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节 ?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作者:青蛙罐头 简介: 柳千千重生了,但并不是修仙文里备受宠爱的团宠小师妹人设。 她心脉有失,极难入门,只能扫扫地打发时间,屡屡被后进弟子取笑是万年留级的小师姐。 身份卑微,修为低下,柳千千敏感又自卑,因此逃了和师兄岑钧月的约定,形同陌路。 再见时,只有一个黑色牌位。 重活一世,柳千千只有两个想法。 1.阻止师兄早逝。 2.保护师兄。 因为心中有愧,她主动凑到师兄面前,却只听得一句“不要故技重施。” 少年美貌异常,一身的冰雪气,执剑扬起满天雪光,意气风发。 师兄很好看。 师兄很厉害。 师兄天下第一好。 柳千千舍不得放走这样好的师兄,便强忍着心中酸涩扑腾着追在对方身边。 本以为冷脸冷语的师兄早就厌弃了自己,但一到夜晚,柳千千总会见到一只皮毛柔软嘤嘤呜呜的大猫。 一线清冷天光间,师兄面上红透,长睫湿漉漉的,耷拉着两只白绒猫耳,听见她的声音才抖了抖耳朵抬起金色的眼睛。 他神情微怯,不复白日里的高冷疏离,只低头吻她的指尖,红着脸慢吞吞开口。 “千千,好想你……” 柳千千心里轻颤,任由着一条柔软的尾巴灵活地缠住了自己的腰,无法言语。 —— 重生回来的柳千千努力上进以期守护师兄,然后……然后顺利成为了一名魇兽饲养员。 师兄(严肃脸):千千,这地方不能如此出招,你定然没有好好听我说…… 柳千千抬手摸摸师兄脑袋上不自觉冒出来的白绒耳朵,眼见对方一下顿住声音抿紧唇,眼睫轻颤,耳根泛红。 师兄:嘤 柳千千:qvq 有些猫猫表面很冷,但其实是不坦率的娇娇。 外冷内娇美强惨猫猫师兄 x 勤勤恳恳饲养员小师妹 —— 1v1,he,封面自绘,同名wb有图,以及后续可能会随更新放插图,欢迎关注!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千千,岑钧月 ┃ 配角:若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师兄的饲养员 立意:双向奔赴,互相成就 第1章 如果人有机会重生,第一时间想做的,是千方百计去见自己上辈子最牵挂最思念的人。 “千千姐,你准备好了吗?” 问道堂内,低阶弟子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只因今日是下元节的堂会宴,还是七星宗一年一度祭祀云山山神的日子。 又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说话:“千千姐,等你回来可要告诉我们,岑师兄好不好说话……” 这话刚落立刻又有人回怼:“岑师兄好不好说话关你什么事?反正你一辈子说不准都只能在堂会宴上看岑师兄的剑舞,话都讲不上一句哩!” “咱这不就是好奇岑师兄闭关是个什么样子嘛……” …… 被围在中间的少女身量不高,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她的头发也并不算纯正黑亮的颜色,反而是深棕的,好在发量很多,用细细的彩绳串着编了一长条蛇骨辫落在脑后,穿着一身淡鹅黄的裙衫,斜跨了个皮质的小巧包袋。 “我都准备好了。”她开口说话的声音乍一听也十分低柔,语气软绵绵的,完全没什么攻击性。 “行了,散开散开,你们这些小家伙东西都备好了么?到时辰记得在正堂集合。”一位身着练功服的少年破开人群走到近前,十分爽朗道:“千千来吧,你先跟我我去檀楼。” 有管事的师兄催促,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瞬间少了许多,重新各自忙活起来。 哪怕今日是个有些暗沉的阴雨天,但一路上随处可见忙碌又兴奋的宗门弟子。毕竟是下元节的堂会宴,连着山神祭祀,可说是宗门内难得的热闹事情。 “千千?千千?” 柳千千猛地回神,才看见是身前几步的海潮师兄在喊她。 “岑师兄寡言,待会你在高厅里供奉挽灵香之前,记得行礼喊人,等听见他在里头叩了一声隔门之后,再起身活动……” “嗯。”柳千千只低低应了一声乖巧点了头,但还是垂着脑袋。 对方大概也看出她没多少闲聊的心思,便没再多说什么。 过内门设的槛,再往里走一段长生道,就能看见重新平阔起来的崖顶广场。 广场中心,便是檀楼——深色的木构建筑虽高有层叠,然飞檐翘角,体量轻盈,犹如一把出鞘利刃,直插绵密的铅灰色阴云。 海潮师兄只送她到檀楼门口便同她道别,之后柳千千默默攥着包带,一声不吭地候在广场前。 她身边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同样是从各部低阶弟子里抽出来,今日要在檀楼侍奉的同门。 不过比起沉静的柳千千,他们似大部分是被迫前来,面上多有不乐意。也能理解,毕竟这个时候来檀楼,意味着不能凑堂会宴的热闹,甚至有可能看不见全套的祭祀和表演。 “嘿,你也是抽签倒霉抽中来的?” 有旁边人戳了戳柳千千寒暄,她只是扯起个微笑模糊应对了。 其实这次,是她主动要来的,毕竟来檀楼侍奉算个“苦差事”,她愿意接,没人会有异议。 她又重新垂眼,想到自己上一世,应是没有来过。 她上一世甚至都没有参加这次的堂会宴。 那时的自己是一只要把脑袋埋进沙土里的鸵鸟,拼命想要逃避……和师兄相关的一切事情。 因为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的,她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到她更厉害一点,更体面一点的时候,再去找师兄。 “柳千千。” 有一袭白裙,轻纱掩面的内门师姐飘飘念到她的名字,柳千千忙上前,接过对方手里的符牌。 “进去之后,右手楼梯上到顶层。” “是。” 檀楼很高,也很安静,柳千千闷头上台阶,窗外的景色也跟着渐渐拉高,绵延铺开七星宗大大小小的建筑群,已近可将宗门驻地一览无余,十分壮观。 然而她没什么心思瞧那些。 从敞开的长窗外吹进冰凉的雪风,她的心里却有壶仅差一线就要沸腾的滚水。 直至再无台阶可上,她走过细窄的廊道,停在了花格门前。握着手中符牌嵌入门上的凹槽,流光过后,咔哒一声机关轻响,花格门打开。 可见一尘不染的小间。 深色地板光滑如镜,正对她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巨大的敞窗,极目远眺,乌云之下隐约可见环绕着七星宗的连绵雪峰。 或许就是她上楼梯这会,慢慢下起了雪,雨雪霏霏间,那些飞旋的白色绒花却并不会从敞开的窗子飘进来。 柳千千眸光一转,看见右侧一整面素色的纸窗格栅。 她的手克制不住地有些打颤,却仍是深吸口气,转身把房门关好后,这才轻手轻脚走到纸窗格栅前。 能隐约听见纸窗格栅另一侧,有细小的动静,像是拭剑时衣袂摩擦的声响。 紧攥着拳头,她弯腰行了礼,绷紧下颌克制着声音道:“岑师兄好。” 几乎是一瞬,另一侧的动静顿了顿,有片刻无声凝滞的寂静。 只是很快,她听见一声轻叩,像是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柜边。 却像是敲在她心尖上。 柳千千一颤,抿了抿唇,转身开始整理放置在这边小间里的物什。 祭山神的重头戏,便有各部最厉害的大弟子在檀楼表演。 师兄是剑部的大师兄,自然是剑舞,这大概也是整个仪式里最值得一看的。 小间内的另一侧,便是层层摞起叠了满墙的挽灵香,那些幽蓝中泛出一点金光的跃动火苗在阴沉的天色里显得格外明亮。 这是历代剑部前辈的尊位。 她默默点燃手上的特质灵香,脑海里不可自抑地窜进上一世她在这里看见过的那个牌位,眼圈有些忍不住泛红。 现在,最下头一排倒数第五个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柳千千深吸口气,手脚很快地依次给剑部前辈上完挽灵香,已是可以隐约听见广场上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算算时辰,弟子们应是慢慢入场了。 但这处小间内其实还是很安静,或许是因为此处太高,广场上的嘈杂便显得有些渺远。 处理完这边,她很快打开屋角的檀木柜,取出一套被罩在封纸里的袍服。 因是祭祀剑舞,服饰会华丽不少。 只一径的雪色软缎里衬,外头是绣了细密银线符文的挺括罩衫,腰间的玉面带薄而韧,镌了纹丝星砂。 把袍服挂起,又将一盏小巧银冠置于挽灵香正前的案几,柳千千跪到了软垫上。 寂静室内,鹅黄裙衫的少女闭上双目,双手合十,嘴唇翕动,似是在念念有词着既定的颂祷。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节 檀楼每一层的明窗内,都可见这样诵经的低阶弟子。 ——直到广场上响起极为悠远的角声。 尽管大雪纷飞,广场上还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弟子,甚至一直延到广场外头,长生道上都挤满了人。 柳千千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将袍服取下叠好,和银冠一道放进托盘,转身再次走到纸窗格栅前。 她缓缓抬手叩了叩窗道:“师兄,该换衣服了。” 黑色的檐角线条锋利地映在雪影间,有劲风过,纤巧的黄铜铃铛猝然长鸣,隔着这扇窗,柳千千隐约听清了另一侧传来衣袂摩擦,紧接着便是极缓极轻的脚步声。 她的心不可自抑地加快跳动。 甚至因为高度紧张,被面前一小部分格栅窗抬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纸窗格栅并不似寻常那种整扇打开的样子,反而是靠下才有个口,如今便是下半部分“哗啦”一声被拉起。 不过是半块绣屏的大小,因在靠下些的位置,瞧不清对面,仿佛是个最多只够两只狸奴同时进出的小门。 然而柳千千几乎是屏住呼吸,静静盯着那处伸出一只手来。 极白,指骨修长,手背上交叠着寥寥青筋,翻转过来时可以看见掌心纹路很浅。 因为宽大袍袖被墙体阻隔褪后,露出一截苍□□致的腕骨,腕间同样可以看见淡淡的青紫色脉络。 柳千千愣了好一会儿,然而那只手就那般搁在那,里头的人并未有任何催促的声音或者动作。 她恍然回神,很快双手拿起盛了衣服的托盘,放了过去。 那只手接住托盘,便静静收了回去,格栅窗重新拉了下来。 她仿佛这时才记起来应该呼吸似的。 真的是师兄。 她认的出来这双手。 她真的回来了。 柳千千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咬紧双唇,不想泄露出一丝一毫奇怪的声音,只是很快转身平抑自己的哽咽。 她不应该哭的,这是好事才对,是她的幸运。 哪怕已经回来了三日有余,却仿佛直至此刻,她才有了实感。 然而柳千千还在心绪起伏,突然又听见另一侧传来轻叩的声音,她讶然回头,就见那扇小门再次拉起。 因现在她跪着,反而可以看见师兄已经换好了衣裳后的一块前襟,那只好看的手再次伸了出来。 “惘思坠。” 柳千千愣了愣,很快意识到是自己漏给了一样东西。 她的脸一下烧起来,什么感慨都忘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之前被师兄平淡捉出练习纰漏的时间,只赶忙把檀木柜子下头小屉里的饰物取出来,擦净,快步回身想要递到师兄手上。 只是也许是太过仓促着急,她递坠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师兄的手。 她的手是冰的,师兄的手却极热,一触之下,那种温热细腻的感觉像是贴近一汪热泉。 柳千千眼见着,那只手似乎也跟着微微颤了颤顿住片刻,只是很快,师兄像是有些用力过度地拽紧惘思玉坠,飞快地抽回手去。 小门被猛地拉下,发出砰的一声响。 片刻之后,师兄开口时嗓音低磁,微微沙哑,似浸凉的寒山新雾。 “柳千千,不要故技重施。” 原来师兄知道是她。 也许她刚开始进来喊那声“岑师兄好”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师兄果然很生气。 当然应该生气,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半年以前无故失约的人,是她。 那一点点侥幸消失,柳千千默默跪坐在这头,心尖生出浅浅一层酸酸涩涩的毛刺来。 故技重施吗? 她当然知道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有些猫现在表现得冷冰冰,其实心里……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评论收藏(づ ̄ 3 ̄)づ 第2章 那是一座很安静的小院,在宗门内有些偏僻的谷北,十分隐蔽。 此处靠近藏书阁,只要再翻过一个小谷口,就是广阔的高山草原和碧蓝镜湖。 盖了灰瓦的屋舍正好坐落在覆了满满翠色藤叶的半片崖壁之下,院后便是一棵高大的梨树,缀着成串的莹润梨花。梨树下铺了石板的空地上还晒着什么草药,密密挨挨的深绿灌木掩住了通再往里头一条幽幽小径。 还是洒扫弟子的柳千千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只是因为被排挤,便被赶来了最偏僻的藏书阁扫地——这里寻常是没什么人来的,其实就连洒扫的人都不会怎么来。 柳千千开始在脑海里仔细回想那院中的细节。 屋舍的前门是关着的,外头围了一圈矮矮的白泥院墙,可以隐约瞧见前院的小杌子、草药架等等物什收拾地整整齐齐落在院角。 那时的她因为被“随便比划比划好进步”这样的借口给打得狠了,胳膊和腿都疼,提着扫帚十分沮丧。 她自记事起就已经在七星宗呆着了,但与旁人都是被父母送来寄予厚望不同,她是个孤儿,甚至是个究竟是被谁救进宗门都不知道的孤儿。 而且她心脉有失,极难入门,只能负责扫地。 如上种种,使她成为了被嘲笑戏弄亦或忽视的隐形人。 她记得当时自己实在走得累了,只是挨着痛挑了个白泥矮墙的僻静角落默默流泪,她心里闷得难过,却也没处去说,身上又疼,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哭出声音。 大概是觉得,哭出声来,就像是认输一样。 所以她当时只想着无声发泄一下,等平复之后,再继续到藏书阁去打扫。 只是她突然听见身边的矮墙有些动静。 白泥矮墙下头垒着的石砖之间似乎有一处空隙,就是那里,探出一只手来。 即便在这样的阴影处,那只修长的手仍旧白皙如玉,让人产生它在莹莹发光一般的错觉,连那手中握着的白瓷小瓶都比不上它的美。 柳千千几乎是愣在当场了。 她眼见着那只手将白瓷小瓶稳妥搁在她身边后,便像是要收回,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大着胆子突然抓了过去。 几乎是相碰的瞬间,那只手便猛地颤了颤。 她抓握得仓促,只囫囵攥住了对方的半边手掌,触手的皮肤细腻灼热,比她一直低于常人的体温要高出不少来,甚至是……热得有些烫手了。 她回过神吓了一跳,又猛地松开。 那只手似乎跟着愣了愣,不过片刻又很快缩了回去。 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热意,柳千千转变姿势跪着俯下身去,像是下意识想透过那个小洞看清对面的人,然而她刚刚躬身探下脑袋,只看见墙缝草叶之间一片雪白的袍角,袍角下是一双银边皂靴,有衣袂摩擦像是起身的声音。 她恍然,再等抬头,就见矮墙那边已经立着一人。 浓长眼睫缓缓掀起,一对清透明亮的浅棕色瞳仁似是短暂失焦片刻,才最终聚到她的身上来。 明明刚才心跳得极快,但此情此景,她却又屏住呼吸,觉得连胸腔里的跳动都跟着变缓了。 天光云影之间,像是很漫长的时辰,又像仅仅一瞬,少年面白似玉,乌发如墨,容颜精致恍若仙人。他静静立在矮墙之后,凝望过来的眸色清澈如水,像雪山上初涌的冰泉。 柳千千的心跟着缩了一下。 那日的梨花好像也开得格外灿烂,树隙之间碎光倾泻,柔和温暖恍如梦境。 的确,这便是日后的她再如何想要否认,也无法忘却的,属于她的美梦。 柳千千回神,听见楼下的广场上响起一阵阵喧闹,意识到表演许是已经开始了。 诵经时的要求是跪坐厅中,是以从此处望窗外角度受限,只能隐约看见随着檀楼下面的木构平台。 那处似是有棵粗枝不断生长。 然而仔细瞧,便能发现其上的榫卯拼接和转轴痕迹——应是械部的手笔。械部专司械具制作,兼习奇门遁甲。 檀楼围合的那一层,械部的师姐似乎一人控着那粗枝慢慢生长成极为高壮的树干,而后又是一阵更大声的呼喝,可见医部的师兄开窗露脸,青绿灵丝循着那层的窗口散落,在枝干上灵动盘绕,于枝端生出嫩绿枝条。 此为医部瑰宝芳回术,平灾病,予生机。 再向上,逆风扬起一片细碎星砂,有莹润的光芒渐渐笼上树冠,又自树干的纹路间流动微芒。 星图展开,流砂星粒化作轻裳,披盖到树身之上。这是星部——观星而始,释命无终。 晦暗雪风中,一棵渐渐与檀楼齐高的巨大新生之“树”拔地而起。 柳千千慢慢站起来,静立窗前,看见那带着晶莹星光的翠绿枝叶已经伸展到了她的窗下。 因她这一层是最高层,不断生长的树顶便停于此处。 最后是剑部。 广场上的人声已经快鼎沸到极限了,哪怕她如今站得高隔得远,也能听见弟子们热切的呼唤。 她若有所觉,于这喧闹之中听见了格栅另一侧门扉的动静。 即使不用看,从场中瞬间沸腾的声音判断,也可以知道是师兄现身。 她抿着唇,犹豫要不要违规把脑袋探出去。 如果被抓到,她也许会失去下次再到檀楼来的机会,而且她这次重生本应万事小心谨慎,她明明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做,她…… 然而纵有千般不应该,柳千千眉心一跳,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冲动,飞快抓住窗框探出半个身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看见就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师兄抱剑轻身一跃,踩在了树冠顶端的细枝间。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节 足尖一点,流风回雪。 原本翠色的树冠融掉绿叶,开出无数细密白花,自师兄落脚处,从上而下,渐渐变为霜色的莹白。 白色巨树的顶端,立着令场中众人兴奋大声呼喝到极点的存在。 那一瞬,柳千千的眼中只有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 一只纤巧银冠束起高挑的马尾,露出少年人的修长脖颈,里衫只在颈窝处堆了雪白的软缎领,精致繁复的银线符文外罩为笔直的背脊撑起,玉带束腰,从头到脚整齐的一丝不苟。 因她离得近,甚至错觉自己可以看见师兄轻轻颤动的纤长眼睫,有细小雪片落于其上,又很快因为热度融化,变成一丁点亮晶晶的湿润痕迹。 她不知道师兄有没有注意到她在这个角落无声地偷偷凝望,也不清楚师兄曾有眼风微动的回眸一瞥,会否也是她的错觉。 那一瞬,广场的嘈杂仿佛自动被隔远,天地寂静,她只看见师兄执剑甩袖,纵身跃入空中。 满树白花霎时一震,倏忽间化作万千振翅白蝶,跟随着师兄的身形卷入空中,迎着雪风起舞。 “水官解厄,气象一新!” “水官解厄,气象一新!” “水官解厄,气象一新!” …… 柳千千眨眼,耳边重新传来广场上弟子们声势逐渐集中的呼喊。 下元节,传闻由风泽之气和浩晨之精结成的旸谷帝君会下凡解厄,为人间消灾。 柳千千不太记得之后的事情了,她只记得等自己醒神时,窗外已是万里雪霁。 清朗天光之下,广场上只剩稀松人群,祭祀表演之后便是堂会宴,或许大家都赶着回去用饭。 想来师兄已经离开了。 她呆呆放下托着脸的手,察觉到周围极静,没有旁人的声音。 窗边,有冰凉的雪片沾湿她的指尖,融进掌心细小的纹路。 *** “千千姐!怎么样怎么样,岑师兄是不是特别好看?大家不都说岑师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真的好好奇哦……” 柳千千一边清算库房里摆着的备料,一边开口回答:“我没见着人。快点清,待会海潮师兄该来催了。” 小茗在一边有些稀奇:“千千姐,你今日口气怎么这么冲?” 是吗? 柳千千暗自挑眉,压下心底那股对方提起师兄时生出的怪异酸胀。 她调整语气,慢慢道:“我说真的,做不完就吃不上晚饭了,还是你午时堂会宴吃的太多,晚上不用吃了?” 这次换来了身边人的一声悠长叹息。 “哎,千千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晋升啊,还要做杂活多久?” 这个问题,柳千千是回答不了的。 其实真要说,她上辈子到死,都还只是问道堂一个中阶弟子。 “哟,这不是‘小、师、姐’吗?怎么还在干这种活啊?” 柳千千一听到这声“小师姐”,忍不住抿了唇角。 身为问道堂的万年留级生,这声“小师姐”并不算是什么很尊重的称呼,甚至硬要说,应该嘲讽羞辱的成分更多些。 毕竟师姐前头加个小,是她柳千千独一份的称呼,只因她呆在这里将近一年,空长年龄,却没长资历,仍旧是在剑部问道堂干杂事的低级初阶弟子。 寻常弟子一年都应该晋了三级了。 小茗倒是比她脾气爆,立马从旁边的备料箱子上跳下来,冲着门外喊:“好你个言不讳,不就是上个月又晋了一级,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个什么劲?真是脸大得像猪头。” 门外的人很快笑嘻嘻回呛道:“嚯!宋小茗你急个什么?还是说你怕自己也变成万年留级的‘小、师、姐’,急得跳脚啦?” “你——” 柳千千没回头,只是抬手拉住了小茗。 “你看看你看看,小师姐自己都不气呢,乖乖,这可真是乌龟的脾气,不过咱们毕竟说的是事实嘛!”他说完和周围三两弟子大笑一阵,只是见她本人没什么反应,很快又须子啰嗦两句就走了。 倒是小茗气鼓鼓地在一边道:“千千姐,就是你总是不驳他们,他们才觉得你好欺负呢。千千姐总是这么忍气吞声,我看了都气得慌。” 柳千千抬眸扫了小茗一眼。 引得对方眉心一紧,结巴道:“怎……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千千姐,你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变得这么犀利了……?” 其实小茗没有说错,上一世的柳千千,的确是能忍则忍,哪怕这个言不讳仅仅有部分是因了之前向她示好被拒,就睚眦必报地时不时来挑事讽刺讽刺她,她也都忍了。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柳千千垂了眼睛,把账本上最后一笔录完,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摸出几团鱼线一样的东西,冲小茗淡淡开口。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要么,就让他尝点实在的。” 第3章 “千千姐,千千姐!可不能冲动,你比言不讳低了两级,这么直接莽上去会吃亏的!” 柳千千睨了小茗一眼。 小茗很快缩了缩脖子。 她本来也没多生气,只是看见小茗这样,倒是有些想笑起来。 拍拍小茗的肩膀,柳千千低声宽慰:“我知道你之前是替我打抱不平,也知道你现在是担心我。” 小茗抬头看她,柳千千又继续道:“不过言不讳平日里也老找你的麻烦对吧?你说的对,此前为了少麻烦一味忍耐不是办法,不过像你这样回回跳脚骂他,也不过是让他得趣。” 柳千千把鱼线拿出来在小茗眼前晃了晃,示意她跟上。 言不讳会路过库房来顺道嘲讽她们,无非是因为他下午有在灵植园圃的活,柳千千上一世老早就摸清了他的作息习惯,就是为了避开这家伙省得生事端。 只是因为她自打重生回来满心记挂的都是……师兄,差点忘记还有言不讳这么一号人了。 “千千姐,这是什么啊?” “鱼线。” 只不过是经她重新组织过,韧度极强的鱼线。 便宜易得,很适合现在没几块灵石存货的自己拿来用。 库房后门的巷道被院墙夹得很窄,又被库房本身挡住,几乎是整片后院的视线死角,今日堂会宴,不少弟子告了假去玩,人也少。 柳千千吩咐小茗站到院外去,她自己则牵着一头鱼线走到院墙边,从垒着青石块的院墙缝隙间把鱼线穿过去,让小茗接住,再从另一边的缝隙穿过来。 如是几次,她在库房和院墙之间拦出了若干条高低分明时有交叉稍稍绷起来的鱼线,又在库房内墙处套上了可以控制鱼线进出的小环。这才隔着院墙冲小茗道:“待会我引那家伙过来,绊他两三下摔个尽兴,之后我从库房前门溜,你就从院子外面走。” “这……” 院墙外的小茗听起来似是有些迟疑:“千千姐,这真的行么?” 柳千千笑起来:“怎么,你怕了?” “怎么会!”小茗立刻道:“我跟着千千姐,千千姐都不怕,我也不怕!”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甚至都不用她花心思引导,言不讳应是想着下课了再来找她们,竟自己就往库房来了,只不过柳千千还是特意露面,假作没有注意埋头走路,带着他往库房后门的巷子走。 只是第一个拐角之前,她刻意加快步伐,从侧边的小窗翻进了库房。 果然,言不讳看她不见,紧跟着快步起来,想也没想地便在第一个拐角之后直接过了第二个拐角,第一下便绊到被她设在最前头,贴着脚背的那根鱼线。 自此,便由不得言不讳想控制了。 他本就吃喝太好,长得圆润,柳千千的鱼线布置几乎全是卡着他身上的痛点来。 只要他第一脚被绊得失了重心向前栽,手便会伸进鱼线织好的洞里卡起来,此时柳千千再在屋里用小环把他脚下那根轻轻一提,言不讳便像是整个人趴着离地,被吊起好几寸悬在空中。 他自己肉多又重,被极细的鱼线勒着吊起,应该不是什么很好受的事情。事实是他的确很快滋哇乱叫起来,大声呼痛。 “柳千千!我知道是你干的!你这个……咳咳……阴损小人!使些阴招!我——” 柳千千通过小环控制又紧了紧鱼线,屋外的言不讳瞬时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他只哑巴了片刻,很快便嘴上不服输道:“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非要去檀楼是,是为什么吗?” 眉头一皱,无意识地心下一紧,柳千千很快就听到言不讳提着口气,极尽刻薄地费力断续道:“你就是想去看岑师兄罢了,臭癞□□,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岑师兄就算是死都不会对多看你一眼……你——” 他似乎还在说什么,然而柳千千却是慢慢攥紧掌心,脑袋里渐渐只剩下那句“到死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很快那股热浪上涌,柳千千再次咬牙慢慢抽紧手上的鱼线,力气大得划破了她的掌心,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千千姐!千千姐!……” 柳千千猛然回神,手上的鱼线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小茗夺了过去。 “千千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手都流血了!快走吧,咱们惩罚够了,言不讳都痛晕过去了!” 这是此时,她才意识到屋外没了声音。 还真是娇弱。 柳千千冷脸想着,抬手飞快取下左边的小环,把攥在手里的鱼线一抽,整根鱼线飕飕回缩,很快就听见墙外重物坠地的声音。 而鱼线已经全部回到她手里,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夜里躺在塌上的时候,柳千千又失眠了。 其实自从回来,她就没怎么睡好过。 这是宿区的两人间,旁边就是小茗熟睡时的轻微鼾声。 哪怕小茗也许觉得她有些变化,不过还是惯性占了大头,在她宽慰一段之后,便相信她只是想通了,果断了,勇敢了,也有手段了,而后心无旁骛地睡去。 可柳千千自己知道,这是她多活了那么好几年,练来的。 小茗会在明年晋升到第六级成为中阶离开问道堂,这个她在宗门里唯一的朋友虽是后来还一直有联络,只不过从此之后,问道堂内,她再也没有相熟的人。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节 而她的上一个朋友,因为她曾经的自卑和胆怯,今日还对她说“不要故技重施”。 重生一次,她也没有什么很宏大的愿望,只想好好守护师兄。 哪怕师兄现在,因为她的失约而待她冷淡,她也觉得没有关系。 只要她慢慢查到师兄上一世的死因,只要师兄能避开客死异乡的结局,她觉得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或许她还是应该强迫自己睡觉。为了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她应该更加关照自己本来就不算强健的身体才对。 柳千千深吸口气闭上眼睛,慢慢尝试放空思绪。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条漆黑的石壁甬道。 她睡着了么? 这是在做梦么? 柳千千有些茫然地向前,然而又似有股隐秘的直觉在牵引着她往里走,似乎她只要一直沿着走下去,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这条石廊上不时有岔路,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互相勾连着的洞穴,但柳千千就是莫名觉得自己应该笔直往前。 越往深处走,越能感受到一股隐约湿润的潮气,甚至能闻到淡淡的硫磺味道。 难不成……这条路的尽头是温泉么? 她最终停在一扇石门之前,这里硫磺味已经很明显,还有热气溢出,她预感到这扇门背后应该就是终点。 甚至都不需要她破解什么,那扇石门几乎是轻轻一推,机关便兀自运作起来。 随着石门嘎啦嘎啦作响,扑面而来都是微醺的袅袅蒸汽,满眼朦胧雾色,柳千千睁大眼睛向里试探着走了两步,很快便被笼进一片湿热当中。 简直像是直接走进了一团湿热的云里。 视线有些模糊,她等眼睛适应了这里头的蒸汽水雾,这才看见约摸一个厢房大小的石洞正中,有一方正在冒着袅袅热气的小池子。 池边靠着一个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再仔细看过去…… 那是个墨发松绾的背影。 对方穿了件白绸衣,大抵是正倚着池边坐在水中,像是轻轻垂着脑袋。 她的心跳更响了,有些心慌,却又不敢否认那种清晰的熟悉感。 这真的是……师兄? 这下她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忙上前去。 只等走近些,她这才渐渐看清师兄的形容。 潮湿的水汽让周遭的一切都染上朦胧的色彩。 白衣墨发的俊秀少年倚靠在池边阖着眼睛,衣衫半透,露出小片肌理分明的雪白胸膛,长睫湿漉漉地垂着,面上因为热气有些熏红的颜色。 有凝结出来的水珠顺着精致的面容滑落,仿若泪滴。 明明对方看起来仅仅是眉心轻蹙唇线微抿,柳千千却读出了一点点伤心的味道。 和今晨她在檀楼见到过的冷冰冰的师兄相比,如今的师兄可算得上情绪外露。 到底怎么了? 短暂地六神无主过后,她焦急地跪坐到池边凑近些仔细看师兄的神情,一时不敢上手做什么,然而还没等她理清楚个所以然,便看见师兄的头顶有些异状。 发丝轻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师兄的发顶里钻出来。 柳千千呆了呆,几乎是一个错眼,像是空气中传来极轻地“砰”的一声。 是两只……白色的绒毛耳朵? 这是什么?变戏法么? 她愣愣看着两只极为漂亮的白色毛绒耳朵出现在师兄的发顶,甚至十分灵活地抖了抖。 这对兽耳轮廓是渐渐收尖的,内里则是带了一团洁白软毛的浅浅肉粉色,有些像加大版的猫耳朵,可与猫耳不同的是,耳尖上另有一小挫格外长的耸立式淡金色毛簇,在袅袅蒸汽间微微颤动。 客观说,很可爱。 主观说,实在是……可爱爆了。 柳千千深吸口气,开始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某个由内心欲望滋生的不成熟梦境。 她还在愣神,突见师兄脑袋歪了一下,对方眉心瞬间皱紧,跟着便是一声略微沙哑的低吟。 心弦瞬间绷上,柳千千看见师兄慢慢掀开眼帘。 只是这次她看的分明,师兄原本清透明亮的浅棕色瞳仁,变成了金色。 布满淡淡的金色纹路,似有涌动的金砂流淌。 柳千千怔愣望着师兄的侧颜。 对方如玉的面颊上熏染了大片绯色,额发凌乱地垂落,一双半睁半阖的漂亮眼睛里像是布散了金色迷雾,带着尚存些恍惚的朦胧,那对绒毛耳朵跟着在他眨眼时轻轻动了动。 好像还是白日里的师兄一模一样精致俊秀的五官,然而此刻,不知是惑人的湿热水雾还是别的什么,她总觉得对方的神情里多了点难以形容的脆弱靡丽,就像是—— 融掉冰壳后,盛开着的,香气袭人的金花茶。 作者有话说: 毛绒耳朵!!!谁懂!!! 冷冰冰的师兄是银色的,甜蜜蜜的师兄是金色的。 于是河神问千千:你掉的是这个金色的师兄,还是这个银色的师兄…… 千千:……,我全都要.gif *** 终于开新文啦,日更保障,每晚七点,一起开心!多多收藏评论哦! 第4章 师兄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对焦到她身上,注意到池边还有一个人。 也是此时,柳千千才留意到,对方好像并不是自主靠在池边的。氤氲蒸汽的水波之间,他的双臂紧贴着池岸边,隐约可见锁链的轮廓。 柳千千心惊得怦怦跳,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然而这不管是她的梦境亦或是别的什么,她都不想看见师兄难受。 顿了顿后,柳千千试探着小声道:“……师兄?” 眼前人似乎因为她的轻呼稍稍提振了一下精神,那双迷蒙的金色眼睛慢慢流转出一点摄人的光晕,渐渐明晰了些。 他此刻仍是偏转着脑袋的角度,却因柳千千是跪坐在池岸边,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来一些才能望向她。 他只看着她不说话。 柳千千再次愣住,见他不答,便又轻轻喊了一句师兄。