发滑膛枪,可以排成非常紧密的队形,不用入火绳枪手不敢靠的太近,担心引燃战友的火药。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前方的火绳枪军队,就是一个幌子,红毛夷士兵刚一露头就开始被后面的新式火铳一一点名。 红毛夷指挥官听着零星的枪响,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指挥官大吃一惊,赶紧让士兵们射击出火枪中的子弹进行隐蔽。 指挥官在脑海里仔细琢磨着郑军所使用的是什么新式枪支,能够做到仅次于巴达维亚陆军司令的高级军官,肯定不是蠢人。 很快他就想到了猎人用来打猎的来复枪,这种猎枪因为在枪管里刻了两条螺旋的膛线,使得弹丸发射出去的时候,保持了稳定的弹道,能够非常精准的射击。 然而这种坑爹的武器,装填实在是太过痛苦,需要用小锤子将弹丸敲到底部。一次装填至少需要一分钟,战场上一分钟射击一次,那是对士兵的谋杀。 想通了这一点的指挥官笑了,难怪郑军的射击这么零散呢,看来郑军手里也没有几支这样的火枪。 指挥官再次下令,装填完毕的士兵排队做好战斗准备,这时候郑军的火绳枪手已经推进到了五十步,已经进入了火枪的最佳射击距离。 然而让指挥官没有想到的是,郑军的火枪子弹再次向他的军队射来,几乎露出身子的士兵就没有能够逃过郑军的点名。 百步的距离对于郑军新式火枪来说,是最佳的射击距离,这个距离只要打过十发子弹的士兵都能打中靶子。 而排队站立的红毛夷士兵可比靶子大多了,那是一打一个准。红毛夷指挥官快哭了,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只能挨打,却无法还手的悲哀。 红毛夷的士兵也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稀稀落落地站在近两百码距离上的郑军士兵,手里的武器应该是一种更加先进的武器。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探出身子找死,只能藏身在堡垒之后,被动地等待郑军的进攻。指挥官也不敢强硬地逼迫士兵站起来送死,雇佣兵打仗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无缘无故地送死。 指挥官只好将希望寄存在在炮战中幸存下来的火炮,希望火炮能够对这些火枪手进行一轮打击。 炮兵剩余的人员果断地拒绝了指挥官的命令,只要他们这些残存的火炮一发射,立刻就会引来郑军炮兵的报复。 仅剩的这点人马也都得搭进去,他们可是对刚才那三轮炮击印象深刻,很明显对面敌人的炮兵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敌人的火炮射程还比他们的远。 这让这些炮兵如何敢再次发射引来郑军的报复,指挥官知道他被动了,若是不解决士气问题,炮台被攻破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于是指挥官开始了对郑军的造谣,将郑军描述成了与加勒比海盗一样无恶不作的恶人,一旦被郑军攻破堡垒,他们都会被虐杀而死。 这些雇佣兵把自己做过的恶事代入到了郑军身上,想到了他们是如何对付土著的时候,顿时不寒而栗,顿时生出了誓死不当俘虏之心。 新式火枪的精准射击压制住了红毛夷的防御兵力,这让前方的一个千总士兵从容地来到了堡垒的峭壁之下。 士兵们立刻拿出了挖掘工具,开始对峭壁进行挖掘,这样的训练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演练。一个千总的士兵分成十组,快速地挖掘着峭壁。 见过郑军用棺材攻城的红毛夷士兵都在承天府的俘虏营做苦工,巴达维亚的红毛夷可没见过郑军的棺材炸城攻击。 观察悄悄探头观察郑军的动作,并把郑军的奇怪动作禀报给指挥官,指挥官虽然不明所以,不知道郑军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不能任由敌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战争的基本规律。既然郑军要挖洞,那就说明一定有挖洞的道理。 指挥官立刻命令士兵找到任何可以抛掷的武器砸向城下,要尽力干扰敌人的动作。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砖头、石块、原木、郑军发射过来的铁弹都成了他们的武器,雨点般的砸向了挖掘的士兵。 一直注视着敌人一举一动的郑军士兵,也是纷纷开枪射击敢于露头的红毛夷。郑军在这种攻击下也开始出现大量的伤亡,周全斌在后方看着前方战斗,立刻下令再派一个新式火枪千总上前进行压制射击。 第九十三章 爪哇之战(三) 郑军一个千总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终于挖出了足够容纳十个棺材的大洞,周全斌担心用药太少会起不到效果,决定一次性投入十个棺材进行爆破作业。 挖掘的士兵抬起战友的尸体,搀扶着受伤的战友快速地后退,这边鸟铳千总后退,那边抬着十个棺材的爆破队立刻快速向堡垒跑去。 周全斌下令,炮兵火力全开掩护爆破队前进,三轮炮击过后,爆破队已经进入到堡垒百步以内的距离,火炮停止射击。 新式火铳开始接替掩护射击,密集的弹丸压制的红毛夷根本不敢露头,更别说想要投掷武器对爆破队进行打击。 指挥官明显地感觉到了郑军的进攻节奏加快,心中隐隐感觉到郑军这是要准备决战的节奏。根据观察哨禀报过来的消息,指挥官明白观察哨描述的是郑军抬着十个类似与华夏装死人的棺材向着要塞冲了过来。 指挥官虽然不明白郑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他叫过来自己的副官同时也是自己的侄子,让他回到巴达维亚城区报信,一定要将郑军利用棺材进攻上帝的选民的消息告诉总督先生。 指挥官认为这是华夏人的一种邪恶的魔法,一定要让总督先生小心提防这种华夏人的棺材。 指挥官的侄子并没有回到巴达维亚城,因为巴达维亚城已经被马打蓝王国团团包围。这个指挥官的侄子在经过多方辗转终于回到了联省共和国,然后华夏人会使用魔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欧洲。 郑经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模仿了一下长毛的棺材炸城,怎么就成了魔法。当然郑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三年之后,那个时候郑氏已经与现在的郑氏不可同日而语。 爆破队在火枪手的掩护下有惊无险地将棺材安放到挖掘好的坑洞里,开始进行密封作业,这棺材炸城,密封的越好,效果就越好。 郑经对此的解释是就跟佛郎机的漏气一样,只要不把气漏出来,威力就会增加很多。 没有人知道十个棺材同时爆炸产生的威力到底有多大,爆破队点燃引线之后,便开始发疯一般地向后跑。 直到跑过新式火枪手的防线才敢放慢脚步,然而令人恐惧的一幕发生了。周全斌在望远镜里,就感觉红毛夷的堡垒在摇晃,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声。 “轰!” 然后便是尘土飞扬,砖头瓦块,石头泥土四处激射。站在一百步外的新式火枪手彻底的成了悲剧,爆炸迸射出的小块的石块砸伤了至少一百多名新式火枪手。 可怕周全斌心疼坏了,新式火枪手与敌人作战都没有损伤一人,反倒是被自己人弄得爆炸给炸伤了一百多人。 周全斌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在发抖,喃喃自语道:“这他娘的以后攻城简直太容易了,只要压制住城头的火力,剩下的事情就成了刨坑买棺材,点炮焾儿! 难怪延平王坚决反对修城墙呢,再坚固的城墙也架不住这样从底下直接给端了啊!” 等到灰尘飘散干净之后,周全斌就看到原本看似坚固的堡垒成了半拉垮塌的断瓦残垣,炮台上看不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能有多少还活着,或者说就算是活着也吓傻了。 周全斌挥手命令最后一个没有动用过的千总进攻炮台,遇到反抗者格杀勿论。然而现实是当郑军登上炮台,没有一个人起来抵抗。 就算是活着的人也没有目光涣散,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子,根本就没有从这样的爆炸中缓过神来。在士兵们将炮台的活人都清理出来后,周全斌登上了炮台。 值得庆幸的是,对海的长管火炮由于距离后方有一段距离,爆炸没有波及到这边,二十门三十二磅长管巨炮和三十门十八磅长管火炮成了郑军的战利品。 占领炮台之后,周全斌暂时便驻扎在这里,派出联络官通知做为拦截部队的刘国轩部。刘国轩得到消息之后带兵返回炮台,二人合兵一处。 至于是否帮助马打蓝王国攻打巴达维亚,还要等待延平王的命令。 二人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将炮台拿下,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用到。当周全斌将是个棺材同时爆炸的威力描述给刘国轩后,刘国轩笑骂道:“邦宪!你这可是有浪费国帑的嫌疑,虽然我郑氏常年与倭国交易,并不缺火药,可是这火药却不便宜。” 周全斌挠挠脑袋,憨笑道:“咱老周不是担心用药少了,炸不下来吗?再炸一回不更浪费火药了,而且还多搭上许多兄弟的性命。 这一战就阵亡了一百多人,受伤的足有一千多人,尤其是新式火枪兵的受伤更是伤的冤枉。” 刘国轩哭笑不得,摇头说道:“你怎么不让兄弟们往后跑呢?” “咱老周不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心想着都一百步之外了,还能有什么危险!” “这事啊可不是一个小事,以后在爆破的时候,咱们得定一个规矩,慢慢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我倒觉得这次的受伤既是坏事,又是好事。” “还好事呢!这事肯定得被王上骂个狗血淋头,王上可是最在意兄弟们的伤亡了,这种本来可以避免的伤亡,是王上最痛恨的,王上肯定会怪咱老周不体恤士兵。” “你呀!先别琢磨挨骂的事了,我倒是觉得我们得赶紧熟悉这岸防炮的操作,如此重炮我们可从来都没有操作过,每次发射需要放药几何?如何调整角度,如何进行瞄准,这些可都是当务之急。 天黑的时候弄不好红毛夷的舰队可就回来了,要是我们不熟悉这岸防炮的操作,被红毛夷的水师再把炮台夺回去,那咱可就丢人丢大了。” “观光放心!刚一接收这批大炮,咱老周就让炮兵的兄弟们进行熟悉操作了,而且还有红毛夷的俘虏进行现场教学。 你还不知道,咱老周一看到好装备就走不动道,可惜咱现在带陆师,这些大炮用不上,若是带水师,这些大炮咱老周一定都划拉到咱的船上。这海战的精髓就是大船打小船,大炮打小炮!” 刘国轩点点头道:“邦宪这话倒是说到了海战的精髓,红毛夷为何敢在我们的家门口这么猖狂,不就是因为咱们的船不如人家,咱们的炮也不如人家吗? 也不知道王上与红毛夷的海战打得怎么样了,林陛那小子可一定要保护好王上,在海上出了危险,那可是相救都来不及。” “咱老周对王上有信心,王上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郑氏自从王上继位以来,无论是对内凝聚人心,还是对外征战,王上那可是比老藩主都强。 咱们这些老弟兄能跟着这样的主君,未来可期呀!” 刘国轩不禁对周全斌刮目相看,周全斌看似粗鄙鲁莽,这心还真是挺细的。果然能够爬上高位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二人正在谈论海战之事,周全斌的亲卫过来禀报道:“报镇帅!炮兵兄弟们发现了一艘红毛夷的巨舰正在向港口驶来,炮兵兄弟请令要怎么办?” 刘国轩与周全斌连忙站起来,向火炮阵地疾步走去。刚到火炮阵地这边,就看到了离着炮台四五里之外,一艘大船正在向着港口航行而来。 两人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这艘巨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二人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战船,望远镜里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二人的心不由得就提了起来,王上在对阵这样的巨舰,可有任何的胜算,也不知道王上现在如何,又在什么地方。 “林公台那小子要是没有保护好王上,老子一定会亲手撕了他!”周全斌恶狠狠地说道。 刘国轩拍拍周全斌的肩膀安慰道:“邦宪!刘某知道你跟着王上的时间比较长,对王上感情深厚,王上对你也颇为信任。 不过以刘某对林公台的了解,若是王上有什么危险,除非是林公台死了,放心吧,王上不是一个贸然行事之人。 只要看到这艘巨舰光秃秃地回来,就应该猜到红毛夷并没有占到便宜,不然不可能就只有一艘巨舰跑了回来。” 这时炮兵请示:“镇帅!红毛夷的巨舰已经距离炮台还有不到二里地,打不打?”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不将红毛夷打得满地找牙,难消老子的心头之恨!” 有了周全斌的命令,炮兵们欢呼雀跃,炮兵与女人一样,没有人不喜欢又粗又长,大号的感觉就是爽。 尼德·冯·奥托恩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军港口,以及高耸的要塞炮台。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躲进岸防炮的射程范围之内,郑军的那些拼命的火攻船就再也不能威胁到他的‘东印度’号了。 这些东方人真是太疯狂了,竟然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就在尼德·冯·奥托恩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大的炮声响起,一发巨大的炮弹从炮台上向着‘东印度’号砸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爪哇之战(四) 时间退回到清晨,林陛与陈辉两支舰队合兵一处,再次向着巴达维亚港口航行,在港口十里之外与红毛夷舰队遭遇。 双方都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对方,尼德·冯·奥托恩惊恐地发现,郑军的船队更加的庞大了。虽然在千里镜里那些来自华夏的戎克船(福船)在火力上并不能对‘东印度’号造成威胁,但是尼德·冯·奥托恩却很怕这些戎克船对他发动纵火攻击。 尼德·冯·奥托恩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海军将领,他很清楚郑军要想战胜巴达维亚舰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使用华夏人传统的火攻办法。 如今的世界所有的船只都是木制,火攻是非常大的威胁,只要有一两艘漏网之鱼撞上‘东印度’号,‘东印度’号就会被烧成灰烬。 华夏人的纵火船里藏有大量可以剧烈燃烧的火油,这些火油一旦燃烧起来,就算用水都无法浇灭。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很快陈辉与林陛就形成了两个攻击集群,力量相对弱小的陈辉舰队开始向着‘东印度’号驶去。 相对强大的林陛舰队迎向了红毛夷后面跟着的几艘为‘东印度’号护航的几艘战船,随着距离的拉近,红毛夷仗着自己的舰炮射程更远,开始率先发起了攻击。 陈辉舰队顶着红毛夷的炮击,开始向着红毛夷的‘东印度’号发起了自杀性攻击,这便是红毛夷最惧怕的打法。 因为尼德·冯·奥托恩很清楚若是双方进行海上炮战,郑军根本就打不过他的舰队,郑军想赢就得用自己船多的优势,采取以命搏命的打法。 在陈辉的决死进攻下,一艘又一艘的福船被击沉,海面上到处都是解体的福船残骸,幸存的水兵抱着浮木等待后续水师官兵的救援。 这种自杀性的攻击迫使着尼德·冯·奥托恩拼命想要拉开与郑军的距离,明明战场上红毛夷的舰队在炮击中占据着上风,却被逼的连连后退。 一个时辰后,陈辉舰队已经损失了八艘福船,尼德·冯·奥托恩惊恐地发现,他与护航舰队脱节了。 在躲避郑军的自杀性攻击的时候,一步步远离了护航舰队,尼德·冯·奥托恩发现自己已经与后面的舰队至少相距五千码以上。 这个距离想要与舰队汇合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这还是在没有敌人骚扰的情况下。然而敌人怎么可能让他从容地与舰队汇合。 林陛抓住了陈辉舰队用生命换来的进攻机会,利用自己舰队人多势众的优势开始围攻红毛夷剩余的舰队。 