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只是正在她手足无措时,师兄突然眉心又一次皱了皱垂下头去,她忙跟着俯下身去,下意识伸手触上师兄的肩头,却很快察觉到对方的微微震颤。 “师兄,到底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柳千千心都快焦了,仍不敢轻举妄动,她如今俯身靠的极近,鼻息间盈了异样的甜香,然而师兄还是没有做声。 只没想到被她触碰后,师兄的毛绒耳朵快速抖了抖,又顺着她拢过去的手偏了偏脑袋,仿若无意识地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脸。 他面颊滚烫,那灼人的热度像是烙在她的手背上。 潮湿柔软的发丝滑落,对方阖着的眼睫浓长,凝了水汽,明明方才还是皱着眉心,却在贴上她手背时乍然松开眉头,像是挨着了什么舒服的东西。 柳千千想起来,自己身体差,一向是体温偏凉的,和师兄反差极大。 灵光一闪,她抬手又贴了贴师兄的额头,果然察觉掌下温度高得离谱。 寻常人只怕是该烧坏了。 没想到不过这么片刻,师兄就像是下意识稍稍抬起脸跟着她的手动作,仿佛想要追着她的手找寻那片凉意,只是被锁链限制动作,水下的腕铐跟着牵动,一时有水波晃荡。 眼见师兄又皱眉,柳千千也不管对方现在到底听不听得明白,嘴上忙道:“师兄不要急,我多碰碰你便是。” 她讲完才发觉自己这句话实在多有古怪。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惜她身无长物,也没带随身的冰敷贴之类的东西。 柳千千抿着唇凑近些,双手上阵捧住了师兄的脸。 师兄似乎稍稍平静了下来。 两人如今动作亲密,挨得太近,鼻息之间盈了那股清甜的金花茶香气,她掌下便是师兄滚烫的脸颊。 柳千千虽是勉力克制着自己心里奇怪冒泡的情绪…… 只还是忍不住偷偷侧目去瞧。 大概是觉得舒服了些,师兄再次闭上眼睛,掩住了眸中金灿灿的颜色。 他的两只绒毛耳朵也跟着垂下来抖了抖,浓长眼睫轻阖,眉目平展,好像原本记忆中会因为冷淡眼神而略显冰冷的面孔跟着柔软下来,让他看起来像什么听话的瓷娃娃。 迟钝如柳千千,也能察觉到现在的师兄似乎有些不对劲,除开瞳孔变成了奇异的金色,师兄的眼神也变得格外干净柔软,没有那种会让人感到寒冷的淡薄凉意。 察觉到师兄慢慢稳定许多,柳千千还是克制着心跳,稍稍撤开了些距离。 她试探着一面观察师兄的反应,一面下探到池中。 循着缠绕的锁链,她终于摸到了师兄手腕上的腕铐。 柳千千屏住呼吸把脑袋埋进水中仔细查探,发现幸好腕铐的材质十分光润,加之有水波磨合,哪怕师兄方才挣得用力,也没怎么受伤。只是那腕铐的材料整环一体,光滑无痕,后半段铜座子直接卡在池壁里头,并不像是可以轻易解开的样子。 她很快又察觉到池水底部的流动,忍不住潜进去仔细观察。 等大致看清了池底的繁复纹路,她实在有些惊奇。 这池子底部竟然有个缩地阵? 缩地阵,可以从某地瞬移到另外一处,只是阵法复杂,消耗灵力也大,且限制颇多。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节 为何……这里会有缩地阵? 而且这缩地阵的中心,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奇怪标记,像是……一棵树的模样? 这真的是她的梦境吗? 为什么她会梦见这样复杂离奇的场景,她的梦里还有这样细致真实的阵法? 再则……师兄又是为何被缚住?师兄的兽耳和金色眼睛是怎么回事? 心头无端压上无数沉甸甸的疑问,她回想起上一世自己在藏书阁匆忙一瞥而过的禁书,喉间泛起了一点苦涩的滋味。 缓了缓神慢慢浮出水面,柳千千却是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本闭目了的师兄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对方看起来没那么难受了。 如今他只是直直望着她,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睛泛出剔透微光,却还是不说话。 她有些愣神。 柳千千莫名觉得现在的师兄…… 还没等她再多想想,师兄竟然朝她走近了些。 是了,她方才检查锁链,把那因为长度和师兄的胡乱挣扎缠绕在一起的链子解开了一段,尽管现在师兄还是被铐着,但活动范围大了许多。 身畔水波因为对方的动作轻轻划动,慢慢撞上她的手臂胸口,又再次缓缓荡开,直至师兄走到她身前来。 他的面色还是有些潮红。 如今二人靠的极近,她抬眼,正好和师兄垂落的眼睛对上,浓长眼睫之下,那双微微生光的金色瞳仁里恰好映出两个小小的她。 “师兄是觉得……还不舒服吗?”柳千千有些结巴地开口,试探着伸手重新贴上师兄给的额头。 只是她在热水里泡了这么会,身上也跟着暖起来,也许降温效果不够好了。 然而令柳千千意外的是,这次她刚刚触碰到师兄的前额,便像是被什么古怪的触动以半强制性的力量生压着闭上了眼睛。 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浮现在脑海里,她似乎看见了一团缠绕如同乱麻的暗色荆棘,而几乎是在看见的那一刻,她便生出一种理顺那些枝条的冲动。 她抬手去轻触那些荆棘条,手上似乎被刺破了流出血来,却也不觉得痛,反是仍耐心地细致整理,把紊乱的枝条缓缓抽出,解开缠绕着的疙瘩。 可就在她觉得自己有些成果时,便察觉到神思一震,再次被迫睁开了眼睛。 面前还是有着金色眼睛的师兄,只是他看起来仿佛也刚刚睁眼。 所以…… “刚刚那是……”柳千千有些恍惚地低头看自己的手,却没瞧见任何伤口。 那是什么?梦中梦吗? 柳千千已经彻底有点迷糊了。 “也许我该醒过来的……”她莫名有些心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眠太大压力,有了层层叠叠的古怪幻觉,下意识便想要绕过师兄上岸。 然而她刚一转身,便察觉手臂一热。 像是突然被暖融融地包裹了起来。 师兄张开怀抱拥住了她。 他并没有使什么大力气,动作反而十分轻柔小心,好像正抱着的是什么易碎的东西一般。 柳千千被师兄轻搂住腰和肩,面颊就贴在师兄的颈窝里,鼻息间皆是对方身上独特的清甜香气,师兄灼热的体温比这池子里袅袅生雾的泉水还要烫。 有那么片刻,她好像忘记开口,忘记思考这里到底是哪,只是被这个温暖过度的怀抱烫坏了脑子,像是整个人都陷进了暖洋洋的水波里。 甚至有些想要掉眼泪。 柳千千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然而眼泪还未落下,对方拉开一些距离,带着灼人热度的柔软指腹轻轻贴上她的下眼睑,擦掉了她凝在眼睫上的泪渍。 她慢慢抬眸,就见师兄正用那双金色的眼睛静静看她。 明明应该是有些暧昧的距离,然而师兄的金色眼睛里只有干净明澈的微光,如同雪山上初生朝阳涂抹出的柔软彩霞——单纯又明亮。 他就那么盯了她半晌,而后又轻轻凑过来靠近她的肩头。 他的唇贴近她的颈侧,柔软的唇竟然带着难得的微微凉意,仿佛沾了露水的花瓣。那毛茸茸的耳朵跟着触到她的下颌,同样又热又暖,尖尖上的淡金色簇毛搔得她有些发痒。 ……柳千千莫名想起了会撒娇的大猫猫。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了,如今的师兄或许真的就像一只不知世事的单纯小兽,他会这样抱住她,也许是看出她心情不好,想要安慰她。 因为她刚刚帮他降了温,又或许方才的那团荆棘也与他有关。 “我没事。”柳千千压住喉头的哽咽,忍不住把眼睛埋进眼前衣襟,只是对方的绸衣也是湿漉漉的,反倒是把她脸上蹭的尽是水痕。 也好,这样就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流泪了。 她顿了顿,察觉到师兄又贴着她的颈间蹭了蹭,湿软的碎发和毛绒耳朵都是相同的热乎乎软绵绵。 果然像猫猫一样。 她的胸口好像一瞬间变得涨涨的,那种几乎要满满溢出来的情感让她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然而师兄这份真诚茫然的温柔,又让她的心仿佛被骤然捏紧又松开,带出一种粘滞的酸楚。 好想抬手回抱住他。 柳千千眼眶发涩,却觉得自己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 师兄应该还在生她的气才对。 于是她只是垂下眼帘,放任自己享受这片刻的相依,心道大概师兄只有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梦境的古怪地方,才会原谅她,重新亲近她。 亦或此时此地,本来就全部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作者有话说: 啥时候我才会有猫啊!(大声悲鸣)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收藏评论资瓷哦!!!(づ ̄ 3 ̄)づ 第5章 “今日的早修,你帮我告个假吧。” 窗外天色还有些黑,树影婆娑,只是远处已经有了青灰的亮意,还窝在被子里的小茗看起来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望过来,口齿不清道:“千千姐,你怎么要……告假?你从来都不……不告假的……” 柳千千沉静地扎好腰带,检查自己小挎包里的东西,嘴上平淡道:“今日实在是有些急事,你就同海潮师兄说我不舒服好了。” 正是因为她从来谨小慎微不会告假,不管干活还是上课口碑一向都不错,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 “食堂早餐有蛋羹,想吃记得早点起。” 柳千千叮嘱完,关门时又听见从被子里传来小茗模糊嗯了两下的声音。 天边的青灰已经慢慢转为青白,山林初醒,雪峰之上有隐约金光。 现在距离早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道上几乎无人,尤其在昨日的狂欢之后,就更显得此时静谧安宁了。 她慢慢走在青砖步道上,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晨光熹微间,可以看见她的双手有一些极为细碎的小伤口,就像是——被荆棘划伤了似的,只是已经接近愈合,若不瞧仔细,应是看不出来的。 柳千千很难形容自己早上起床刚刚发现这些伤口时的心情。 是她疯了么?昨晚她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上一世,她不相信师兄已经身故,悖逆宗规未经允许闯入了檀楼顶层,看见的是最后一排倒数第五位的挽灵香,挽灵香与弟子命数相连,命不绝,则香火不会亮。 不知是不是见她实在形容憔悴可怖,掌教大人没有多加责怪,甚至在她质问地时候隐晦告诉她,可以去藏书阁看看。 她现在就是要去藏书阁。 今晨醒来时,她把昨夜梦见的所有细节全数好好整理了一遍写在纸上,确保自己一一记下后又在油灯里烧掉了。 或许是一种直觉,她深感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如果……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她一定要替师兄守护好这个秘密。 藏书阁的位置有些偏僻,来的人也少,盖因进入藏书阁手续繁琐,不光需要弟子身份等级较高,还要经过分部的核验才能拿到通行证。 而常需的普通书册,其实各个分部有自己的藏书馆,也不太需要到藏书阁来,这全宗最华丽的一座建筑便就此半闲置了。 柳千千固然想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奈何她现如今身份低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能拿得到通行证的。 好在她曾经在这里做过时间不短的洒扫弟子。 远远瞧着,高处浓翠枝丫后已隐约露出金红色的檐角,藏书阁与宗门内其他建筑有些不同,色彩极为浓烈,明明是和檀楼差不多年纪了,看起来却还是十分富丽。 不过因静立山中不常有人来,并不显得浮华,只是透出一种岁月磨砺后的静好之态。 虽说柳千千之前被排挤来打扫这里算是受了欺负,但她本人还是挺喜欢藏书阁的,更何况就是因此她才认识了师兄。 她抿抿唇,只稍稍扫了两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轻手轻脚钻进四周的榆树林,跳下崖沟绕到藏书阁的后头,接着从包里摸出自己的小弩机来。 藏书阁的禁制在前门最多,只是因为后头靠着崖壁,稍宽松些。 柳千千会知道,还是因为某次从林子里的崖沟摔下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大着胆子用垂绳试了一次。 或许也是因为没什么人会擅闯藏书阁,这个漏洞至今还在。 她的小铁锚无声无息挂到了三层的高窗里。 只是光翻进来还不够,她猫着腰从这间满是书架的小室向外,于旋转的木构楼梯中间看见了更高处的那扇金属铜门。 不远处有脚步声。 柳千千忙收好东西贴到门背后,听见两个巡逻的弟子路过门口,正在闲聊抱怨为何这个月被分管到藏书阁。 她花了点时间摸清两人的行动路线,之后从高窗朝前头侧边广场上丢了极是香甜的一块灵饵,果然吸引了不少小动物跑出来。 那两人如她所料被这热闹吸引过去趴在窗子边上看,让她得以顺利地用绳索直接上到禁书区铜门前。 藏书阁内部的设施大多都老了,破解起来并不算太有难度。 柳千千刚刚听见锁头咔哒弹开,便立刻塞了弹簧绳卡住,这才提气收紧几乎是贴着敞开的一人宽缝隙闪身入内。 禁书区窗子很小,光线有些昏暗,抬头可见每扇书架都直通屋顶。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节 在柳千千的计划中,她也许要先花几天翻阅才能找到相关的信息,然而她只是目光梭巡着走到最里面,就在一扇书架的侧面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标记。 仅仅只是比原本书架颜色稍浅一点的木纹镌刻,并不引人注意。 但因为她刚刚专门记忆过,如今再见便一下认出来了。 这就是她在昨晚的古怪梦境里,那个池底的缩地阵中心的树形标记。 她现在终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昨晚不是什么普通梦境,她看见的自己掌心上的伤口也不是她发疯。 那个梦一定有什么现实意义。 柳千千快步上前查看,发现这扇书架上的书册竟然并不太多,只得顶层寥寥几本。 借力取下,她刚刚想要翻开时,却发现这些书册本身还有一层锁。 垂眸盯了片刻,柳千千果断拿着那页需要符文的空白面往回走到书架最前头,贴上树形标记。 果然,很快流光一闪,禁制解开,她重新捧起书册快速扫阅起来。 然而越读,她的神色神色越惊讶。 这几本书,几乎全部与“往生秘境”有关。 传闻月神曾有恩泽,于镜湖深处圈出一处秘境豢养灵宠,此处灵气充沛,更有月神的往生术法加持,秘境生灵即便身死,也可经由圣树重塑肉身再返世间,可说是得永生。 而随着时光推移,月神神隐,秘境中妖灵渐丰,而由月神初始所饲的五只灵宠渐为一方大妖,分管秘境。 只不过又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往生秘境”渐渐成为了传说一般的存在,虽有无数修行者想要找寻,皆是无功而返。 有人说往生秘境已经随着神隐消逝,也有人说它或许只是存在于当世之人不曾涉足的虚空中,更有人说这往生秘境其实是杜撰,压根不曾存在过。 但至今,所有七星宗弟子都知道的是,镜湖深处仍有极神秘繁琐的禁制。 尽管远看时那片靛色湖水恰如其名的安谧,似蓝玉宝镜一般倒映着四周的雪峰和青天,澄澈平和,可从未听说有人真的能打破镜湖的禁制,甚至有传说,若随意扰动,会引得山神震怒。 柳千千从前虽是听说过这些,却只觉得离自己实在太过遥远,没怎么上心。 然而眼前的书册内,关于“往生秘境”的介绍却难得详实,仿佛笔者亲历,不似杜撰。她转念一想,七星宗地处云山深处,而云山山脉雪峰连绵,合围着的就是镜湖。 那么宗内会有对往生秘境极为感兴趣的前辈,也是情有可原了。 她又向前翻,看见了扉页上的署名是“归元长老”。 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柳千千很快换了书架上的几册都大致翻阅了一遍,然而眸光却一下停留在了一页有些眼熟的图纸上。 图纸分了两块,其中便有……她昨晚梦见的池子! 她眸光大致一扫,看见了这本里头的东西比起粗略的往生秘境介绍,要细致得多,似乎全是关于……魇兽的。 魇兽正是月神五灵宠中最为神秘的一支。 她仔细比对脑海中的印象,那条狭长甬道和尽端的水池,甚至还有拉出小图详细绘制的琉璃铐锁的形制……柳千千心跳得极快,正想要仔细看这处,却因为太过激动碰掉了身后架上的经卷。 她立刻心道不妙。 藏书阁结构古旧,木隔断声音脆的很,这落地的竹简又沉……果不其然,门外已经隐约传来人声。 “诶?方才是什么声音?” “禁书库?” “嗯?你看那禁书库的门,像不像是开了条缝,我瞧不太清……” “不会吧……算了,还是小心些。你下一楼把锁阵打开,我上去瞧瞧……” 锁阵? 柳千千眉头一皱,当机立断把书放下,抽手便将之前卡住门的弹簧绳收了回来。 铜门机关扣合,至少巡逻弟子现在进不来,给她争取了一点时间。 看来原路返回是没希望了。 她还得赶在锁阵打开之前离开。 很快,柳千千把目标锁定到那扇禁书库内的高窗,她抿抿唇,轻手轻脚地借力跃上书架,勾着脚探到了窗外。 视线所及,是藏书阁偏院里的一棵高木。 有点风险,但不是不能操作。 她只审慎思考片刻,便将弩机对准树顶最高的一杆分枝。 等小铁锚勾过三圈,已是能看见藏书阁自地基开始向上蔓延一圈圈金色的符文,应是锁阵开了。 柳千千没敢多犹豫,飞身一跃。 几乎是她刚刚离开窗口的那一刻,金色符文便已经淹没了窗台。 晚一步,她就出不来了。 只不过落地有些狼狈。 因为身法不佳,她从土坡上斜里滚落,摔了个结实。好在是护住了脑袋和重要部位。 柳千千就这么仰面躺在落叶土坡上,望着上方的树隙咬了咬牙,有些恼恨自己当时为何那么不小心。 若是她没有那个失误,现在应该已经看到更多重要的内容了。 可经此一次,只怕日后再想悄悄溜进藏书阁是难上加难。 她吸口气,强制阻断那股浓烈的懊恼,翻身坐起来,从土坡间探出头去看藏书阁前院的情况。 透过灌木缝隙,她能看见那两个巡逻弟子似乎正在前院说着什么,摸出顺风耳朵贴上,她大致听清了这俩人在讨论刚刚禁书库的动静会不会是因为野猫。 还好,至少此刻不会引来什么追查。 只不过锁阵一开,会在半个时辰内封锁藏书阁通往宗门其他地方的主通道,整座藏书阁都因为金色符文更加耀目。 她大概还得在这观望一阵。 柳千千缩回脑袋,检查了一下胳膊腿没什么大问题后,便摸出了纸笔。 得趁记忆新鲜的时候,把刚刚看到的东西写一遍,这样能记得又快又准,也不容易忘。 寻了个稍稍平阔一点的树下,她把纸铺开,一边注意观察着前院的动静,一边飞快下笔,把自己记得的东西一股脑誊到纸上。 然而她正埋头全神贯注沉浸其中,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冷淡的低磁嗓音。 “你在做什么?” 柳千千吓得心脏骤停。 是师兄。 是师兄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定住一般不敢轻易动弹,只愣了两秒过后才立刻抓起面前的纸张悉数塞进小包里。 等柳千千极为滞缓地回头,便看见几步之外的师兄背着手立在那,银冠束发,身形挺拔,雪色衣带工整不染纤尘,只是好看的眉心微蹙。 他正轻轻皱眉定定凝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出剔透的光,瞧起来冷肃得冰冰凉。 与之对比,她刚刚动作一番,身上沾了好些尘土,只怕辫子也松了,脸上应该又是灰又是汗,狼狈得厉害。 她第一反应便是羞窘得面色通红,恨不得马上跳起来理理自己,可很快想到如今处境,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一时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现在面对大部分事情都算游刃有余,可只要碰上师兄就会变成一团浆糊。 像是老鼠见了猫,总莫名心虚紧张。 仿佛越是想表现得好一些,就越是总被对方撞上这样狼狈的自己。 实在丢脸。 “你方才闯了藏书阁?” 果然,师兄一眼就把她这副倒霉模样和不远处符文翻飞金光熠熠的藏书阁异状联系了起来。 柳千千紧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想对师兄撒谎,可是也没胆大到能坦然地干脆承认。 师兄似乎走近了两步。 柳千千觉得自己绷得更紧了,垂下头盯着面前方寸土地,成了张近乎拉到满弦的弓。 “你在想什么?”她看不见师兄的脸,只觉得对方声线沉沉,虽是语气冷淡,带了点化不开的凉意,却又像是有些生气:“擅闯藏书阁是违教令,你想挨笞魂鞭么?” 闻言,柳千千忙摇头,讷讷道:“我就是想找点,找点书……”,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傻不拉几地又道:“问道堂里没有的。” 可不是废话么。 但她闷着脑袋说完,师兄却是半天没有下一句。 柳千千忍不住又试探着抬头,瞧见师兄似乎也在看她,只是她抬头时两人视线刚一相碰,对方便极快地偏开了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师兄好像又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 虽然师兄不管是生气还是开心,面上的表情都不太有大变化,但柳千千对此一向有些准头。 也许是从前和师兄相处时锻炼出来的。 师兄偏着眼睛,像是在看她身边那棵榆树的树干,顿了顿才垂眼低声开口,慢慢道:“你想看什么书?” “告诉我书名,我可以——” “不用了!” 她这话说的过分急促,语气也显得冲,以至于话音方落,两人俱是愣了愣。 不过柳千千眼睁睁看着师兄回神后唇线慢慢抿直,视线一寸一寸结了冰。 他的面色又变得很不好看,眸光闪烁着转开,像是克制着什么似的。 只是不管他克制的是什么,那点外溢的情绪很快被平息,师兄看起来又恢复了寻常冷淡的模样。 “下不为例。”他沉声道:“不过若是再擅闯藏书阁,我会亲自带你去见掌教。” 柳千千看着师兄甩袖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明白自己心底那点酸胀缘由为何。 她当然不能让师兄帮忙了。 不仅仅是因为不好意思,而且……她看的可是那些她本不应该看的禁书啊,更何况,说不准这和内容还是和师兄有关的秘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节 慢慢把方才匆忙塞进包里有些褶皱的薄纸展平,柳千千看见自己之前下笔的内容。 魇兽,秘境大妖之一,毛色雪白泛金,有展翅,翔于九天可蔽云影,擅入梦,喜食灵识。 柳千千会因为昨晚的梦境忍不住紧张无措,方才的师兄看起来却很正常,或许昨晚的梦境与师兄并无干系。 她盯着那些字句半晌,又将它们重现叠整齐妥帖收进小包,转而耐心蹲在灌木后等待藏书阁前院的风声过去。 也是这会,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师兄的院子,的确就在离藏书阁不远的地方。 毕竟,她从前可是……常去的。 作者有话说: 娇娇猫猫:气死我了,谁懂! —— 请小可爱们多多评论多多收藏支持哦(づ ̄ 3 ̄)づ 第6章 还是那方围了白泥矮墙的院子,少年站在墙里头。 梨花树影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那双透光的漂亮眼睛还是明晰的。 柳千千刚与他打照面的时候直接愣住了,她甚至忘记自己还抱着扫帚蹲在矮墙的砖洞边,忘记此刻的自己本应开口讲话的。 “你在哭?” 还是对方率先启唇说了第一句。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却又带了点少年人的清澈,听起来像是笼在淡薄雨雾里的流泉琴音。 闻言,柳千千方回神,飞快起身,胡乱抹了抹眼睛,她觉得自己面上发热,因为紧张有些结巴:“没……没有,是沙子,是沙子进眼睛了……” 实在是过于仓促蹩脚的借口。 好在另一边的人并没有说些什么,眼神依旧平淡,只是如水的眸光在她的胳膊和腿上扫了扫,便低声道:“你受伤了,尺挠骨间隙增大,得正骨上药。” 他的语气也是平淡的,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 也是他的这份似乎不轻易为外物所动的沉静,让柳千千奇异地缓和了情绪。 “我……我回去再处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抱紧了扫帚,心中已经萌生了去意。 她现在能仔细看见这敞亮院子的全貌了,而且少年的衣着整洁,袍子一片雪白,显然和她不是一个等级的弟子,她这样冒冒失失地和他说话,实在不妥当。 “进来。” “嗯?”柳千千讷讷睁大眼,就见少年朝另一侧的院门点了点下巴,像是在说从那进去就可以。 她有些踌躇,不知是不是被发现了她的这点迟疑,少年再次开口道:“我近日刚好在学正骨,可以用你练手。” “是……是吗?”心弦微松,她试探着小声道:“……那倒是挺巧的,我的伤有些用处……” 对方却没答话,依旧静静看她,只是那眼神像是在无声催促。 这下柳千千多少减了些负担感,挨不住心底那点微妙的期盼,拖着扫帚走入了院子。 对方叫她坐到院中的小凳子上,又转身进屋去拿东西。柳千千忍不住抱着扫帚四下打量,就见院中各项物什都归置得极齐整,连角落摆放的药罐子都是按照大小顺序排好的。 但她有些猜不出他是什么人,看起来年纪很轻,却一个人住这样的院子…… 她还在想,少年已经拿着铜盆和另一个木托盘走回来,把东西全数搁到了旁边的小几子上。 木托盘是草药和敷贴,铜盆里是热水。 是要热敷吗?柳千千看着他拿起一块看起来全新的布巾放在热水里打湿又拧到半干,又见他做完这些抬手把布巾递给她。 “擦擦脸。” 容貌精致的白衣少年站在几前,望过来的神色安静认真,而鹅黄衣裙的少女坐在小椅上仰脸看他,眼睛微微睁大,又像是慢了半拍一般。 “哦!擦,擦脸……”柳千千有些结巴地接过布巾,再次想起自己脸上多半是乱七八糟地狼狈,忙抬手直接把布巾糊到了脸上,好掩饰尴尬的神色。 还冒着热气的布巾捂住脸,柳千千仔细擦拭着自己的额头面颊,视线受阻,她只听到站在跟前的人又低声道:“手给我。” 柳千千有些古怪的犯怵,伸手的动作再次迟疑起来,只不过她刚刚抬起一点,便已经被对方轻轻托住了掌心。 因为看不见,反而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手上细腻温热的触感。 她自己身体不好,四肢常常冰凉,手上还有干活起的茧子。就在她因为对比之下自己粗糙的手指而有些下意识瑟缩时,却又被细微的力道拉回去一些。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 虽然对方没说话,她却觉得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别乱动。 柳千千便真不敢乱动了,只不过仍是拿布巾捂着脸,不想睁眼。 几乎就是在她恍神的时候,小臂一震一酸,瞬间的强烈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秒。 “疼?”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反应,身前人低磁的嗓音响起,把柳千千从那种恍惚的感觉里震回来,她忙摇了摇头。 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再说疼过之后便是轻松的感觉,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你正骨练得还挺好的……真是谢谢了……”柳千千摘下脸上的布巾,一下便对上少年的眼睛,他似乎也正在看她,微凉的目光在她面上梭巡片刻,像是在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于是柳千千又点着脑袋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的。 对方便没再说话了,垂着眼睛十分细致地给她用了草药和敷贴。 那草药竟也不像她想象中是冰冰凉的,反而带了点温热,在有些寒冷的天气里显得很暖和。 柳千千盯着他的动作,看他用洁白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敷药缠纱布,觉得自己胸腔中的跳动由快到慢,沉淀成一种有余响的节奏,好像一下一下都生了砸出水花的回音。 她听见自己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开口:“你怎么称呼?我还能再来找你么?” 她记得正在给她上药的人闻言动作顿了顿,不过很快就抬眸扫了她一眼,而后还是沉静平淡的眼神,还是沉静平淡的语气。 对方开口说可以。 “你应该叫我师兄。”他说这话时还是很笃定,也没问问她是什么品阶何时入宗的,只是抿了抿唇又难得话多地补充道:“我也是普通弟子,会住在这只是因为要侍奉师尊。” 难怪。 柳千千这下明白过来为何他年纪轻轻却可以独占一个院子了,那这应该是……师尊的院子。 “我近日分管到打扫藏书阁,”她听闻他只是普通弟子,心下松弛许多,忍不住便交代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 对方点点头,终于给她处理完了身上所有伤口。 “那我先去藏书阁了,今天真的很谢谢师兄。”柳千千露出个小小的笑来。 师兄听见她的话后又像是微微愣神,过会儿才冲着她点头,又偏开眸光道:“明天还要换药。” “嗯,我明日再来。” 那本来应该是很难过的一天的,但因为遇见了师兄,它变成了很珍贵的一天。 在那之后,她又陆续上了将近半个月的药,随着和师兄的相处增多,她可以慢慢确信自己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她会给师兄带她喜欢的糯米糖糕,告诉师兄自己今日又要做些什么,如果师兄需要,她还会充当各种各样的试药的,练手的,她觉得这是在发挥她自己的价值,更何况,师兄每次给她试的都是好东西,她自己也悄摸摸受益良多。 而她对师兄来说是有用的,让她私心感到一点点满足。 哪怕他们有时只是隔着矮墙聊几句,也让她觉得很开心。 他们的友谊持续了将近快一年。 一年说长也长,说短,好像时间又如水般很快倏忽而过了。 师兄还会教她一些基础的口诀,鼓励她报名参加问道堂低阶剑修弟子的初试。 他常和她说不用怕,其实修行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努力就会有成果——这话乍一听像是拿来唬人的宽慰之词,可师兄说这话时用的是那副标志的笃定沉静。 他注视她的眸光那样认真,教导她时也半点不曾敷衍,让她几欲怀疑自己并非一抓一把的洒扫弟子,而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可塑之才。 “……傻子千还报名了?” “……她这几个月有长进啊……” “……不会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吧?” 柳千千晚上回房的时候,时不时会被其他洒扫弟子阴阳怪气地打趣,不过她通常都装聋作哑,全当听不见。 “嚯,咱们宗门的明日之星回来了……您这几日回得可够晚的呀……” 四周响起零碎笑声来。 虽说她假装自己是聋子,可毕竟不是真的聋,那些话语钻进耳朵,还是让她有些憋闷,但她只抿着唇没做声。 “诶?傻子千怎么不说话了啊,不会真被咱们说中了吧?……” 他们又讲了好些难听话,柳千千实在憋不住,终于反驳说她只是去找师兄而已。 师兄比这些人都好,是很好的人,她不想听见他们说师兄的坏话。 “……藏书阁的师兄?”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已经又被一阵笑声打断。 “傻子千,你还真是傻子,藏书阁那块哪会有什么师兄?你莫不是被什么男妖精蛊了去吧!” “就是啊,藏书阁那破地方还会有人住吗,笑死人了!” 在那个晚上,她的沉默不语好像只是为旁人的碎嘴挪出空间,她想堵上耳朵,却还是一句不落地听完了那些话。 师兄是很好的,她只在心底小声说,哪怕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大家都睡着了,漆黑夜色填塞一室,她还是在重复这句话,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被夜色遗漏的空荡荡的心房也塞满。 第二日再见师兄,她虽然不安,却仍是不敢开口询问。 她怀疑自己是脑袋有问题,因为她甚至想着——就算,就算师兄真的是男妖精……可她又会马上告诫自己她不应该听信旁人的胡话,那些人说话从来没个准…… 她只是傻里傻气地和师兄说:不管师兄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陪着师兄。 后来的事让这样的她显得有些可笑。 因为她不久后就知道了,师兄的确不是男妖精,师兄只是岑师兄而已,是独修九剑诀的,站在她无法企及的位置的剑部大师兄。 她不小心遇到之前偶尔露面高傲到不行的内门师姐到师兄的院子里向他问安,还恭谨地请教说,岑师兄是否有其他需求。 岑钧月……难怪师兄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节 柳千千说不好自己当时的心情,她躲在不远处的暗影里,心口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加剧,只觉得仿佛自己是被愚弄了。 然而说到底,她这样的人好像也谈不上被愚弄,师兄好心想要帮她,尽管对她隐瞒了一部□□份,可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只是……可她就是…… 她后来没有再去那个院子,尽管师兄前一天刚刚很郑重地告诉她说,希望她第二天可以早一些去,他有重要的话想对她说,而她第二日却没有赴约。 甚至之后她去藏书阁的时候路过那间院子,看见放在她必经之路上的伤药、剑诀,甚至是糖糕,旁边还随带的字条。 她知道那是谁给的,但她每次都假装视而不见。 她仿佛是什么要强制自己戒断的人。 在刚刚产生那些纷繁复杂的,第一次体味的格外酸涩的心情时,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切断那种情绪的源头,把自己好好隔离保护起来。 她更没有流眼泪,哪怕心底有个呼呼漏气的大洞,她也没有哭,似乎反倒是有一种回归恒常的轻松。 那时的柳千千只是想着,啊,原来我还是一个人。 好像这才应该是她。 只不过,在师兄看来,她或许就像什么言而无信,突然消失的坏朋友,可她这点阴暗自卑的心绪,那时却无法向对方言明。 师兄大概是不会懂的。 而她固然第一时间有些生气师兄的隐瞒,可是想继续和师兄相处的渴念占了大头,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晋级成高阶弟子。也许等她成为更厉害的人之后,她就可以坦然讲起这些,可以更加自信地告诉师兄……告诉师兄……她…… 但上辈子,她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就在她的高阶弟子测试之前,她听闻了师兄的死讯。 作者有话说: 猫猫师兄:是的,我是男妖精。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收藏评论哟(づ ̄ 3 ̄)づ 第7章 随着一阵猛然心悸,柳千千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又在梦里重新走过了那一段时光。 她翻身坐起,在床边趿了鞋子猛灌下杯冷茶,终于觉得胸口的郁气散去一些,这才缓缓开始穿衣洗漱。 等她推开房间的窗子,发现夜里应是落了雪。 宗门内的花树有灵力滋养,并不凋零,仰头看去,轻雪堆在密密挨挨的白花枝间,一时竟分不清开出来的是花还是雪了。 一院洁白明媚的落雪,衬的天光格外清朗亮堂。她抿了抿唇角,心情跟着松快许多,这才慢吞吞准备坐到案几前继续研究一下这两日的记录。 今日是公休,昨夜虽是做了不算愉快的梦境,但好在是睡着了,甚至一觉睡到现在,看来睡前调整呼吸和姿势算是有成效。 “柳千千!你给我出来!” 屋内的柳千千眉心一皱,听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想不起是谁。 却是小茗在窗边抬了个缝看出去,立马苦着个脸回头告诉她:“千千姐,是言如玉。” 言如玉? 柳千千短暂翻拣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言如玉是言不讳的姐姐,也是原和她同一批进入问道堂,但如今已升至中阶弟子的“昔日同窗”。 “柳千千!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低阶弟子的宿区本就是连在一块的,她和小茗的屋子正对晾晒衣物的后院,如今言如玉大声喊到她门前来,很快吸引了一些四周的视线。 甚至已经有人抱着一盆衣服站在一边看热闹了。 她微微挑眉,给了小茗一个安抚的眼神过后,披上外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言如玉已经是中阶弟子,穿的是一袭带披帛的浅蓝长裙,她叉腰站在那一脸怒容,看起来倒是很有气势。 “找我何事?”柳千千没太在意对方故意示威似的姿势。 言如玉听了她的话却是好笑般呛了声道:“你居然还敢问?”她指着柳千千,看起来已是有些怒气上头了:“我弟弟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柳千千心下有了计较,只假作疑惑抬眸道:“令弟的伤?” 她眸光象征性地四下转了一圈,慢慢开口:“言师姐应该知道,我是问道堂众人皆知的留级生,至今仍是低阶一级。可令弟已是三级弟子,我就算有心想为他此前几次三番讽刺我想要讨回公道,却也没有那个能力。” 话音落,四面响起来一些零散的笑声。 言不讳平素在问道堂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这里的弟子纵然没有什么要帮她柳千千的理由,但相比之下显然更不满言不讳一些,一听明白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便是跟着笑起来。 “你——” 言如玉或许是被四下的笑声气得有些脸红,只是很快怒极反笑,抬手亮出一张纸卷来。 柳千千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眸色沉了沉。 “你既说自己水平低,怎么还敢报名械具师的测试?” 这话完,四周却是很快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械具师?那不是械部的专门考试么?……” “若是通过了,可算与长老的关门弟子同级?” “这……这实在是自不量力……” 情势一转,言如玉冷笑一声,把那纸卷摊开来指着下头签着的“柳千千”三字,讥诮道:“我特意好心在核验之前帮你把报名页拿过来,也是为你好,怕你到时候出丑出到外面去。” 柳千千紧盯着言如玉,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一跳一跳地敲。 她没想到,自己私下报名的卷笺,竟会这么巧被言如玉撞上。 对方现在把她的卷笺抽出来,就说明她的申请还没有经过最终的核验,可今日午时就是截止的时辰,卷笺上盖过纹章,也不会有第二张…… 械部的械具师是单列在弟子等级之外的存在,与医部的药剂师和星部的占星师一样,更重要的是,拿到这些身份后,就可以和长老一样畅行藏书阁。 这当然不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可柳千千记得师兄说的“下不为例”。 哪怕她再如何有自信可以第二次偷偷进去藏书阁,却也不愿违逆师兄的告诫。 “怎么?哑巴了?” 似乎是见她半晌没有回应,言如玉挑着眉走近两步,神情已然带上了点得意,说着又把那张卷笺扬到她面前晃了晃。 这对姐弟可说是一模一样的轻敌爱显摆。 柳千千瞅准时机,暗中等待对方走近到她估算的距离,接着飞快动作,趁势劈手便将卷笺夺了过来,而后立刻朝身后喊了一声小茗。 “诶!你等——” 言如玉睁大眼睛想伸手抢回去,却被柳千千轻巧躲过,她再一侧身,就见小茗已经架好了飞行纸鹤,便很快踩着翅尖跳上去坐到小茗背后。 纸鹤腾跃而起,言如玉在下面气得跳脚。 宗门规定,门内除了负责送信杂役的弟子可以使用飞行纸鹤外,所有人不得未经许可使用御剑或是其他飞行法器。 小茗便是送信弟子。 就算言如玉再如何比她厉害,现在都只能在下边干瞪眼。 两人升上半空,柳千千忙道:“谢谢你,去檀楼广场后面的核验处。” 方才小茗方才虽是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她行动,如今也听话地操纵着纸鹤向那处飞,开口却有些迟疑:“千千姐,你……真的要去考械具师吗?” 柳千千抿了唇角,轻声道:“怎么了?你也觉得我是不自量力吗?” “没有没有。” 此刻小茗在飞行纸鹤的前头背对着她,闻言立刻摇脑袋,只天然道:“我觉得他们才是有问题,千千姐想怎么试都可以啊,又没有人规定报考械具师的不能是低阶弟子,我只是担心千千姐,不过你下定决心就好啦,万一失败了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再试嘛,再说还有我在呢,别着急!” 小茗这几句话说的语速快,又被风声模糊了些,柳千千却觉得一字一句听得很真切。 “谢谢你。”她垂着眼睛郑重答小茗,换来对方被裹在凉风里的一串笑声。 或许是她狭隘了,柳千千低着头,心尖有些发热。 “不自量力”不过都是旁人依照惯性随意为她的决定下的注解,可最终落笔写出答案的作者应该是她自己。 她也为方才质疑小茗感到一丝羞愧。 从某个角度讲,她应是有些羡慕小茗,小茗的乐观开朗似乎是天生的,同她总是囿于自卑曲折往复的泥泞心境大不相同。 若说小茗那是一片阳光地,那她这里,大概就是高木蔽日,水草缠结的林中深塘。 但哪怕她们很不一样,能认识小茗,也是她的幸运。 她轻轻扶着小茗的肩膀,听见自己沉着开口的声音:“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考过的。” *** “素问?你怎么又进来了?” 窗外日光倾斜,满堂悠悠燃着的香火之间,坐在上首的男人身形颀长,着纯黑的罩袍,只一头银白华发十分醒目地在脑后披散。 等他抬起脸,才能瞧见他的容貌并不苍老,反是十分年轻。 被唤作素问的弟子冲堂中二人端正行了一礼:“掌教大人好,岑师兄好。方才又有弟子来补交报名的卷笺,素问这便是要再送到谢师姐那去做记录。” 掌教贺师春轻轻挑了挑眉,眸光一转,扫了一眼坐在他左边下首的雪衣少年,又淡淡应素问:“这么赶?” 大抵是他表现出了些兴趣,素问很是上道地接着他的话头答:“说来稀奇,似乎是位低阶弟子。” 往年所有参报行师资格的弟子,大多都已晋升至高阶,连中阶都算少数,若说以低阶报名,的确是有些罕见。 素问又说,这应是位剑部问道堂的弟子,可报的却是械具师的考试。 贺师春托着下巴看向岑钧月,神情有些微妙:“看来你们剑部想转行的人不少啊?” 听了他略带调侃的话,岑钧月却是眉头都没动一下。 少年仿佛不太想应付这个问题,只是神情寡淡道:“剑部没有颁授行师资格的测试,历来都是跨部考试最多的一部。” 言下之意,便是没什么好稀奇了。 贺师春见他这副古板老成的模样有些想笑,又转头去问那位低阶弟子的名讳。 素问把卷笺展开些,确认了两刻才答:“柳千千,问道堂柳千千。”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9节 坐在另一侧的少年闻言立刻抬了抬眼睛。 他像是愣了一瞬,只很快又重新垂眸,神色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 不过贺师春瞧见他落在椅把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因为用力,手筋都变得格外凸起。 原来是这个柳千千。 他心下暗叹,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素问自去找谢以槐。 贺师春可算是看着岑钧月长大的。 因为钧月身份特殊,又有归元长老的手札在前,几乎从他被捡回宗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封闭环境的隔离修行。 出于对手札上所述幼年魇兽妖力的顾忌,藏书阁的院子,大概说是“牢笼”,也不为过。 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束缚,因为那些暗中的禁锢针对的都是钧月,只不过普通弟子靠近时,往往会因为这些看不见阵法手段感到压抑或者不自在。 是以那处院子可说是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为了预防他如手札所言遭遇魇兽成年前的崩溃期。 钧月之于七星宗,约莫就像是什么稀世珍奇的宝贝,知道他身份的人表面上都供着捧着他,琢磨他的真身,想通过他了解背后关于“往生秘境”的线索,却也防着他,藏着他,害怕他。 好像没多少人真正在意过他本人的感受。 贺师春看着这个孩子一步一步变成沉静冷淡的模样,成为了宗门内名声赫赫,却仿佛被放到神坛上无人可近的剑部大师兄。 半年前,他还记得这家伙罕见地有几分敬重地询问他,是否可以把自己的真身秘密分享给另外一个人。 那是钧月难得一次对他露出那种柔软的表情,虽唇线还是平直的,眼睛里却有点微妙柔和的光晕,像是新雨过后,池畔碧草湿润着摇曳轻晃。 让他不忍心拒绝。 大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仔细查了,确认对方只是刚刚升入问道堂的低阶剑部弟子,而且还是从出生就在宗门内的孤儿。 背景干净,人也老实得近乎懦弱,被欺负了大多数是靠忍气吞声,剑道天赋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的,体质也不好。 容易拿捏,即算有什么问题,也好解决。 只不过,她和钧月不太像是……同属一个世界的存在。 但这样也好,低阶修行者只得百余年寿命,这么讲虽是势利了些,可一界凡夫,得与寻常多见于传说中的大妖为友,大概算得上她的荣幸。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柳千千倒是比他想的还要杀伤力大些。 他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次对方似乎是失了约,而后竟是也不再来找钧月了。 虽然钧月一开始显得有些着急,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地跑来问他究竟会是因为什么。 但随着时间一久,不过几个月,钧月又变回从前的样子,让贺师春以为那件事已然过去。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它许是变成了一根刺。 贺师春微微眯了眼睛,回想起方才素问说过的内容。 械具师? 这个柳千千,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千千:想拱你家白菜! —— 小可爱们请多多收藏评论哟!(づ ̄ 3 ̄)づ 第8章 “千千姐是不是又不打算吃饭了?” 柳千千抬眸,便见小茗刚刚送完信回来。 窗外暮色将沉,她这时才记起点亮搁在窗台边上的半盏油灯放到案几上。 小茗笑了笑,打趣她复习的太过投入,又把包好的白面漫头拿出来放到旁边:“可惜汤汤水水不能带回来,光吃馒头太干了些。” “无碍,多谢你。”柳千千真诚道谢后,朝着旁边半旧的茶壶点了点下巴:“喝茶水就可以。” 七星宗的伙食不能算是很好,倒不是苛扣或者少财力,只是修行者大多辟谷不食,或者直接吃果腹丹药,只有大多数低阶弟子才需要食五谷,却也讲究简单清淡。 柳千千拿了个馒头咬起来,打算小歇片刻再继续翻阅从剑部藏书馆借来的书册。藏书馆不比阁管的严,甚至还有专门代进不去的弟子借书的生意。 “咦,千千姐,你这条项链,是之前就有的吗?” 她闻言低头,明白了小茗说的是什么。 “从我记事起就戴在身上了,平日里都被盖在衣服里头,也不显眼,你大概之前没注意而已。” 这条项链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绳子似是细皮的,下头只坠了个拇指大小的光滑圆环,像琉璃,可又比琉璃清透,圆环的芯子是一根环形金线。 唯一特别些的,大概就是这项链绳和下头的圆环一样,没有丁点接口,光滑完整,而且想取是取不下来的。 她幼时好奇尝试过拿剪刀剪,拿刀子割,但这东西刀枪不入。初时她还激动以为是什么厉害法器,后来长大了却是完全习惯到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也是现在被小茗提起,她才又把这链子拽出来看了看。 然而她面色一凝,突然发现圆环吊坠竟然有变化。 那条金线消失了一半。 她上一世这坠子有变化么?柳千千竟然一时不敢确定。 “千千姐?” “嗯?”柳千千回神,很快把那链子重新塞回衣服里,听见小茗又在身后问:“千千姐,你别担心,你看你这几日如此用功,明天的测试肯定能发挥好的。” 小茗大概是看她方才在发愣,以为她是在担心明天的测试。 柳千千点点头,继续啃起手上的馒头。 之所以选择械具师,倒真不是她一时冲动。 其实上辈子她就明白自己在剑修道路上铁定走不了太远,无论体质还是天赋,她都差别人太多。 而她擅长的,便是从小喜欢制作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某种程度上说,大概也是基于她自己天赋差,便会下意识从旁的地方找补。 她上一世甚至有幸得到械部长老的亲自指点,只不过当对方向她伸出橄榄枝时,她内心还在踌躇。 毕竟剑修的东西,是师兄教给她的,她若是转投械部……或许会把这最后一点点联系也切断了。 但她后来几经思索,还是决定接受长老的建议破格参加械部的高阶弟子测试,她想,至少这样顺利通过的话,她也有了新的身份,哪怕不是剑部弟子,至少也是高阶,她便可以去找师兄…… 再后来,便是测试前的变故。 晚上睡觉前,她又抽空拿出了之前在藏书阁记录下的那些内容琢磨,那个古怪池子的制图已经在她的记忆下复原,只是当时她没来得及看见另外一半图纸。 她怀疑那另半块图纸上画的,应该就是这个池子下头的缩地阵连接的地方。 只是,她好像再没机会进入那个古怪梦境了。 也……好久没有再看见软绵绵的猫猫师兄了。 为了万一再有机会验证那个梦境的属性,她甚至每晚都在床边备了冰敷贴,又在脑海里细细记下了冰敷贴的样貌形状。 或许她能在梦境里变出冰敷贴也不一定呢? 毕竟,她不想见师兄难受,哪怕是在梦里。 *** 没想到梦前的祈祷成了真。 只是这次令她意外的是,她入梦看见的是另外的场景。 这是……师兄的院子? 院中还是那棵熟悉的梨花树,此刻月明星稀,一点银光洒落树梢,缀得满树白花莹莹如梦。 她站在树下,有些踌躇地不知该进该退。 她这次会见到什么?还会是猫猫师兄吗?还是会见到……冷冰冰的师兄? 柳千千抿抿唇,却思及这次机会来之不易,还是很快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向那间亮灯的房间走。 窗子被支开了半条缝,流泻出一点暖黄的光晕,柳千千贴着墙边蹲着身子慢慢往上探,很快大致瞧见了屋内的情形。 师兄正坐在案几跟前。 他的侧影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唇线抿着,长睫垂落,面色有些苍白,只像是手上正写着什么东西。 然写了两笔后,他又很快顿住,盯了半晌,又把面前这张挪开,换了张新的继续。 这么晚了,师兄怎么不歇息?还在写什么呢?柳千千生出些无用的琐碎担心,可又不敢轻易现身。 一来她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可见的状态,二来,现在的师兄既没长耳朵,又不是金色的眼睛,想必待她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柳千千这边还在忐忑担忧,就见师兄似是突然皱了眉。 他突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好像有些不适。 再睁开眼,瞳仁竟是变成了金色的。 柳千千讶然地睁大眼睛,又见师兄似乎有些烦闷地在抵抗着什么,只捂了脑袋垂头。 他眨眼间瞳色变换,一会儿金色一会儿墨色,只是最后那点挣扎逐渐无力。 很快,她看见师兄的发顶上再次“砰”地一下,出现了熟悉的白色毛绒耳朵。 师兄这下彻底趴倒在案几上埋着脑袋,看起来惆怅低落的要命,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泄气的模样,就连毛绒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现在是猫猫师兄了。 柳千千不知怎么地胆大起来,从窗缝这轻轻喊了一声“师兄”。 不远处,趴在桌上的人很快有了反应。 只不过先是那对毛绒耳朵迅速抖落着抬起来,像是竖起耳朵听动静,淡金色的尖尖簇毛颤了颤。 被这个小动作可爱到的柳千千小声清了清嗓子,又唤了一次。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0节 这次,师兄确实整个人直起身望过来。 他的金色眼睛似乎在看见她时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直接把窗子支到最大,凑上前。 柳千千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闻到那股熟悉的清甜花香,察觉到自己臂上一紧,对方看起来像是想直接把她从窗户捞进去。 “等等等等——” 拉住师兄的一只手,柳千千喘了口气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这种情况下,她竟也忘了房间原本还有门可走的,只等师兄松开手,抬脚翻进了窗户。 从前,她好像只零星几次进过师兄的屋子,平常更多都是呆在院子里,或者在白泥矮墙外头。 这屋里的陈设也过分整齐,看起来很有师兄的风格。 只是她很快想起上次的情形,下意识回身摸了摸师兄的额头。 变烫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师兄的面色已经从方才的苍白慢慢染上一点潮红。 不过也许还没到难受的地步,因为师兄感觉到她贴额头的动作后只是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点茫然。 她大致推测,或许师兄每次变身之后,过了不久就会开始发热难受。 “师兄的房里也许会有冰敷贴吗?”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柳千千倒是开始习惯性自言自语起来,她很快从师兄的物品摆放推断出丹药之类的东西都放在哪,非常顺利地在第三层箱屉里找到了冰敷贴。 “先给师兄降降温。” 面对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就像单纯猫猫一样的师兄,柳千千倒是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气场。 她牵过师兄的手,把他按回椅子上,又把冰敷贴分成小片,慢慢一个个贴到关键的穴位上。 当然,额头上的那一片最大。 师兄十分乖巧听话地任她摆布,全程都只是默默盯着她看。 直看得柳千千有些脸红了。 哪怕现在的师兄目光诚挚,显露出的只有依赖,她却觉得心尖有点痒,师兄抖来抖去的耳朵像是挠在她心上。 “……舒服些了么?” 不明原因的热疾应是开始发作了,她瞧着师兄的目光变得有些朦胧,眼尾都被熏热的微微发红,金色眼睛里像是笼了层水泽般淡淡闪烁。 他好像难得听明白她的问题,贴着她的掌心点了点头。 是一只听话又粘人的大猫猫。 要是梦外的师兄也能像这样,或者哪怕只是稍稍对她展露一些从前的温柔,就好了。 窗外一阵风过,有花叶簌簌的声响。 月华如水,柳千千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缓又沉。 她只轻轻抚着师兄的背想替他抚平躁动,面上却是躲开视线,咽下那股潮湿着洇开的情绪,没有再看对方。 现在的猫猫师兄固然亲昵可爱,可一想到外面的师兄,她便会难以克制地低落起来。 只是这么一偏,眸光一转,她看见了案几之上放着的那么十几张薄薄信纸。 应就是方才师兄在落笔写的东西吧。 【你那日没有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可以告诉我,若有何难处,我都能帮忙。】 【为什么不看我的信?】 【对不起,你是生气了吗?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很抱歉,我虽是想去找你,可我平素不能随便离开这间院子……】 …… 再往后,字迹变得潦草起来,甚至不再像是工整写好要送出的模样,变成了似是有些无助的自言自语。 【你从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说过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愿意陪着我的。】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不可以,理理我?】 …… 静谧屋内,猫耳少年突然抬头,神情讶然。 只因有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这原应该是烫的,但因为他现在体温太高,反而显得微微发凉。 背着窗外的夜色,原本耐心安抚她的少女松开动作,反而不断抬手用手背去擦自己的眼睛。 只是她越擦,好像那又热又凉的水滴却越滚越多。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也渐渐晃荡着溢出来的东西是什么,顿了顿,下意识抬手去拉对方的腕子。 好细,也是凉的,有些软,像是他记忆深处从前见过的奶白色冰糕,仿佛再握紧一点,就要融化在他掌心里了。 他捉着她的手捂进掌中,修长宽大的手掌轻巧裹住那只手,像是生出一种要把冰糕好好藏起来的本能。 对面人似乎愣了愣,她的手被捉住,那双正在流泪的眼睛便清晰地露了出来。 落了星点月色的颊边碎发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里攒着水花,视线呆呆地胶在他身上。 然片刻过后,她突然猛地抽手抱住他的脖子,撞进他的怀里。 他无法确切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好像他空着手等了好长好长时间,为的就是这一刻,这样的相拥。 “……对不起师兄……” “我……我好后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都是我不好……” 她的泪水浸湿他的前襟,口中还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她似乎很容易掉眼泪,上回也是。 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人呢? 可却也是这样的她,让他第一次有了开口的冲动。 “……不……哭……” 虽还是那般低磁熟悉的嗓音,腔调却十分生涩,仿若第一次学会开口说话的幼童。 然而那有些模糊的呓语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滚落进流泪少女的心湖,溅起飘幽轻忽的细小水花。 作者有话说: 千千的破防时刻 —— 小可爱请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9章 “千千姐,加油!” 等柳千千收拾妥当,听见小茗在身边给她鼓劲。 “可惜我今天早上排了活,不能送你过去。” 柳千千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道:“等我好消息吧。” 小茗看起来像是被她的笃定自信惊讶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哈哈大笑和她打趣两句,又目送她出了房门。 独自走在青石道上,忆及昨晚的梦,柳千千胸腔里的心脏又有些发麻。 她还以为……她之前有时会想,或许她的失约和消失对于师兄来说并不会算得上什么太大的事情。 毕竟那是师兄。 是宗门内人人都知道,人人都崇拜,人人都敬爱的岑师兄。 从前她只想着,师兄会因为她没有赴约而恼怒生气,却没有想过这层怒气背后,会不会有其他更深的原因。 原来,师兄也会因为她的失约而难过吗? 若她猜的没错,那些字条应该是……半年前她失约之后,师兄写下的。大概就是在那些她没有拿起来看,假作视而不见的东西旁附带的。 她乍一看见那些字句,心里实在酸涩难过,情绪激动得厉害,绷不住在师兄面前哭起来,甚至还……失态地一下抱住对方,有些太过丢脸。 可抛开这些,现在冷静想一想,若按这个时间线,是否说明这些事都是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呢? 这会是师兄的记忆吗? 但如果是师兄的记忆,为何又会成为她的梦境?甚至她还可以出现在里面? 也许她……应该主动去问问师兄吗? 除此之外,她还是第一次听见猫猫师兄开口说话。对方说起话来好像十分不熟练似的,明明是一样的嗓音,腔调却有些古怪。 只不过,或许正因如此,有种笨拙的真诚和温柔。 她抿抿唇,压下心底一点柔软的波澜,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檀楼。 还是一样的檀楼前广场,只这次站在这的弟子比起上次下元节来檀楼侍奉的清晨多了许多,按照分别参报的门类划分开,总共三条队伍。 比起占星师和药剂师,报考械具师的人是最少的。 而所有队伍中几乎都是浅蓝或者白色的衣服,意味着他们大多是中高阶弟子。 柳千千成了人群中唯一一抹鹅黄。 她能感受到周围一些若有似无的视线。 捏紧手中的包带,她只静立在队伍中,等待时辰到了之后的核验。 没想到她似乎就是械具师队伍里的最后一位了,一直到前广场小门重新关上,她身后都再没有来人。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1节 回过身,她暗中数了数前面排着的人,有十五名弟子。 械具师的考试虽因为人少,大部分时候是过关者即可合格,但若那年的测试太简单,也会卡一下人数。 十六位,不多不少,只看今年的测试难度如何。 但她很快注意到,相比起星部和医部两位身着白衫仙气飘飘的师兄,械部这边负责核验的师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寻常。 这位师姐虽穿的也是高阶弟子的白裙,不过外头又闷了件浅灰色的罩衫,罩衫上像是还沾着木屑。 不止如此,她的长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很是利落,单边眼睛上却架着一个造型奇怪的透明晶片。 虽是远远就开始观察起了前头的情形,但直到队伍渐近,柳千千才注意到师姐眼睛前面的晶片会在凝上弟子手上的半份卷笺上时会闪烁一下。 原来是用来核验的。 她很快看出那晶片只要对到卷笺上的报名时加盖的一模一样的械部纹章,便会闪一下光,确认弟子的身份。 如此看来,这条队伍快,或许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因为手续简单。 她又瞥了一眼左边另两条队伍,那边的师兄显然是在把弟子手上的半份卷笺和之前收到过的报名函一一对应。 “怎么样,这边很快吧。” 轮到柳千千时,她讶然抬眸,就见那位负责核验的械部师姐朝她眨了眨眼睛。 师姐大概是注意到她方才的目光走向,猜到了她的心理活动。 她还有些愣,只因实在是极少面对这样主动热情的搭讪,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师姐倒是并未在意她的沉默,只弯弯唇推了推鼻梁上的晶片细金属架,随意道:“很有勇气嘛,你看起来像是今天唯一的低阶弟子哦,而且还是最后一个录入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非常有眼光。” 师姐把卷笺核对完后交还给她,再次朝她露出一个十分明媚的笑容竖起拇指:“选择械具师,聪明!” 原来是在王婆卖瓜。 柳千千微抿唇角,露出一个有点干巴巴的笑容,轻声道谢。 没成想师姐见状却是笑得更大声了。 对方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跟上,一边咯咯笑着道:“你满脸尴尬又不得不配合我的样子,看起来更适合械部了,和我那三个冤种社恐师弟简直一模一样。” 虽是没太听明白师姐说了什么,但柳千千见她笑得开心,也能感觉到对方并无什么冒犯的意思,便只是很听话地跟着她往前。 *** 檀楼可以算是整个七星宗功能最多的建筑。 而械部的考试场所在檀楼地下。 柳千千所在的这一队弟子跟着那位笑眯眯的师姐从升降机潜入地下,进入一条狭长的走廊,此处走廊虽还是深色的木地板,两侧的墙壁却不再是木质结构,反而看起来有些像是色泽晦暗一些的古铜色金属。 只头顶镶嵌了一整条夜明珠带,因此并不显得昏暗。 而只要进入这条走廊上的任意一扇门,便都能看见一间极为开阔的内室——只不过多半四面也是金属墙面。 柳千千记得械部的炸药实验很多都是在檀楼地下完成的。 她闲想到,极强的护阵除了可以控制火药安全,大概也能防作弊吧。 三门测试都有笔试加上实操,械具师的笔试内容并没有太多超出她想象的东西,不过很有趣的是最后一道题。 居然就是问之前核验师姐使用的那副单只晶片的作用是什么,以及这种作用是如何实现的。 这题一方面可说是考校了弟子的观察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给出了一个很灵活的答题方式。 她的确是第一时间就晓得那副晶片是用来核验身份卷笺,但至于如何实现,的确花了点时间思考。 若是直接一点,很快便能想到使用感应阵。 感应阵可以使卷笺上的纹章和晶片上的纹章能够快速相互感应,只是可以虽可以,却显得有些大费周章。 感应阵本身也有十分繁琐,先不论效率,光是能否在小小的晶片上处理都存在疑问,更不要提在一式多份的卷笺上也使用。 可如果不是感应阵,又该是什么呢? 已知这个小工具的目的只是加速核验,除了能完成核验的使命之外,也许附带的期许是工序简单省事,另外耗费的灵力要尽可能少,且体量尽可能轻巧。 或许……是她一开始想的太复杂了呢? 柳千千仔细回忆起械部卷笺上的纹章,如果单械部的纹章因为这道程序有些不同,则可以把它和其他两部的卷笺放在一起比较…… 灵光一闪之间,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械部的卷笺纹章虽然乍一看同样是红色,细看却是偏紫的。 纹章盖印一般用的是经油调和的朱砂红,但她记得《道辞工典》里记录了一种蓝荧草,其汁液可在纸上隐形,不过若是覆盖于其他着色物质之上,还是会保有蓝光偏色。 只需透过一点灵光,看蓝荧草汁的痕迹,就能发现被隐没的内容。 这么说来,师姐晶片上每到核验时一闪而过的亮光,或许正是灵光施术时。 在卷笺盖印时便将弟子的身份信息用蓝荧草汁记录后加盖纹章,可以保证卷笺独一无二未经篡改,也能防伪。 柳千千把自己的推测以及理由完整写上,又另附了她记得的蓝荧草墨汁配方,以及关于为何不选择感应阵的原因。 