红毛夷现在还剩两艘夹板船和四艘笛形船,林陛将自己的舰队也一分为二,九艘夹板船围攻更有威胁的两艘盖伦船,剩余的十八艘小型的夹板船围攻四艘笛形船。 战斗打得非常惨烈,双方保持在二百步的距离进行对轰,红毛夷的战斗意志非常的坚决。在林陛舰队用链弹将船帆全部打烂之后,敌人依旧在拼死抵抗。 一个时辰后,在被郑军集火攻击下,一艘盖伦船终于坚持不住,倾覆在爪哇海。剩余的一艘也完全失去了动力,只能在海上不停地打转,却依然不时地发射出炮弹。 在九打二的情况下,郑军依然被红毛夷打得伤痕累累,虽然没有被击沉的战船,但是人员和上层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另一艘盖伦船又坚持了半个时辰之后,也终于在炮弹的抵近射击下,龙骨断裂,船只断成两截,缓慢地沉向着大海深处。 将两艘盖伦船打沉,林陛没有帮着小型夹板船去围攻那四艘笛形船,而是开始散开打捞落水的水兵。 由于郑军伤亡惨重,把火气撒在了一些落水的红毛夷士兵身上,在救援自己的战友的同时,遇到落水的红毛夷士兵,立刻举枪射击,将这些还抱有一丝活着希望的红毛夷全部送入了海底。 小型夹板船对付四艘笛形船并不轻松,主要是小型甲板船的武器装备太差,只在前甲板与后甲板各装备了两门十二磅火炮。 这样的火力打击对于笛形船来说毁伤能力并不是很大,只能利用其速度快的优势,对敌船进行骚扰攻击,困住敌船不让其逃走。 在大型夹板船营救完落水的士兵,加入战斗之后,红毛夷的四艘笛形船立刻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笛形船是典型的商船,船上的武备只是用来的防备海盗的袭击,每艘船上的火炮都不超过十门。商人们都很聪明,火炮装的多了,货物就会装的少,就会影响贸易的利润。 他们本来只是商人,来巴达维亚是为了贸易,因为战事临时被编制到战斗序列中,眼看着再打下去就有可能被击沉,商人们选择了投降。 将这些红毛夷商人集中关押起来之后,林陛吩咐小型夹板船舰队,带着这四艘缴获的笛形船返回旧港,将俘虏和船只暂时交给守卫旧港的林凤将军。 在林陛的座舰上观看战斗的郑经,看着已经结束战斗,叹了口气说道:“公台,也不知道陈辉将军现在如何了,我们收拾一下,赶紧去追陈辉将军吧!” 林陛摇摇头道:“王上!追不上了,这是大海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航行到了什么地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紧赶赴巴达维亚港口,协助陆师拿下炮台。” 郑经知道自己不懂海战,自己的建议未必是正确的,便点头道:“寡人对海战不是太精通,战事上还是以公台的意见为准。 不过陆上的战事寡人倒是并不担心,我们相比红毛夷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也许现在陆师已经拿下了炮台。” 郑经敢这么说是相信米尼枪的威力,这种划时代的武器,在这个本不该出现的时代出现,本就是一种降维打击。 米尼枪的秘密必须要多保持一些年头,这种武器可以说是前装步枪的巅峰之作,想要超过米尼枪的性能只有后装步枪配备火帽子弹。 以目前整个世界的冶金、化学、制造工艺来说,想要实现这一步非常地艰难,这需要不断地对基础学科进行投入。 在这个神学还占有重要地位的时代,想要基础工业全面开花,只有拥有上帝视角的郑经可以进行推动。 林陛知道延平王在担忧陈辉舰队的安危,便安慰道:“王上!陈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会已经与红毛夷的巨舰脱离了接触。 陈将军的任务本来就是为了协助臣将红毛夷舰队的爪牙斩断,只留下他一艘大舰,就算是浑身是铁,又能打上几颗钉。 现在陈将军的任务已经完成,天也快黑了,那艘大舰这会肯定也在向着港口航行,毕竟他也要进行弹药的补给。 越是大船需要的补给就越多,对于后勤补给的依赖就越大。” 郑经知道林陛分析的没有任何问题,越是现代化的军队,对后勤就越是依赖,这是社会发展的规律,林陛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公台说的寡人都清楚,可是一想到陈将军与手下的兄弟为了大局做出的牺牲,寡人就觉得心痛,寡人说过不干涉你的指挥,就绝对不干涉,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寡人只看最后的结果。” “是!” 舰队在林陛的命令下开始向着巴达维亚港航行,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距离天黑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巴达维亚港,不然黑夜里舰队只能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下锚等待天亮。 林陛的舰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巴达维亚港的外围,在这里意外地遇到了只剩下十艘战船的陈辉舰队。 双方见面之后,林陛立刻用旗语将陈辉邀请到自己的座舰之上,君臣三人只隔了大半天的时间未见,却恍如隔世。 郑经郑重向陈辉下拜道:“陈将军辛苦了,此战陈将军当为首功!” “王上折煞臣了,臣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何功之有?倒是那些葬身海底的兄弟们,他们才是这一战的英雄。” 陈辉能够这么替手下的士兵请功,说明他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将领,一个不替自己的手下争功的将领是带不出一支敢打敢拼的劲旅的。 对于郑经说这一战的首功是陈辉,林陛毫无意见,田忌赛马之计是他提出来的,他当然清楚陈辉的舰队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绕过这个定功的话题,郑经询问起陈辉舰队与红毛夷巨舰的战斗情况。陈辉眼中明显带上哀伤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王上!这仗打得窝囊啊! 臣每次投入两艘福船形成夹角向红毛夷的巨舰发起决死冲锋,兄弟们每一次冲上去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与红毛夷的巨舰同归于尽。然而每一次的决死冲击都被红毛夷密集的炮火击沉。 唯一的好处就是将红毛夷的巨舰逼的与护卫的舰队脱离联系,变成了孤家寡人。臣连续发动了五次攻击都没有奏效,好在臣已经发现了红毛夷巨舰与其他战舰脱离,便不再与其硬拼,只要能够拦截着不让其与其他战舰汇合,臣就以保存实力为主。” 郑经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着港口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炮响。 “轰!”紧接着就响起了密集的炮火声。 第九十五章 爪哇之战(五) 听到港口密集的炮火声,郑经哈哈大笑道:“两位将军!一定是陆师攻占了炮台,这下子那艘大舰没了补给的母港,还能嚣张到何时。 这一次一定不能让这艘船跑了,就算不能缴获,也一定要弄沉它。” “王上!我们应该想尽办法把这艘船搞到手,这对我们造舰的帮助太大了!”林陛第一眼看到这艘巨舰就已经眼馋的不行。 现在终于有了能够俘获它的机会,林陛怎么能够放弃。陈辉也是如此,他大声说道:“若是能够将这艘巨舰俘获,臣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有了这艘大舰,我郑氏将来就会有更多这样的大舰。只要我们拥有百艘这样的大舰,天下谁还敢惹我们。” 郑经苦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这是红毛夷最好的船吗?” “难道不是吗?”林陛反问。 郑经摇头道:“当然不是,巴达维亚只是红毛夷的一个殖民地,像巴达维亚这样的殖民地,红毛夷有很多。 守备这样的殖民地所投入的军事力量甚至都不是红毛夷的国家力量,而是一个公司,说公司你们可能并不明白,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有着很多生意的商号。 这些武装只是一个商号的武装,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私人武装,红毛夷的国家力量可比巴达维亚强大多了。 他们的战舰更是强大,最大的战舰比我们看到的战舰至少还要大上一倍,当然这样的国之重器他们是不可能派到万里之外的殖民地的。” 林陛与陈辉明显感觉不可思议,他们无法相信在他们眼中的西夷会是这么强大,这完全不符合他们中原大陆华夏才是世界中心的思想。 “王上!这不会是假的吧,红毛夷若是这么厉害,为何在我们将承天府拿下之后,不从国内派兵讨伐我们?”陈辉不解地问道。 “记得寡人给你们讲过一些,关于西夷的事,在西夷的老家,如红毛夷这般强大的国家可不止红毛夷一家。 而且他们之间并不和睦,经常的互相之间发生战争,红毛夷根本不敢将自己家的大军派往我们这里。 若是为了剿灭我们,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国家被别的国家灭了,那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二人没想到这西夷之间争斗的如此厉害,我们华夏的战争是为了一天下,他们这样互相的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王上!西夷之间为了什么打仗,难道也是为了一统他们的天下吗?” “西夷中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更多的是以宗教,包括继承权为理由发动战争。你们能够想到一个国家的王室没有了继承人,他们会从别的国家迎奉一个继承人当国王吗? 我们的思想与西夷格格不入,从前不能融合,现在不能融合,就是将来也绝对不肯能融合,因此我们代表的东方,必然会与西方有一场大战。 若是这场大战我们输了,从此我们就会彻底沦为西夷的奴隶,从此我们看待西夷就只能仰视,西夷也会变成洋大人。” “王上!臣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西夷屈膝,咱泱泱华夏四千年,从来都是天下中心,若是西夷敢于挑战我们的中心位置,我们就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林陛大声说道。 陈辉也附和林陛的话语,在他们看来,堂堂华夏就是再落魄也不可能向这些看起来刚从树上下来没多久的西夷低头。 郑经当然会鼓励二人的这种思想,点头说道:“我华夏百姓本就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民族,只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故步自封,才渐渐的在一些方面落后于西夷。 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奋起直追,西夷现在这点优势对于我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寡人最担心的是我们的内部打了几场胜仗,取得了一点儿成绩就忘记了初衷。 然后便开始文恬武嬉,终日享乐,这是绝对不能容忍之事,公台!将我们复兴会的宗旨讲给陈将军听。” 林陛没想到郑经会在这种情况下吸收陈辉做为复兴会的核心成员,不过陈辉确实在作战中表现出了自己的忠诚。便按照郑经的吩咐将复兴会的宗旨与入会条件,以及入会之后的纪律都讲给陈辉听。 陈辉听完林陛的话,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延平王在暗地里竟然成立了这样一个组织,而且这个组织的宗旨让陈辉感到耳目一新。 整个组织的宗旨没有任何荣华富贵的目标,有的都是如何将满清歼灭,如何让华夏再次复兴,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然而自己为何听到这些宗旨之后会感觉热血上涌呢,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又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 这个宗旨太鼓舞人心了,人活着荣华富贵是一方面,名垂青史成为受万世敬仰之人才更值得人去追求。 陈辉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林陛这样一个在郑氏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竟然受到延平王的如此重视,原来林陛才是延平王真正的近臣。 不过陈辉并没有嫉妒林陛如今的地位,林陛也确实展现出了自己在水师方面的能力,尤其是在海军的训练以及编队上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 陈辉当然知道林陛今天在延平王的授意之下讲出这个秘密,那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是在邀请他加入这个组织。 “臣恳请加入复兴会,为复兴会的发展壮大贡献臣的力量!” 郑经点头道:“林公台做你的引荐人,寡人做你的宣誓人,只有进行宣誓入会才能真正加入复兴会。 加入复兴会你不会得到好处,有的只是更多的责任,一旦入会,原本一些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事情,在会中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 “王上放心,臣保证遵守会中的规矩,不给王上丢脸。” “陈将军,你错了,你入会之后不是为寡人做事,而是为复兴天下做事,在会中我们每一个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决定会中的事物也是进行举手表决,而不是某一个人一言而定。” 陈辉现在还不是很理解郑经所说的话,不过他知道入会一定要遵守规矩,按照规矩做事,原本的一些习惯可能就要收敛一些。 这时桅杆上的瞭望哨传下消息,已经入港的红毛夷大舰向着港外航行出来。已经距离舰队不到十里了。 几人立刻明白红毛夷估计是在与岸防炮的对轰中没有占到便宜,只能选择退走,郑经立刻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二位将军,寡人不过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红毛夷这艘战舰跑了。” 二人立刻大声承诺:“王上放心,臣等绝对不会放跑了这艘战舰!” 陈辉说完就急匆匆地乘着小船,返回自己的座舰。两支舰队立刻抢占有利位置对红毛夷战舰进行拦截,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不能让这红毛夷的战舰趁着夜色溜走,若是被这艘战舰溜走后患无穷。 尼德·冯·奥托恩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重炮的炮弹已经打光,港口被占战舰已经得不到任何的补充。 眼下船上只有十二磅炮以下的火炮还有炮弹可以进行射击,十八磅以上的炮弹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一门炮打一次的。 更为严重的是,船上的淡水已经枯竭,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华夏人的封锁,单单一个缺水就会让整个舰队陷入绝望。 正常情况下舰队出海长途航行的时候,都要配备至少半个月以上的淡水,可是这不是进行长途航行,多携带淡水就是给战舰增加载重,会让战舰的操作很不灵活。 更何况没有会认为强大的联合省会战败,击败了敌人便能回到港口,哪里会有什么危险,然而事实却超出了尼德·冯·奥托恩的意料之外,固若金汤的要塞竟然没有挡住敌人一天的攻击,就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敌人竟然能够利用要塞的炮弹轰击‘东印度’号,让‘东印度’号不但不能得到补给,而且还被打得伤痕累累。 尼德·冯·奥托恩很想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要塞指挥官送入联合省的军事法庭,然而发泄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如何冲破华夏人的封锁,只要逃出港口,华夏人再想抓住‘东印度’好就是白日做梦。 