应该算是比较圆满的答案。 因为笔试题量并不算大,是以有将近一半的弟子都选择了提前交卷去准备实操课,但柳千千还是又审慎检查了好几遍后,这才在到点的时候交卷。 收卷的还是那位师姐,对方看见她时似乎又想打招呼,只是柳千千忆起师姐之前一番自来熟的操作,很直接地产生了一点逃避的恐惧心理。 “算了,不逗你了,去准备下午的实操测试吧。” 柳千千很听话地谢过师姐后,这才进了檀楼旁边的休息室。 只是她还站在走廊上,便听见休息室里有些嗡嗡的声响。 休息室里怕影响大家,应是有安排临时格栅划分出小隔间才对,她原以为大家午间都会安安静静攒着劲各自在小隔间里看书呢。 有些奇怪地推门而入,柳千千一下看清了隔间前头的敞室,所有人居然都站在一处,似是在听最前头站着的几人讲话。 又眯眼瞧了瞧,柳千千望见正中站着的应就是掌教大人,他那一头白发远远看着就很容易分辨,而在他身旁…… 银冠马尾,背脊笔直,雪色袍袖一尘不染——不是师兄又是谁? 就在她进门的时候,对方似乎下意识望过来,只是远远地同她目光相接后,一个极短促的对视,他又很快神色平淡地偏开眸光。 柳千千脑海里一瞬闪过昨夜的梦境,心思荡了荡,不过就愣了片刻,便记起来转身掩上门。 掌教大人正在开口,说今日测试因为星部长老的缺席,不得不由师兄加入督查。 下头的弟子们瞬间传来了一些压抑着的兴奋窃窃私语。 也是,毕竟剑部岑师兄平日里极少露面。 若是寻常弟子,或许只会在每年一度的祭祀礼才见到他。 如今这样的名人就站在跟前,怎么会不兴奋呢? 柳千千觉得自己的想法变得有点古怪的酸溜溜,她摇了摇脑袋,尽力扔掉那点情绪,只默默站到后排,埋头开始翻阅自己的笔记。 上午的笔试发挥和她拟想的差不太多,如果下午的实操也如此顺利的话,她有自信可以拿到械具师的前三甲。 “不过……此次械具师的考校,还有另外一层用意,”掌教大人的语音轻缓,沉稳传遍内室:“械部戚长老想要收下一名新的亲授内门弟子,就将从此次参考械具师的弟子当中选拔。” 戚长老? 柳千千闻声抬头,这才在台上的几人之间看见存在感有些小的戚清风长老。 对方身着和掌教大人一样的黑衣裳,头发也是黑,只虚虚在脑后团了个髻,衬得皮肤极白。且她五官清淡,颜色也浅,没什么血气的模样,总而言之,仿若浑身上下只剩下黑白两色了。 然而即使如此,戚长老身上还是有种温和的气度,或许是因为她的唇总是微微弯起,挂着一点柔软得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过分亲近,又显得足够宽和。 心思微动,柳千千忆起上一世,就是戚长老给过她帮助。 “的确,”戚长老的开口的嗓音也十分柔和,和她一身黑的形象有些反差,她接过掌教大人的话头道,慢慢道:“并不拘于最后合格的弟子,只要是此次参报的人,我都会亲自阅卷,一一酌定。” 她说着眸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只看到柳千千这里时和她似是顿了顿,笑意浓了些。 “很高兴看到有这么多人想要成为械具师。” 柳千千有些砰砰心跳。 成为长老亲授的内门弟子吗?那她的身份甚至能直接跳出低中高的评级了。 她会成为七星宗最尖尖的那一撮弟子。 也会……离师兄更近一点。 只是不知,戚长老的考校标准是什么。 等人群散开,柳千千找了个角落里的隔间坐下,把自己的经卷笔记都拿出来。上一世她的实操经验很多,甚至后面直接到械部后勤打零工了,可这一世的自己如今这双手还不算太熟悉这些活计,有些手生,这是她唯一担心的地方。 然而械具备料大多贵重,她没灵石买来练习,时间也紧,只好平日多集些石头木头,再兼宗门内的一些小活练手。 把笔帘里的工具摊开,柳千千仔细检查了一下锋利程度,食指指腹贴着小钩刀摩挲一下,然而和她面前相连着的长条案几的另一端突然有人拍桌的巨大动静,案几向前一推,她的胳膊肘被怼了怼,指尖立刻被划破流起血来。 好嘛,真是屋漏偏风连阴雨。 柳千千主观上倒没觉得有什么,她从前手上伤口多的是,已经习惯了,只不过大概是因为现在这个更加年少的自己还不算耐受力很强,这么一条哗啦啦流血的口子一下疼的她眼里起了泪光。 稍感分裂,她埋下头想把那点尴尬的泪光眨掉,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 有人抓着她的腕子抬起来一点。 这抓手腕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她扭过头,便看见师兄皱眉盯着她指尖的伤口,只不过又是在他们对视之后,师兄似乎眸光微闪松开眉头,手上的力气也跟着松了松,却没有完全放开,改作轻轻圈住她的手腕。 因为这处隔间靠里,几乎就是在整个休息室的角落,方才拍桌子的人似乎还在和别人争吵什么,大家的视线都拢过去,无人注意这里。 那些动静突然之间都显得有点远。 柳千千愣愣看着面前人垂落眼帘,轻圈着她的手腕,把那伤处拿的近了些。 他没说话,只摸出一张轻薄帕子拭掉她指尖的源源不断的血珠,又按住系了个有点压力的止血结,接着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白瓷瓶,轻轻搁到了桌上。 有药香,柳千千认得,那是师兄特制的伤药,她以前曾经“被试验”过这药的疗效。 不过自始至终,他没再看她。 外间的声音引来了巡逻的管事弟子,很快吵闹声渐低,与之相比,逐渐鼓噪起来的是柳千千胸腔里的波动。 她在师兄转身之际鲁莽抬手,拽住了对方的一截雪色衣袖。 师兄回头时仿佛有些讶然。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2节 他眸光晃了晃,只是很快平着眉头垂眼看她,像是用眼神示意,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柳千千脑袋一热,扬着脸直愣愣小声开口道:“师兄……师兄昨晚……做梦了吗?” 作者有话说: 好大儿真是别扭死了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额,(づ ̄ 3 ̄)づ 第10章 柳千千再一次看见师兄的面色变了。 他盯着她,下颌瞬间绷紧,那双原本清澈的墨色眼眸析出些晦暗莫测的光。 迟钝如柳千千,也能察觉到自己大概说错了话。 现在的师兄仿佛弓起背脊的大猫,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竖了毛的极强防御气场。 他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回些什么,只是又顿了顿,神色冷淡道:“我从来不做梦。” 柳千千总觉得,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不是这些。 “你午歇吧。” 对方说完,扔下这四个字后再次转身离开。 柳千千见师兄的身影从休息室消失,有些懊恼地垂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都会惹师兄生气。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食指上包扎好的丝帕,细想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她的本意只是想试探着问问师兄本人会不会也见到过昨晚和她一样的梦境。 为什么师兄对“做梦”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呢? 梦…… 等等,魇兽,不就与梦相关吗? 难道说……难道说是她的话,刺探到了什么师兄很在意的事情吗?比如……他的真身? 休息室的角落里,少女的表情短暂变化了一下,就飞快平抑了神色,只慢慢继续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继续闷头检查笔帘里的工具。 *** “你脸色有些差?可是有哪里不适?” 贺师春见岑钧月晚一步才跟到考场,心中有猜测,却没有说破。 雪衣少年只垂着眼睛摇头,默默站到他身旁。 他虽是轻抿着唇,神色平静,可头顶上的乌云如有实质。 贺师春微微挑眉,倒也没多追问。 下午的实操测试和上午的考场是一样的,只不过案几上的纸卷改为了一整箱备料。 因涉及到械部长老选拔亲授弟子,需得除械部外的另两人做见证,贺师春猜岑钧月会想来,果不其然隔日便听闻他主动请缨。 这家伙平日极少露面,更不要提出席这种很多人在的场合。 对方来找他时倒也不编什么谎话,只十分直白说想参加。 贺师春有什么阻止的理由呢? 不过看样子,方才应是有一场不甚愉快的交流。 收回视线,贺师春很快把眸光投向考场中。 只一扫,便很快能锁定到那个着鹅黄裙衫的少女,毕竟她的衣裳可说是最显眼的。 她和他想象中有那么点不一样,虽然有些瘦瘦矮矮的个子小小,但比他想象的看起来要更……聪明一些。 少女立在案几前,眸光是超过她外貌年龄的沉稳专注,并不会像某些弟子一样因为等待的时间而显出些微焦躁,反而静如潭水。 她看起来是那种只要下定决心,就会闷头不管不顾默默执行的人,好像在那瞧着不起眼的小个子里藏了什么巨大的恒心一般。 俗称,一根筋。 若说之前听闻这个柳千千要参加械具师测试时,他心中多少存了点不太在意的轻视,可如今打了照面,他倒是有些好奇对方会拿到如何样子的成绩了。 贺师春向前几步,低声问凭栏观察众人的戚清风:“你是不是在备料箱里做了点什么?” 黑衣女子面上还是挂着笑,目光十分平和地望着下面一群弟子在时辰到了后纷纷开启案几上的备料箱,语气很平淡:“你这话讲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一样,” “考题的一部分而已,你看那个马上就开始动手的,就是差点意思。” 贺师春挑眉失笑摇了摇头,喃喃两句“你们械部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怪”,便抬脚到另外一边去看那头的弟子是何情形。 至于站在台下的柳千千,自然是不会知道在前头的廊桥上,督查的几人之间说了什么。 一开始考试,她便专心投入其中了。 她把师兄拿来包扎的那条丝帕收好后,换上了自己特质的平绷带,只是把伤口牢牢抻平粘住,微小剂量的麻药会让它没那么碍事。 今天下午的实操考试,每人的案几上都放了一张清单。 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完成清单上的械具制作,数量和质量都会计入考察。 这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考验弟子对械具熟悉程度的方式。清单上的项目有难有易,如何在合理的时间内安排规划,可以体现弟子的械具制作素养。 不过等她打开备料箱,才发现里头的配件摆放有些混乱。 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坑。 柳千千敛眉细思,很快意识到并没有哪一处说过,这个箱子里的备料是齐全的。 如果一开始在清单上选择了某一项便直接边找边做,说不定到了一半才会发现是白用功。 她又掐算了一下时间,很快大致在清单上勾选出几项难易结合又时间合适的,而后便在备料箱里翻拣着开始配齐部件。 四周有不少弟子都开始动手了,毕竟实操测试的时间限制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考点。 械具制作不比其他,在制作过程中也许会发生各种意外,需要预留出调整的空间,所以时间很紧。 只是柳千千找来找去,忍不住有些皱眉,她一直没看见备料箱里的动力组合。 怎么会没有呢? 只要涉及到要使用灵力转换的,有一定难度的械具,不可能离开动力组合。 她有些迟疑地抬头四顾,却发现周围的弟子极少有像她一样一开始就把备料全部整理好分门别类按照预想的操作流程放置的。 她一时也不知道旁人的备料箱里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少了动力组合。 应该提问么? 柳千千有些踌躇。 不过她的犹豫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有人直接替她开了口。 “那边的小姑娘,发什么呆?” 她抬头,看见站在廊桥上的戚长老向她望过来。显然,对方口中的“小姑娘”就是她了。 鼓起勇气,柳千千还是扬声问了戚长老:“请问长老,是不是所有的备料箱里都没有动力组合?” 可以轻易察觉到,她话音方落,四周弟子的动作都跟着顿了顿。 戚长老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对方眸光幽幽,只是反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 柳千千没太明白对方口中的“确定”是什么意思,可她的确是在自己的备料箱里找不到动力组合啊。 也是长老这么一句,周围又有弟子重新埋头习以为常地继续手上的工作,大概是觉得她只是自己没有找到,便问了个蠢问题。 毕竟,如果没有动力组合,那张清单上将近一半多的东西都没有办法完成。 “我确定。”柳千千点点头,这次没什么迟疑。 却不想,戚长老在前头轻轻鼓了鼓掌。 “恭喜你,你会是今天第一个拿到动力组合的人。” 戚长老向旁边眼神示意,先前的师姐便抱了另一个小箱子放到她的案几上。 师姐又朝她笑着眨了眨眼。 柳千千低头谢过,看清了小盒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五个动力组合。 这下,考场中一下变静了,不过转瞬,便有人开始在自己的备料箱里疯狂翻找,一时间都是稀里哗啦的声音。 “不用找了。”戚长老面上表情未变,只是平缓开口道:“其余所有人,一个时辰之后,动力组合会发下来的。” 一个时辰后? 下午的考试一共不过两个时辰,若是中途再发动力组合,时间安排大概会多些麻烦。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柳千千埋头专心开始手上的制作。 手上的伤口几乎没有痛觉,只是在用力按压的时候还是会刺上一下,她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很快,她便按照自己的计划完成了前头几件较为简单的械具。 只是临近中程,她突然想到了此前掌教大人所言,这次考试还关系到戚长老遴选亲授弟子的事情。 如果她只是单单完成了手头的安排,哪怕过了械具师的考试,或许成果也只平庸。 想要入戚长老的眼,也许还需要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 她视线慢慢划过自己手中的备料,又再一次扫了扫清单,脑海里突兀地蹿过了一声“癞□□”。 顿时,她蓦地想起那日言不讳说过的话来。 她才不是癞□□。 抿了抿唇,柳千千短暂取舍之后,很快决定做一次之前就有过想法试验的新东西。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3节 *** “千千姐!” 刚刚出檀楼前广场,柳千千便看见小茗在等她。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怎么样,顺利么?” 柳千千回想了一下今日的程序,觉得大致上没有什么意外。 “还可以。”她淡淡点头。 小茗瞧起来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并不妨碍她笑嘻嘻说着要好好庆祝一下,又道今晚去东边的三个弯转转。 对方口中的“三个弯”只是一个流行于低阶弟子之间的比较接地气的简称,其实是位于七星宗东面谷口的星夜市集,会有云山附近的散修,以及一些宗门内部的人在这里做小买卖。 柳千千没有拒绝。 最近绷得太紧,也该适当放松一下才好,更何况她觉得自己通过械具师的考试应该是问题不大。 唯一可以忐忑一下的,兴许是戚长老能不能瞧得上她的“新鲜玩意”。 “咦,千千姐,你手受伤了?”小茗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 柳千千只要头说没什么大事。 然而经对方这一提起,她脑海里又浮现出白日里师兄的眼神来。 她总觉得师兄像是…… “千千姐,糯米糖糕,你不是最爱吃了吗!” 片刻回神,柳千千看见面前小摊子上热气蒸腾的白色糕点,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和小茗告别,趁着夜色急匆匆赶到另一个地方。 师兄的院子就在不远处,隐蔽得几乎有些古怪。 从热闹的集市转到这,更会衬得此处僻静非常,耳边只有风过虫鸣的细碎声响,那点月影摇曳着从树隙间轻巧洒落,让柳千千也下意识蹑手蹑脚起来。 她已经十分小心地隐匿气息,猫着腰靠近了她最熟悉的垒砌起来的白泥矮墙。 可是她来做什么呢? 临到跟前,她方才那股冲动劲好像又变得有些晃晃悠悠地往下掉。 柳千千缩在墙角,察觉到自己胸前那团又暖又热的东西,抬手摸了摸。 那是一小包刚出炉的糯米糖糕。 要不,就把糖糕放下就就走好了。 她也不知道该和师兄讲什么好,万一说错话又惹师兄生气,来这一趟岂不是本末倒置? 至于道歉……或许等到她的测试成绩出来,再正式来找师兄道歉比较好,师兄会不会原谅她的失约和不告而别是一码事,可她自己要不要讲清楚,却是她自己应该做的选择。 再说,她还要保护师兄呢,还有关于师兄身上的秘密,这么好些事,若是有此前的隔阂横亘中间,实在是麻烦。 哪怕师兄不原谅…… 柳千千抿抿唇,慢慢探起一些身子,脑袋里却还在想事情。 万一师兄不愿意原谅她,她也还是可以再继续努力的。 其实从最开始,不也是她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厚着脸皮问出“能不能再来找师兄”这样的话吗? 再说她重活一次,大概从某种角度讲,脸皮都该有两层厚了。 如是想着,她已是把脑袋探到了矮墙的边缘。 她计划着就把糖糕放到墙上头,只是等柳千千刚要伸手把揣在怀里的糖糕拿出来,却突然觉得面前多了一片阴影。 有股熟悉的清淡香气传来,她浑身一僵,慢慢抬头,就见师兄正隔着矮墙站在她跟前。 梨花树下,师兄还是一袭雪衣,银冠马尾,此刻双眸间那团清澈墨色里映了星星点点凄清辉光,像是在眼中藏了半弯冰凉月牙。 他的神色辨不出喜怒,只盯着她,开口时亦是凉凉的。 “你在这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千千:这还用问,在这追你啊!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11章 “在……”柳千千愣了两刻,直起身子把怀里的糖糕摸出来,讷讷道:“给师兄送糖糕。” 师兄似乎在看见她手上的东西时瞬间短促地皱了皱眉。 让柳千千心尖缩了缩。 她手上一颤,拿糖糕的手也跟着下意识往回浅浅收了收。 “也不是……”她埋下头,又想换个说法,可卡壳半天,脑子里糊糊的,一时缠了许多东西,却都理不出个线头来。 “我不吃这些。” 师兄开口时声线低磁,带着凉意。 是了,师兄确实几乎不会吃这些东西,只是她每次带着糯米糖糕来看师兄的时候,他会浅浅用一些。 从前,只要见她带了,师兄好像总是会有点开心的模样,他看她的眼神会变得软软的,哪怕不笑,也有种特别的温柔。 她知道师兄其实性子一贯有些冷冰冰,当他想要显得淡漠时,就是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从前师兄那种微妙的温柔,让她每每直面这样冷冰冰的师兄时,会有些……有些…… “哦,还要……谢谢师兄今日替我包扎。” 理了好一会,总算被她找出来了一句话。 对面人似乎静了片刻,过后,同样十分疏淡的声线响起:“不用多虑,我今日督查,若是考生出事,我亦有责在身。” 好像又把话头堵死了。 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拽着柳千千不断往下坠,让她有点短暂的空白。 她抓着糖糕的手慢慢垂落,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她又不想走。 她没抬头,不敢看师兄的表情,只察觉对方同样无话,仅站在这处没有离开。 也许是为了“应对”她这位难缠的访客。 一时之间,空气里好像填满了尴尬凝滞的沉默。 说点什么呀,柳千千! 她心里烧起一团火,噼里啪啦地又热又响,可嘴巴就似被封住一般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既然如此勉强,何必来找我。” 低磁的声音响起,虽还是寻常的寡淡微凉,却又似泄露了丝丝黯淡心绪,像是潜散入夜色里的沉香。 嗯? 仿佛被戛然而止卡在半路,柳千千下意识愣愣地抬起脑袋,却见这么两相静默的一段时间,师兄的眼神起了变化。 寒夜微光中,那双一贯沉静的漂亮眼睛里仿佛隐忍了许多言语似的,融出一点淡淡微光。 勉强? 来找师兄,怎么会勉强呢? 柳千千忙想张口说不勉强,可师兄此时却偏开了眼睛。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他的声音淡淡,隐有疲惫。 又搞砸了。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浓重的懊恼便涌上心头,好像那团火实在烧着找不到出口,柳千千下一秒凭借着本能再次隔着矮墙抓住了师兄的一截衣袖。 “不勉强的!” 她盯着师兄的眼睛急促说出这句话,已经觉得心脏跳动无比的快,要从喉咙管里蹦出来了。 抿着唇,她很快垂落眼睫,只飞速把手向下一滑,抓住师兄的手,将自己带来的糖糕塞了进去。 还是一样的触感,不管什么时候,师兄的手都是热热的,明明看着是修长秀美,握紧时却能感觉到和她很不一样的宽大指节。 “若是凉了,师兄吃的时候记得热一热。” 留下这句话,鸵鸟千千没敢看师兄的反应,只飞快跳下矮墙,一溜烟跑远了。 无论师兄会回什么带刺的话,只要她跑得够快,就不会听见。 纯白梨花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枝丫。 矮墙之内,花影下的雪衣少年垂眸盯着自己手中那包糖糕。 纸包还带着点微微的余温,有糯米的清甜气逸散出来,不知缓和了哪处的酸涩。 *** 近日七星宗最大的新闻,大概算是一名问道堂的低阶麻雀变凤凰,不仅成功通过械具师的测试,甚至在遴选过程中被戚长老挑中,成了械部长老亲授弟子。 当事人正抱着从檀楼那领回来的测试时的备料箱子,往戚长老的院子去。 各部长老的亲授弟子,平日里便不会再上宗门内的修行大课,而只是跟着长老单独研习,往往都是直接在长老自己的地头上做事。 戚长老的院子地处云山最高峰背面的槐序谷,这里气候独特——尽管镜湖几乎由连绵高峰雪山围合而成,但独这一处云山山崖却留有成片如画的草地花田。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4节 而半嵌在背面山崖里的槐序谷,更是缓和了高山的寒冷,时有近夏之感,故名槐序。 柳千千尚且抱着箱子,远远就瞧见了那位十分眼熟的师姐。 “千千,这边!” 师姐所立之处,是谷中一处地势较低的所在,与谷外的深冬之色相反,四周的草坡还隐约可见虬曲盘错的树根藤蔓,满目翠意。 穿过一处帘蔓树洞,便是数丈宽的清澈溪水。 对方见她走近,只轻巧跃到溪间大石上,探过身来自然而然地朝她伸手,柔声道:“小心些,你今日第一次走这条路,近来潮湿,石头上生了青苔有点滑,可别跌进溪里去了。” 高处阳光洒下来,溪水波光粼粼。 师姐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话的声音爽朗又熨帖,让柳千千有片刻失神。 她心尖热了热,低头嗯了一声,便一面提着箱子,一面抓住师姐的手,慢吞吞过了溪水。 “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谢以槐,老家在南边,你若是感兴趣,我以后可以带你回去玩。” 谢以槐师姐领着她往里走,渐渐能看清一处十分奇特的庭院。 之所以称之奇特,或许是因为这处两层高的木构小楼完全贴着身后崖壁,与崖上的草木几乎长成了一体,有厚厚的藤蔓枝条盖在檐上,其中更是有一颗青木直愣愣穿过二层的环廊,树冠如云。 “属于你的那间在那边!”以槐师姐兴高采烈地指了指另一端,与此同时,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叮铃铃响了一下。 很快柳千千就明白了那应是个闹铃之类的东西,因为以槐师姐面色一变,只语速极快冲她道:“我这便要下山去走一趟,千千你自己去看看,别担心,咱们院的人都很好的,就是……” 对方说到这卡了卡,像是在思索形容。 “就是都不太爱说话!” “那你自己再看看哈,师父应当是下午会出现。” 出现? 柳千千下意识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却没有仔细分辨,只和师姐道了别。 也是等师姐走了后,她抱着箱子转身,这才察觉到,院子里似乎很安静。 简直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可她记得……除开师姐,她应是还有三个内门师兄的啊? 难道,也都下山历练去了? *** 【我就知道师姐不靠谱。】 【她甚至没有领着小师妹走到门口就跑了……】 【哎呀师姐也不是故意的,听说是她老家那边出什么事情了,邀她着急回去呢。】 【所以现在,是不是得换个人出去?】 【应该是,但我不去……】 【确实,但我也不去……】 【……】 【可是我们这个样子在这里偷偷看,不是显得很奇怪么?】 【觉得奇怪你就出去,和小师妹说话。】 【算了……】 …… 柳千千抱着箱子默默朝师姐之前指着的方向继续,很快看见了树后的一扇门。 门口好像还堆了些东西。 她慢慢走上前目光扫了扫,发现这似乎是……礼物? 有三个,全是拿牛皮纸包好的,她看见上面分别放了三封小签,心里突然有了预计。 难不成……这是三位师兄的礼物? 是他们确实不在,便先留了东西? …… 【小师妹先拿了我的,你们输了。】 【这也比?还不是你狡猾得要命最后一个把自己的放在最前头?】 【安静点好不好,小师妹在拆东西了。】 …… 柳千千把备料箱子放到一边,拿起一个牛皮纸包裹慢慢打开。 第一个包裹里头是……一件刑具? 她把那对铐子拿出来,很快发现这材质十分特殊,倒像是她从前在《工典》上看到过的高合冶金,因为这种材质极为坚硬,量又稀少,除开做武器,拿来做手铐之类的东西亦是再合适不过。 那张便签上写的也很明白,只说了一句送给小师妹防身,落款是,孔布师兄。 看来这位师兄行事比较直白粗犷,或许是擅长刑具制作。 下一个包裹打开,里头却是好几件瞧着有些古怪模样的东西。 她拿起一件仔细看了,慢慢觉察到这些小工具好像都和平日生活有关,比如这个盛牙粉的小匣子,似乎可以十分省力地定量取用牙粉,旁边还另配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瓶罐,像是拿来……装糖的? 柳千千打开这张便签,发现字多了不少,笔触也柔软,十分周到妥帖地记录了这些小工具的用途和使用方法,落款是温师兄。 字如其人,也许这位师兄人要细腻些。 至于最后一个包裹,她打开,看见了一个和她的小弩机大小相似的玩意,只是这东西生得有些古怪,只前头一条细长的杆子。她看见了靠后一些,一个类似于可以扣动的地方,是能够射出什么东西来么?但这位师兄应该不会一见面就送什么杀伤性武器吧。 如是想着,柳千千试探性把那细杆冲向一块空地,慢慢摁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有金色的小型烟火从细管里爆出来,变成小范围内异常璀璨洋洋洒洒的金色细雨。 原来是烟花筒。 柳千千抿唇,有些想笑,看见第三张字条上写着恭喜小师妹加入之类的话,后头还跟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符号,她看不太明白,倒是读懂了其中一个笑脸模样的表情,落款是浪浪师兄。 送烟花筒的这位师兄好像,活泼不少。 等终于拆了三个包裹,柳千千抬头在自己的门前四处一扫。 …… 【救命,小师妹发现我们了吗?】 【完蛋了,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这样果然就是会被觉得是心思不端吧!】 【……完成这个计划的不只我一个人好么……是谁说实在不敢开口说话的。】 …… 留影珠的画面里,黄色裙衫的少女似乎正仰脸在门前目光梭巡着找什么,很快,她的眸光定到一处,仿佛直直透过画面盯向正在观看的人。 “啪嗒”一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地面的动静,就在柳千千所立之地另一侧的一排房间里。 她心中有了预计,只踮起脚,冲掩在她门扉之上丛藤后的一颗透明珠子道:“能见见三位师兄吗?” 这下,那排房里“啪嗒”“啪嗒”又是两声,接着便是有些混乱的嘈杂。柳千千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见那三间房各自开了门,分别走出三人来。 “三位师兄好。” 当面对看起来比自己更不会打交道的人时,就只能先主动破冰了。 柳千千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慢吞吞走过来又慢慢挤着站到一起的师兄,让她有种自己像是来检查课业的长老一般的错觉。 “千千师妹好。” 回应她的是几句略显干巴的问候。 又经过一番由她主动推进的自我介绍,柳千千终于给三位师兄对上了号。 孔布师兄长的高壮些,只是惨白的面色和眼下的青黑可以看出来平日里应该有些睡眠不足,尤其是他总板着一张脸,瞧起来很是严肃。温师兄就显得和气多了,和他的姓氏一样,只不过看起来好像也是话不多的样子。 浪浪师兄看起来年纪最小,可虽然纸上活泼,现实里似乎也是个闷罐子。 她大略有些明白,为什么以槐师姐会说,这院子里的人都不爱讲话了。 柳千千想到方才的事,忍不住有些好奇开口:“刚刚三位师兄各呆在各的屋子里,我也没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那你们是怎么交流的?” “哦!这个是我们自己研究的,就是拿符牌扣上一个通灵阵,再连自己的——” 浪浪师兄话还没说完,便被孔布师兄从后头揣了一脚趔趄一下住了嘴。 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让柳千千有点想笑。 的确,按理说,他们的秘密交流她是完全不知道的,只是猜测,不过这样一诈,倒是从最心直口快的浪浪师兄那里诈出了点意外惊喜。 “连自己的灵脉?” 柳千千接上,便见浪浪师兄左右看看另两人的脸色,最后还是干巴巴朝着她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柳千千笑着摸出符牌道:“那,我能加入吗?” 戚长老门下原来是这种风格。 她心里缓了缓,那种初入新环境的不安消解许多,甚至有了一点点庆幸。 幸好她当时选择了搏一搏。 “正好,你们居然都在外头。” 恰在此时,整个院内响起了一道柔和声线。 “柳千千,我给你的礼物已经放在你屋里的,记得查看,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熟悉一下环境,若是有时间,也可以看看你屋里的那些书。” 柳千千有些茫然抬头,就见三位师兄已经一个一个转身面向院中最高的那棵瑶树。 葱茏绿意间,数颗与她方才见过的透明珠子相似的小珠在树隙间亮起,只能听见戚长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却见不着人。 她很快明白过来,大概这和刚刚师兄们躲在屋子里偷看她的反应是一样一样的。 现在她能明白以槐师姐口中师父的“出现”是个什么意思了。 果然,躲在屋子里不见人,是师门传统啊。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5节 之后,等她进屋收拾了一下自己即将学习工作的地方后,确认这间屋里应该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玻璃珠子,这便把之前在包里收好的纸稿拿出来铺到桌面上。 拿到资格的第一时间,她就去了藏书阁。 眼前正是她之前在古怪梦境里见过的那处池子的图纸,而下面半块,她推测的缩地阵的目的地,赫然便是她十分眼熟的,师兄的院子。 若是此刻再意识不到最大的那种可能性,她就是枉活两世了。 师兄也许……真的是魇兽。 作者有话说: 声明:师兄的定位真的是娇娇猫猫哈哈哈哈 师兄:拔剑.jpg 祝小可爱们端午节快乐哦!端午安康,万事顺意! —— 请小可爱们多多评论收藏支持哦(づ ̄ 3 ̄)づ感谢在2022-05-29 08:10:11~2022-06-02 17:2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叁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苏不是青梅竹、叁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ry 60瓶;铃原继美 13瓶;乔松、撒花机器人 10瓶;青梅酒—黑加仑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随着能自由查阅到完整的资料,她获知了更多信息,而越读下去,她就越心疼师兄。 归元长老的手札里,详细记录了要如何对幼年魇兽进行防范和管控,包括但不限于隔离,封闭式修炼,阵法困锁,乃至每月一次的妖力检测。 柳千千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在池子里见过的,锁住师兄的琉璃手铐,还有师兄住着的偏僻隐蔽到古怪的院落。 可对于令师兄痛苦不堪的热疾,里头却几乎是一笔带过,只说是幼年魇兽的先天不足。 最可怕的是,在这本手札的末尾,还详细规划了可以利用成年魇兽的强大妖力为七星宗的新一代护山大阵七星阵做灵力供给。 这算什么? 难道师兄只是什么工具吗? 读完,她恨不得想撕掉眼前的手札。 “千千姐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生气?” 