可是郑军也发起了狠,林陛命令所有剩余的小型夹板船全部加装纵火材料,准备进行火攻,如果红毛夷执意强闯,那就只好将其烧掉,就算是烧毁也绝对不能让其逃走。 陈辉舰队也是如此,一想到一个白天被这艘大舰击沉的战舰,惨死于大海上的官兵,陈辉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艘大舰上的红毛夷全部撕碎。 郑军舰队为了更好地进行夜战,所有的船只全部燃起了火把,本来这样的做法是严重违反海战法则的,谁点火把那就是将自己置于明处,那不是找着被人家炮击吗? 可是在这种围堵的情况下,郑军巴不得红毛夷对自己发动炮击,只要红毛夷敢于炮击,那就暴露了他的位置,郑军的小型战舰就会像蜂群一样扑向他。 第九十六章 爪哇之战(六) 尼德·冯·奥托恩进行了几次尝试都不能突破郑军的封锁线,只能灰溜溜地掉头向内海航行,而郑军也在不断地向内海一点点儿地缩小包围圈。 这一夜虽然并没有进行激烈的交战,但是对林陛与陈辉这两位指挥官来说,却是最艰难的一夜。郑军从来就没有夜战的经验,这一次的夜战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确实是难为了两位指挥官。 好在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代的夜战那简直就是灾难,谁都不敢贸然进行尝试。 终于熬到了天亮,郑军才发现红毛夷大舰与己方的距离不足五里,这个距离相当的危险,多亏了红毛夷缺少弹药,不然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了。 看着已经发白的天色,尼德·冯·奥托恩将全舰剩余的四百多名官兵召集到一起,对着站在甲板上黑压压的人群,摘掉自己的船形帽和白手套,向着众人鞠躬行礼道:“亲爱的小伙子们,你们都是最棒的海军,是合格的军人。 现在我们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们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所有的罪责由我来承担,我去与华夏人进行谈判,希望能够谈出一个好的结果。 当然你们也不要抱有什么希望,毕竟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争取战俘待遇,要求华夏人做出承诺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另一条是我们将战舰航行到近海,然后打开通海阀,我们游上岸与巴达维亚城的其他人汇合,与所有上帝的子民一起进行最后的抵抗。 当然这一条有很大的风险,敌人也许会因为我们沉船,感觉受到了羞辱,我们将不会再有战俘待遇。 如何决定我交给你们,无论选择哪一条,我都会支持你们,并且将所有的罪责都抗在身上,时间不多了,小伙子们抓紧时间做出选择吧!” 甲板上死一样的沉寂,若是在欧洲发生这样的战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可是在这个东方低等人的地方,让他们接受投降委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尼德·冯·奥托恩也不催促,而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斗,装上一烟斗的古巴烟丝,用火石点燃,使劲儿吸了一口,烟草辛辣的浓烟一下子呛得尼德·冯·奥托恩剧烈地咳嗽起来。 缓了半天才终于平稳下来,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司令官阁下这么狼狈,心中升起绝望的恐惧。 一个年轻的士兵鼓起勇气轻声说:“司令官阁下!我们投降吧,我的妈妈正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盼着我回去!她不能失去她唯一的儿子。” 一些狂热的新教徒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可是更多的士兵站在了年轻的士兵一边,面对死亡没有几个人能够从容面对。 ‘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很快大多数人都动摇了,只有少数的一小撮极端分子还在坚持。 这十几个极端分子,并不能改变大局。尼德·冯·奥托恩将烟斗中的烟灰磕掉将烟斗装进口袋里,挥手制止了官兵们纷乱的声音。大声说道:“不愿意选择放下武器的先生们,我会交给你们一条舢板,你们可以乘坐舢板回到陆地上,这里距离陆地只有两千码左右的距离,很快就能抵达。” 说完就命令自己的副官去安排,很快一艘舢板放了下去,这些极端分子,被放逐到舢板上。尼德·冯·奥托恩看着舢板渐渐远离回身对士兵们说道:“将白旗升起来吧!我去与华夏人进行谈判。” 郑军在靠近‘东印度’号的时候发现了异常,立刻禀报了林陛与陈辉,还没等二人做出反应,‘东印度’号上就放下一艘小船打着白旗向着郑军航行过来。 郑军立刻派船将这艘小船拦截下来,将船上的几个人都押上林陛的座舰。林陛打量着被押上来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打着白旗过来想干什么?” 来人中的一个懂一些华夏语的士兵说道:“这是巴达维亚海军舰队司令尼德·冯·奥托恩将军,想要与贵军主帅进行谈判。” 这个红毛夷说的是拗口的潮州话,再加上发音并不标准,林陛这个福建人听起来有些费劲,没有听清楚来人说的是什么,赶紧从士兵中找了一个懂潮州话的进行翻译。 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弄明白对方的来意,这就是语言不通的障碍。听到对方是来进行谈判的,林陛点头道:“既然是来谈判的,那就说说你们的诉求吧!” 尼德·冯·奥托恩整了整被郑军士兵弄皱了的衣服说道:“我军就两个条件,第一为我的士兵提供战俘待遇,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第二,‘东印度’号是联合省的财产,我们必须将其交给联合省。” 当林陛听完了翻译过来的要求,冷笑一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胜利者呢,本将军告诉你们,你们没有资格与我军谈条件。 本将军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无条件投降,至于投降的士兵,我们可以保证生命安全,我们不是你们,也没有你们那么野蛮。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顽抗到底,若是被我们将你们彻底击败,本将可就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活着。” 尼德·冯·奥托恩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本钱提出任何的条件,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过是想要在战争的最后维持一下自己可笑的尊严。 在林陛这里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的尼德·冯·奥托恩只好无奈地点头表示愿意接受无条件投降,双方的战舰交接进行的波澜不惊。 当一切进行完毕之后,所有的战俘都被分开关押,尼德·冯·奥托恩做为高级将领还是受到了优待,留在了林陛的身边。 林陛带着他返回自己的座舰面见延平王,尼德·冯·奥托恩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竟然就是华夏人的统帅。 尼德·冯·奥托恩心中惊讶无比,这样一个年轻的统帅竟然能够亲自登上战舰与他的舰队进行海上搏杀,这是多么大的勇气。 他忽然感到有些后背发凉,如此年轻的统帅,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将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西方在东方还有任何的优势可言吗?自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必须回到西方,去游说各个大国,一定要组成联军对这个东方的海上新贵进行绞杀,西方不能允许东方有一个海上强国崛起。 郑经当然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西方贵族装扮的中年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出于礼貌客气地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是联合省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海军司令官尼德·冯·奥托恩少将!” 听完翻译的话,郑经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奥托恩将军还是个容克,以你这个身份除非是破产,应该不至于要出海讨生活吧?” 尼德·冯·奥托恩更是震惊无比,所谓容克就是德意志地区占有大量土地的军事贵族,他们的身份就相当于华夏大唐府兵制度下的折冲都尉。 每一个容克手里都有一支小部队,这支军队由为容克耕种的农夫组成,德意志后来的邦国普鲁士就是依靠着这些军事贵族统一了北德意志,也就是后世的德国。 剩余部分后来分裂成了奥地利、捷克等破碎的小国家,整个欧洲就是在一次次战争中被肢解的七零八落。 这个时代的容克才刚刚在政治舞台上展露头角,大多数容克都是跟着邦国的选帝侯进行征战,像尼德·冯·奥托恩这样的远赴海外谋生的容克可不多见。 “没想到国王陛下对德意志地区如此了解,我喜欢航海,也喜欢海军,可是德意志地区没有一支海军可供我服役。 为了完成我的海军梦想,我只能选择到拥有海军的国家谋求一个海军的职位,然而正规的国家军事力量很难接受我这样的外国人进入海军系统,正好东印度公司招募海军,我便应聘到了东印度公司。” “原来如此,有没有兴趣继续在海军服役,寡人想成立一座海军学校,可以聘请你为海军学校的教官。” “尊敬的国王陛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回到我的家乡,德意志地区虽然连年征战,普通百姓生活困顿,但是我还是希望回到家乡为家乡贡献一份力量。” 郑经心中冷笑,这白皮还挺傲慢,想离开那得看老子想不想放你走了,不榨干你身上的本事,想走门儿都没有。别的不说这样一艘千吨大舰,如何灵活操作起来,那可是需要专业的指挥能力才行。 心里想着的与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同,郑经微笑道:“按照你们西方的传统,像你这样的贵族,只要缴纳赎金就能将你赎回去,对吗?” 第九十七章 爪哇之战(七) 尼德·冯·奥托恩算是明白了,这位郑军的首领对西方非常的了解,想要随便糊弄是不可能了。他心中对那些传教士有了一些不满,这些传教士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尼德·冯·奥托恩当然是冤枉了传教士,他哪里能想到郑经是拥有了后世的灵魂。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说的没错,欧罗巴大陆天主的光辉照耀的地方确实有这样的传统。” “既然如此,只要你们的国家愿意出钱将你赎回去,寡人没有任何意见!” “多谢国王陛下的仁慈!” “无妨!我华夏乃是礼仪之邦,对于任何人都心存仁慈之心,这不是单单针对你一个人。你先去吧!” 待到士兵将尼德·冯·奥托恩带走之后,林陛赶紧问道:“王上!这个人是个海战的高手,您真打算将他放走吗?” 郑经冷笑一声道:“他想得美,放心吧,我们早晚都要与红毛夷进行一场俘虏谈判,到时候谈判的时候,这个人给寡人往死了要钱。 至于多少钱合适,就是那种让这个尼德觉得这个赎金还可以,红毛夷却接受不了价钱。当然在这之前你们一定要探听一下西夷那边像他这种级别的军官贵族赎金是多少钱,到时候咱们照着这个价格翻上两倍就差不多了。 同时你们应该多跟这个人接触,多称赞的有多了不起,红毛夷不将他赎回去,那是红毛夷巨大的损失。 到时候我们的谈判赎回名单里没有这个人的时候,你都能想到他会有多么的失望,他得多恨红毛夷。” 林陛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操作,这不是往死了坑人吗? 不过林陛倒是非常喜欢这样的做法,无论郑氏的人说多少遍,都没有西夷自己人的一次打击来的深刻。只有尼德·冯·奥托恩自己认为被抛弃了,才会真正安下心来为郑氏效力。 郑经也不想用这些看不透心思的白皮,可是没有办法,自己一步步培养人才,慢慢摸索实在是太慢了。 这个世界留给华夏争夺的土地已经不多了,想要争夺土地就得与这些老牌的列强进行争夺,没有强大的海军如何与这些列强争夺。 郑军接手了红毛夷的‘东印度’号却发现尽管已经充分地考虑到了这艘大舰的复杂性,还是低估了这艘大舰的复杂性。 郑军士兵发现单凭着他们自己竟然无法将这艘大船开动起来,更别提灵活操作了。 没有办法的郑军只好从俘虏中招募人员帮助郑军开动大舰,这些俘虏在被许诺只要教会郑军操作这艘大船就给予他们不用劳作的权利诱惑下,有不少红毛夷的海军士兵为了不被关在俘虏营整日劳作选择了与郑军合作,帮助郑军开动船只。 郑经在接见了尼德·冯·奥托恩之后,便带着侍卫上了岸,提前得到通知的刘国轩与周全斌已经迎候在巴达维亚港码头上。 上岸之后,郑经便笑着说道:“这回你们陆师可是占了上风,水师若是没有你们提前将炮台拿下,想要战胜红毛夷可是非常困难。” 二人赶忙谦逊,周全斌道:“都是王上指挥得当,没有王上的指挥,臣等如何能打下炮台!” “邦宪!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怎么寡人像是和自己的臣下争功之人吗?”郑经上前在周全斌穿着铁甲的胸前锤了一拳说道。 周全斌笑道:“王上!臣可不是拍您的马屁,臣说的句句是实话,首先王上造出来的新式火铳在战斗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远距离的精准射击,压制的红毛夷根本不敢抬头,这给我们的士兵以最小的伤亡抵达到炮台台基之下创造了条件。 其次王上这炮兵集中使用的创新战法,在第一时间就压制了红毛夷在炮台后方的火炮,我军的士兵根本不用担心敌军炮火的打击,使得我军以很小的伤亡代价拿下了炮台。 其次是王上发明的棺材炸城法实在是太好用了,有了这办法,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做的不错,一定要做好伤亡兄弟的善后工作,必须每一个人都要登记在册,阵亡的给予家人抚恤金,受伤的给予伤残补偿,同时还是做好受伤兄弟不能留在军队的安置工作。 这些兄弟在我们这里不过是一个数字,可是在他们的家中却是儿子、父亲、丈夫,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我们这些上位者不能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去对待伤亡的兄弟,每一个人长大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至少需要十七八年。 我们必须要让士兵们感受到我们的关怀,让他们能够深切地感受到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刘国轩与周全斌两人都很动容,他们都是带兵多年之人,很清楚最底层的士兵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们并不怕卖命,而是害怕不值得卖命。 他们能够感受的到延平王对于士兵关爱是发自肺腑的,这样主君没有哪个士兵不愿意为其效命。当初军事调整的时候,其实军官们是有些不满的。 军官不是不满裁军,而是不满自己在军事调整之后,再也无法染指军队的财权。士兵们的军饷发放由专门的负责掌管军队的镇抚司发放,而镇抚司又不掌军权,不管训练。 没有财权的军官赌气之下开始帮着士兵说话,帮着士兵监督镇抚司,若是镇抚司敢于拖欠士兵的军饷,军官们就带着士兵闹事。 这样的制约下,军官开始一门心思的把精力用在了训练上,因为军官们发现,在这种制度下,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只能通过训练与作战才能实现。 “王上放心,所有的士兵的伤亡登记都是由镇抚司进行统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的。” “那就好!” “王上!臣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禀报,臣做了一件蠢事,使得兄弟们白白的受伤了百十个人!”周全斌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军队因为爆破躲避不及时出现了意外伤亡之事说了一遍。 郑经听罢,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你们不学无术的表现,若是你们能够计算出每一个炸药箱的爆炸力量是多少,然后测算出什么样的爆破需要多少个炸药箱,就不会出现这种错误了。 当然寡人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以后需要对每一次爆破都要做好准备,至少要保证爆破的安全,这样的伤亡不能再出现下一次。 这些受伤的兄弟全部按照作战受伤的标准妥善安置,伤好之后能够归队的归队,不能归队的安排到地方上做基层的官吏。” “臣明白了!这些兄弟到了地方上也是军队的宣传员,他们会在地方上潜移默化地宣传我郑军陆师的立军宗旨,让更多的有志青年选择加入军队,奉献青春。” “可以这么说吧,你们要记住了,什么时候当兵是一种荣耀,受到全社会的百姓尊敬的时候,我们将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一天还很遥远,需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认真地做下去,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让百姓重新认识什么是军人。 而不是现在百姓普遍认为的兵匪一家,兵过如篦,匪过如梳。你们肩上担子很重,任重而道远。” 刘国轩与周全斌明白,这是延平王新的建军思想,这样的思想他们还不明白,也不知道延平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们却知道延平王这么做,肯定能够收获士兵对延平王的忠心。 这样的思想推行下去,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延平王在士兵们心中的位置,试问有哪个士兵不愿意保护那个一直为他们着想的主君。 君臣三人正在讨论军队建设问题,炮台外一队马打蓝士兵护送着两个华夏人求见炮台军营的主将。 郑经命人将人带进来,等到见到人之后,郑经发现竟然是唐显悦与郑聪,还有当初俘虏的那个南洋翻译。 二人赶紧上前给郑经行礼道:“臣唐显悦、郑聪拜见王上!” “两位辛苦了,促成与马打蓝王国的合作,两位功不可没,待到回到承天府,寡人定会论功行赏。” “这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唐显悦赶紧出言表态。 郑聪也出言道:“都是为了我郑氏的未来,臣弟不辛苦。” “好了!叙旧的话咱们容后再说,马打蓝王国这会儿让你们回来,肯定是有求于我们吧?” 唐显悦回禀道:“王上英明,那马打蓝王国还真是有求于我们,他们连续几日围攻巴达维亚城,都是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所以马打蓝国王阿芒·古拉特希望我军能够协助他们将巴达维亚拿下来,为此他们表示我们也可以提一些要求。” 郑经指了指了那个翻译说道:“你去告诉马打蓝王国,我军帮忙没有问题,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的红毛夷俘虏必须交给我们处置,马打蓝不得有任何的阻拦。 第二:他们不允许染指苏门答腊岛,这个岛上的各个势力都是我大明的属国,只有我大明才能决定岛上的未来。 我大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就已经在岛上设立旧港宣慰司,这是几百年前就已经确立的关系,希望阿芒·古拉特国王能够理解我大明的关切。” 第九十八章 爪哇之战(八) 翻译很快便将消息传到了马打蓝的军营,国王阿芒·古拉特现在正对自己的军队造成的伤亡焦头烂额,这个时候郑军表示答应帮助他攻打巴达维亚城。 而且提出的两个条件对于马打蓝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原本要求的分一半苏门答腊岛本来也是漫天要价,到现在他还没有将爪哇岛统一,更别提其他地区了。 阿芒·古拉特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郑军的条件,并且表示只要郑军帮助马打蓝登上巴达维亚城的城墙,城内的财富郑军也可以拿走一半。 郑经没想到阿芒·古拉特这么好说话,这让郑经有点乘人之危的感觉。不过不管是不是乘人之危,苏门答腊岛都必须掌握在华夏手中,包括海峡对面的满剌加也必须控制在华夏手中。 双方的合约完全采用汉字标准,不是马打蓝不想用自己的语言,实在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太过匮乏,无法表达更加深奥的东西。 条约签订之后,郑军从炮台开始开拔,为了能够顺利攻城,郑经让士兵将炮台上的火炮拆卸下来,用于攻城。至于棺材炸城的秘技,能够保密多长时间就保密多长时间。 这是郑军的杀手锏,一旦泄露出去,这种炸城的方式也就没有了突然性。至于炮台上的火炮反正都要拆走,郑军不可能将这些先进的武器留给马打蓝。 想要移动这些沉重的火炮首先就要为这些火炮量身打造一款炮车,利用炮车进行移动。炮台到巴达维亚城短短的距离,郑军为了移动这些火炮用了三四天的时间才抵达巴达维亚城北门外。 郑经第一次见到了马打蓝王国的现任君主阿芒·古拉特,这个被西方殖民者描述为暴君的统治者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 穿着绿教的宗教服饰,性格非常爽朗,一见郑经的面就对郑经行了一个绿教标准的见面礼,热情地欢迎道:“尊敬明国国王,***世界欢迎您的到来!” “多谢国王殿下的欢迎,大明与马打蓝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愿两国友谊长存。”说完这些郑经都觉得恶心,不过这些没有营养的套话又不得不说。 阿芒·古拉特哈哈大笑道:“本王已经为明国国王设下宴席,请吧我的朋友!” 郑经没想到这位国王不先讨论战情,却先想着吃喝,顿时明白为何他斗不过只有几千人的红毛夷了。这位不过是个空有雄心,志大才疏的蠢货。 不过这样挺好,这样的邻居才是大明最需要的好邻居,一个野心勃勃,又心思深沉的对手会给郑氏增添很多的麻烦。 入乡随俗地吃了一餐马打蓝国的手抓饭和烤羊肉,阿芒·古拉特才开始谈论起当前的战事。 “我的朋友,这些白皮红毛人修建的堡垒非常的难以攻打,我的勇士们已经连续攻打了好几天付出了几千人的伤亡都没有攻上城墙。 红毛人的火器非常地厉害,勇士们大都死在了红毛夷的火器之下。若是我的朋友能够帮助我们压制住红毛人的火器,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将这座城打下来的。” 郑经却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不同于炮台这样的纯军事要塞,里面驻守的都是军人,一旦觉得事不可为会选择投降。 然而巴达维亚城却不一样,里面不但有军人,更有一些官员商人的家属,男人一旦为了妻儿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若是不能快速拿下,很有可能会拖入巷战之中,好在不用耗费华夏子弟的性命,无论怎么打对郑氏都没有多大的影响。 郑军在巴达维亚城外布置火炮阵地的动作很快就被城内的红毛夷察觉,马绥掘与巴达维亚陆军司令皮特·范·霍恩登上瞭望塔向外观察。 皮特·范·霍恩紧皱着眉头说道:“总督先生,看样子尼德的海军已经失败了,希望‘东印度’号能够安然无恙,能够顺利的退回我们在锡兰的殖民地。 不然我们的损失太大了,这样的损失整个东印度公司都难以承受,只要‘东印度’号能够突破重围出去,我们的援兵很快就能到来,到时候援兵一到我们就将这些该死的猴子全部干掉。” 马绥掘苦笑一声道:“亲爱的皮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如果尼德真的突围出去了那些华夏人不可能将炮台上的重炮都拆下来,运到巴达维亚城下。 难道华夏人不怕尼德重新杀回来吗?别忘了我们的‘东印度’号上也是有重炮的,没有重炮保护的炮台就是海军的嘴里的羔羊。 正因为如此我判断‘东印度’号要么沉没,要么被俘了,至从我们被这些该死的土著猴子们包围之后,我们就已经成了孤军。 告诉所有上帝的子民,准备拼命吧,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妻儿,为了我们的妻儿准备拼命吧!” 皮特·范·霍恩沉重地点点头道:“总督先生!看来我们需要做好打巷战的准备了!” 马绥掘摇摇头道:“我么也要做好两手准备,若是我不幸战死,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你可以选择向华夏人投降,一定不能落在土著猴子的手里。 落到土著猴子的手里,我们连有尊严地死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华夏人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他们还是一个文明的国家,不会轻易地虐杀俘虏,我们的妻儿还能保证生命安全。” “总督先生放心,只要卑职还活着,先生就是安全的。” 马绥掘似乎感觉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转移话题道:“亲爱的皮特,还没到最坏的时刻,我们的巴达维亚堡垒足够坚固,就算是敌人使用三十二磅重炮轰击,也未必能够砸开。 想要攻进来,他们就必须要用人命填,这些土著猴子能够承受多大的伤亡,一万还是两万?华夏人跨海远征肯定不会用人命来挡我们火枪的子弹。” 就在马绥掘与皮特·范·霍恩悲观地讨论着战局的时候,郑军的炮兵已经将炮兵阵地准备好,随着一声炮响,阵地上腾起一阵白烟,一发试射的炮弹在天空中划着完美的抛物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砸在了巴达维亚城墙之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皮特·范·霍恩看到郑军炮击的落点,眼中瞳孔猛地一缩,试射能够打得如此的精准。 “快!隐蔽起来,敌人的集火炮击就要打过来了!”皮特·范·霍恩都没有发现自己紧张的声音都已经发颤。 马绥掘还在发愣就被皮特·范·霍恩命令手下的士兵推到了能够躲藏炮击的地方,红毛夷的军事素质非常不错,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最前沿的城墙上就已经没有了人影,只留下几个隐蔽的观察哨观察敌军的动静。 红毛夷这边刚完成了隐蔽,郑军的炮弹就打了过来,郑军将炮台上所有十二磅以上的大炮全部拉到了巴达维亚城外,在城外三里之外足足摆了六十门火炮。 其中光是三十二磅巨炮就足有二十门之多,这样的一门巨炮光是炮身的重量就足有两千多斤,加上炮车等辅助工具,将近三千斤。 在没有骡马牵引的情况下,这样一门巨炮至少要二三十人,才能将其推动着行军,这也是郑军用了好几天才抵达城下的原因。 不过巨炮的威力可不是小炮所能比拟的,随着试射完成,一发接一发的巨大炮弹砸在了城墙上。巨大的石块砌筑的城墙被砸的碎石乱飞,整个城墙似乎都在摇晃起来。 郑经派人通知阿芒·古拉特,炮击一旦停止就开始发动进攻,让阿芒·古拉特做好准备。 每门火炮连续发射了三四炮之后,就不得不停下来让火炮进行冷却。因此在进行炮击的时候都会将火炮进行编组,轮番发射,保证炮击的连续性。 整个炮击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整个面对郑军的城墙,只轰出了一个不大的豁口,丝毫不会影响城墙的防御能力。 在炮击的过程中,郑经已经让周全斌将新式火枪兵调到了距离城墙百步外的距离。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掩护马打蓝人进攻的队伍,只要红毛夷敢于露头反击火枪队就会挨个对其点名。 炮击刚一停止,马打蓝士兵便扛着梯子向着城墙发起了进攻。当马打蓝的士兵冲进了距离城墙还有七八十步距离的时候,隐藏在城墙后面的红毛夷纷纷直起了身子瞄准了城外进攻的军队。 一个穿着上尉军服的军官刚刚举起手中的佩剑,准备向下劈下去的时候,突然连续几声枪响。只见这名上尉军官捂着胸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城墙上一片混乱,士兵们纷纷寻找开枪的方向,这才注意到一百多码的距离上有一队大概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举枪向他们瞄准。 军人对危险本能的感知,让他们下意识的想要躲避的时候,然而为时已晚,一阵枪响过后,城墙上还能站着的人已经没有几个。 第九十九章 爪哇之战(九)(为书友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万赏加更) 红毛夷一下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蒙了,没有了城墙上士兵的压制,马打蓝士兵很快便把梯子竖到了城墙上。 皮特·范·霍恩少将从幸存者口中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马上就明白外面的华夏人装备了一种射程远、精度高的新式火枪。 华夏人竟然有了这样先进的技术,皮特·范·霍恩对守住巴达维亚彻底的失去了信心。在第一道防线上与敌人死磕已经是非常不明智之事,皮特·范·霍恩果断下令撤到了第二道防线上。 第二道防线也是一道城墙,城墙的高度比第一道略微高一些,两道城墙之间的距离正好是红毛夷小型火炮与火枪的最佳射击距离。 马打蓝军队没有了红毛夷的抵抗很顺利地登上了第一道城墙,还没等他们欢呼雀跃,第二道城墙上就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 在红毛夷预设的阵地上,马打蓝人就成了毫无反抗能力,待宰的羔羊,短短几分钟内登上城墙的士兵就被打倒了七八成。 一些吓破胆的马打蓝人不顾城墙的高度,纷纷跳了下去,然而这么高的城墙跳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摔成残废。 阿芒·古拉特气的暴跳如雷,本来以为登上城墙离破城就不远了,没想到红毛夷这么阴险,在城墙的后面还有一道更加狠辣的防线。 郑经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不同于红毛夷在承天府修建的那些小型的堡垒,巴达维亚可是红毛夷在东方的统治中心,防御力岂能是那些小型堡垒可以比拟的。 这就是大型棱堡的特点,它是阶梯式设计,也就是一层更比一层高。进攻军队一直处于仰攻状态,守军可以居高临下打击敌人。 这极大地增加了棱堡的防御力,要想对付这样的堡垒必须要在远程火力上压制住敌人,让敌人无法从容发挥防御力量。 这样的防御能力根本就不是马打蓝这样落后的封建军队能够打的下来的,这就是马打蓝在最强大的时候都没有打下巴达维亚的原因。 一方面是海军可以从侧翼袭击马打蓝军队,另一方面就是马打蓝根本就啃不动红毛夷这种专门为军事存在修建的棱堡。 阿芒·古拉特发过脾气之后,也清楚地认识到,没有郑军的帮助,他们根本就啃不下这样的堡垒,若是不能亲手拿下这座堡垒,郑军拿下来再想从郑军手里拿过来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帮忙与完全由郑军攻打是两回事,阿芒·古拉特决定亲自去找郑经谈一谈,希望郑军能够给马打蓝提供更大的军事掩护。 郑经从马打蓝退下城墙之后,就知道阿芒·古拉特一定会来找自己,早就做好了与阿芒·古拉特谈判的准备。 “欢迎来到我军营地,尊敬的国王殿下,快请坐!” “我的朋友,马打蓝人需要您的帮助,马打蓝人会永远记住明国的友谊。” “我们是朋友,理应互相帮助,不知道贵国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我们希望明国能够帮助我们在第一道城墙上压制住红毛人第二道城墙的火力,只要压制住红毛人第二道城墙的火力,剩下的决战就交给我们了。”