柳千千回神,见小茗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她,她忙掩掉面上神色,假作无事地摇了摇头。 小茗倒也没追问,只热热闹闹说起旁的:“千千姐,你真的还住在这里吗?” 她点点头:“内门宿区要缴新的住宿费用,有些贵。怎么,难道你想我搬走?” “当然不!”小茗一下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我还担心千千姐会要走我该寂寞了呢。” 晚上回来后,小茗十分兴奋地缠着她问起戚长老的院子是何模样,柳千千一一细说,倒是引得她连连称奇。 “难怪之前都说械部的人怪。”小茗拿这句当总结陈词,又豪言壮语一番自己定要尽快晋升不能拖她的后腿。 笑闹过后,小茗出门去洗漱,柳千千见她走远,这才慢慢开始考虑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认认真真求证一次。毕竟她见过的与魇兽极为相似的“猫猫”师兄都是在梦里,而非现实。 她不能妄断。 或许她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去师兄院子里仔细看看。 只这么一会,小茗已经回房了。 “对了千千姐,你之前说想在三个弯卖点东西,可是真的?” 对方洗漱完归来,又坐在一旁椅子上边擦头发边问她话。 这也的确是柳千千的想法。 进入械部后,每日都需完成一定量的械具练习,虽则戚长老门下有弟子定量可以领取的备料,但若想自己做点研究,只怕还是得自己准备才好。 当然,不管是以槐师姐还是三位师兄都曾经大方告诉她不管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们帮忙,但柳千千还是想要自己多挣些灵石。 哪怕……哪怕是为了日后的不时之需呢?她总觉得未来或许还有很多事要做,多攒点硬通货总是好的。 “我近日或许会多做些小械具,你能帮我拿去三个弯卖卖试试看么?”柳千千坐直身子,和小茗商量道:“毕竟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等结算时给你抽五成的利。” “五成?!”小茗惊讶地直接叫出声来,只不过她转瞬又咧开一口米粒白牙,坏笑着冲她道:“千千姐,你这么做生意,只怕裤子都亏得没得穿了。” 柳千千难得愣住眨了眨眼,马上想起来,小茗家原本就是西平郡的商户女,听说她父亲的店子是做的挺大,她入宗门前也是应也是沾过点生意经的富家小姐。 “我最多抽三成就够啦,千千姐有什么成果都交给我吧,我会负责打开销路的!”小茗舞了舞拳头一脸兴奋的模样。 见她如此有斗志,倒是冲淡了柳千千心头的一点忧虑。 是啊,不管如何说,毕竟她已经回到了现在,一切还有机会,只要她努力,肯定能守住师兄。 只是,以师兄的功力,想必她只要靠近,他就会发现,而且师兄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喜她擅自跑去,若想进院子该怎么办呢? 没成想柳千千刚刚生了要想想办法的心思,下午便有个送上门的机会。 【例行检查?】 自打刚到那日她从浪浪师兄那里炸出来他们的秘密联系方式,她便得了这个可以通过符牌和他们多线共联的工具。也省的大家见面说话,显然三位师兄都很高兴。 不过想再加上以槐师姐大概得等她从老家回来。 【是的千千师妹,械部每个月都要分管宗门各处重要阵法和械具的检查维护,师父一般负责的是靠北边那块,慧师叔他们是南面,当然还有其他师叔祖也各有责任领地。】 北面? 柳千千心思微动,在屋里握着符牌又送了一段问题出去:【北面是指藏书阁吗?】 【对的,】这次回她的是温师兄,【还兼有岑师兄的院子,不过因为岑师兄院里情况特殊些,咱们去的比较少。】 情况特殊?柳千千心念电转,马上道:【我从前当洒扫弟子的时候就是负责藏书阁,不如这次就我去,可以吗?】 应该不会因为资历问题被拒绝吧,柳千千有些紧张地抿唇,毕竟例行检查应该主要是记录情况,若真有什么问题需要维护,她也可以再用符牌直接问三位师兄的。 然而她这话发出去,里头却是半天没得回复。 【怎么了三位师兄,是我资历不够吗?】她小有忐忑地又补了一句,却很快引来一大串回复。 【怎么会千千师妹!】 【千千师妹想去,实在是帮大忙了!】 【千千师妹,有你真好,我们终于不用石头剪子布了tat……】 柳千千:……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三位师兄都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大概此前也会为这事烦恼。 很不错,这无异于她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 这次她来的可算光明正大。 完成这几日械具定额,又抓紧研习了戚长老布置的任务后,柳千千终于成功揽过这个例行检查的活计。 若是师兄问起,她便可说是按了惯例被分来检查的,这下对方总不能轻易赶她走了。 藏书阁那边倒是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做的,她基本只是留了一番记录,不过她也把自己之前钻过的那个空子补上了,好歹现在自己也算正式的械部弟子,多少也有点责任感。 时值下午,今日天色脱开前几日的阴沉,难得晴朗许多,连带着她的心情也称得上轻快。 也或许是因为马上能见到师兄。 柳千千压住那点古怪的欣喜,提着自己的工具包站到院门口,见院中无人,便抬手敲了敲篱笆矮门。 其实不太需要这一步,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这院子一近人,师兄应该就能察觉。 只是里头半天不见回应。 “师兄?”她在院外又喊了几声,还是很静。 师兄是不在吗?是出门有事了? 她有些踌躇,可院门并未上锁,她也没感觉到什么主人外出时留下的禁制。 又或许是临时出门,正好被她撞上了,她应该晚些再来么? 虽说师兄若是不在,也许是她“闯空门”查探那个池子与缩地阵的机会,可这事风险过大,若是被抓到就实在尴尬。 正当柳千千拿出符牌打算问问三位师兄时,却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甜花香。 很淡,是金花茶。 她猛地睁大眼睛,很快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哪里闻见过这种香味。 “师兄!”她又在外头喊了一声。 只这次,屋里仿佛有什么动静似的。 师兄在里面!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又听屋里似乎有往外走的动静,脑中稍稍想了想,便立刻抬手推开院门往那处快步走过去。 有了一些预感,等她走到主屋的房门前,花格门正好被哗啦一声推开。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师兄。 发间轻轻抖了抖的白色毛绒耳朵,一双软乎乎亮晶晶的金色眼睛。 他乍一见她,眸光便似晃了晃,虽是未笑,但眼神柔和,唇角也变软了,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睛里淌出一点闪烁的波动。 就像是……等到主人回家的大猫猫! 她只呆了两秒,便下意识抱着师兄推他一起挤回屋内,飞快反手关上了房门。 第一时间,柳千千脑海中想的便是——这样的师兄,可不能让别人瞧见了。 屋内光线暗了不少,柳千千的心跳似乎还在扑通扑通极其亮耳地搏动,温暖怀抱间,盈入鼻息的是淡淡的金花茶香气。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6节 不知是不是误会了她情急之下的“投怀送抱”,师兄后一步揽上她,微微低下头,自然而然在她发顶上蹭了蹭。 这番亲昵,让柳千千的脸轰一下红透了。 她忙撒手想要撤开一些距离,见师兄有些茫然地冲她眨了眨眼眼睛,那神情似乎是在疑惑两人为何要分开。 “我……我来找冰敷贴。”有些结结巴巴地避开视线,她从师兄身旁往屋里走,还真在与梦中相同的第三层箱屉里找到了冰敷贴。 她愈发怀疑起自己曾经以为的“古怪梦境”本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师兄的热疾。 “师兄过来这边。”柳千千牵着师兄让他坐下,熟练按照梦中有过的操作把冰敷贴一一排好。 果不其然,对方的面色渐渐红起来,他的眸光跟着变得氤氲,只是也和梦中相同,他就那么静静盯着她,视线跟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认真又专注,瞧起来仿佛看着她是什么……是什么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柳千千心潮起伏,替师兄上完冰敷贴,仍是觉得面前现状有些不真实的梦幻感。 “所以……师兄真的是魇兽……” 柳千千指尖一热,是师兄下意识来抓她贴完冰敷贴后空下来的手。 她没有拒绝。 小指被轻轻缠住,师兄像是觉得十分有意思似的,拿拇指指腹轻轻捻她的指头一侧,虽是极小的动作,却带着十足的亲近和依赖。 “师兄时不时便会这样难受吗?上一世……师兄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屋外一点天青日光自窗棂投落地面,被分隔成一块一块的亮色,静立的少女声音低徊,她口中虽是有问话的对象,但看样子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有所回应。 事实上坐在她对面仰脸看她的猫耳少年也确实没有回应。 他好像只是察觉到对方心事重重,眨了眨眼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仿若宽慰。 “……我这次回来,心里想着要好好紧跟着师兄尽我所能地保护师兄,只是,我总怕师兄还在生我的气……之前那次失约,是我不好……” 柳千千想起之前在梦中见过的师兄的信笺,觉得眼眶再次有些发热起来。 她实在胆小,怕得厉害。 而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的师兄,好像反而让柳千千可以没什么顾忌地说出心里话。 “师兄,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语气极轻的问句如一片幽羽飘然落入池中,荡起小圈寂静的涟漪。 而在屋外,被柳千千拿起过却不小心遗漏的符牌掉落在院门口,突地闪了闪。 【对了千千师妹,我方才找你发现你已经出门了。】 【忘了告诉你,岑师兄的院子不用进去哦,最好也不要进去,岑师兄院子的阵法最是复杂,一般是掌教大人或者师父去亲验的,咱们不用管。】 【嗨呀,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没去过,岑师兄那块地界气场那么强,生人压根进不去好么……】 【也是。】 【不过千千师妹还是要小心些,长老亲自叮嘱过,若是擅闯岑师兄的院扰了他清修,也许会有大麻烦。】 【什么大麻烦?你怎么没告诉过我这点啊师兄!】 【你不是一贯觉得岑师兄冷冰冰的,怎么会往那凑,只怕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哈哈哈哈】 【行吧……师弟的命就不是命呗……】 …… 那符牌还在不断闪烁,话题却已经跑远了。 只是符牌的主人大概一时半会是看不见这些“性命攸关”的重要信息的。 作者有话说: 三个社恐日常水群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收藏哦(づ ̄ 3 ̄)づ 第13章 柳千千再睁眼时有些恍惚。 天空湛蓝,隐约可见远处的连绵雪峰。 这里看起来像是宗门之外更加开阔的云山景色,眼前起伏着的是嫩绿色的高山草坡。然而这嫩绿逐渐向着高处蔓延,慢慢转变成了冰白。 山崖的最高处,大片雪白的冰心草中心,立着一座深黑的木制重阁。 在这明亮广阔的雪山草地之间,独那栋黑色重阁遗世独立得矗在崖尖。 她有些发懵,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了。 方才……方才她不是应该在……方才她在做什么来着? 柳千千抠抠脑袋,有些轻微的茫然。 不过,她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东西,而且这东西好像就在那间重阁里,至少现在的她是这么想的。 鹅黄裙衫的少女独自挎着小包往上走,一直到那片雪色冰心草的边缘,重阁已经近在不远处。 布面绣鞋一踩上那些密密挨挨的冰白浅草,便能闻见状似冰裂的细碎声响,在这片寂静天地的风声云影之中,听起来格外明晰。 她的指尖轻轻颤了颤,若有所觉,却不能清晰捕捉到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栋黑色的重阁其实不算太大,只一个四方院子,唯有主堂是架高了的。 柳千千到院门口的时候,先叩了叩门,等了半晌没有动静,她这才试着推了推。 说来古怪,这门虽是锁上的,可她这么轻轻一推,竟就听见里头的锁扣已经慢慢响了起来。 像是察觉到她来,便自己打开了。 等那锁舌随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一一收回,响过九次之后,这扇沉重的木门终于缓慢挪开一条小缝。 柳千千花了点力气把门推开,看见了有些眼熟的中庭。 一棵高大的梨花树扎根在细白的砂土之间,但除此之外,梨花树旁竟还挨着一株嫩绿垂柳,铺着古旧青砖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主堂,四周是深黑的柱廊和围屋。 可她只是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见过。 慢慢循着青砖小道走,她有些踌躇地走上了檐下几级木阶,在主堂门前停下。 会是在这里头么?她一直在找的东西? 柳千千慢慢抬手按上面前的花格门,嗅到了从门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混着热潮的幽幽暗香。 她的心跳似是不自觉地加快了。 推开这扇门没有什么阻力,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却让柳千千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面前是一只……几乎占满整个主堂的巨大白猫。 说猫似乎不大准确,因为这只大猫的长绒尾巴比寻常猫尾来得更加蓬松柔软,而耳朵又比猫耳要更大更尖一些,最尖上还有一撮淡金色的簇毛。 白猫盘踞在主堂正中,尽管是蜷在那处,毛茸茸的背脊却已经比柳千千还要高出一些了,相比之下,她像是一个可以被大猫团起来的小巧木偶娃娃。 然而比这些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大猫身上缠绕着的几圈暗色荆棘。 随着白色大猫有些沉重的呼吸,那些禁锢着它的暗色荆棘也随之伏动,棘刺似已深深刺入,只这般伤口溢渗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迹,反倒是金色流砂般的液体。 那些金色液体慢慢循着荆棘滑落到地板上,却似遇到高温瞬间蒸发,变成一团滴落着闪烁的金色灵焰后,便飞快逸散在空气当中。 如此这般,大白猫的四周不断爆开细小的金色灵焰,如同漂浮散落的灼灼碎花。 明明是梦幻绮丽的场景,明明鼻端闻见的是清甜花香,她却只觉得心中满溢出来酸涩的疼痛,忍不住轻轻上前抚摸白猫的身体。 长长的绒毛摸起来又热又软,几乎淹没盖住了她的手背,而她掌下,可以感受到白猫起伏颤动的呼吸。 那一瞬,她的心尖一动,像是嫣然花瓣轻盈落于水面,带来一点震颤的波纹。 就是同一时刻,白猫的大耳朵抖了抖,微微向后侧了侧脑袋。 它原本是阖着眼睛的,现如今稍稍掀开一些眼帘,半眯着露出一小扇极为摄人的金色瞳孔。 柳千千若有所觉地转过脸和它对视。 如今,她与那只足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漂亮眼睛相隔不过半丈宽,那只瞳仁里像是融了金子般闪亮,却又因为剔透缀了一层琥珀色的光泽,柔滑如镜,清晰倒映出眼眶红红的她自己。 原来,她哭了么? 抬手拭了拭眼睛,柳千千果然在手背上察觉到丁点湿润。 “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呢?”她贴近些,无意识轻抚着手下的软毛,听见大猫似乎发出了一点细碎带着咕噜的低吟。 或许她应该试试能不能帮它把荆棘解开。 柳千千探手去摸那些荆棘,很快感觉到指尖清晰的痛意,但她没太在意这个,反而四处走着想要找到解决办法。 白猫还是安安静静地蜷在那,它似乎很信赖她,见她靠近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难受地不能动弹了。 只是他的一对金色眼睛默默追着她转。 这举动,好像也似曾相识。 可就在柳千千想要贴近大猫的脑袋和它说些什么时,她神思一震,突然胸腔一阵急动,轰然睁开了眼睛。 “咳咳!” 她翻起身猛地咳嗽,竟觉得喉中有腥甜气息,察觉到有人正扶着自己,柳千千的余光瞟见了滑落的银白色发丝。 “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不对赶过来,待会就该替你收尸了。” 是掌教大人。 柳千千猛然忆起之前自己是借着例行检查的借口来了师兄给的院子,然后意外见到了猫猫师兄,而后她给他上了冰敷贴,可再然后…… 师兄?! 她飞快回身,就见师兄面色平和地躺在塌上闭着眼睛,像是正在熟睡的模样。 他的毛绒耳朵已经消失了,想必金色眼睛也恢复正常,可是……她刚刚到底…… “你跟我出来。”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7节 柳千千回头,看见掌教大人神色极为严肃地盯着她,那目光里有浓浓的审视意味。 *** “简直胡闹!” 柳千千稍显虚弱地扶着院墙,感觉自己有点像被抽干灵气的走尸。 掌教大人皱眉看她,脸上有难以掩饰的不喜。 “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什么算盘?柳千千抬头看掌教大人,有些不解其意。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师兄,真的是魇兽对不对?” 就冲方才掌教大人的口气,他一定是知情者。 掌教大人眉心皱得更厉害了,再开口时语意有些幽微:“你应该明白,哪怕你现在是戚长老的亲授弟子,有了械具师的身份,还是可以被长老会处刑的吧。” 看来她在掌教大人这没有什么好印象。 的确,若掌教大人与师兄亲近,知道她从前做过的事情,会对她有意见也是寻常。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低头,喘了口气,深觉五脏六腑都有些挪动位置的翻搅,说长句子都稍显费力:“或许掌教大人觉得我图谋不轨,亦或自不量力,可我所有想做的,都是守护师兄。” 或许以她现在的身份能力,说出这些会像个笑话,可这是她坚定在心底的声音。 对面人一时没有接话。 院外,两人站着的角落,一时间只有柳千千一个人沉重拉扯的呼吸。 “钧月变成异常形态的时候很危险,尽管他自己没有意识,可魇兽的本能就是噬灵,如果你毫无防备地掉进他的梦里,会被不知不觉吞噬灵力,一直到——”后面的话,掌教大人没有说完,柳千千也大致能明白。 掌教大人算是变相承认了她方才的问题。 她抬头,见对方看过来的神色难得沉肃。 “我并不是因为你那轻飘飘的两句话就信你,只是钧月的院子一直有圣树通灵阵在,一般人压根不愿靠近,更不可能进入,你既能闯进来,必是有古怪。” “圣树?”柳千千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她在归元长老的手札里看到过,往生秘境内,最重要的神赐,便是金色圣树。 听掌教大人这话,难道…… “你知道圣树?”掌教大人的关注点显然和她不同,不过转瞬,他就已经会过来似的,看她的目光更沉了:“看来你老早就在禁书库预习过了。” 柳千千没理会对方些许微妙的语气,只急匆匆道:“那往生秘境已经找到了?为何不带师兄进去治疗?” 她记得圣树乃是月神神赐,几乎对秘境生灵的所有伤痛起作用,只要在往生秘境中被圣树治疗,师兄不就不用受这个苦了吗? 然而遗憾的是,掌教大人只摇头道:“并未找到,这圣树通灵阵是因钧月携有圣树精魄,故而此处院落的阵法实则是以钧月为源。” “……也是有这一缕圣树精魄伴护左右,钧月才能一次次熬过热疾的摧心之苦。” 原来还没有找到往生秘境,柳千千垂落眼睫,心情有些复杂。 “还是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贺师春看着眼前少女嘴唇发白,面色越来越差,抱臂冷冷道:“你方才不小心陷入钧月的梦境,现在亏空的厉害,赶紧回去好好补补,改日再来向钧月解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女闻言抬起头,那双清凌凌地眼睛望向他,带了些许恳求的意思。 “能请掌教大人帮我瞒住今日之事吗?”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解。 少女接着又垂了头,声线有些低徊:“师兄应是很在意他真身的秘密,若是他的秘密这样轻易被我知道了,也许师兄会觉得难堪。” 贺师春闻言一愣。 “而且……哪怕师兄现在待我冷淡,还在生我的气,可若是让他知道我是因他受伤,也许他还是会心里不舒服的。” “……我不想让师兄难受。” “所以,”她再次抬起眼来看他,神色坦然,有种柔软的真诚:“我知道掌教大人不相信我,但就算为了师兄,也请帮我瞒下来今日之事吧。” 贺师春敛眉,难得觉得自己……兴许是之前看错了人。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相信我,虽然现在师兄看起来不太讨喜,but答应我至少等到入v的肥章,如果给我面子的话,全本追完不会后悔的!看过我之前的文的小可爱应该知道我吃啥类型男主以及我有多爱写宝贝们的甜蜜蜜互动,给我个机会展示好吗!!!你们不看就没人跟我一起嗑了!!!后面很好嗑的!!! 我看到你们现在觉得他冷冰冰很拉,作为知道后头剧情的人俺真的是急死,其实现在他有多拧巴,之后就会多娇多甜。 亲妈学习了,下次还是得给男主整张嘴。 师兄:……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评论收藏!!!(づ ̄ 3 ̄)づ 第14章 三个弯的本名其实是星夜市集,只是因为靠近东边下山处的连续崎岖弯道,才会有这样一个接地气的俗名。 虽说摆着的都是临时支起的摊子,但或许是因为不管买家卖家还是买卖商品多与修行有关,绵延一里多的林间步道是不同于凡间集市的热闹。 原本应是昏暗的夜色里,有游弋的各色发光飞仙灵在空中飘来飘去,替自家主人招揽生意,就连卖小吃的店主都会别出心裁地给出印了祈福签的纸包或者一次性水晶杯,更不要提各种各样华丽展示着的裙衫、饰物乃至法器。 虽说修行者常求清心寡欲,但三个弯大概就是七星宗弟子清心寡欲道上的拦路虎。 不过小茗支的摊子看起来就十分朴素了,毕竟这里的大摊主都有固定的摊位,像他们这样出来不定时的小摊,一般都集中在最偏僻的第三弯旁边。 好在千千姐的东西做的扎实,再加上她嘴甜,自从前几日有了第一单生意,后面的买卖倒是顺遂许多,眼见着千千姐这次制作的小东西已近只剩下最后几样独苗苗了。 她坐在小杌子上埋头理了理货,正准备抬头继续吆喝两声,就见摊前出现了一双银边皂靴。 往上看,可见是一位戴了白色帷帽的白衣人。 对方出现得悄无声息,虽是面容被遮住,却掩不了一身冰雪气,倒把小茗吓得愣了愣。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毕竟谁来星夜市集不都是为了买买买逛逛逛吗?赶忙点了点面前的东西开朗道:“您想瞧点什么?我家的械具可是又精巧又实惠,买了绝对不上当!” 白衣人闻言似是微微低头扫了扫她的摊子。 很快,哪怕隔着帷帽,小茗也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似是落在了摊子左边。 那里是一排乾坤袋小荷包。 “这个荷包可有来头,虽说只是专门拿来装灵石的小钱袋,但是里头的分隔专门连了数阵,您想取用多少,一倒即准,而且若是您有兴致,只要连上自己的符牌,就能自动记账了!……”她兴致勃勃讲了一大串,对方却似乎只是盯着那个荷包古怪地一言不发。 小茗在心底皱皱眉,却不想放弃这位看起来穿戴不错的客人,于是又加把劲道:“您看这可是最后一个了哈,早上我来的时候带着十几个呢,要说就是卖的太好,现在就剩下这一个鹅黄色的了!” 还是怪千千姐太抠门,小茗盯着那个鹅黄色荷包默默想,千千姐本来计划是做十个,结果绢绸买得太省,中间不小心被木刺割坏了一截,便差了一个符阵配不上荷包。 结果千千姐竟然就想着拿宗门里最便宜的淡鹅黄棉布替了。她当时就想说,这布料明眼人都知道是宗门里发的,完全不能匹配这个荷包的实际效用,结果千千姐却说什么识货的人自会明白。 看看,哪有什么识货的人?果然现在就剩下这个鹅黄色的卖不出去。 正当小茗觉得面前这位客人老半天不说话是默拒的意思时,突然听到对方开口。 “那就要这个吧。” 这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如同笼在雨雾之后,有些模糊,但很动听。 她愣了愣,反应了会才记得给这位客人包上。 “八颗灵石就够了。”小茗一面包东西一面报价,又多嘴两句道:“这布料您也看得出来,实在是咱们家械具师太抠搜,出了点意外,就拿黄棉布替了,给您打个折。” 她这话一方面想着打个小折卖个人情,说不定能多捞一个回头客,另一方面也是话里话外透露出自家摊子的械具来源可是出自正经拿了资格的械具师之手,算提提格调。 只是她话音方落,没想到这位看似寡言的客人再次开口问她:“我看这东西都精巧,这次的卖完了,下次何时再开摊?” 是了,若像这种由固定械具师个人供货支的卖械具的摊子,一般卖完一趟都是隔一段时间再出来,是为预留出制作时间。 看来这位客人还挺懂行的嘛。 “得过阵子了,”小茗眨巴着眼睛,倒确是被引得想起了千千姐的状况,面上多了点忧色:“咱们家械具师近日生病,怕做够下一次出摊的量得要一段时间。” “生病?” 白衣人反问地很快。 “嗨,”小茗却是察觉失语,摆摆手道:“我怎么和您说起这个来了,没事没事,反正您也知道,械部弟子平素做研究,最是耗灵石的,都是咱们家械具师想做点小本生意补贴补贴。” 她没有再深谈千千姐生病的事,面前的白衣人也没再开口了。 只是等她把包好的小荷包交过去,发现对方给回来的足足有十颗灵石。 “诶?不是说给您打折,这布料不一样的,您这给多——” 她话还没说完,却是被对方低磁的声音打断。 “无碍。”白衣人接过荷包,只淡淡道:“鹅黄色也很好。” 之后,他便转身离开,看样子是直接从星夜市集旁的岔道进山了,瞧起来倒不像是在认真逛市集的样子。 不过对方既是问了下次再开的时间,想必会成为一位回头客吧! 小茗喜滋滋数了数今日的收入,又看看时辰,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毕竟千千姐还等着她带饭呢。 *** “实在辛苦你,又要帮我卖东西,还要帮我带饭。” “千千姐你又说胡话,你这不是给我抽成了么?我做起来也很有动力啊,我卖的多,自己挣的也多!” 柳千千见小茗提着包袱进了房门,把食盒搁到她面前的案几上。这几日为了她的身体,小茗甚至开始罕见地拿食盒盛粥回来了。 “怎么样千千姐,今日好些了么?去戚长老那没什么问题了吧?” “嗯,还好。” 自打上次在师兄的院子里遭遇意外,她的身体就亏空的厉害,那日勉力回房后直接昏睡了两日,还是小茗吓得半死去找戚长老说明一番,又是浪浪师兄亲自来探病,喂了她九花玉露丸,才让她在第三日就清醒了过来。 不然只怕是要再睡上一周才行。 被问及到底怎么一回事时,柳千千只说是自己研究灵力阵法出了纰漏,被倒吸了。 这事从前也是有过的,不太会被怀疑,不过她的确结结实实挨了长老和师兄们的一顿训。然而这大概也算是……被关心着的体验,柳千千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心里有点暖。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8节 “今日我还遇着一位古怪客人呢,”小茗坐在一边看她把粥碗拿出来,开始分享晚上在星夜市集的见闻。 柳千千一贯知道小茗的性子,她能分享出来的对象,□□成都是因为“长得很好看”所以记忆深刻,是以她只挑挑眉一边喝粥一边示意小茗继续说。 “什么嘛!这次真的不是因为长得好看啦,”小茗显然读懂了她的潜台词,立刻张牙舞爪地要过来挠她,柳千千抿唇笑起来,又道:“那么,难道是,奇丑无比?” 小茗闻言又闹了几句,而后才解释是个戴了帷帽的神秘人,就是他买走了最后一个鹅黄色荷包,甚至小茗特意给了折扣,他都还是按照原价买下来了。 “可见还是有识货的人,明明功能才是最重要的。”柳千千总结道:“识货的人都知道那个荷包不管是什么布料都很好用。” 小茗显然被她第二次真诚自夸的表现逗乐了,只嘴上说行行行千千姐最厉害之类的话,便说要出去洗漱。 但柳千千又把她拽了回来。 “我就问你个小问题,”她对着太阳穴比划比划,放低声音道:“小茗,你觉得若是梦境能吃的话,会有什么味道么?” “吃梦?”小茗看起来被她弄得有点糊涂,不过单纯如她,全以为柳千千是突发奇想,倒还真十分感兴趣地和她讨论起来:“这还不简单,美梦就是香香甜甜的咯,噩梦肯定是苦的,哦或者是怪味也不一定,总而言之你觉得什么不好吃,那就是什么味。” 好像挺有道理的。 柳千千放小茗离开房间去洗漱,自己的目光又落回了案几一旁这几日她一直在琢磨的东西。 她当然不会被所谓有可能无知无觉吞噬灵力的危险阻拦脚步。 那日她在梦境里所见的一切,那只大白猫,还有白猫身上的暗色荆棘,那些金色的“血液”,无一不在告诉她师兄的热疾有古怪。 她自然也不会乖乖听掌教大人的话,说什么这些问题自会有该查的人来查,不是她这个刚刚晋级的原低阶弟子能解决得了的。 就冲归元长老手札里的那些计划,她就觉得自己不能相信宗门长老会。 当然,她肯定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那是真正的鲁莽。 想到这,柳千千把脖子上那条从前极少关注的吊坠拽出来,盯着那透明圆环里的金线。 从上次的意外以后,这条本就只剩下二分之一的金线似乎继续缩短了点。 这不免会让她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譬如……这金线会是某种倒计时吗?又或者,和她的性命相连? 不过她很快又把吊坠赛回衣服里,埋头一边喝粥一边看起自己的研究。 除了归元长老的手札,这次她又从藏书阁另找了许多与秘境相关的内容,哪怕是传说,都有仔细借来阅读,倒是被她发现了另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有一本名为《妖兽拾遗》的杂谈,似乎收录了许多关于魇兽的信息,只是写这本东西的人姓名不详,这本书看起来也古旧,甚至都不是放在禁书库里的,而且里头的用词也都十分粗浅,或许常被当做是民间志怪小说。 但她注意到,这里头对于魇兽的描绘,几乎和她所见识过的相差无几,其贴近程度几乎和归元长老的手札不相上下。 只是这本书里的内容有些琐碎,不成体系,更像是兴之所至的随手记录。 不过令她最在意的是,《妖兽拾遗》里提到,并非如同掌教大人所说,所谓魇兽随时随地主动吸食灵识是本能之举。 相反,魇兽食灵极为谨慎,若是它真这么做了,往往是因为饥饿。 至于什么可以填饱魇兽的肚子,除了灵力灵识,还有修行者的梦境。 她若是想下次被现实中的猫猫师兄卷入梦境时平安无虞,或许就要先……让师兄吃饱。 柳千千比对着一边成型的小木盒,在图纸上又做了一点优化。 她这几日,便是在研究如何提取并储存梦境。 睡觉以前,趁着小茗不注意,她把尚且粗糙的第一个完成品梦盒放到一边,又把汲梦灵丝连上了自己的符牌。 若不出意外,明天早上醒来,这盒子里应该就存下她今晚的梦境了。 然而令柳千千没想到的是,她刚刚沉入梦乡,便久违地看见了师兄的院子。 隔着矮墙,她能看见师兄正背对着她站在梨花树下,似是手上在做什么。 没有可可爱爱的毛绒耳朵,还是正常的师兄。 就在此时,师兄突然转了身,柳千千吓得下意识想躲,然而师兄仿佛看不见她似的,只是走到院角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雪衣少年神情冷肃,眉心微皱,精致的眉眼像也似落了雪,正在斑驳树影间弯腰摆弄院角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那些细碎月色乖顺轻巧落在他的衣袖面颊,让他的侧颜线条有些虚幻美丽的不真实。 ——好像连老天的造物都格外偏爱师兄…… 他果然看不见她,柳千千心道。 不然要是让师兄见到自己这样直愣愣地呆呆看他,肯定又该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双更哦宝贝们,记得往后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发展到现在非常像穷小子(千千)怒追白富美(师兄)哈哈哈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收藏评论哦(づ ̄ 3 ̄)づ 第15章 既然师兄看不见自己,柳千千便觉得放松了不少。 说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师兄了,她默默趴上矮墙,凑近些关注着师兄的动静。 师兄好像一直在找东西。 柳千千本来以为师兄是在翻什么药材,毕竟她记得师兄从前就对制药感兴趣,院子里也会经常晒些药草。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师兄从那角落下头最后翻出来的是个深色的小木箱子。