阿芒·古拉特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转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我的朋友,那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呢?” “只要能够拿下巴达维亚,城里的财富全部交给明国,我们马打蓝不拿走任何财物。” 郑经摇摇头道:“财物我们不需要,这些应该属于马打蓝人民,我们还是按照原本商议的进行分配。 我们只要一些红毛夷囤积的不包括金银的金属,其他的财物都是贵国的,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这个条件是我们的底线。” “什么条件?我的朋友!” “爪哇岛生活着数量众多的华夏百姓,在战后我们需要在马打蓝驻守一支军队保护这里侨民,华夏百姓有什么犯罪行为,由我们的驻军进行处置。 当然我们的处置一定秉承着公平公正的态度进行,这一切处置都可以在贵国的监督下进行,只是不得私自对我华夏百姓进行征税、抓捕等行为。 而对我华夏百姓的征税数额,也要与我们进行协商,不得擅自提高税收。这一条国王殿下若是答应,我军保证帮助贵国拿下巴达维亚。” 阿芒·古拉特可不傻,知道郑经的这个条件非常的苛刻,若是签订这样的条约,从此马打蓝国内的华夏人做什么,马打蓝的官府无权干涉,只能向明国的驻军提供证据,由郑军进行抓捕审问。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签订了这样的条约,华夏人就成了马打蓝国内的人上人,时间一长一定会造成马打蓝族人与华夏人的矛盾。 这对阿芒·古拉特的统治极其不利,阿芒·古拉特摇摇头道:“我的朋友,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就算是我答应了,我的国民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国王殿下,这就难办了,我军登上城墙为贵军压制敌人,肯定会付出不小伤亡,付出这样大的伤亡没有回报,寡人也无法与众文武交待。” 阿芒·古拉特纠结不已,赶走了红毛人,又迎来华夏人,前门驱狼,后门迎虎,红毛人与华夏人有什么不同。 “我的朋友,这一条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这是一条非常不友好的提议。” 郑经两手一摊,淡淡地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寡人也爱莫能助!” 阿芒·古拉特火气上来了,冷笑道:“既然贵国不愿意帮忙,那我军就撤军不打了,原本我们也准备攻打巴达维亚,是你们先要求的。” “这是贵国的权利,贵国完全可以撤军,不过我军将巴达维亚打下来,可就不会再交给贵国了。贵国若是愿意将巴达维亚交给我国,我们非常乐意自己将巴达维亚打下来。” 郑经怎么可能会受阿芒·古拉特的威胁,当初希望与马打蓝合作攻打红毛夷,是高估了红毛夷的实力。 如今看来,郑军完全可以自己将巴达维亚打下来,郑经巴不得马打蓝自己主动退军呢!马打蓝会退军吗? 当然不会,若是现在退兵了,就等于这几天的损失全部白费了。阿芒·古拉特若是敢撤军回去,弄不好反对者就会将他推翻。 阿芒·古拉特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却不傻,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巴达维亚,不然马打蓝就算不会易主,也会元气大伤。 看到郑经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阿芒·古拉特只能放低身段说道:“我的朋友,难道真的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吗?” “国王殿下,不是我国非要这一点儿特权,而是南洋各国对我华夏百姓太不友好。从吕宋岛到满剌加,到处都有华夏人生活的身影。 我们华夏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与世无争,努力干活,勤俭持家,很快就能在一个地方脱颖而出,这样勤劳肯干、与世无争的特点被你们看成了好欺负。 这么多年华夏人遭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这不用寡人来说吧,就说你们马打蓝难道没有参与过欺压华夏人的事件吗? 我们想要的不是要华夏人高人一等,而是给华夏人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而不是你们看到华夏人依靠双手挣到了钱就眼红,就想将华夏人的财富抢到你们的手中。 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这是我们的底线,若是你们做不到,我们只能从朋友变成敌人。” 阿芒·古拉特听完郑经的这番话,这才明白郑经为何要如此强调华夏百姓的管理权。这让他更是感觉愤怒,这些华夏人真是太勤劳了,爪哇本地人根本就竞争不过他们。 若是不对华夏人进行打压,再过几十上百年,爪哇还是马打蓝人的吗?怪就怪你们华夏人太能吃苦了,打劫你们才能最快的捞到财富。 然而这种心里话,却不能摆到台面上说,自知理亏的阿芒·古拉特只能尴尬地说道:“这都是被红毛人挑拨的,不然我们马打蓝人是非常愿意与华夏人友好相处的,只要消灭了红毛人,这些矛盾自然就会彻底的消失。” 郑经心中冷笑,若不是自己有后世的记忆,差点儿就信了阿芒·古拉特的鬼话,想想后世华夏百姓的悲惨经历,郑经就怒火中烧。 有太多无辜的华夏百姓遭难,既然自己现在有了改变的能力,怎能不尽全力帮助这些辛勤善良的同胞。 郑经觉得这就是自己穿越过来的职责,若是连自己的同胞都不能保护,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也太丢人了。 “国王殿下!寡人觉得我们还是先把规矩定下来的好,一旦出现任何情况也能有法可依,寡人也会向你们保证,若是华夏百姓出现类似红毛夷这种欺压本地百姓的行为,我们绝不袒护,必会进行严惩。” 第一百章 爪哇之战(完) 阿芒·古拉特最后还是屈服了,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选择签订条约还能得到巴达维亚城,城里的财物还能落到自己的手中。 若是不同意连巴达维亚都会成为华夏人的地盘,马打蓝受到损失更大。两害相权取其轻,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经过一番争论之后,双方达成了几项协议。 第一:马打蓝王国将原红毛夷的岸防炮台以及周边方圆十里划归郑军为郑军的驻军区域。这片土地的归属权为马打蓝国,郑军租借九十九年。 第二:郑军在租界的驻军不得超过两千人,在没有公务的时候,士兵不得离开租界范围。 第三:郑军的驻军对生活在爪哇岛的华夏百姓有保护的权力,华夏百姓的抓捕、审判都必须由郑军驻军来完成。 第四:当华夏百姓在爪哇岛出现犯罪行为之后,其审判必须在马打蓝国的监督下进行,不能擅自作出判决。 ...... 洋洋洒洒地总结了二十多条,包括了华夏百姓在爪哇岛的所有权利与义务,双方签订了条约之后,郑军开始行动起来,为马打蓝进行战略掩护。 然后,阿芒·古拉特就看到一场教科书般的战争过程。 郑军首先将炮兵向前移动了二里,在距离第一道城墙一里之外重新布置阵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望楼在炮兵阵地前树立起来,望楼的高度正好超过第一道城墙的高度。 站在望楼上的士兵能够清晰地观测到第二道城墙的情况,接着炮兵就进行了一发炮弹盲射。这个时代的大口径火炮基本都是弹道平直的加农炮,想要打出曲线就要抬高炮口。 抬高炮口就意味着射程的增加,想要控制射程就必须通过减少发射药的装药量。郑军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战前的准备工作,标准的就像一台台的机器。 阿芒·古拉特看的眼花缭乱,却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是什么道理,想要问一问郑经,郑经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懂这些专业的东西。 随着炮兵与望楼上的瞭望手的不断沟通,终于炮兵们调整好了角度。等到马打蓝士兵开始借助攻城梯向城墙上攀爬的时候,火炮开始依次打响,为登城的士兵进行掩护。 这个时代的火炮,如果不是野战,只要做好防护,很难造成大的伤亡,火炮的最大作用就是起到轰塌城墙,或者压制敌军。 看到马打蓝士兵顺利登上城墙,并没有如第一次登上城墙被红毛夷的守军齐刷刷的撂倒,郑经知道这一场攻城战稳了。 随着第一道城门被打开,更多的马打蓝士兵涌进了巴达维亚城内,郑军的新式火枪们也趁势登上第一道城墙开始为攻城的士兵提供火力掩护。 面对着十倍于己的马打蓝土著兵,红毛夷兵少的缺点开始暴露出来,守军一面顶着郑军的火枪的打击,一面还要应对顺着梯子向上攀爬的马打蓝士兵,兵力显得捉襟见肘。 红毛夷士兵也知道若是守不住这道城墙,他们将会彻底的失败,他们身后的妻儿都会受到土人的蹂躏。 他们是如何对待土人的,他们心里非常地清楚,土人们得到机会肯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战斗变得异常激烈,红毛夷士兵就像是发了疯一般死了一个又补上来一个,甚至连须发都白了的老人与未成年的男丁都上了城墙参与作战。 马打蓝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更是士气高昂,本来土著对生命就不怎么重视,多死几个人对阿芒·古拉特来说一点儿都不在乎。 攻城之战一直打到了天黑也没有将全部的城墙拿下,随着马打蓝士兵越来越多的登上城墙,在第一道城墙的郑军士兵已经无法发挥作用。 红毛夷与马打蓝士兵混战在一起,郑军士兵也不敢轻易射击,不然会容易误伤。 打红眼的双方就算是天黑也没有人愿意放弃,为了进行夜战,马打蓝点起了火把。看着一副不拿下巴达维亚誓不罢休的马打蓝人,皮特·范·霍恩知道他们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总督先生,下令吧!向所有能够拿得动武器的功名发放武器吧,无论男女!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皮特·范·霍恩声音有些悲壮,马绥掘产叹一声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总督先生,但凡有一线希望,卑职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进攻的不是华夏人,而是土著。这些土著对我们的仇恨要比华夏人大的多了,落到他们的手里,我们没有一个人会有好下场。” “好吧!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将我也编入战斗人员,听从你的指挥,就算是死,我做为总督也要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去。” 很快马打蓝士兵就发现了敌人之中出现了女人的身影,这让这些土著士兵更加的兴奋起来。红毛夷做梦都没有想到,将女人派到战场上不但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反而让土著士兵的士气提振了许多。 土著士兵为什么会兴奋,这不言而喻,马打蓝士兵战斗力一下子提高了好几成,快速地将红毛夷从城墙上赶了下去,控制了城墙的马打蓝士兵,快速下城打开了第二道城门。 巴达维亚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被人予取予求的小姑娘,失去绝大部分的反抗能力。 战斗进入到了残酷的巷战之中,马打蓝人的巷战就四个字——杀人放火。 杀戮带给了土著血腥的快感,让他们越发的兴奋起来,整个城堡内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惨叫与妇女儿童的哭泣。 这些红毛夷西方人值得同情吗?他们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这里本就不是他们的家园,他们来到这里反而要反客为主,处处欺压本地的土著。 这些怨气一直在土著中间积累,如今有了报复的机会,土著们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郑经听到城内的哭喊声,便知道这个巴达维亚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便命令海军搭乘小船到巴达维亚城运河东面的教堂,立刻占领教堂。 教堂里原本是有防守的士兵,在马打蓝围城的时候已经被撤入巴达维亚城,整个教堂只剩下一个新教的神父留在教堂里。 当郑经赶到教堂的时候就见到了被士兵们捆绑起来的神父,能够做神父的人在西方社会那都是顶级智商的一批人。 他一眼就看出刚刚走进教堂的年轻人是个非常有身份的人,赶紧大声地用潮州话说道:“尊敬的将军,我只是一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上帝的神职人员,并不干涉世俗的战争。还请你们离开教堂,不要亵渎了上帝,你们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郑经冷笑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哪一次殖民者对一个地方的入侵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神职人员,先去刺探当地的情报,绘制地图,掌握当地的风土人情。 更有甚者,你们还会参与对本地人的战争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点儿伎俩。再说你们的那个什么教主,对我们华夏人来说不好使,你们的神到了东方容易水土不服。 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儿,不要把这些看押你的士兵惹火了,不然受苦的可是你。” 神父明白了,他这个神职人员的身份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狗屁都不是,果断闭嘴不敢再用言语刺激郑经。 郑经冷冷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问道:“懂格物、化学、天文吗?” 教父立刻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道:“懂!传教士从小除了修习神学之外,这些格物、化学、天文知识也是我们的必修课程。 我们研究神学就要探究万物的奥秘,这些学问都是我们这些神职人员的必修课。” 郑经点点头道:“愿不愿意为我效力,若是能够让我满意,我可以为你建造一座专门用来传教的教堂。” 神父眼睛亮了,谨慎地问道:“是去华夏地区传教吗?” “可以这么说吧!能不能准许你传教,要看你是否值得我做出这个决定。” “尊敬的先生!我一定会用毕生所学取得您的信任,只要您能准许我在华夏地区传教。”神父没想到会有如此的意外之喜。 历来华夏地区的传教都是由耶稣会(天主教)负责,他们这种新教根本就不能染指在华夏传教的权力。 若是他能在华夏建立起第一座新教教堂,他的名字将永载新教史册,成为新教划时代的神职人员。 “好!请问神父怎么称呼?” “我叫约翰·麦尔藤斯,先生可以叫我约翰或者麦尔藤斯都行。” “麦尔藤斯神父,请带着士兵们将你们教堂所有的书籍打包装好,最近一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翻译这些书籍,将这些书籍翻译成我华夏的文字。” “先生!我的华夏文并不好,要想翻译这些书籍,您得为我配备一个同时懂华夏文和我们联合省文字的翻译,不然我不敢保证能够将这些书籍精准地翻译过来。” “放心吧!翻译已经给你找好了,只要你到了承天府就会有人协助你进行翻译。” 第一百零一章 南洋移民 郑经走后约翰神父才小声问看押着他的士兵:“士兵先生!刚才那位贵族先生是什么人,看起来他是一个地位非常高的人?” 士兵没有得到上司的指示哪里敢透露延平王的身份,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少打听不该打听之事,对你没有好处!” 其实郑经也不是刻意要隐瞒身份,只是这位约翰神父听说允许他到华夏地区传教,一时兴奋忘记了询问郑经的身份。 