这箱子长得普通,瞧起来质料也不太贵重,没有锁扣,就像是寻常拿来放杂物的箱子。 找到后,师兄原本皱着的眉头松了松,直起身打开了盒盖。 但柳千千惊讶地发现,那盒子里头是……满满一整盒灵石。 灵石是修行者的通用货币,其本身也是灵力凝结的一种方式,若要打比方,大概灵石就是修行世界的真金白银。 关键是师兄这盒灵石看起来十分剔透,荧光皎洁,显然是上品。 这样珍贵的东西竟就被草草收在朴素的木盒子,随意放在院角的置物架下头,柳千千有那么一瞬间替师兄担心起财物安全来。 不过……师兄现在找灵石做什么?是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么? 柳千千见师兄垂着眼睛像是在扫视这盒子里头有多少灵石,一面拿着盒子转身往屋里走。 她在内心挣扎片刻,最后还是马上翻过矮墙跟了过去。 只是为了更全面地掌握梦境信息而已,柳千千这样告诉自己。 她下意识轻手轻脚地跟到师兄门口,然到底不敢跟进屋内,只是寻了上次的那扇窗缝,掀开一点悄悄观察师兄在做什么。 与上次相比,屋内的陈设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靠近门的地方挂了一顶帷帽。 帷帽?柳千千脑海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今日是不是在哪听过?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帷帽”这个词了,因为她惊讶地看见师兄案几上放着一个鹅黄色的小荷包。 帷帽、最后一个荷包、古怪的客人……一条线轻轻串起来,她愣愣看着师兄拿起荷包,开始往里头装灵石。 原来是……是师兄吗?买了她的最后一个荷包的古怪客人? 她觉得口舌发干,心跳加速,只下意识专注盯着屋内的人。 案边有一点熏黄的灯火,师兄垂落眼睫,神色极为认真地一颗一颗往袋子里放灵石,那点光亮映照着他的脸侧,让他的眉眼奇异地柔和。 柳千千有些不明白自己心底那种又软又烫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她只是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想到自己随便拿棉布替了的荷包被师兄买下来用,好像特别不好意思。 明明她方才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小茗,荷包的功能最重要。 可她现在恨不得拿最贵的绢绸再做一个,好把师兄手上这个换回来。 就在她脑海里纷纷扰扰搅了浆糊似的胡思乱想时,师兄好像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好像把小木箱里的灵石全部装进了小荷包,而后重又戴上帷帽,似乎要离开院子。 柳千千观察了了一下天色,这才想起方才所有应就是今日的事情。 这个古怪梦境的时间线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她放轻脚步跟在师兄后面,见他果真出了院门。 只是在柳千千的视野里,师兄跨出院门的那一刻,院墙上仿佛震荡地出现了一层金色屏障。 心尖一紧,她注意到师兄跨过去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柳千千很快便联想到了掌教大人说的圣树通灵阵。 不敢多耽搁,柳千千一路尾随师兄,却发现路上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渐渐到了问道堂的宿区。 那不就是……她住的地方么? 不知道师兄做了什么,他这次走在路上好像并不引人注意,甚至就连过问道堂宿区的关卡时,也如入无人之境。 哪怕心中已有猜测,可是当柳千千看见师兄真的穿过行堂,走到她和小茗屋子后面的窗户时,已经讶然到控制不了面上的表情了。 她如今就紧跟着站在师兄身侧,甚至能听见屋里的“自己”在和小茗说话。 “奇丑无比?” 柳千千心底咯噔一声,意识到此时正是自己在和小茗讨论那位古怪的客人。 师兄就静静站在窗边,隔着帷帽,柳千千在他身侧只能隐约看见他低垂的眉眼。 他把那个装满了灵石的小荷包拿了出来,看样子像是要……要把荷包放在她的窗台上吗?! “可见还是有识货的人,明明功能才是最重要的。” 正有些大惊失色,又听见自己在里头大言不惭地开口,一想到师兄把这话也听进耳朵里,柳千千飞快埋头龇牙咧嘴,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识货的人都知道那个荷包不管是什么布料都很好用……” 屋里的“自己”还在说话,柳千千只敢拿余光偷偷看师兄,却发现师兄原本想放下荷包的动作变缓了。 一阵风过,帷帽的纱帘浮动,轻轻掀起一条缝隙,柳千千恍惚间看见了师兄垂落的眼睫,他像是在低头看荷包,握着荷包的拇指轻轻摩挲片刻。 再怎么迟钝,柳千千也能看出来师兄似乎有些犹豫不舍。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19节 “千万别放这,我不想要师兄的灵石。” 或许是小茗今日嘴太大说了什么话,又或者是师兄知道是她做了东西来卖,以为她缺灵石吗? 只是她还待再看,却突然觉得有什么波动,下一刻已是睁开了眼睛。 天色将明未明,院里还很安静。 身旁的小茗还在熟睡,发出她熟悉的轻微鼾声,柳千千却是很快翻身坐起来, 她飞速套上一件外衫,轻手轻脚地绕过床尾,向着屋后的窗子走过去。 兴许师兄没有放下呢?她这样想着,毕竟在她醒来之前,看见的是师兄犹豫不舍的模样。 柳千千虽是竭力压低动静慢慢打开窗子,却还是惊起了檐下鸟雀,扑棱振翅的声音响起,点亮了青白天色,晨光熹微之间,她看见了窗台上放着的小木箱子。 长得普通,瞧起来质料也不太贵重,没有锁扣,就像是寻常拿来放杂物的箱子。 柳千千抿唇,顿了两刻,这才慢慢探手把那木箱打开,看见了满盒荧光皎洁的上品灵石。 真是…… 原来师兄犹豫不舍的,其实是那个荷包吗? 她垂落眼睫,第一次特别特别想说……师兄是个大笨蛋。 *** “这是什么?” 掌教大人面见柳千千的地方是檀楼的一间侧花厅,他接过她手上的小木盒时还在皱眉,看起来好像对她所有的行为第一反应便是怀疑她的动机。 柳千千面色沉静,低声解释了一番梦盒的作用。 她想试试师兄到底能不能用上。 “所以这里头,是你的梦境?” “是,”柳千千站在下首道:“因为提取梦境的过程有些复杂繁琐,且需得根据每个人的不同做处理,我对自己最熟悉,便先用自己做了实验。” 掌教大人因这话多看了她两眼。 他们心里都明白,提取梦境这事说来简单,其实动辄就会伤及灵识,风险很大。 也是因此,哪怕有人提到过以梦饲魇的方法,也因没有哪位权柄在手的知情人敢于拿自己冒险而不了了之。 轻咳一声,掌教大人重新查看起手上的小木盒,转移了话题:“这是古沉木?” 这个巴掌大的四方小盒子乍一看黑漆漆的,细摸却能感受到木头的纹理。 柳千千点头应是,又道里头的法阵是金丝贯线,最为稳定,与此同时还做了鲛鳞析光层,这样一来,即使梦境本身无形,也能经过鲛鳞的折射呈现出一点莹润光亮。 如今打开梦盒,可以看见里头的纤细金丝间,一团七彩流光的星砂灵雾。 盖上盒盖,掌教大人抬头看她的时候挑挑眉,问的问题倒是很犀利:“这些东西都贵重,我记得你之前亏空的时候连买药的灵石都没有,如今是从哪找来的本钱?” “咳咳……”这下咳嗽的换成了柳千千。 她支支吾吾片刻说这不太重要,幸好掌教大人也没再逼问。 不愧是掌教大人,这么快就能抓住重点。 其实最开始柳千千第一次实验的粗糙完成品的确要比如今这个简陋不少,但是师兄上次可是送给了她一整盒灵石。 她虽是打定主意暂时保管绝不花用,可梦盒涉及到师兄的安全,她还是觉得应该尽可能用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材料。 “所以,你干嘛不自己给钧月?” 又问到点子上了。 柳千千摸摸鼻子,回答时再次有些语意模糊:“我觉得,我觉得我大概得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再让师兄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的事。” 这话听起来像个古怪的绕口令,不过掌教大人显然是懂了。 沉默半晌,他意味不明地轻轻哼笑一声。 幸好对方没直接出言说她“矫情”。 柳千千撇撇嘴,又叮嘱道:“掌教大人可千万帮我保密,还有,这个梦盒得回收的,我一共做了三个,若是有用,您再传我过来,可以轮替。” 她话说到这,见掌教大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却又想起另一件在意的事情来。 对方大概是察觉到她还有话说,跟着抬起头,拿眼神问她还想干嘛。 抿了抿唇,柳千千自我建设一番后开口道:“还想请掌教大人帮我一个忙。” 只是等她解释完,掌教大人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你想要钧月每日的时间表?” 柳千千知道这听起来实在很像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可她真的只是想调查。 “你——”掌教大人看起来像是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到底把话题扯了回来。 “再看吧,若是你这梦盒真有效用,我再应你这件事不迟。” 作者有话说: 痴汉必备技能:获取对象的全天时间安排(1/1 已完成)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16章 “梦盒?” 贺师春把手中盒子交给岑钧月点点头算作回应,又固自搬了把长椅坐到梨花树下慢悠悠晃起来。 雪衣少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甚至可以说神情是冷淡的,他只掂量了一下手中盒子的重量,语气有些凉:“是长老会的人又搜刮了什么新鲜法子?” 的确,钧月平日里吃些什么,一直是个问题。 于魇兽来讲,五谷乃至丹药都不能饱腹,可吸取灵力灵识这事又太过邪性,钧月一贯都是用修炼替了用餐,干脆什么都不吃了。 也是经过昨日柳千千提起,他才惊觉,或许钧月一直都在忍受饥饿。 这话讲起来是有些古怪。若是寻常人,只怕饿个三日都该归西了,至于高阶修行者,虽说的确对进食不再有要求,可若论完全辟谷好像也有点不太现实,纵然是他,隔三差五也得饮些药浆子。 似钧月这般只能用自己修行补充灵力来缓解饥饿的法子,仔细想来确是常人难忍之苦。 他从前竟还因觉得这宗门内的各个长老无人替钧月着想而愤愤,可现在看,他自己不也是多有疏忽? 若非昨日柳千千向他提起,他恐怕也已习惯到忽视了这些细微之处钧月所需要承担的东西。 不过这些自惭只是被贺师春压在心底按下不表,他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带了点调侃的模样想活络活络氛围,便冲岑钧月闲闲道:“我说,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吃不饱,才脾气这么怪的?” “……真不知是从哪开始说你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怕都是被你年年在下元节堂会宴上舞剑的模样给骗了,若真同你相处,铁定都要叫苦连天……” 他本意只是想逗弄逗弄对方,毕竟寻常见这人冰雕似的,难免总想看他恼一恼才好玩,谁料他这话刚出口,自己已是先察觉到了不对。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站在他跟前的少年果然面色白了白,垂落眼睫淡淡道:“掌教大人待会自己出去,我就不送了。” 言罢拿着那个小木盒子转身进了屋。 哎,瞧他这张嘴。 贺师春忙站起身追过去,一边摆着手一边开口:“别急呀,这东西还是个试验品呢,你要用还得我在旁边护法一次,哎!你别关门!钧月!……” *** 在入了戚长老门下大半个月后,戚长老终于亲自露面见了柳千千一次,而不再只是隔着那颗瑶树上的玻璃珠子向她传话。 对方的房间在这处小院的第二层,上了木楼梯后要绕过瑶树树冠再向里去一些,柳千千敲敲那扇满是青藤的房门,等里头应了声,才推门而入。 不大不小的内室里,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一整面置物架子,上面高高低低摞了不少备料和半成品,又有另一侧的整面柜子上满是图纸经卷,正中一张宽大桌案,同样堆着纸卷和笔墨,还有各式各样的工具。 戚长老还是挽了头发,背对她坐在案前,像是正在画什么东西。 柳千千听见一道利刃划破纸张的声音,那声落,对方便转过来回头看她,也是此刻,她才发现戚长老面前摆着的,正是她参加械具师测试时弄出来的“新东西”。 是一只机关鸟。 因为备料都是测试时事先准备好的,机关鸟又不过是械具制作里十分基础的一项,乍一看过去,无论新手老手,做起来大多长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里有也还是能有些分辨,若是眼尖,可以发现械具之间精工水准有异。 有的耦合精准,通体形态完整漂亮,也有的就会稍显粗糙了些,虽然大致是相同形状,但构件之间的误差积累下来造成了许多参差。 “耦合基本都是精准的,精工水平不错。”戚长老示意她站近些,很快又把视线放回到机关鸟身上。 柳千千意识到,戚长老这是要给她进行迟来的现场点评了。 她忙站端正,露出认真的神情。 “你可知,最开始我见这关节处多出来细槽,还以为你是划错了?”戚长老说到这似乎笑了起来,她朝着机关鸟点点下巴,低声道:“你先自己说说看。” 会意过后,柳千千上手抬起了整只机关鸟。 “那凹槽是用来嵌入灵力导丝的。”接过戚长老的话头,她这才开始慢慢解释:“这只机关鸟,我试了一种新的动力组合。” “……此前,动力组合仅仅只是作为灵力传导的媒介,所以我设想是否可以选择灵力储能,如果械具可以脱离人为极其细致的灵力控制,或许更能凸显它本身,也会降低施术者的使用门槛……” 通常只要涉及动用灵力的机关和傀儡,往往需要施术者的外驱操控。不过这也带来一种有些像是偷懒的现象——当你必须直接用灵力来操控傀儡或机关的时候,这个傀儡或者机关本身的重要性和自主性就被削弱了。 而这往往意味着大家会放松在这些械具上的关注,因为不管这些械具再如何精致,到头来总是需要施术者的灵力控制。而只要灵力足够,械具的等级便不再重要,靠灵力就可以实现碾压。 戚长老的眼睛随着柳千千的话微微眯了起来。 “灵力源?”她略想了想便又道:“和我之前理解的无差,所以你的意思是装了这个以后,傀儡和机关就可以脱离外驱,自行活动?” 其实柳千千自知这并不是什么十分天才的想法。 上一世戚长老就偶尔同她提到过这种意识,或许是因为柳千千哪怕当械具师也算是自身灵力储备较为稀缺的那类弱势弟子,倒引得戚长老多同她讲了两句这方面的话题。 柳千千托着机关鸟的底部,把接近后位燕子榫下尾羽撩起,原本应是安装动力组合的嵌槽形状做了扩大,卡进去的正正好是一个小巧的灵力方块。 “……没错,这是我粗制的灵力源,在外边用了玉质的壳,里头又锻了一层灵石引子,至于储能,我设想可以把原生灵石用铜扣固定在中心,凭它的吸引,应该是有效的……”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0节 “能飞起来?”戚长老笑着冲着她手上的机关鸟挑了挑眉毛。 柳千千抿抿唇,不敢把话说满,毕竟当时算是她临时起意搏一搏的行为,并没有认真做过实验。 把它放回桌面上,她答得很保守:“弟子没有亲自试过,但按理说……只需要牵根灵力丝线匹配上,就能飞了。” 戚长老并未多话,反是站起身,领着她朝屋子另一边的一扇小门走过去。 等跟着对方打开门,柳千千才发现这扇门后别有洞天。 原来掩在崖壁和藤蔓之后,是一处视野极为开阔的木质平台,站在平台上远眺,落日已是要沉尽了。 天色暗下来,广袤草坡上铺开橙紫色的阴影,仿佛要一直铺染到天上去,只夕阳还留了点暖金色余晕缀在雪峰边缘,高衔着两三颗寥落暮星。 “想必你当时没有往这里头储能便交了,是因为自己的灵力不足吧。” 没想到一下就被戳中弱点,柳千千面上一红,低声道:“的确,现在的设计还不够完善,消耗灵力过大,反而违背初衷,本末倒置了……” 确如戚长老所言,她做这个设计的本意是想让械具可以脱离即时的灵力操控,能够更加自主,也能让像她这样灵力不足的人能更加自如地使用械具。 可现在优化不够,灵力源的储能消耗比之从前还要更多。 戚长老柔声道先看看能不能成功飞起来,便抬手向着那个灵力源施术预先储能。 约摸三分之一砖头大小的半透明方块随着灵力的注入逐渐变得晶莹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如今,应是只需用灵识便能操控机关鸟,而机关鸟自己会使用事先储备好的灵力源。 戚长老看她一眼,而后便如她所言,卸了运力,只默默用灵识操控。 肉眼可见,小方块在触到凸起之后,突然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半透明壳中凝出实感的辉光就如同产生什么涡流一般安静旋转起来。随着两处细弱的光亮,有纤长的光丝循着凹槽轮转,渐渐的,机关鸟的木翅跟着动了动。 柳千千心口一跳,下一秒,就见机关鸟慢慢挥起了翅膀,随着振翅频率不断加速,它终于渐渐离开桌面,悬到空中。 随着往高处去,机关鸟变成晚霞里的一道纤巧黑影,在橙紫色的天幕下翱翔,看起来……特别自由自在。 望着这一幕,柳千千心中生出了莫名的热意。 她仿佛都能想象出晚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了。 “它看起来,像是一只真的鸟。”戚长老的温和嗓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柳千千侧目,见戚长老同样在看那只机关鸟。 暖黄霞光映照下,对方的侧颜线条十分柔软,眼睫掀起,眸光远望,凝在暮空中的视线像是有种奇异的执着向往。 不过再等一个眨眼,戚长老已经弯着唇收回视线,出言指点柳千千道:“你外头罩的玉石壳子有些多余,可以改换小的地缚阵,也能加固禁制的效果,至于损耗问题,向内改善还不够,如果想要彻底适应储能方式,所有现成的备料,现成的械具都要跟着改造。” “那可是个大工程。”她放下机关鸟看向柳千千慢慢道:“你若有心,可以就以此为题准备一套基础械具的改装思路,也要考虑灵力损耗的优化。” 柳千千自然点头应是。 然而等戚长老把机关鸟收回来,带着她要重新进门时,突然再次开口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见你病后这段日子好像也一直在忙研究,还买了不少珍贵材料,可是有成果?需要我瞧瞧么?” 啊…… 柳千千心尖一紧,忙低声道:“都是弟子瞎琢磨,还不成样子,等弟子弄明白些,再给师父看。” 她这话换来戚长老似笑非笑的一个抬眸。 “好吧。”对方拍拍她的肩低声笑了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可不要耽误正事,做研究,得专心。” 做研究当然得专心。 柳千千拿着机关鸟回到自己的小室,把东西搁在桌上,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梦盒究竟有没有作用,掌教大人也没叫她去回话。 算起来,上次在现实中见到师兄还是那次意外,这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虽然前几日又在梦里见过,可那到底不是真的师兄。 梦里的师兄看不见她,也不会和同她讲话。 或许,她应该再去找找掌教大人问问看呢?如果是今日檀楼海潮师兄当值,也许可以通融的。 柳千千如是想着,埋头便往檀楼走。 只今日长生道的人好像多了不少,走起来有些慢,她便盘算着从其他后院小径绕绕路,因为之前帮小茗送过信,她对这些捷径还算熟悉。 转入廊道,四周安静下来,柳千千想着师兄的事步伐加快,抿唇拐过廊角,却一时不察躲闪不及,迎面撞上一人。 “嘶……” 她扶着脑门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见对面撞上她的人长吸一口气。 紧接着便是一道十分清朗活泼的少年声线。 ——“小秃子?” 作者有话说: 三更哦宝贝们,记得往后翻! 史上最清白男二工具人上线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收藏评论哦(づ ̄ 3 ̄)づ 第17章 小秃子这个名号,瞬间唤起了柳千千的记忆。 她想起来这是谁了。 半年前,就是这个家伙,阴差阳错引着她在暗处撞破了师兄的真实身份。 “真的是你吗小秃子?” 尽管柳千千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把“冷淡”二字写在了脸上,对面人仍是十分热情地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少年郎君穿了一身黛蓝色的袍子,明明算是沉稳成熟的颜色,偏偏神情烂漫,未语先笑,一口一个“小秃子”叫得极为欢快。 “咱们之前见过的呀?你忘了?” 柳千千暗自握紧拳心,有些难得恼火地想打断对方的自来熟,然而还没开口,便听见对方身后又有脚步声。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她听见这呼唤有些疑惑,一边联想到长生道上的景象揣测宗门里是否又有贵客?一边侧过身想预计避一避那些着装明显与门内弟子不同的带刀侍卫。 谁曾想她刚一侧身,那些侍卫已经在她身前停下了,而且就停在这个少年郎的身边。 “世子殿下。”那年轻侍卫恭敬朝少年抱拳,面上神色不似作伪,开口便道:“世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已在檀楼用茶了,您也过去吧。” 世……子……? 柳千千小有吃惊地再次仔细打量蓝袍少年,可说是细皮嫩肉,五官也算清俊,只一只胳膊不知是伤了还是怎么,缠了绷带挂在胸前,那绷带上还有龙飞凤舞的墨迹,仔细看,像是“翩翩骑白鹿,言上泰山顶。”、“抚我挟我肘,与我上天游。”……之类的诗句。 哦,是了,她想起来这位……热血少年……对修行之事相当狂热。 “嘘,你们先别说话,我在和修行的友人叙旧呢。”少年打断侍卫开口,又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扭过脸来看她道:“小秃子,我看你现在头发挺多的嘛,可是用了什么秘方,是什么仙术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柳千千觉得好脾气如自己,都有点脑袋生疼了,只是联想到对方身份,她还是用惯常的软和语气开口:“世子殿下,檀楼乃我宗重地,既是与掌教大人有约,还望世子殿下先随侍卫去檀楼,你我二人晚些再谈便是。”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要再谈。 不过思路清奇如这位“世子殿下”,闻言虽是立刻皱眉说了句小秃子讲的有理,只手上却很快拦住她告辞的动作,朗声笑道:“那你跟我一起去不就完事了!咱们路上边走边聊!” 柳千千:…… *** 所以,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小秃子”的人,真就是西平郡王府世子,纪敏之。 其实柳千千对于见到这位“故人”并没有多少欣喜。 毕竟若要老实说,他们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这一面之缘还阴差阳错地让她知道了“藏书阁的师兄”并不是男妖精而是大师兄岑钧月这样令人心痛的事实。 好像一见到纪敏之,她就会联想到自己当时心里是如何难堪,又是如何因为那点懦弱自卑错过了师兄想要告诉她的“重要的事”。 虽然纪敏之在这个过程里严格意义上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柳千千还是主观地不太想看到他。 所以说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小秃子的称呼。 “殿下,您这话说的忒难听,为何要给柳姑娘取这种外号。”最开始向纪敏之禀报的年轻侍卫似乎与他相熟,还能和他搭上几个来回的话:“姑娘家怎么会喜欢别人说自己头发少。” 也不拘于姑娘家,大概是人都不太喜欢被喊秃子吧。 她刚想开口,又被纪敏之插了嘴。 “我们从前见过的,”纪敏之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剑心你还记得吧,半年以前,我背着父王母妃偷偷溜上云山,结果遭了一群豺,差点小命都没了,幸好碰见小秃子救我一命,还带我回了七星宗,只不过她当时也是低阶弟子,住的那位置实在不怎么地……” “……哦,至于为什么叫她小秃子,我们当时在山里遇险,她头发缠到枝叶上,时间紧迫,干脆便直接铰断了一大撮,头发参差不齐,样子怪滑稽的,她又不愿告诉我名字,我便这么叫着了。” 柳千千满头黑线,已经不想再多说话了。 “这么说,柳姑娘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被唤作剑心的侍卫一合掌,像是灵光一闪想明白的。 她心中一惊,忙摇头,连说自己只是偶遇,并不是什么大事。 “剑心你说的对啊,”纪敏之却是一下跳起来,笑得露出一排白牙道:“若不是今日遇见,我也许一直都不晓得你叫柳千千呢,行,那我不叫你小秃子了,叫你千千便是。” 柳千千眉心一跳,抬头想要拒绝,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似乎也没什么理由。 算了,她若说一句,只怕这个纪敏之还有十句等着她,她还是先闭嘴吧。 不过纪敏之显然是读不懂她想要闭嘴的心情的。 “所以千千你这段时日有进步么?” 对方这话问得随意,然而却在柳千千心中激起了一点微小波澜。 “算是有。” 她嘴上如是答着,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这点进步,恐怕花了不只半年。 如今他们俩人一道走在去往檀楼的路上,身后还跟了六个带刀侍卫,动静大得有些微妙,柳千千时不时还能感受到遇上的同门露出些许异样神色。她也全当看不见,目不斜视地埋头走路。 直到檀楼前广场,纪敏之还在十分激动地追问她修行到底是不是需要炼丹,有没有能够变身的仙术一类的问题。 不得不说,纪敏之的确是一位修行狂热爱好者,不过受限于西平郡王府的家风传统,他爹娘死活不愿意让他修行。 三年前他会遇上她的那一次,也是因为偷摸从家里溜出来跑进七星宗,阴差阳错撞上了柳千千。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1节 “有专门炼丹的丹修,但不是每个人都得炼丹,也有能够变身的仙术,不过同样不是每个人都会,”柳千千抿唇扫了他一眼又补充道:“而且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种可以随便变成谁的模样之类的变身术。” 纪敏之在她旁边“嘁”了一声,挑眉道:“我想的才不是那么低级的东西,我想的是人变成动物,你明白么?变成动物,比如变成马啊,狗啊……” 于是柳千千闭嘴了。 她已经跟着纪敏之过了前院的核验,也算阴差阳错,倒是省得她再专门去找海潮师兄通融。 只是临到广场正院,又被一位师兄拦下询问。 柳千千有心想撇开纪敏之单独和掌教大人谈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便打算干脆先在楼外头候一候,等他们谈完了,再自己去找掌教大人。 只没想到纪敏之十分奇怪地问她怎么不动了。 “你在外头怎么行?跟我一起进去啊?我还有事想和你聊呢。”纪敏之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神情疑惑地问那位师兄道:“小秃子不能进去么?她不也是七星宗弟子么?” 柳千千见那位师兄似乎被噎住片刻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竟纪敏之好歹是西平郡王府的世子,修行宗门再如何避世,也还是得对俗世皇权多些忌惮。 加之纪敏之执意称呼柳千千为“故人”,甚至说出了今天小秃子不进去我就不进去之类的鲁莽言辞……事已至此,柳千千只得干巴巴在一旁拱手道:“劳烦师兄,我与世子殿下的确是旧相识,另我也确是有事请见掌教大人。” 大抵算是递上一个台阶,这下师兄也顺水推舟没再多说什么。 横穿广场时,身边的纪敏之抬头仰视檀楼,发出了十分直白的赞叹。 “好高啊——” 他的“好”字拖得有些长,表情也真诚,听起来是真的在感慨崇拜。 不愿打扰他欣赏,柳千千并未出声,反而远远扫见了敞开的主堂正厅。 厅正中坐着的应就是掌教大人,而在他之下左右分坐了两人。 只是这一扫,她便不经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师兄? 柳千千有些吃惊。 因为师兄坐在里头,她跨进主堂时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走得都有些心虚,虽然她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 “柳千千?” 还是掌教大人当先发现她的存在,有些讶然,不过他似乎很快意识到她极有可能是来询问梦盒的事:“你是来找我的?” 有些古怪地踌躇,柳千千不知道这样单独来找掌教会不会在师兄面前露出什么破绽,然后她这么一犹豫,却是身边另一人抢声道:“哦,千千是跟着我进来的,对吧小秃子?” 如果纪敏之是个哑巴就好了。 她现在巴不得冲上去捂纪敏之的嘴。 室内的气压莫名有些低,她也不敢看师兄。 只掌教大人听了纪敏之的话后仿佛轻轻笑了笑,淡淡睨了柳千千一眼道:“无妨,不过你还得向坐在这边的这位见礼,这是三皇子殿下。” 听了这话,她很快想到方才听过带刀侍卫说的什么“三皇子已经在喝茶……”,想来这三皇子是和纪敏之这个西平郡王世子一道来的。 她并未抬头细看,很快又侧身朝那边又行一礼道:“见过三皇子殿下。” “在宗门里头,还是不用讲这些虚礼了。” 入耳是一把十分柔和动听的嗓音,好像只要听了对方一句话,便能感受到春风轻抚,冰霜骤除的暖意,脑海中已经绘出了草长莺飞二月天。 然而等柳千千抬头,才发现三皇子的相貌生的其实普通,甚至她大略一扫,还能看出对方的左腿似乎有些隐疾,走路时也会有影响。 只是青年眉眼含笑,气度雍和,哪怕身有隐疾,依旧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 “你先到这边坐着吧。” 柳千千闻言抬头,见掌教大人是朝着师兄身边的椅子点了点下巴。 她抿抿唇,慢吞吞侧身,坐到了师兄身边。 这里的气压更低了,她挺直背脊绷得极紧,余光能看见身边人袍带一片雪白,安静沉默。 师兄方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哪怕她看不见他的面容,也能察觉到他现在应该不太开心。 不过等回过神来重新去听堂上其他人的对话,却是和她揣测的没有出入——这样的贵客到来,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对。 柳千千收住遐思,听三皇子继续开口,大意是想请掌教大人下山看看他生病的未婚妻奉宁县主。 原来西平郡王十分宠爱的小女儿奉宁县主是三皇子的未婚妻?这么说来纪敏之应该是三皇子殿下的……大舅子? 那三皇子会和纪敏之一道出现也十分合情合理了。 “我未婚妻此前身子就不算太好,只是这段时日以来似是病得另有古怪,遍寻医药无果,也不怕您笑话,是一个游修道士说或许可以找修行者瞧瞧看,他还说什么……” 三皇子话至此似是神色稍有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淡淡笑了笑道:“他还说似是有妖邪作祟……” 听到这,柳千千心尖猛地一跳。 “掌教大人您也知道,整个西平郡,以及郡王夫妇,对修行之事一贯是有些排斥的,更何况是……已经禁言许久的‘妖兽’、‘邪祟’之类的东西,他们二人一怒之下便赶走了那个道士,只是灵之的病总也不见好……我与敏之这才想着,或许还是应该来请您劳动,下山瞧瞧她的症状。” 妖兽?邪祟? 有些忍不住想要去瞟师兄的神色,可柳千千最后还是强抑下了这股冲动。 上首的掌教大人似乎沉吟了片刻,过会才道:“敢问奉宁县主的症状是……?” “我妹妹从前便体弱,只最近突然几乎下不了床了,就是呼吸急促浑身乏力,可郎中完全瞧不出病因,说脉搏强健得很,喝药也不见好。我早同父王和母妃说了要过来……可他们就是不让,若不是平哥也来了,只怕我现在还上不来云山!” 坐在一边半天没说话的纪敏之突然一连串话出口,面色都有些发红,情绪很是激动。三皇子见状冲他温和摇了摇头:“敏之慎言,郡王爷和郡王妃也是有所顾忌,你可不要怪罪你的父王母妃,灵之生病,他们同样日夜担忧,你也不是不知道。” 纪敏之这才闭嘴。 这个“平哥”,应该就是指三皇子了,国姓萧,三皇子的名讳便是萧平。 看来纪敏之和三皇子殿下的关系还挺亲近的,他好像也很听三皇子的话。 柳千千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师兄坐在此处,耳朵里听见这样的话,会有什么想法。她如今坐在他身边,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的袍袖。 “虽然很抱歉,但七星宗的规矩,掌教不得轻易下山。” 她还有些出神,就听见掌教大人婉言回绝了三皇子殿下。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事情之后的发展。 “不过三皇子殿下与我宗渊源颇多,甚至七星阵的建设也有劳您牵线供给,殿下于七星宗有恩,此事我们自然不会不管。” 柳千千心尖一跳,没想到七星阵连三皇子殿下都有份吗?可三皇子殿下明明是山下凡世中人啊。 只她很快又听掌教大人话到这,言明虽然他自己不能下山,但却可以派宗门弟子先行下山去探病,有任何问题再行商议。 