郑经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给这位约翰神父造成了这么大困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心里琢磨这个年轻到底是谁,他到底有没有这么大权力,可以允许自己到华夏地区传教。 这个时代的西方传教士对传教的执着绝对不是后世所能比拟,他们为了传教可是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从未踏足的土人部落。 对于突然得到的这样一份能够传教的美差,约翰·麦尔藤斯早就兴奋的不知所措,沉浸在了增加了多少信众的迷梦当中。 郑经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琢磨一个西夷传教士想什么,在爪哇之战结束之后,马打蓝连一个俘虏都没有交给郑军,不用说所有的红毛夷都被马打蓝土人全部杀光,巴达维亚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马打蓝人是否屠城对于郑经来说并不重要,郑氏的目的是清楚红毛夷在满剌加海峡以东的势力,只要这个目的达成,红毛夷是生是死并不重要。 眼下郑经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联络本地的华夏百姓建立关系,郑经安排原来的那个南洋翻译联系所有在爪哇岛的华夏百姓。 与这些百姓约定十天之后在炮台这里召开一次联谊会,郑经打算倾听一下这些南洋百姓的切实诉求。 南洋翻译姓李,名叫李仕华,家族在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上都有一些生意。李姓在南洋是一个大姓,有很多李姓宗族在南洋讨生活。 至从随着唐显悦前来南洋联络马打蓝开始,李仕华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地为郑氏效劳,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郑经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年轻人值得信任。 联络南洋华夏百姓的任务交给李仕华去做非常合适,他是本地人,能够最快的时间取得南洋华夏人的信任。 为了表示郑氏对这次联谊会的重视,用了十天的时间进行准备,别的不说,只要是前来参加联谊会的百姓,别的做不了郑氏怎么也得管人家几顿饭吧。 爪哇岛现在的华夏百姓并不多,华夏百姓更多的是在旧港宣慰司所在苏门答腊岛上,爪哇岛上现在只有一两万人。 这还是红毛夷到来之后,华夏百姓与红毛夷不断进行贸易才渐渐形成的规模,若是没有郑经的干涉,用不了百年就会达到十万人以上的规模。 然而这些西夷都是一个德性,一旦发现华夏人口增加到一定的数量,他们觉得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就会施加一次大屠杀,彻底的将华夏百姓割一波韭菜。 华夏百姓的勤劳肯干成了原罪,殖民者与土著只看到了华夏百姓积累了财富,却看不到华夏百姓的辛劳。 另一个时空华夏百姓在南洋受尽欺辱,那是因为没有一个为他们做主的国家,这个时空郑经来了,他绝对不会再让华夏百姓在南洋受到欺凌。 十天的时间转眼就到了,在炮台旁边搭建的会场上陆陆续续地来了五六百人,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都没有来参与这一次的联谊会,华夏百姓在外受气惯了,基本上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大多数百姓们都害怕一旦参与这个联谊会,朝廷的兵马一旦撤走,就会遭到土著的报复。这就是典型的弱者心态,总想着息事宁人,能活下去就绝对不去反抗。 郑经也知道想要改变百姓的懦弱心态需要很长时间,这不是百姓的错,而是百姓背后那个朝廷的错,一个朝廷连自己的百姓在外受了欺负都不出头,还能指望百姓对朝廷信任吗? 这一次能够找来几百人参与这次的联谊会,郑经已经非常的满足,这几百人就代表几百个家庭,这些人都是种子,他们会将郑氏的思想带回自己的村子,告诉他们的亲人、朋友、邻居和村民。 第一天,郑军什么都没有跟百姓们谈,行军灶一支,各种美食流水般地端上来,主要的食材都是大海里海鲜。 什么红烧带鱼、麻辣扇贝、清蒸螃蟹,各种的鱼虾蟹贝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郑军士兵还告诉百姓,放开了吃,能吃多少吃多少,绝对管饱。 为了保证这次联谊会的顺利召开,黄安特意调过来两艘渔船,保障联谊会的食材供给。 这个时代的纯天然绿色海产品,可不是后世那些人工养殖的海产品可比的,再经过郑军的各种香料加持,那真是色香味俱全。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酒,这主要是郑经下令,不得用粮食进行酿酒。未来的甘蔗产业发展起来在之后,倒是可以利用榨糖后的甘蔗渣发酵制作甘蔗酒(朗姆酒)。 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官府,邀请他们过来什么都不说,就是一顿好吃好喝地招待。 老百姓们疑惑了,这官府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这么大吃大喝地供着他们,不会秋后算账跟他们要钱吧。 下南洋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宗族相连,互相形成一个个的小团体,这也是华夏百姓在海外被欺负的另一个原因。 一个小团体的形成必然会排外,这些小团体之间互相竞争,互相的看不顺眼,就会被殖民者利用,通过离间就能各个击破。 若是华夏百姓能够团结起来,凭借着庞大的人口基数,在南洋肯定是横着走的。 可是无论是当年的三佛齐,还是后来的兰芳都失败了,这一次次地失败都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华夏百姓在南洋的组织能力太差。 而郑经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华夏移民百姓组织起来,形成合力,只要华夏百姓团结起来,在南洋那就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无论是土著还是西夷,谁都不可能斗得过华夏百姓。 第二天早上,考虑到昨天百姓们都吃了一肚子的荤腥,郑军为百姓们提供了玉米糁粥和凉拌海带再配上一块煎好的鱼肉。 吃完早饭之后,郑经带着郑军的文武官员出现在会场。站在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李仕华是双方的沟通人,第一个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乡亲们!下面有请大明延平郡王给大家训话!” 老百姓们无人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大官。 郑经笑着说道:“乡亲们!首先我纠正李仕华一个错误,我今天不是来训话的,而是来跟大家谈心的。 大家在南洋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有受到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寡人讲一讲,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没有人管的天朝弃民。” 老百姓无人说话也不敢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位延平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多听少说为妙。 郑经发现冷场了,百姓不配合自己说再多有什么用,这边说完那边百姓就当成耳旁风,转眼就会丢在一旁。 猛然间郑经发现今天会议错在哪里了,这个台子虽然不大,上面只能站十几个人,但是这个台子却成了他们这些高官与百姓难以逾越的鸿沟。 知道了错误就必须要及时改正,郑经不顾身边的文武阻拦,快步走下台子,来到了人群中,在一张桌子旁停下脚步。 宴会的桌子采用的最简单的方桌,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一张桌子可以容纳八个人同时吃饭。郑经停下来笑着问道:“老乡!寡人能跟你们坐在一起吗?” 老百姓吓得赶紧起身让位,被郑经一把按住说道:“往旁边挪挪屁股,咱挤一挤就能坐下。” “这怎么能行!草民哪里敢跟大王挤在一只凳子上,这不是要折草民的寿吗?”一名百姓局促地说道。 “无妨!今天没有谁高谁低,大家都是来南洋讨生活的华夏百姓,老乡贵姓?” “草民免贵姓李,叫李二牛。”说话的李二牛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典型的广南人长相。 “那个李仕华跟你什么关系?” “草民与李家三郎是同村,都是一起结伴来到南洋讨生活的。” “这很好!一个村子一起出来相互也有个照应,有什么事也能互相帮衬着。” “大王说的是,我们村子出来的人大多都是从事小本生意,每年都会回到家乡进货,然后用船运到南洋贩卖。 可是这几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老家的村子已经被搬离,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现在只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淘换一点儿货源进行贩卖,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了。” 郑经没有想到满清的迁界禁海已经影响到了南洋百姓的生计,这才是李仕华愿意为红毛夷做翻译的真正原因吧。 第一百零二章 移民联谊会 李仕华为红毛夷做翻译,除了能够在红毛夷那里得到报酬之外,更多的是想为自己的族人谋求一个稳定的进货渠道。 然而这一切安排因为与郑氏的战争彻底失败,李氏宗族不但没有从大陆拿到货,李仕华还成了郑氏的俘虏。 李氏的诉求在郑经看来,完全可以由郑氏代替,便对李二牛说道:“你们在南洋都有一些什么经营项目,方不方便与寡人透露一下。” “这有啥不能透露的,您堂堂的延平王,还会与我等小民抢夺这蝇头小利吗?棉布、陶瓷、茶叶、丝绸等大宗的商品我们这等小民根本没有本钱涉足,只能采买一些,剪刀、农具、纸张等杂货,勉强糊口而已。” 郑经笑了,郑氏是不会与这些百姓争夺这些蝇头小利,而是会争夺更大的利益,将这些南洋百姓的货源全部控制。 这些南洋百姓就成了郑氏的二级分销商,有了所有南洋百姓的加入,郑氏就可以开足马力进行生产。 “既然大陆已经拿不到货了,以后就到琼州府拿货吧,未来我郑氏将在崖州建设一座大型的小商品市场。 你们需要采购什么货物都可以在那里拿到货,而且崖州现在产精盐,若是有需要的话也完全可以采购。 崖州的精盐质量非常好,而且价格还比大陆的盐便宜,总之你们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做的。” “大王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而且寡人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出三年,琼州府生产的棉布也会大量出售。到时候只要你们有能力,生意有的做。” 李二牛有些疑惑地问道:“草民等一不为朝廷交税,二不为朝廷服役,历来朝廷对待草民等出海讨生活的百姓如同弃民。 大王为何要如此眷顾草民等海外移民?不知大王对草民等海外移民有什么需要之处?” 很明显这个李二牛别看名字起得随便,人却不傻,知道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郑氏这么拉拢他们肯定是有所图。 “老李倒是个聪明人,首先官府存在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保护他的百姓,海外的百姓也是百姓,要是在自己的家乡能好好地活下去,谁愿意冒着葬身海底的危险出海讨生活。 说到底老百姓之所以出海,大多数不过是在家乡活不去了而已,究其原因还是朝廷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我郑氏如今扛起大明的大旗,就要为大明当年犯下的错误进行补偿,既然你们已经来到南洋定居,那么我郑氏就要在南洋显示存在。 红毛夷已经被我郑氏彻底击败,你们以后不用再担心受到红毛夷的欺压,可是没有了红毛夷还有当地的土人。 与当地土人相比,你们是绝对的少数,没有官府在后面撑腰,你们觉得你们能够应对的了土人的侵扰。 不管你们是以什么理由来到南洋,在土人看来你们都是在抢夺土人的生存空间,尤其是当土人看到你们过得比他们还要好的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对你们产生极大的仇视。 到那个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应对?” 李二牛低下了头,他们这些在海外讨生活的百姓最怕的就是与土人的争斗,每一次争斗都会让他们元气大伤。 论数量,他们怎么也赶不上土人的数量,在绝对数量面前,华夏移民轻易就会被土人淹没。 “大王!草民等也想组织起来,可是草民等来自不同村社,每一个村社都有一个头领,谁都不服谁,如何组织? 组建团练需要大量的钱粮,这些钱粮该如何分摊,出钱出力的事谁都不愿意承担,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我们不得不与红毛夷结盟。 红毛夷刚刚来到爪哇的时候,完全是华夏移民帮着他们一砖一瓦将堡垒建设起来的。这些年我们还算与红毛夷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我们给红毛夷交税,红毛夷为我们提供保护。 如今红毛夷没了,说句心里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在爪哇待不下去,我们就去旧港,那里我们华夏移民多,土人也相对温和一些。” “看样子我郑氏将红毛夷消灭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郑经的声音不大,听在李二牛等人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几个人吓得慌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草民不敢!” “都起来吧!寡人已经说了,今天我们畅所欲言,言者无罪。”稍微敲打了一下,郑经便和颜悦色地将几人请了起来。 与南洋的华夏移民联谊,目的是将南洋移民凝聚起来,而不是将南洋移民推得更远。 几个人爬起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死活也不敢再挨着郑经坐下。郑经坐一边,其他几人坐一边。 郑经等几人的情绪平复了一下,笑着说道:“几位老乡,不要胡思乱想,寡人就是随便一说,没有其他的意思。” 李二牛心里暗骂:随便个屁,你个衰仔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你说一句话能吓死人好不。 心里再不忿,几人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毕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是连强大的红毛夷都能打败的人 “大王仁慈,草民等可不敢胡说八道。” 郑经笑着说道:“乡亲们不要紧张,寡人本来想说的是没有了红毛夷,还是寡人呢!从今以后你们在南洋的安全由我郑氏提供,你们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向我郑氏设在这里的官员进行投诉。 只要是你们占理,我郑氏一定会给你们做主,我们也与马打蓝达成协议,以后你们在爪哇岛与土人发生纠纷必须要由我郑氏的官员进行处置。 土人无权单方面对你们进行制裁,若是你们发现有土人的官员欺压你们,你们要及时的向官府禀报。” 几人心中就是一喜,朝廷能够对他们提供保护,是他们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可是随即心中又是一暗,他们这些人都是不堪忍受朝廷的苛捐杂税才被迫出海讨生活的。 李二牛壮着胆子问道:“大王!不知朝廷打算向我们征收多少赋税?