这个办法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她没想到,掌教大人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师兄身上。 “钧月独修九剑诀,是我们七星宗当之无愧的大弟子,派他前去,想来二位殿下也可放心一些。” 要派师兄去?! 哪怕柳千千再如何想压住讶异,还是抬眸看了掌教大人一眼。 对方神色自然,不见半点勉强,瞧起来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似的。 可山下不比宗门内,西平对于修行者本就忌讳颇多,且若是师兄…… 他不怕会有什么意外,师兄会暴露么? 只是她这一抬头,余光见师兄侧颜沉静,眼帘微垂,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当事人都没有说什么,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多余的表现,只是她心中的担忧却越积越多。 柳千千正自有些愣神,就见两位殿下得了应允寒暄结束,正要起身离开的样子。 此时,掌教大人在上首冲她挑了挑眉:“我和柳千千还有话说,”至颇为意味深长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咱们去楼上的花厅吧。” 这算是什么眼神? 她懵了懵,但还是很快依言跟在对方身后。 回头时,她还能看见师兄就坐在原处。 只这一刻,他好似也正巧在抬头看她。 那双漂亮眼睛里眸光淡淡,却又像凝了点什么缠绕着的情绪。 她的视线再一滑,突然看见了师兄腰封间露出来的极小一段鹅黄色丝带扣,被罩衫掩着,并不显眼。 那是……那是她做的荷包带子。 作者有话说: 三更,记得往后哦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18章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上完好几层楼梯,刚一进花厅门,确认四下无人,柳千千立刻上前压低声音道:“西平郡一向对修行人士不算友好,而且师兄身份特殊,万一在山下露出什么异样,到时候怎么收拾?” 更重要的是,只要师兄一离山,她就会想到上一世…… 上一世,师兄就是在宗门外丢掉性命的。 “怎么,你现在胆子都大到敢和本掌教叫板了?” 柳千千平了唇角,绷着一张脸有些无语地看过去。 银发黑袍的掌教大人大概见她神情麻木,只摆摆手道:“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拿我当回事。” 不过他闹归闹,终于还是讲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近日,山下又传来了和秘境有关的线索。” 秘境?柳千千眉心一跳,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寻找往生秘境吗? “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不曾告诉你,”他抬眸看她,难得严肃,“钧月未必明白,可我觉得或许也该让你知晓。” “找秘境……同样事关钧月性命。”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2节 什么? 柳千千神思一震,掌教大人转过身来,手上还带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归元长老近些时候传回来的一部分笔记,只是因为这个内容……并未放进藏书阁,而是由我亲自保管了。” 这本册子显然新不少,比起藏书阁里归元长老的书册要完整干净许多,她看了看掌教大人的神色,慢慢接过翻开。 她的面色随着浏览的眸光沉凝下来。 归元长老的新笔记里,终于正面提到了师兄的热疾。 上书未成年的魇兽流落秘境之外后,便会因为自身的妖力不稳定时常面临崩溃,不仅对周围人来说十分危险,甚至于魇兽自己,也会损伤寿数。 读到这时,她已经自然而然想到了上一世师兄的猝然离世和掌教大人的讳莫如深。 会是因为这个吗?会是因为……魇兽的先天不足吗? 对此归元长老倒也给出了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找到往生秘境。 重启往生秘境,魇兽便能在月神庇护下完成成年礼,顺利成为妖力强大且稳定的成年魇兽。 “如果找不到秘境……师兄……” “是。”掌教大人接过她的话,目色深深道:“找秘境,不止是想找圣树为钧月治疗,更是为了救他的命。所以我想,那些下山去的麻烦危险,与找到秘境相比,不是最重要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在脑中炸开,柳千千想到自己上一世在檀楼看见的师兄的挽灵香牌位,想到对方苍白的面容,想到她见过的缠着荆棘巨大白猫和金色的“血迹”,想到白猫沉重的呼吸和望向她时的眼神…… 上一世,直到师兄身故,她都没有听说过往生秘境被寻得的消息。 “这算什么?”柳千千有些仓惶地合上小册子,看掌教大人的眼神迷茫起来:“找不到秘境就是死,这是什么道理?” 掌教大人面色似有不忍,只他还是皱着眉对她道:“钧月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归元长老并未给出确切的时限,我们应该还有时间……” 可柳千千是知道时限的,因为她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了。 但她没办法告诉掌教大人。 柳千千胸口窒闷,又听对方道:“我虽也想过把这事交给其他长老,但事关重大,我想,或许钧月亲自去会比较好……” 掌教大人这话说的隐晦,柳千千却是很快明白过来。 毕竟七星宗历经更迭,长老们各个都是人精,又各个都有自己的家族势力乃至立场。 在柳千千看来,只怕找到往生秘境解救一个被拿来当做“工具”的妖兽,与长老会之间的势力平衡比起来,显然是次要的很。 那么如果探秘调查交到长老会那边,大概实在令人难以放心。 “……所以,钧月需要一个下山的理由。” “你知道长老会一向对他的行踪管得很严格,但这次下山只是去瞧病,会掩饰修行者的身份,更有三皇子专门负责打掩护,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也有把握说服长老会同意。” “我也要去。” “什么?”掌教大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她扬起脸,十分坚定地看着掌教大人,一字一句道:“这次下山,我也要去。” 对方虽然乍一听到她说也要跟着下山时吃惊了片刻,然而很快缓和了讶然。 他只挑挑眉道:“你若下定决心,我可以帮你,但你知道钧月的性子,如果你不能征得他的同意,你现在和我说也没什么用。” 的确,如果她的目的就是跟着师兄,保护师兄,想帮师兄一起找到秘境,那她势必就要和师兄同行。 她甚至做不到不经同意暗中相随,因为师兄一定会发现。 “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掌教大人重新背过身,领着她往另一个里间走。 “离下山还有几日……我如今告诉你这些,是见你确实为钧月着想,你既是诚心为他,又能做出梦盒这样的东西来,我便觉得你知情或许也有些好处。” 说到这,他们已是走进了接着花厅后面的一条通廊。 这条通廊的右侧便是整排被划分成小间挂着号牌的檀楼储物室,而廊道左侧的长条花格窗面向广场,只开了几扇。 掌教大人令她在外头候着,自己取了乙字储物间的号牌进去后,出来时手上拿了许多备料,看样子,倒有些像是她之前汇报过的做梦盒的珍稀耗材。 “之前的梦盒,效果不错。”对方似是刻意重新轻松着语气说起这话,把那些备料连着更替下来的小小梦盒一并交给她。 他嘴上淡淡道:“希望你能继续制作梦盒,以及你上次说若是梦盒有效我便要答应你的那个要求,在这里。” 说着,掌教大人另给了一张轻薄纸卷,粗粗一看,便见上面记录了师兄每日的活动轨迹,以及习惯的时间安排。 然而柳千千接过,面上却没有什么喜悦的神色。 当时自己之所以会向掌教大人讨要这个,就是想找到能不能有趁师兄不在院子里的机会,去探探那个古怪池子相连的缩地阵究竟在哪,因为她总想着找到猫猫师兄上锁的地方。 可现在一想,这事实在有些细枝末节,大概如今应该排在寻找秘境之后了。 不知是不是瞧出她的心神不宁,掌教大人再度开口。 “我告诉过你,这种事急不得。”掌教大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若说我比你们这些小家伙多活了这么久,有什么真想要分享的道理,那只一句。” 柳千千抬头,就听掌教大人正经着表情道:“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她垂眸,看着抱在怀里的一堆东西发怔,心里慢慢涌上了酸酸涩涩的复杂情绪。 对方未再多说,只叫她自己回去,又提起还有事,便先从通廊另一侧离开了。 她讲不好自己心里的感觉。 柳千千站在原地,今日得知的信息都乱糟糟挤在脑子里,重生回来的桩桩件件一一闪过,转得脑瓜嗡嗡响。 尽人事…… 或许她还是应该先从手头的事情抓起。 至少掌教大人说过,她的梦盒是有效果的。 “……还是,先回去做梦盒吧。” 她喃喃着低声自语,扭头打算从靠近甲字房的道口去楼梯,然而刚刚抱着东西埋头转身,便觉得身前一暗。 视线中,是一双银边皂靴。 柳千千睁大眼睛瞬间抬头,就见师兄正站在拐角处。 门廊的阴影里,他盯着她,面色难以言说的苍白沉郁,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粹了暗火一般晦涩, 只是他很快垂了眼睛不看她,纤长眼睫轻轻颤动,唇紧抿。 尽管师兄的身形是修长挺拔的,然窗棂映出的几缕天光从他肩头滑落,有种奇怪的单薄。 她脑中一片空白,猜测师兄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她刚刚应是在和掌教大人说起……梦盒? 果不其然,柳千千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师兄语意低徊道:“梦盒,是你做的?” 这明明是个问句,甚至尾音也是轻轻飘起的,但柳千千不知道该如何答,她甚至不知道师兄究竟是不是在“问”她。 “我——”她张口,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想说自己不知道师兄的真实身份,想说做梦盒也只是掌教大人吩咐,可是面对师兄这样的形容,她又开不了口,她觉得她撒不出谎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开,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她原想着一定要好好规划一个时机来告诉师兄自己知道的事情。 本来现在和师兄的关系就僵得可以,若再加上被她知道了他极为在意的真身秘密……她不知道师兄会怎么想她。 没想到却是在她最没有准备最一团糟的时候,遇上了这样的意外。 师兄的眼尾似是有些泛红。 他微微掀开眼帘又望了她一眼。 只这次,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暗火已经化成了一点过于剔透的亮泽——像是烧着了的雪,又于雪窝中盈盈融出一汪水波。 他好像很想启唇同她说什么,然而嗫嚅两下,却一个字也没出声,反而再次偏开了眸光。 紧接着,他转身便像是要走。 这般情形,迟钝如柳千千也明白,绝不能这就么让师兄这么离开,于是立刻上手抓住了师兄的衣袖。 “我,我——”她说了一个我字,却再次觉得那么多话都卡在嗓子眼里,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该如何组织语句时,鼻端突然嗅到了一点熟悉的花朵甜香。 ……难道是? 柳千千吓了一跳,发现师兄抬手捂住了额头。 她忙攀着衣袖靠近些抱住师兄的胳膊防止他逃跑,就见师兄的眸子已经开始如她从前在梦中所见那般不断闪烁着变幻颜色。 “你……走开……” 师兄似乎想推开她。 他的面色潮红,额间已经有些汗意,然而眉心拧在一起,神情看起来是自觉难堪又狼狈的脑恨。 可这般情形,柳千千怎么能听他的话。 她刚想说自己身上带了冰敷贴,突闻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今日的货单子好像格外长些,是在丁字储物室吧。” “应是古长老最近的丹药新方子,我听说……” 那边议论声起,显是要往这边走的。而柳千千眼见着师兄的发丝已经开始有些微动,骇得火光直冒,左右看了几眼,飞速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抱着师兄的胳膊,将他拉进了最近的甲字储物室。 作者有话说: 听取宝贝们意见暂时不入v了,嗅到马上就要贴贴了的味道吗?(doge) —— 请小可爱们多多支持(づ ̄ 3 ̄)づ 第19章 “砰”地一声合上门,柳千千的力气已经架不住腿脚发软的师兄,两人一下靠着墙角跌坐下去。 这时她才发现,这甲字房里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只得两人摔在一处的门口窄道尚显富裕。 储物间里没点灯,视线便十分昏暗模糊,她把甲字间的号牌放在一边,飞快凭着感觉反手在门上贴了一个封闭咒。 虽然按照储物间的规矩,只要有人拿着号牌进了屋,后面的人便不能再进,但还是加上封闭术要保险一些。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3节 “……咦,这里怎么有花香?” “……是诶,好好闻,从哪传出来的……” 一门之隔,廊道上的弟子脚步声格外清晰地响起来。 柳千千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她甚至忘了挪一挪位置,只在师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把他抵在墙角,压住对方陷入混乱的无意识挣扎,甚至还得上手捂住师兄的嘴巴防止他胡乱出声。 好在她的禁闭符咒生效,香气应是泄露得少了。 屋外的弟子寻不出个所以然,听着脚步声是渐渐走远。 只是这样一来,屋内的花香却是更炽。 柳千千呼吸间皆是浓郁甜腻的金花茶味道,头都有些发昏。 幸是那几人走远,她稍稍放下一些心,又发现如今自己的姿势实在古怪,忙想要退开一些找出冰敷贴给师兄用上,然而刚要撒手,突然察觉到手背上的热意。 再抬头,上半边花格门上的几缕天光透过窗纸漏泻室内,恰好映照到师兄的脸上。 师兄如今倚在墙角,马尾不知何时散开,碎发凌乱。 一线冷清天光间,那双眼尾泛红半眯着的眼睛里是滚烫摄人的金色流砂,浓长眼睫轻垂,发顶毛茸茸的白绒耳朵抖了抖。 他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上她捂着他下半脸的手背。 也是此时,她才意识到掌心捂住的那片温热柔软。 师兄按着她的掌心压了压唇,像是……在那处印下的一个轻柔的吻,而后他很快又偏开一些,柔软的唇瓣从掌心擦过掌边,他托着她的手蹭了蹭脸。 喷在她掌间的呼吸又热又烫,寂静室内可以听见对方稍显急促的低喘。 就连那眸光也是朦胧带了水泽,眉心微微打皱,不知是不是难受得厉害,口中还溢出一点细碎的呢喃。 是一只热到快要化了的难受猫猫。 柳千千愣了两秒,立马压住自己几近爆炸的心跳,用空着的那只手疯狂翻找冰敷贴。 “师兄听话,贴了这个就舒服一些了。” 或许是听见她开口的声音,师兄有些迟钝地抬眸看她,那双金色眼睛胶在她面上,像在仔细辨认她是谁。 柳千千手上动作未停,只趁着师兄抬头的这么一会,先在他额头弄了一片最大的冰敷贴。 她能听见师兄因为凉意舒服,发出本能的一声低低喟叹。 很快,柳千千便按着之前熟悉的流程帮师兄剥开裹得严实的衣领。 她后来又专门研究了适合清热缓解的穴位,特制了可以刺激穴位的带针冰敷贴备下,就是怕有一日又会在现实中遇上师兄这般模样。 只是随着她解开衣领的动作,师兄似是再次紧绷起来。 掌下是修长柔韧的脖颈和锁骨,烫得厉害,能感受到那种因为紧绷形成的肌肉纹理凸起——这样很难精准找到穴位。 柳千千抿唇,凑近些轻轻拍着师兄的肩膀小声安抚他:“别慌,只是给师兄找穴位按一下,马上就不难受了。” 如今二人离得极近,柳千千甚至可以清楚看见那双金色眼睛里自己的影子。 对方专注望着她,零星碎发滑落,她抬手,小心将那些挨着眼睛的乱发重新捋到师兄耳后。 师兄似乎因为她的动作眨了眨眼,半晌,他望着她,终于重新慢慢软化下来,只是第一次没有再盯着她看,反是轻轻偏开眸光。 他的面色还是红的,像是高热带来的潮红,又有点像是别的什么,她觉得他的耳朵好像都红了。 不过柳千千没有多想,只怕是对方实在热得厉害,忙柔声道:“就是这样,师兄别怕。” 闻言,猫猫师兄似乎又飞快抬眸瞥了她一眼,只是很快收回视线。他头顶上那对白色的绒毛耳朵立起来,耳尖上淡金色的簇毛颤了颤。 柳千千觉得可爱,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手上很快麻利推开衣领,露出师兄的肩颈。 只是这屋里光线太暗,她也不敢点灯,全凭着手上的动作摸索着找穴位。 喉结旁开三寸,是扶突穴,顺着这块肌肉向前滑动到外缘,便是水突穴,再到胸骨上窝中央,近锁骨中心,是天突穴。 这一套贴完,柳千千很快把领口的衣衫继续向外推开,直到能摸见师兄一侧的肩膀。 云门穴在锁骨尾部下窝处,离前正中线旁开六寸,柳千千专心致志从前正中线张开两指贴着师兄的锁骨向后比划,成功定位到了那里。 或许是热得厉害,这房里气温都随之升高了,柳千千能感觉到掌下皮肤上细微的汗意,他听见师兄克制着的低喘,加快了找寻穴位的动作。 云门穴与扁骨穴合用,可解四肢热,她又去摸师兄的肩,找到了锁骨尾部的一处肌肉凹陷,这便是扁骨穴。 “最后一个是天柱穴,清心热……” 柳千千一边低声自语,一边靠得更近,抬手探到了师兄的肩颈处,撩开披散的发缎,顺着侧后方向上摸索,在后颈发际正中旁开一寸左右,就是天柱穴。 直到把最后一个天柱穴贴完,她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方才这么一番动作,她为了找天柱穴,几乎已经环上了师兄的脖颈。 带着花香的吐息就响在她耳边,她甚至还能察觉到单只毛绒耳朵耸动时擦在她鬓边的痒意。 柳千千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绷紧腰,尽量维持两人之间的空隙,同时,她亦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自己又是上手解衣服,又是摸来摸去,这行径实在是……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极其心虚地低声开口,想要小心翼翼地退开,谁料刚有动作,突然觉得腰上一紧。 她本来就撑得太久腰酸腿疼,只要一点力气便塌下腰去,于是,两人之间的空隙消失。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蹭进她的肩窝里。 师兄虽是降了一些温度,却似乎依旧在痛,柳千千能感觉到他搂住她的手臂在微不可查地轻轻颤动。 他好像很想用更大力气抱住她,但却在克制,避免变成近似发泄的力度。 哪怕他一个字都没说,她却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和恳求。 她轻轻摸着师兄的头发,不知道自己的安抚有没有作用。 “师兄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这句话,发顶的那两只毛绒耳朵抖了抖,贴着她的面颊摇晃,痒得厉害,让她忍不住因这痒意下意识咧开嘴笑起来。 虽是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没有看她,可师兄右臂揽着她的动作却是更亲密了一些。紧接着,柳千千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师兄空着的另一侧左手牵住了。 那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撑开她原本蜷缩着的五指,渐渐滑进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模样。 柳千千突然心生一种奇异的预感,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余光就见两人相贴的手掌有了些许异样。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隐有波动,仿佛有什么蕴藏其间的能量在慢慢发力。柳千千有些惊讶地看着师兄与她交叠的手边冒出一条细长闪亮的金色灵丝。 这是什么? 她有心想问,指尖却被轻轻捏了一下。 就像很久以前,他们的初见,在她拿布巾捂住脸时,师兄就是这样捏着她的指尖叫她不要动。 心跳扑通扑通响,柳千千觉得自己再次变成了哑巴。 她默默看着那灵丝慢慢生出许多细软的金色枝蔓来,凌空摇曳,过会又似被风抚低的苇草一般垂落,轻轻贴近了她的手腕。 这场面虽是有些奇异,但柳千千却并不害怕,好像她在心底秉信着师兄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师兄的掌心温度很高,小心翼翼扣着她的手,像是握着什么怕化掉的宝贝似的。 柳千千垂眼盯着那丛金丝慢慢贴上她的腕间,刚触到时微微发热,很快成了极轻盈滑润的细流,循着她的皮肤纹理缓缓没入,变成一点若有所觉的灵力波动,柔柔渗进她的经脉之间。 仿佛有什么金灿灿的东西锚进了冰晶深处,托住了一直在渺远海底无依漂泊的她。 她奇异地感到被抚慰了。 好像今日得知的那些消息,下午的意外,乃至在此刻之前,那种担心和焦灼,这些不安褶皱皆被柔柔抚平,心湖重新宁静下来。 灵丝还在漂浮,师兄掌心微颤,那些灵巧飘逸的光丝却并未停止流动,反是跟着师兄手上动作的变化,光芒更加明晰起来。 下一秒,柳千千无意识地跟从着闭上了眼睛。 是熟悉的无边静谧的黑暗。 她漫步其间,在空旷无垠的黑暗尽头,看见了一棵金色高树。 盛开如花的树冠光影重叠,密密挨挨的金叶之下,暗金色的树干旁边,立着一个人。 然她只能隐约瞧见对方身形挺拔修长,却辨不清五官。 她正待走上前细看,突觉恍惚间金色叶片纷纷而落,化作一场异常华丽的金雨。 那些如梦似幻的叶影慢慢凝结成一根交缠着的藤蔓模样,一边探向她的胸口,另一边向着树下之人伸展而去。 它像一根绳,又像一座桥,将她与彼端之人牵系联结起来。 仿佛在她的心上也缠了圈细线,系了个结。 再睁眼时,柳千千察觉到指尖异样柔软的触感。是师兄牵着她的手引到颊边,而后偏过头吻了吻她的手指。 师兄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眼睫轻垂,神情温柔,郑重到近乎虔诚,那个落在指尖的吻里,像是有许多句无声话语。只是此刻的她莫名心潮起伏,并不能完全读懂。 枝蔓一般的金丝已经消失,但柳千千却好像还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热度。 “这是……”柳千千感到一丝不真实,她甚至忘记了脸红,只想着,刚刚不还是在…… 然而师兄没有应她的话,他只是看了她半晌,便再次靠近一些,顺着牵住她的手,拥住了她。 这次,换她的面颊靠近师兄的肩窝,她的蛇骨辫不知何时也跟着散开,同师兄的头发交缠一处。 又一次,她听见猫猫师兄生涩开口。 “千……千……,想……你……” *** 岑钧月会到檀楼来,是因为前一日贺掌教告诉他有了关于往生秘境的新线索,叫他今日到正厅商议。 只是他没想到在场还会有两位山下的贵客。 三皇子殿下虽是相貌平平,但气度出众,只另一位客人似乎是进山门后便独自说要逛逛跑不见了,三皇子冲他们道了句抱歉后便命手下赶紧去寻。 他安静坐到下首,在等候的空隙里想起旁的事情。 虽然从前长老会也会时不时弄出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但大多无用又繁琐,比较像是形式化地表示对他的关怀。 可这次的梦盒竟然真的有一些实际效用。 他第一次有了饱腹感。甚至……还能品尝出味道。 是有甜味的梦境。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4节 想来是美梦。 这股淡淡的甜味也会让他想起糯米糖糕,进而又想到……柳千千。 她从前来找他的时候,若是那日心情好,便会买这个来带给他,虽然他尝不出味道,但每次见她开心,他好像也会跟着有几分开心。 不知道她的病好些没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那盒灵石。 岑钧月一直没有去求证。 他担心看见那个盒子还摆在窗台上的话,自己会忍不住想去提醒她,也怕发现那个盒子不在了,明白她拿了盒子却也没有来找他。 但这想法自然是很没道理的。就算她拿了那盒灵石,也未见得就一下知道是他给的,他做什么期待她会因此再来找他呢? 甚至这次重逢后,他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她不来找他才是正常。 算起来,自打上次她在矮墙边塞给他那包糖糕后,他们就没再见面。 这段日子过得也平淡,每日都被修炼填满,只中间他似是发了一次病,有些严重,醒来时见贺掌教都出现在了他的院子里。 可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她上次明明说过来找他……不勉强。 这明明是她说过的。 没想到,再等他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竟然真见到了方才想着的人。 少女一袭鹅黄裙衫,眉目沉静,细彩绳编的蛇骨辫落在脑后,她没看他,只是紧绷着同他们行了礼。 他只怔了一瞬,便很快把罩衫往里拢了拢。 那个鹅黄色的荷包被他掩饰性地戴在腰间,他下意识不想让她发现。 掌教大人问她是不是有事来找自己,他不知何时起这俩人也有什么事务关系了。 只是突然,那位之前失踪好一会儿的世子殿下跳出来道:“哦,千千是跟着我进来的,对吧小秃子?” 千千?小秃子? 穿黛蓝衣袍的少年郎神情明朗,说这话的时候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是他永远也做不出来的亲昵自然。 岑钧月意识到自己的牙关瞬间绷起,但他面上竭力保持平静,只是暗自攥紧了掌心。 柳千千坐到了他旁边。 她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他突然有些古怪的生气。 说不清,也许他只是生气为什么方才会想到她,为什么会一直惦念那句“不勉强”,又为什么会碰见她和另外一个看起来关系亲近的人一块出现。 或许的确如贺掌教所言,他脾性古怪。 【若真同你长久相处,铁定都要叫苦连天。】 中间岑钧月也没太能仔细听清楚贺掌教同三皇子和西平王府世子讲话的细节,他只隐约捕捉到是要去给奉宁县主诊病。 若是他没有猜错,怕是贺掌教会将这事交给他。 如果想让他能有机会自己探查往生秘境,或许这是最好的用来说服长老会放他下山的理由。 很快,正如他预料的,对方开口便提及由他代替掌教下山去探看奉宁县主。 只这时,岑钧月察觉到身边人飞快抬了头。 她是在望贺掌教,那根蛇骨辫跟着动了动,鬓发轻晃,他猜她面上应是惊讶的表情。 哪怕也许只是会出现在她余光里的一角,他还是觉得自己被那视线辐射到,瞬间绷得更紧了。 直到她又重新扭回头,没再朝这边看。 指尖微微一颤,他慢慢又放松了些。 多么折腾人,他心里涌上一点难堪来。这样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被随意牵动情绪,难道不是太过滑稽吗? 明明她或许压根不会在意。 之后,他又听见贺掌教说要单独见她。 三皇子殿下和世子殿下已经起身离开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柳千千跟着掌教大人往里间走,然而她竟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视线相撞,叫他一时有些慌张到怔愣。 等再回神时,正厅已经只剩他了。 他应该现在回去么? 可是,贺掌教明明说过还要和他商讨事情,还是他应该再等等?至少……等到他们一块出来。 于是他只是坐在原处候了一会儿,半晌,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这似乎有点傻,或许他应该干脆先上楼去。 他大概知道贺掌教喜欢在哪间花厅谈事情。 只是等他上到楼梯口,看见贺掌教和她一道从花厅里出来,仿佛谈话已经告了一段落。 他下意识地便是往回避了避。 这两人看样子是要去储物间。 岑钧月怀疑自己是有点什么问题,因为他像是被下了蛊似的,选择了极不光明正大地尾随,乃至偷听。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听到了他不想听见的消息。 原来梦盒是她做的。 也许这可以解释那种会让他想起她的甜味。 但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羞耻和狼狈。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他想的没有错,那日械具师测试时她问他的话,确实就是在暗示。 他也没有想错,她之前失约,许是已经知道了真相,便想要避开他。 妖兽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他至今仍记得幼时那位长老说过的话,“你若为人,便是少年英才,只可惜……” 【只可惜】 他虽是传闻中只见于书册上的大妖,可秘境已失,他变成了流落人间的一个异类。 长老们告诉他七星宗需要他的妖力,七星阵需要他的力量,可他们却也提防他。 他被关在那个院子里,日日夜夜忍受热疾之苦,甚至要自囚以换得片刻宁静。 更不用提俗世间对于妖兽的偏执态度。 如果他只是剑部大师兄岑钧月,他可以被人遥远地尊重喜爱。 只可惜他是魇兽。 只可惜,他小心翼翼的掩饰,曾经想要对她剖白自己的决心,现在看来,大概有些可笑。 他默默站在那儿,第一次觉得身上那种时刻围困着他的高热褪去,变成一种沉默的冰凉。 就在这时,她回过身来,一下看见了他。 岑钧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要开口再问一遍。 或许是他太想听见她说否定的回答。 可她怀中抱着一大堆备料,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怔怔看他,只是张口无言。 他能看见她鼻梁旁边的小痣,看见她深棕色的碎发在窗廊洒落进来的天光里闪闪发亮。 她站在明媚的光线里,像是一团柔和轻盈,有淡淡甜味的梦。 就像他用过的那个梦盒。 他突然不想再面对她了。 他太难受了,胸口窒闷得厉害,那种热度在短暂退却后又重新以更凶猛的气势席卷而来,他想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她拽住了他的衣袖。 脑子里也热得厉害,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他忍不住捂住了额角,清楚明白这是什么预兆。 可她靠的更近了,她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想让她走开,他想躲起来,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可越是挣扎,越是无力,他似乎听见不远处楼梯口传来的人声,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破罐破摔地甩开她跑掉。 撞见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在这里,不会被柳千千看到。 但最后,他只是被她半架半拖地拽进了一个有门的房间,他能听见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两人同时脱力地跌坐到墙角。 意识还在泥泞中反复,身上的热度几乎快要把他焚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边人微凉的体温如同沙漠甘霖。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碰,可或许是怕他闹出什么动静,她紧紧贴在他身侧,几乎是半压着他,她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细碎的呻|吟被吞回了喉咙。 他逐渐贪婪地紧贴着她的掌心,下意识想要索取更多凉感。 在变出可耻的毛绒耳朵和诡异的金色眼睛之前,他最后一个神思清醒的动作,是贴着她的掌心,循着本能偷偷留下了一个吻。 因为……或许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永远再不会有机会这么做了。 *** 再睁眼时,柳千千发现自己站在师兄的院子里。 这次倒算是意料之中。 只要在现实中见到猫猫师兄的形态,势必就会被卷入魇兽梦境,这是她有所预料的,只是思及之前发生的一切,柳千千抬起手腕。 腕间空无一物,却又仿佛刻印了什么似的微微灼烧。 那丛金色藤蔓,仅仅是师兄的抚慰之举吗?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5节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不过柳千千很快回神,因为师兄出现了。 现在应是时辰很早,天边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细碎晨光慢慢升起,那棵高大梨花树也被点染了闪烁的星芒。 