以前红毛夷对我们的税收征收是两成,只要不超过这个税额,草民等就愿意接受。” 郑经摇头道:“只要你们不是在郑氏所管辖的地界经营生意,郑氏不会向你们征收一文钱的赋税,你们的赋税将交给马打蓝的官府。 当然你们也可以到我郑氏所管辖的地方经营居住,这炮台方圆十里的地方都是我郑氏今后的领地。 在我郑氏的地盘居住经营,将按照货物经营的种类不同,进行不同的征税标准,最高的征税额度不会超过三成。” “大王!若是马打蓝官府恶意的增加赋税,怎么办?” 郑经摇头道:“征税是一个政权的权利,我郑氏是无权干涉的,当然你们若是觉得马打蓝官府横征暴敛让你们损失惨重,你们可以离开他们的治下,到我郑氏的治下生活经营。 当然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郑氏官府不会干涉你们,我郑氏官府只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只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我郑氏官府都会对你们提供保护。 不过你们若是在深入马打蓝人的辖区出现了意外,我郑氏官府也有可能会鞭长莫及,来不及做出反应。” 虽然郑经没有明说,但是李二牛等人还是听明白了,延平王并不希望他们留在马打蓝人的辖区。而是希望他们能够集中到官府控制的区域,全部集中到一起,官府更容易管理一些。 “大王!草民这等做小生意的人还好说,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就能搬迁过来,大家集中到一起,生意还更好做一些。 可是那些靠种田为生的百姓怎么办?他们好不容易将土地开垦出来,贸然丢下非常的可惜,而且这些百姓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 “这个很好办,官府会与马打蓝官府协商,尽量将这些百姓安置在我们的周围,更换过来的土地属于个人的私产,五年之内我郑氏官府不会向百姓征收一文钱的赋税。五年之后,田税最高不会高于一成。 你们做生意的人也是一样,只要愿意搬过来集中在一起,三年之内,第一年免税,第二年征收税额的一半,第三年征收税额的八成,到第四年才会全额征收。 这个条件你们是否满意?” 这样的条件当然是非常的优厚,若是官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相信所有百姓都会非常愿意搬过来居住经营。 可是这天下哪里会有如此的好事,官府给出这样的条件,肯定是想要得到好处的,就是不知道朝廷需要从他们这些移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大王!这个条件太好了,好的让草民等不相信这是真的,大王是希望草民等做些什么?” 郑经摇摇头道:“我郑氏并不需要你们为我们做什么,应该是你们为自己做什么?你们不能总想着等着别人保护你们,而是要尽快成长起来,直到自己能够保护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控制租界 不管李二牛等人是否能够听懂,郑经还是把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说了出来,对于郑经来说,海外是一个商品倾销地,而不是一个税赋来源地。 只有海外的购买力越来越强大,国内的生产才能越来越红火。至于这样放权会不会导致南洋各地慢慢脱离控制,这并不重要。 若是整个南洋到处都是华夏移民建立的国家,那将是华夏的福气,到时候一个庞大的华夏联盟就能建立起来。 郑氏只要掌握住各个海峡关键的节点,就能将世界贸易的通道控制住,控制住这些战略节点,华夏就赢得了未来。 郑经对爪哇岛移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在几十年内慢慢地将整个爪哇岛蚕食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爪哇的郑氏领地需要进行仔细的规划,所有的建筑既要有居住作用,也要有防御作用。未来华夏移民跟马打蓝土著的冲突绝对不会少,华夏移民必须要在援兵到来之前有自保的能力。 这就要求所有的移民青壮必须要接受军事训练,做到全民皆兵,这就是郑经不打算在移民神圣抽血的原因。 他要将移民武装起来,用来对抗土著,这样的事郑经代表的华夏肯定不能直接插手,若是移民自己武装进行扩张,那就是另一回事。 一旦移民强大起来,那就等于是为华夏百姓开拓了生存空间,只要郑经代表华夏与这些华夏移民建立一套只属于华夏的贸易体系,华夏百姓与这些海外移民势力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总体来说郑经组织移民百姓开展的这一次联谊会很成功,通过与移民百姓的交流,了解了百姓的切实需求,也知道了百姓们最反感的东西是什么。 百姓散去之后,郑经将文武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郑经开门见山问道:“诸位知道寡人为何要跟移民百姓开这个看起来我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会议吗?” 这场会议其实大家都是反对的,大家都觉得延平王这么做对郑氏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要费心费力地帮着移民发展,到底图个什么? 众人沉默了半天,张有德起身行礼道:“臣抛砖引玉说一说,说的不对还请王上与诸位见谅。” “瑞图请讲,我郑氏从来都是有话就说,从来都不会因言治罪,有些道理就是在辩论中得到了升华。” “王上,诸位同僚!大家对于是否扶持移民的争论在于移民对我郑氏没有用处。事实上移民对于我郑氏有着重要的意义,看似我们在为移民提供保护,却得不到应有的利益。 实际上我郑氏能够利用移民开拓市场,将郑氏所生产的产品通过移民销售出去,只要我们的产品有广阔的市场,郑氏就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这点儿付出与收益相比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我们与移民建立起稳固的关系之后,将来移民获得了政权,他们理所当然就会认我们为宗主国。 这样的利益从长远来看,要远远超过眼前这点利益。再说爪哇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交通要道,下西洋,也不用从这里经过,我郑氏更应该将经营的重点放在旧港,扼控满剌加海峡。” “瑞图先生说的这些太过虚无缥缈,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是如何,不能用这些看不到的将来,浪费我郑氏宝贵的国帑。 而且保护这些移民,我郑氏就要在爪哇长期保持军事存在,这在将来必然会与马打蓝发生直接的冲突。毕竟没有哪个有野心的政权愿意自己的国土上有一支不受自己控制的军事力量。” 张有德发现说话的是郑氏地位超然的唐显悦,赶紧施礼道:“唐老大人!不管我们有没有在爪哇保持军事力量,只要有华夏移民在,我们与马打蓝的冲突就不可能避免。 这不是我们能够避免的,除非我们将爪哇岛上的华夏移民全部撤走,这显然并不可能,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只要我们想在南洋获得移民的支持,就必须要对移民进行保护,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政权的责任。我郑氏人力资源并不宽裕,我们与移民相比,是我们更需要移民。” “老夫说的是如何平衡付出与收获,不能是我们单方面的付出,让移民平白得到好处,这样的话,移民会觉得我郑氏是冤大头,并不会对我郑氏感恩。” 张有德抬头看了一眼郑经,郑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张有德便放下心来,解释道:“唐老大人,我们在眼下也是有回报的,只要这些移民全部采购我郑氏的商品,不再回到大陆采购,这将给我郑氏带来一笔可观的贸易收入,这笔收入足够弥补我们对爪哇的投入。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在爪哇的租界,一旦形成了良好的管理模式,就会对马打蓝的有钱人形成强大的吸引力,他们为了自己的财富安全,一定会选择到我租界买房置地。 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收入,更别说将来商业发展起来,单单一个商业税收就是一笔足以让很多人眼红的收入。” 郑氏的文武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现代商业,根本就不明白一座发展优良的城市,会对周边产生怎么样的虹吸效应。 一旦郑氏的租界建设成一个安全港,在马打蓝没有安全感的富人都会选择到租界购置产业,进行避险。 这是人性的本能,趋利避害就是人的本性,尽管这样的做法会让马打蓝失去大量的赋税收入,还是挡不住富人们寻求资本安全的决心。 张有德是个优秀的幕僚,他能够很好地理解郑经的想法,并将郑经的想法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语言讲述出去。 这一点是郑经所不具备的,郑经若是用现代的商业理论讲给文武众臣听,大家可能会听的一头雾水,而张有德就不一样,他说的都是大家能够听懂的话。 “瑞图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如同我华夏在战乱的时候,富人都喜欢从乡下躲到城池里,因为城池能够给人提供一些安全的感觉,越是大城富人就越扎堆。 可是马打蓝刚刚拿下巴达维亚,正是其国王阿芒·古拉特威望最高的时候,马打蓝谁敢反抗他,与他作对,没有战乱,马打蓝的富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我们的地盘上。” 张有德刚要说话,被郑经拦下来,对唐显悦说道:“祖父!就算没有战乱,若是您做生意,是愿意将店铺开在城里,还是开在乡下?” “当然是城里了!乡下才能卖多少东西,而且乡下人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商业很难发展起来。” “这不就对了嘛,这就是寡人要把华夏移民利用优惠的政策集中起来,只有人集中了,才会出现市场,有了市场就会有商品的流通,一个初步的商业社会就建立起来了。 寡人给他们三年的优惠政策,让做生意的人很快得到第一笔财富,随着城市的扩张,必定要向外扩张。 那些原本依靠种地只能温饱有余的百姓,通过卖地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也会进入富裕人群的行列。 这样发展个十年八年,所有的华夏移民都富裕了起来,这样的城市难道还不能吸引那些土地有钱的土著吗?” “王上!哪有靠卖地发财的,败家子才卖地呢!卖地卖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时候,难道钱花完了就不活了吗?” 这就尴尬了,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郑经很想告诉自己老婆的祖父,后世有多少靠着拆迁一夜暴富的拆二代。 这个时代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哪里会卖掉自己的田地和祖宅。这是能留给子孙的财产,任何舆论都不会认为卖地是发财的行为。 “祖父!卖了地不等于坐吃山空,城市的扩张会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只要肯下力干活,哪里会用得着吃老本。 再说这笔钱完全可以投资城市里的商铺,将商铺租出去,不也一样可以吃租金吗?” “王上!就算您说的这些都没有问题,百姓卖了地也不会坐吃山空,可是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每天需要消耗多少粮食,城市的粮食缺口怎么解决? 若是依靠与马打蓝进行交易,那一旦马打蓝与我们反目成仇,这个城市可就成了死城,一旦断了粮,连七天都撑不住就得投降。” 郑经哈哈大笑道:“祖父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寡人故意为之,粮食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以租界这么大点儿的地盘,想要实现粮食自给自足那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租界的粮食供应必须要依靠我们,只要我们一直握着这个粮食的供应,租界的移民就算是有分离倾向,也会慎重考虑。 除非他们拿下了爪哇岛的大片地区,甚至成了爪哇岛的主人,这一点来说也是我们喜闻乐见之事,华夏百姓占的地盘越大,就说明我们的生存空间就越大。” 第一百零四章 郑聪 粮食在明末清初这个时代就是最大的战略武器,大明朝廷若是粮食充足也不会让陕西饥民形成燎原之势。 对于郑经所说的刻意营造一个粮食供应严重依赖外来输入的城市,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这样的形态一旦形成,租界的人口越多,经济越发达,就越不敢与郑氏分离。 当然租界也可以选择与马打蓝合作,可是移民会信任马打蓝吗?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同文同种的郑氏不相信,去相信那些信仰、文化、语言都不相同的爪哇土人。 在爪哇之战后,郑经又在爪哇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为爪哇租界完成了租界城市的规划图,任何前来定居的百姓都要按照购买的地契进行房屋的建造。 居民区与商业区的地价也大不相同,最开始进行开发的商业板块就是靠近炮台周围的地块,这里将会建成一个大的商业区。 关于租界的第一任长官,郑经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众文武一致推荐郑聪为租界第一任长官。郑经当然知道这些文武将郑聪留在爪哇的用意,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摆在明面上。 郑聪的身上有着浓厚的大明背景,按理说郑氏扛起大明的旗帜,最适合做郑氏之主的更应该是郑聪这位鲁王的女婿。 然而郑氏上下都非常地清楚,大明的旗号不过是一件好看的衣裳,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穿一穿,不需要的时候,谁还能想得起来。 将郑聪放到爪哇,让他远离郑氏的权力中心,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没有了一个领军人物也就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至于郑聪在爪哇会不会慢慢做大,最后脱离出郑氏的掌控。这一点郑氏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这南洋远离郑氏的中原。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船马的时代,距离远就代表控制力的减弱。 郑聪若是能够一统爪哇岛,郑经不但不反对,相反还会给予支持。而郑氏的未来在中原,也必须是在中原,不然郑氏在史书上永远都难逃一个贼的名声。 不要小看这个名声,背着这个名声,郑氏就不可能做大,在与满清进行人才争夺的时候,郑氏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郑经为此特意找郑聪认真谈了一次,兄弟二人这几年聚少离多,根本就没有什么沟通的机会。自从郑经登上王位,做为最年长的兄弟,由于身份敏感,郑聪其实是很怕这个兄长的。 “哲顺!你对文武希望你留在爪哇管理租界有什么想法,只要你不愿意,为兄不会将你留下。” “王兄,臣弟愿意留在爪哇管理好爪哇这块土地。” 郑经看着郑聪说道:“你是真的想留下吗?你要知道一旦你选择留在爪哇,再想回到承天府可就难了。 而且爪哇并不容易管理,租界草创,想要管理这样一个方圆十里的小地方,看似容易,实际上却是困难重重。 为兄能给你的支持并不多,顶多给你留一百人马对你进行保护,其他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再想过在承天府那样的好日子可就没有了。” “王兄!臣弟有的选吗?”郑聪苦笑道。 “其实你不用这样想,在哥哥这里你们这些弟弟从来都不是威胁,不是我小看你们,你们就算是全绑到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若是没有这么一点儿自信,又怎么能驾驭得了父王留下的这些骄兵悍将。不过我倒是挺愿意看到你能做出一个榜样,你是我郑家除了我之外最大的男丁,你的行为会成为其他弟弟的榜样。” 可能郑经的话刺激到了郑聪,郑聪的眼睛红了,他还只是个弱冠少年,身上就背负了本不该他去承受的压力。 “王兄希望臣弟做什么,臣弟知道内子的关系,在郑氏的地位很微妙,自从王兄当政以来,臣弟尽量深居简出,就是不想被人利用。 可是臣弟还不到二十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臣弟不想当废物,真的不想当废物!” 郑经很理解郑聪现在的心情,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却要像一个老朽一样生活,这对一个年轻人的身心是何等的摧残。 “哲顺,为兄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在是否愿意留在爪哇这件事上并不想强加在你的身上,我所希望的是你能正确地看待自己的身份。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选择自己按照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坦白地说我郑氏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肯定不会给朱明做嫁衣,这对我家,对一直忠心耿耿跟着我家的兄弟不公平。 对于朱家子孙,我们可以荣养起来,保证他们衣食无忧,想要重新获得大明时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别说是他们,就是我郑氏子弟,也不能有如此想法,我最不怕你们有本事,而是怕你们没本事,被人家说成是纨绔子弟。 留在爪哇对你是一个历练,你若是能够将整个爪哇的百姓凝聚起来,甚至将马打蓝干掉,为兄就封你为爪哇王。 从此你就是爪哇国的开国之君,成为我郑氏的藩属国,敢不敢拼一拼?” “有何不敢?” “好!寡人只能给你留一百人的卫队和十万两启动资金,如何经营全靠你自己,另外寡人送给你一个帮手,只要他能够一心一意辅佐于你,你在爪哇不难站稳脚跟。 另外为兄暂时会留何义的一镇人马在爪哇驻扎,一年之后就会撤走,也就是说你在一年之内必须训练出一支足以自保的军队,” “是谁啊?臣弟可认识?” “你们这大半年来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你们之间也算互相了解,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王兄说的是李仕华吗?” “就是他!” “太好了,有仕华兄相助,臣弟对在爪哇替王兄守住这片基业更加的有信心了。” “不是替我,是替你自己,是替整个爪哇的华夏移民。” 郑聪似乎明白了郑经想要表达的思想,认真地点点头道:“王兄!臣弟明白了,我郑氏要做华夏万民的守护者,而不是站在万民的对立面。 看似高高在上,早晚有一天会被愤怒的百姓推翻,就如李自成打进京城那样,只有永远站在多数百姓这一边,打压少数权贵这一边,让老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我郑氏才能万世不易。” 郑经欣慰地点点头,这个弟弟悟性还算不错,这么快就能明白谁才是郑氏的盟友。能有这样的思想,将爪哇交给他让郑经放心不少。 除了留给郑聪的一百侍卫,将何义的一镇人马留下暂时驻扎,一方面帮着郑聪稳定爪哇的局势,另一方面还能帮着郑聪训练爪哇移民。 为了武装爪哇移民,郑经将缴获的红毛夷武器除了重炮之外全部给郑聪留下,让他武装自己的军队。 安置好爪哇的一切之后,郑经率领舰队开始向旧港返航,从旧港缴获的重炮郑经并不打算运回承天府,这些重炮在计划里要安置在满剌加海峡的狭窄之处。 林凤这段时间一边负责保护郑军的后勤通畅,一边安排船队多次勘测满剌加海峡,挑选一处适合建造炮台的地方。 在郑经返回旧港的时候,却在旧港发现了一艘挂着米字旗的西夷武装商船。不过旗子上的米字并不是郑经印象中的蓝底红字,而是蓝底红色十字搭配白色斜x。 郑经的瞳孔猛地收紧,没想到这么快就与这个时代即将成为世界霸主的约翰牛产生了交集,刚一上岸林凤就迎了上来行礼道:“恭喜王上大破西夷!” 郑经上前拉起林凤笑着说道:“前方能打胜仗,你这个防守粮道的将军功莫大焉,一场战役的胜利是各个部门互相配合的结果,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更不可能是寡人的功劳。 寡人这些天只带耳朵不带嘴,战场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哦!” 旁边跟着林陛也笑着补充道:“王上那是善于御将,只要把我们这些将军管好了,其他事就是稳坐钓鱼台。 而且这一战最大的功臣可是陈将军,没有陈将军舍生忘死的牺牲,我们根本就赢不了。码头上的那艘大舰你也是看到了,这样的大舰我郑氏可一艘都没有,我郑氏水师与西夷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 舰队入港的时候林凤就注意到了这艘伤痕累累的巨舰,给林凤非常的大,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船还能造这么大。 虽然说大明一直都有宝船的传说,可是谁都没见过真实的宝船长什么样子,但是眼前的这艘大舰着实是让林凤吃惊不小。 若是西夷都是这样的大舰,郑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林凤想到上百艘大舰围攻郑氏的场景,在南洋炎热的天气里却让林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上!我郑氏必须要加大造舰的投入,必须造出比西夷还要强大的战舰,要不然我郑氏早晚有一天会毁在这些西夷的手中。 这些西夷贪婪无度,根本就不讲礼义廉耻,他们最信奉的就是武力,我郑氏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一百零五章 自古以来 对于这样一艘大舰能够引起郑军水师将领的危机感,郑经非常欣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往后的三百多年就是这些白皮统治的世界。 往后的几百年,一切规则都是她们制定,而原本站在世界巅峰的华夏却在一步步地沉沦,直到郑经穿越的时代,网络上还到处都是公知、带路党。 谁若是发出一些爱国的言论就会被定义为五毛党、小粉红、小战狼,甚至还能起一个‘爱国贼’的名号。 什么时候爱国都成了贼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上天让郑经穿越到这个时代,肯定不是让他来到这个时代虚度年华。 既然来到这个大争之世,郑经在有能力的基础上,一定要与这些白皮争一下这天下的主导权,凭什么这个世界就该让这些白皮主导。 郑经相信这艘大舰返回承天府引起的轰动更加的巨大,战舰庞大的身躯一定会轰碎某些人天朝上国的迷梦。 这艘船能够起到对华夏百姓警醒的作用,要比郑经说一千句、一万句话都要管用。 一时的落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夜郎自大之心,是故步自封之心。 林凤的话林陛说过,陈辉说过,只要见到这艘大船的文武都说过,这就是觉醒的开始。 回到旧港的郑军营地,郑经才问道:“林将军,寡人看到码头停靠着一艘西夷的帆船,是干什么的?” “回王上,那船上的西夷,已经被臣扣下了,他们说自己是什么英国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人,臣一听是什么东印度公司的,就觉得跟红毛夷有关系,便下令连人带船一并扣下。 那船上翻译说他们与红毛夷没有关系,他家好像还不怎么对付,臣也分不清这些白皮到底谁跟谁,便做主扣下,等王上处置。” “扣得好!这些西夷的商船大多都有情报刺探行为,他们会将沿途看到的风土人情,军事部署汇报给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国家会根据这些情报判定对一个国家是采取敌对还是友好的态度。 他们觉得打不过我们,或者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我们,就会选择与我们进行贸易,可是一旦他们发现能够打败我们,立刻就会露出獠牙,对我们发动战争。 礼义廉耻对于他们来说狗屁不是,他们只看重利益,赤果果的利益。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够彻底得罪他们的时候,我们也需要跟他们进行贸易用以发展我们的实力。 不过对这些西夷的防御一刻都不能放松,早晚有一天我们会与西夷进行一场决定话语权的大战,大战之后的胜利者支配世界,失败者将会被踩在脚下,成为胜利者的垫脚石。” 若是没有与红毛夷在爪哇进行决战之前,郑经说这样一番话,很多人都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认为这是延平王凝聚人心的手段,借助夸大外部的威胁,让郑氏拧成一股绳。 可是现在郑经说这些话,没有一个人不相信,因为他们发现在制器一道上,华夏已经远远落后于西夷了,这个时代还要再强撑天朝上国的脸面,那就是不要脸了。 这个时代远不是那个多磕头、少说话的不要脸的时代,官员们最起码的廉耻心还在,知道自己落后了,那就努力追赶。 “王上!如何处置那艘西夷的船和人?”林凤问道。 “明天将那个船长带过来,他们船上的货物你们没动吧?” “事情还没弄明白,臣哪里敢动船上的东西,臣只是将人扣下来,船上的东西都是原封不动。” “做的不错!我们是官府,不是强盗,该我们的一文不能少,不是我们的一文都不能要,人无信不立,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郑经的这句话引起众文臣的共鸣,纷纷起身行礼:“王上圣明!” “你们不用给寡人拍马屁,这天下哪有什么圣明的人,所谓的圣明不过臣工的歌功颂德。”郑经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手下的文武。 一个政权若是开始务虚而不务实,那么这个政权早晚都会成为小人的天下。在郑经看来,天天指着他的鼻子挑毛病都行,但是挑了毛病就要解决。 谁都会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嘴炮谁不会啊! 大明朝不就是被嘴炮拖垮的,只要是做事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只有不干活的清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长久以来,大家发现越干活越落不了好,那还有谁愿意干活。到最后可不就成了嘴炮的天下,朝堂上嘴炮横行,需要做事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能够任事之人。 大家没想到这样一句共鸣的称赞竟然引起了延平王的不满,一下子竟然无人敢于发言。营房大帐之中显得有些沉闷,郑经也是烦躁,便让众人散去。 唐显悦却没有走,待到帐中只剩下郑经与张有德二人时,唐显悦才问道:“方才王上因何动怒?” “祖父为何会这么问?” “老夫知道你是觉得一众文武是对你歌功颂德,而王上又对这种歌功颂德深恶痛绝,可是王上这天下哪里是非黑即白。 大家是觉得王上所说的话很有道理,是由衷的赞叹,并不是一味的歌功颂德,王上有些吹毛求疵了。” 郑经刚要张口说话,张有德便抢先说道:“唐老大人,王上并无动怒,只不过是借着话题给予大家一个警醒,我们还很弱小,若是现在就开始活在虚妄之中,我郑氏还能向前走多远?” 唐显悦没想到是张有德出来挡下了自己的话,张有德话很明显是站在延平王这边,认为延平王做的没有错。 “瑞图!老夫也明白王上的用意,可是没有必要这样让众臣下不来台,往小了说会被臣下认为王上刻薄寡恩,往大了说会让臣下对王上离心离德。” “祖父!若是这样就能让臣下离心离德,寡人倒觉得这是一个检验文武意志的标准,寡人的用人标准是唯才是举。 若是有能力,别说不用给寡人歌功颂德,就是当着寡人的面顶撞寡人,寡人也会唾面自干,若是没有本事,放到什么位置都是干的狗屁不是,马屁拍的再好,寡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拿下。” 唐显悦仔细地琢磨一番郑经的话,心里莫名感觉一阵发寒,延平王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以后读书人再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郑氏获得高位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唐氏代表着读书人的利益,又不能不为读书人说话。 未来唐氏与延平王一定发生冲突,这不是对错之争,而是立场之争。延平王的唯才是举那就是不管是不是读书人,只要有能力就能当官。 而读书人又要誓死捍卫读书人垄断当官的权利,这是根本性矛盾,除非一方妥协。 郑经对于老丈人父亲的想法也非常的清楚,适当的敲打一下,让这些人不要在郑经的大业上向着相反的方向使劲儿。 对于唐显悦这个外戚,又是祖父辈,郑经给予足够的尊重,而且这一次出使马打蓝促成了双方的合作,还是立下了大功的。 唐显悦最终还是失望地离开了,他在郑经这里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唐显悦并不是为自己的荣华富贵担心,而是担心读书人以后能不能在郑氏占据主导地位。 第二天,林凤将约翰牛家的船长押到郑经的大帐,郑经打量了一番这个一头金毛,典型的英格兰人长相,常年跑海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颜色,一张黑红的脸庞,眼窝深陷,一对蓝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下巴以下的裸露的皮肤是酒红色,这样的皮肤颜色在灯塔国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做‘红脖子’。 这个时代约翰牛跑海的没有一个好人,一个能够给海盗发私掠许可证的国家能有好人就怪了。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两个身份,打得过的时候就化身海盗,打不过的时候就化身为商人,自由切换毫无违和感。 “你叫什么名字?”郑经用后世的美式英语问道。 船长听着郑经说着乡下人才使用的英语口音,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东方贵人。用纯正的伦敦腔说道:“尊敬的先生!我是纳乔·爱德华,是东印度公司的一名船长。” “你不经允许,擅自闯入我国领土,想干什么?” “不!不!不!先生您误会了,东印度公司没有任何的恶意,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贵国的领土,我们来这里是与尼德兰人做生意。 没有想到这里已经换了主人,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原谅,东印度公司是带着诚意而来。” “爱德华先生,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苏门答腊岛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领土,早在二百多年前,我国就在此地设立旧港宣慰司,对此地进行直接管辖。 红毛夷占领这里是对我国的无耻侵略,如今我们已经赶走了侵略者,对苏门答腊恢复行使主权,寡人郑重告诉你,回去告诉你们刚刚复辟登上王位的国王,我国向贵国给海盗发放私掠许可证提出严正抗议。 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应有的行为,如果贵国不收回这一政令,我国拒绝与贵国进行交易,这一次我国就当你们是第一次进入我国领土,只给予警告处理。 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国军队发现贵国擅闯满剌加海峡,我国将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