师兄是黑色眼睛,没有猫猫耳朵,也看不见她。 柳千千便默默站在院子角落偷偷瞧师兄在做什么。 不过师兄好像看起来有些……开心? 他虽还是没什么表情,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从屋里搬了张小几到梨花树下,又接着搬出了两把椅子。 哪怕只这么三件东西,师兄好像也斟酌了半天该如何摆放。 柳千千有些摸不清师兄想做什么,好像也找不见什么东西来判断当下的时间。 此时院外突然有什么动静,她几乎是和师兄同时侧头看过去。 是一位内门弟子送了东西到门外。 “禀岑师兄,这几日的东西到了。” 柳千千看师兄走过去同对方道谢,那位弟子却像是面露不适,只飞快同师兄告退。 师兄循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多看了两刻。 他面色沉静许多,只顿了半晌,才提着那个大木箱子转身。 等师兄把大木箱放在小几上打开,柳千千看见里面是好些书册,不过除了书册之外,竟然还有……点心? 亲眼看着师兄神色寻常地从箱子里摸出好几个油纸包,柳千千觉得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原来师兄其实是吃点心的吗? 柳千千跟着师兄往屋里走,见师兄慢条斯理地翻出几个青瓷碟子来,把油纸包里的点心一一挪到盘子上摆好,又似是开始烧水准备沏茶。 她是知道师兄喜欢喝茶的,师兄从前还专门给她尝过好几样不同的,不过以她的品鉴水平,当然是分不太出好坏,但有一样她特别喜欢,好像是叫……碧螺春? 具体的名字应该还要长一些,因为师兄当时还告诉她,这是碧螺春里的某一种,有异香,是和果树长在一起,所以会带一些水果的清香气。 她对这印象很深,是因为师兄拿来装这种茶叶的罐子是她选的。 是一个矮胖的青瓷罐。 想到这,柳千千回神,就见师兄从高处的架子上拿下来那个熟悉的矮胖青瓷罐,白皙指尖捻着茶叶轻巧丢进茶壶。 所以师兄泡的,就是她最喜欢的那种茶? 柳千千心尖有些异样,她愣了片刻,突然呼吸急促起来,跟着师兄的脚步再次转入院中。 师兄看起来依旧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把备好的点心和茶壶都放到梨花树下的小几上,而后坐到一侧,又仔细调整了一下盘子的位置,过后便拿起一本书册,坐在椅子上看起来。 只是他看着书,时不时还会抬头看一看院门。 柳千千就站在师兄身边,看他一一页一页地翻书,看日头慢慢变化,看晴天变成乌云。 已近中午,天色阴沉下来。 师兄似乎起身仰脸看了看天气,而后思量片刻,还是弯腰把桌上的东西一一又收进了屋子里。 但他还是留了一把椅子在外头。 等把东西都收拾好,他这才拿着书重新坐回院中。 空中的云团越来越密了。 柳千千抿唇抬头看天,眼见雨水落了下来。 师兄并未淋雨,几乎是下雨前几秒,他已经支起了一个隔离屏障。 只是他坐在那,抬头看了看雨雾,一双清澈眼睛里荡出两圈细微波动,看起来像是变得有些担心。 柳千千也在看雨。 她如今不能被师兄看见,大概只能算一个幽灵,自然也感觉不到这瓢泼的雨势。 一切在眼前,却又似在画中,伸手不可触。 然她仰脸呆呆看着雨水倾盆而下,大到溅起了靡靡的雨雾。 又看到朦胧之中,那个独自坐在梨花树的身影看起来孤单得要命。 如果说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天大雨之后,她已经可以确信这是哪一日了。 就是在今天,师兄说要告诉她“重要的事”,希望她能早点来。 可是她一直没有来。 作者有话说: 向后翻继续查收您的娇娇猫猫 听说看了下一章的人都想和千千抢老婆诶(doge)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评论收藏支持哦(づ ̄ 3 ̄)づ 感谢在2022-06-02 17:48:38~2022-06-06 10: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奇普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苏不是青梅竹、彼得开、叁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卫的正宫夫人 16瓶;彼得开 6瓶;明夷有光 5瓶;健胃消食片、小芮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柳千千看着师兄坐在那静静看了会雨, 而后再次起身进屋,这回拿了把纸伞出来。 那油纸伞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也对,无论是施避雨咒还是小结界, 师兄多的是不淋雨的手段, 用不着伞。 那这伞难不成是…… 她跟在师兄身侧, 见他像是难得有些踌躇,握着伞柄慢慢走到院门前。 然而只是纸伞伞尖轻轻触到院门, 她曾经见过的那种金色屏障便再次现身, 拦住了师兄的脚步。 师兄轻轻垂落眼睫, 站在院门前立了半刻,这才又慢吞吞拿着伞回转屋内。 她本以为师兄就会继续呆在屋子里了,只是很快, 她见对方又出了房门,这次多带出来了一只滴钟。 他一直撑着屏障,那滴钟被搁到小几上,水滴的声音被淹没在大雨里。 师兄再次坐到了了留在外头的那把椅子上。 雨雾间,柳千千就站在那把椅子旁边。 他在看书, 她在看他。 早上起师兄露出的微妙的兴奋与忐忑,似乎已经随着雨势渐去,他垂眼看书的神色慢慢沉寂下来, 有时半天不能翻过去一页。 只时不时还会抬头看一下院门。 柳千千怀疑自己难过得要死掉了。 也许她身体里那种酸酸涨涨的浓烈情感已经腐蚀掉了所有,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这些的只是一具空壳子。 她好想开口告诉师兄回屋去吧,告诉他今天“柳千千”是不会来的。 现在的“她”应该正在屋中,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心间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的“她”还放不下那种晦涩的小心思, 也不明白师兄对于自己有多么重要。 可她开不了口。 她明白, 哪怕现在师兄听得见她的话, 哪怕她真的说出口了,这些都是既定发生过的事实。 只怪她重生的时间点太晚。 一直到雨势渐歇,一直到暮色四合,一直到月上初弦,又到红日初升。 那只滴钟的声音清晰响在新一天的晨光里。 柳千千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师兄,觉得他像是结了一层潮湿晨雾的雕塑。 他整个人都黯淡下去了。 昨日早上那种克制的欣喜已经变作烧剩下的香灰,那双垂落的漂亮眼睛里像是沉了半阙冰冰凉的残月,似是还遥遥停留在夜色中。 他在梨花树下等了她一天一夜。 “师兄,回去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柳千千忍不住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哑。 师兄当然是听不见她的话的。 只是他又坐了会,终于站起身朝屋里走,柳千千全以为是冥冥之中自己的恳求起了效果,忙跟过去,却见师兄进屋后,从箱屉里摸出了一个极其袖珍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 然而师兄没有打开盒子,只是把它握在掌心里摸了摸,盯着它像是出神。 恰在此时,似乎外头的院门有动静。 柳千千眼见着师兄飞快抬头,双眸微微亮了亮,像是一下紧张起来,只把小盒子揣进衣袖便一闪而过地出了房门。 她的心被高高吊起,因为她知道师兄希望这是谁,也知道门外绝对不会是谁。 果然,是掌教大人。 师兄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动作迟滞片刻,柳千千只追出门去看见了他的背影。 他到底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6节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此时的掌教大人看起来比现在还要不正经一些,甚至和师兄站在一起时,会让柳千千怀疑到底谁的年纪更大。 她跟在一侧,见师兄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出言回答对方。 “不过有另一个有点遗憾的消息要告诉你,”掌教大人没有进院,他轻咳两声,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可最终还是缓缓道:“上次的考核,还有些纰漏,也许你还得再努力些。” “……毕竟……这不光是为了宗门里的大家,也是为了你自己,若是出了这个院子发生什么意外,就真是覆水难收了。” “……钧月,再坚持些,七星阵也需要你……”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但柳千千联系之前看过的字条和归元长老的手札,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还不能离开这间院子。 至于七星阵,她眉心皱紧,原来师兄自己也知道将来会成为七星阵的重要灵力来源吗? 虽说成年魇兽妖力强大,手札上也说过这事并不会损伤魇兽根本,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然而柳千千很快放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只因师兄有了新的动作。 直到掌教大人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再度回房。 他慢慢又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盯着看。 一旁的案几上还摆着昨日泡的茶,旁边的点心动也未动,糯米糖糕显是凉了,还有其他带酥皮的也已经塌掉。 师兄就站在室内的暗影里,门边引进来狭长明亮的光条顺着地板直直延伸过去,爬上桌椅,然而最终也近不了他的身。 只能停留在对方脚边衣摆处,照亮一截雪色澄明的袍角。 她站在门口,嗓子发干。 “……师兄,对不起……” 讷讷出声,柳千千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抬手抹了抹脸,奇怪现在这个自己为什么会真的流出眼泪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她话音落下,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师兄回过头来,露出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 不是在看空气,没有疑惑的神情,他只是掀开眼帘静静望着她,视线凝在她身上。 难道,难道现在师兄能看见自己了? 柳千千头脑发懵,下意识想要代入当下情形弥补,赶忙开口飞快道:“师兄对不起,是昨日雨太大了,我来晚了。” 师兄看着她,眸光轻轻晃了晃。 “是吗?”他反问的语气也很轻,或许是太久没开口,声线有一丝暗哑。 只是说完这句,他又扭过头去不看她,半晌才低声道:“我等了你好长时间。” 师兄的马尾耷在脑后,那枚银冠在屋里的光线下十分黯淡,他垂着眼睛,面色苍白,浓长眼睫上像是有点可疑的亮晶晶。 不是责备。他既没有冲她发脾气,甚至也没有再追问她为何来得这样迟。 静默片刻,他只是又很小声开口,语气轻软,近乎低喃。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层坚硬的冰壳融掉,露出里头脆弱柔软的一颗心。 明明是很清淡的口吻,明明不过九个字,却像千斤重般碾过柳千千的胸口。 “我——” 她又抬手抹了抹眼睛,克制着那点抽泣,只想赶紧打断师兄身上那种深重的哀伤。 “‘重要的事’是什么?师兄要……要告诉我什么?” 可她刚问完,师兄却似顿了顿。 他慢慢站直,把那只一直握在手里的小盒子收起来,低着头眨了眨眼睛。 “我现在不想说了。” “但……”柳千千下意识要追问,然而她刚要再往屋里走,却突然察觉到四周的波动。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来得及又喊了声“师兄!”,便很快被动地眼前一黑。 再醒来,柳千千觉得自己像是靠在什么热热的暖炉上。 她头脑还有些昏沉,本梦半醒之间,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自己之前是在做什么。 而后柳千千瞬间惊醒,睁开眼睛,面前却白日转黑,更加昏暗。 窗外已是入夜,储物间里静悄悄的,之前的馥郁浓烈散去不少,如今只得一点淡淡的幽香萦绕鼻端。 她的面颊能感觉到一点温热细腻的肩颈皮肤,动一动,嘴唇似乎都要擦到锁骨边缘了。 柳千千僵得厉害,后知后觉地面色发烫,只深呼吸一口气,极为小心地绷紧腰,撑着地板稍稍撤开一点距离。 然而她甫一抬头,便对上了师兄的眸光。 没有柔软的金色眼瞳,更没有毛绒绒的白色猫耳朵。 师兄垂眸看她,神情寡淡冰冷,浓长眼睫遮住了眸中的墨色云团,流露出沉肃的气息。 不知师兄是醒了多久。他的墨发胡乱披散,衣裳还是她为了用药敞开领口的模样,雪白光洁的颈侧,凸起的喉结旁,乃至锁骨弯处和凹下去的胸窝,都还贴着素色的小块冰敷贴。 如今月色虽不如白天的日光明亮,可因了角度的缘故,反是正好照清了比她高一些,倚在墙角的师兄的形容。 她能隐约看见顺延领口向下,对方胸前薄薄一层青涩漂亮的肌肉纹理。 大概是因为师兄生的太好看,手腕指尖无一处不精致,从前每每衣服穿得也严实,之前无论是古怪温泉池中亦或热疾发作,紧急情况下她绝不会想到别的什么。 这是柳千千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视觉冲击。 果真像是某种……积蓄着力量的野兽,哪怕他只是倚在那,也有一种内核紧绷凝练的修长优雅。 ——绝不会让人想起大猫猫一样天真可爱的模样了。 原本她还在发愣,却是师兄偏开眼睛,在她直起身后跟着撑手坐直了些,又慢慢把领口衣物拢了回来。 柳千千回神,一阵急咳,捂着脸朝另一边猛呛了好几下。 这算怎么回事? 她脑子里盘旋的尽是方才的画面,怀疑自己现在才像是热疾发作的那个人,只怕此时此刻她已经面红耳赤了。 “你还想知道那个‘重要的事’么?” 什么? 她被师兄这句话引着回头,就见对方眸光幽幽地再次望向她。 月华如水,师兄微微抿着唇,下颌似乎绷得很紧。 这问话的语气乍听寻常,却又锋利,仿佛被那层冷冰冰的语意覆盖着,底下却有湍急的暗流。 像是刀刃落下的前序。 师兄这话接的是……方才的梦? 难道其实是师兄和她一道…… 柳千千神思一震,突然心慌起来,她飞快眨眨眼,忙出声紧张道:“不,我不想知道了,师兄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 如今她醒时再想,那“重要的事”是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也许,师兄那日就是想告诉她自己真身的秘密。 可是她错过了。 “但你刚刚不是还在问我?” 心底咯噔一下,柳千千抬眸和师兄对视,所以方才的梦里,师兄……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师兄又一次偏开眼睛,语气仍是淡淡。 那把悬着刀落了下来,带着想斩断什么的决绝。 “我就是魇兽。” 他说话时微不可查地加快了语速,只冷淡着神色不看她。 那点月色在他垂落的纤长眼睫下凝成一条细长的影子,仿若泪痕。 “你或许在藏书阁看过相关典籍,我也不用再多解释了,今日是个意外,那个灵契也是意外,我会想办法解开的,你不用担心。” “也不用害怕,”他顿了顿,抿抿唇继续道:“你先回去吧,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也不用避着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柳千千皱眉,觉得心里那团噼里啪啦的火焰终于烧出了冲天的火光,她猛地扑近些抓住师兄的手,大声道:“我不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语气惊到,师兄一瞬不设防地抬眸看她。 他们视线相撞,这次柳千千看的分明,师兄的眼眶微微发红,一双澄澈似水洗的墨色眼睛沾染了点点水泽, 那点强撑着的冰冷意气就像纸糊的一般脆弱不堪。 她怀疑自己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好似带了腐蚀性的酸涩情绪再次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融掉。 那么空荡荡,又那么满满当当。 柳千千满腔水火无处发泄,最终拧紧眉头,只抓着师兄的手凑近唇畔。 她学着他的样子,在那滚烫的掌心压上自己的唇,留下了一个吻。 *** 岑钧月握着那个小盒子不断摩挲着,渐渐想起来自己是在哪。 他在他自己的梦里。 一旁的案几上还摆着前一日泡的茶,旁边的点心动也未动,糯米糖糕已经凉了,还有其他带酥皮塌得厉害。 原来是那天。 像是一个难以摆脱的噩梦,可他又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7节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对他来说有多特别。 他的院子从来不会有旁人随意靠近靠近,因为圣树通灵阵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要远离,更不会有人随意闯进来,他亦出不去。 而在她蹲在他的矮墙下哭泣的那一日,他正被潮汐一般的热疾折磨,既不能妥善控制横冲直撞的妖力,又没有任何缓解的方法。 那时,他甚至想过要放弃这一切。 从他记事起,他就被灌输自己是一不留神便会失控酿成祸端的妖兽,被灌输他应该为了宗门刻苦修行,被灌输他的妖力应该用于未来七星阵的供给。 可他觉得好辛苦。 虽然一再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宗门于他有收留之恩,他理应报答。 但他只是……很难过,很孤单,那些所谓的“意义”都空洞,显得莫名。 直到她闯进来,缩在白泥矮墙的墙角旁流眼泪。 其实他一开始是不知道她在流泪的。 她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背脊时不时抽动一下,还在不断抬手抹眼睛。 看起来……又倔,又可怜。 像是只受了伤的,浑身带刺的小刺猬。 他不知道她为何能忍受圣树通灵阵的排斥安然呆在这。 她只是那么神奇地出现在那个时刻,像是上天送来的一种旨意,打断他的不断下坠,重新点燃原本灰烬一样无望的日子。 岑钧月一开始不敢太贪心,他只是想偷偷递给她一瓶伤药,他能看出来她的胳膊不太对劲。 只是仓促之间,他的手被抓住了。 比起自己异常高的体温,她的手很凉,或许是因为太凉,那指间的薄茧都变得触感模糊,让她的手在相触时软得像一阵风,一团云,或者别的什么轻飘飘的东西。 他的手不可自抑地颤了颤,连带着自无名指牵引向上,胸腔里亦像是有什么震动。 只是很快,她松开,他这才回神,忙抽手缩回。 他直起身,听见墙外的动静,看见她俯低身子似是下意识想从那处墙洞里找他。 不过她大概很快反应过来,又扬起脸来望向他站立的方向。 她穿着鹅黄色的裙子,缠了一条蛇骨辫在脑后,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独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还带着一点泪泽的湿润水光。 她明明应是在伤心,可向上望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又有小小两颗好像永远不会屈服不会甘心的明亮火苗。 梨花树的影子落在她面上肩上,染在她鼻梁旁边的那颗小痣上。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烫到了,心脏的某个角落被那微弱又明亮的火光燎塌了一角,软软陷下去。 果真像是小刺猬。 尽管看起来瘦瘦小小,说话也不凌厉,甚至算得上软绵绵。可她一开始表现得忐忑又警惕,身上的刺竖得老高。 他不敢惊扰,只用让她没那么防备的口气唤她进来上药。 她喊他师兄。 那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毫无防备地、亲近地、不带名姓地唤他。 岑钧月平抑着神色替她上药,顺势瞒下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小刺猬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慢慢对他袒露柔软的肚皮。 他暗示她明日还要再来上药,她也应下了。 渐渐的,他知道了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他发现她似乎很难接受别人平白给她好处,所以他往往会换个说法,或者费心编一点借口。 只有说这些药是拿来试验的,或者他需要有人来练手,她才会乖乖听话让他帮她处理伤处。 他还会教她东西,他能看出来她总是受欺负,看得出来她想要变强。 她只是缺一点点指导,一点点肯定,毕竟她那么倔,只要认定了做什么事,不会做不成。 作为回报,她会给他带糖糕,会冲他抿着嘴露出那种双眸亮晶晶的笑,会跟在他身边喊他师兄。 他的贪心就是这么被一点一点浇灌出来的。 她还说,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她都会一直陪着他。 可以相信小刺猬吗? 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 或许从前他尚能忍受,但自从认识她之后,他觉得要一个人面对热疾,一个人掩饰秘密,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不能贪心地想找个人来陪他吗? 他也不会那么狂妄地索求,他只是想要每天一小点时间就够了,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常来找他…… 他想告诉她他的秘密。 只可惜。 又一次,只可惜。 岑钧月垂眼,看见自己掌中的小盒子,有些恍惚。 他察觉到了门框边的一丝气息。 他听见那道熟悉的软和声线在说对不起。 这声音来的突兀又梦幻,让他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可转过头去,他真的见着了她。 她好像又在流眼泪。 只是看他望过去,立刻擦了擦眼睛开口,她说对不起师兄,说是因为大雨,她才来晚了。 他有点舍不得挪开视线,不知道这个柳千千是因为他的渴念滋生在他的梦境里的,还是……一个真的? 大概不会是真的,他现在能记起在梦境之外发生的事情了,她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真身。 他的隐瞒掩饰早就没有一点作用,也许只有他自己像小丑一样傻乎乎地那般在意。 可是他有些不忍破坏这个梦境。 如果她那天真的来了,哪怕只是在第二日早上来,告诉他说只是因为昨日的大雨才来迟了,他大概……还是会有些开心的。 要是真的就好了。 但这毕竟是一个梦。他清楚知道,那天他等了她一晚上,乃至后来,她都没有来找他。 哪怕他托人放了好多她喜欢的,也许会对她有用的东西在她的必经之路,他希冀她是因为有什么突发的意外才会错过,他想或许他能帮上忙。 但通通不是,她只是不再理会他。 她用这种不告而别单方面给他们的关系画上了句点。 是无声的拒绝。 “师兄之前要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 她走近些,像是要追问。 可他现在已经不想说了。 既然他已经清醒,再如何留恋,也还是应该离开。 睁开眼回到储物间的现实,他觉得自己的肺腑已经沉淀成彻骨的冰凉。 他难得会有觉得这样冷的时候,却在这短短半日里连续体会。 右臂上似乎有什么阻力,岑钧月眸光微垂,看见了一个深棕色的发顶。 轻轻抽了抽指尖,他意识到自己整条手臂都是麻的,甚至那种酥麻的感觉又从右手一直通到了他心尖,引得他轻轻抿了抿唇。 她大概还在昏睡,抱着他的胳膊,毫无防备地枕在他肩头。 他分辨一下,便能察觉自己领口敞开不少,穴位上贴了小块的冰敷贴,只是他全然忘记中间那段记忆了,这是他发作的后遗症。 是她贴的吗? 他甚至还不小心和她结下了灵契,看来另外一个形态的自己,实在学不会藏好自己的心。 本来那日之后,他已经竭力想让自己恢复到正常轨道上。 可他又见到了她,在下元节的祭祀上,在檀楼那间小厅里,她喊他那声“岑师兄”时,他就认出她来了。 奇怪的是,他本来应该暗暗高兴的,但却表现得很生气。 或者说他不明白自己那点无谓的怒气从何而来。 本来他已决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了,接受他还是孤单一人的事实,可是她又来找他。 他总是碰见她。 她又给他送糖糕,还说来见他“不勉强”。 曾经她的出现,像是一根绳拴住了不断下坠的他,可现在,她让他卡在这一处深渊,不上不下。 他搞不懂,也不敢想。 岑钧月皱眉,感觉到心头的异样,他小心抬起左腕,下意识不想惊动靠在他肩上的人。 寥寥月色中,手腕处交叠的青筋再次隐隐泛起血红来,在略显惨白的肤色里反衬出一丝诡异,但除此之外,还有忽明忽暗的一圈金色藤蔓印记缠绕闪烁。 兽化的自己,实在直白得多。 可若是这样可耻地摇尾乞怜,不是太难堪了吗?她应该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她或许只是好心帮他。 幸好灵契新结,尚未锁死,还可以解开。 正当他想要运力时,或许是因了他的动作,那颗脑袋跟着动了动。 一瞬间,他的心竟像是被什么无形丝线轻轻牵系着提了起来。 直到对方瞬间绷紧许多,小心翼翼地想往后撤,他知道她已经醒了。 或许就是这样,她是他难醒的梦。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8节 但她总是能轻易醒过来,留他一个人在梦里徘徊。 “……师兄?” 他看见她飘忽的视线,不敢抬头看他似的,缩手缩脚,很快便和他拉开了距离。 也许是害怕他吧。 想来没有人会不怕一只随时有可能失控发作的妖兽。 他不想再看,只稍稍撑起身子拢过领口。 对面人却突然捂着脸咳嗽起来。 她的发辫有些乱糟糟的,左颊上还有睡出来的红印,干咳时鼻子一皱,那颗鼻梁上的小痣也跟着皱了皱。 两人目光相接,岑钧月松开眉心,轻轻偏开了眼睛,长睫垂落。 “我就是魇兽。”他压着胸口的热意,尽量让声音变得干脆:“你或许在藏书阁看过相关典籍,我也不用再多解释了,今日是个意外,那个灵契也是意外,我会想办法解开,你不用担心。” 就这样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也不用害怕,”可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说完却又觉得无谓。 最后,他只是抿抿唇干涩道:“你先回去吧,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也不用避着我。” 不要害怕,不要避着我。 这是他最想说的话。 但他知道,如今已经戳穿最后一层窗纸,也许今日分别,他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可他分明应该习惯了的,毕竟热疾每天都在痛。 但如今的痛意好像又有些不同。 他无力分辨,有些想快点结束眼前的局面,他现在很想回自己的院子。 然而他的手被抓住了。 他第一次听她那么大声那么激烈地说话。 她说她不回去。 他掌心一凉,下意识怔愣抬眼,正好撞上对方扑过来的眸光。 她眼里又有那种明亮的火苗,烧得厉害,望过来的时候铺天盖地,席卷着将他也罩了进去。 他在那种热浪里察觉到掌心微凉的柔软。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唇畔,花大力气亲了亲他的掌心。 不是那种蜻蜓点水的亲吻,是紧紧相贴的,近乎发泄的力气。 她不知是气是恼,一边这么做,一边又在淌泪。 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进入他贴着的掌心。 那湿意原应该是烫的,但因为他现在体温太高,反而显得微微发凉——这感觉好像也熟悉。 像是雪融进了掌缝。 岑钧月愣了愣,他指尖轻颤,使了点力,转而拿指腹去擦她眼下堆积的水花。 对方再开口,嗓音是断断续续的哭腔。 “师兄在,在说什么啊……”她嗓音沙哑,眉心皱起来,表情不知是在同什么较劲,眼眶红红的。 “我确实知道了,可是我不害怕……” “……我已经看过所有的典籍了,也见过师兄另外的样子,可我一点都不怕,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没有那种东西……我……” 到后来,她像是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话,只一边开口一边猛地擦自己的眼睛,又撒开他的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几个长得很像的黑色小方盒,一股脑倒进二人之间的空处,那些盒子落到了他的怀里。 “这都是……都是我做的梦盒,我特意挑了……挑了好梦,只要是好的,我都存下来了,我想给师兄……我想……” 面前人倒完梦盒,巴巴地盯着他,原本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因为水汽变得雾蒙蒙的,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紧抿着唇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只是一看他就好像更加忍不住似的,直憋得脸也跟着红了。 “我那时候太……我,我知道了师兄的名字,知道师兄是谁,所以很难过,还很害怕……” “我不是故意不来的,我……” “……我要怎么做,师兄才能原谅我?” 柳千千问完这句话,觉得自己面上热得快爆炸了。 她如今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甚至眼睛里还在克制不住地往外冒水,说话颠三倒四,完全是凭着方才那一时冲动本能讲出此处,全不知道师兄听懂没有。 更不知道师兄会如何回应。 她擦擦眼睛,再次惴惴对上师兄的视线,却见师兄只是静静看她。 他不像她这么狼狈,方才情绪起伏时眸中的莹润亮泽已经褪去,只酿成墨色湖心一点波光,合着眼尾丝丝泛红的余韵,似化开冰面的潮水。 有种奇异的柔软。 师兄就这么看着她,半晌后启唇低声道:“我若说想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柳千千一瞬睁大眼睛,听出师兄的弦外之音,立刻喜出望外地下意识抓着师兄的手摇了摇。 “当然可以,师兄说什么我都答应!” 然而她这话说完,师兄却是偏开眸子,只手上有了动作。 她抓着的那只大手从她掌中展开,反过来用小指勾住了她的指尖。 这是…… 柳千千垂眼看见两人缠在一起的小指,心中升起不知所谓的热意。 “拉勾,”师兄还是偏着眸光不看她,只又低又轻的话语钻进她的耳朵。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作者有话说: 娇吗? 下一章还有更娇的(doge) btw插个预收,《把反派妖龙养成傻白甜忠犬》,是软乎乎直球甜妹 x 超容易害羞纯情忠犬,是青涩纯情的笨蛋恋爱!我的封面画的超级可爱求你们去康康吧!(文名文案废物卑微落泪),现在收藏认养女鹅你们就是她的vip干妈! 当然,想在专栏再多领养两个是更好的,也许等我大红大紫了会给你们发英雄母亲锦旗(我在胡说八道什么……)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收藏评论支持哦!!!(づ ̄ 3 ̄)づ 第21章 从檀楼回师兄的院子花了点时间。 柳千千尚有些发懵。 师兄已经彻彻底底变回师兄了, 他重新束了头发,走在她前面,行步时袍带轻晃, 不说话, 面色也是沉静。 好像只有他轻轻牵着她的手, 还残存一点今日发生过的一切的迹象。 月上中天,梨花花枝在夜风中荡漾, 然而这点树影婆娑的响动如此轻巧微弱, 愈发衬得院子里头静悄悄的。 所以……师兄原谅她了么? 她……她面红耳赤说了那句话之后……师兄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眼睫轻颤顿了顿,半晌才哑声开口,慢吞吞说应该回院子。 她虽是觉得师兄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又不敢确定。 她也不敢问。 毕竟方才在储物间里冲动所至的话语,已经是她大着胆子厚脸皮的极限了。 “你在这等一等。” 师兄引着她到院中小几旁坐下,自己转身去了后院。 柳千千下意识坐得很直,整个人都有些异样的拘谨。 没过一会,师兄已经拿着一个小铜盆走回来, 铜盆里头是热水,盆边搭着布巾。 这是…… 这种既视感如此强烈,以至于她不用多问就能明白师兄的意思。 师兄没看她, 只低头稍稍挽了挽袖子,一双指骨修长莹润如玉的手拿过布巾,慢慢浸入盆中。 那颗映在盆心的月亮被搅碎,细细水声过,再带出来, 指缝携了点湿润晶莹的浪花似的, 水珠沿着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往下淌。 拧帕子的时候, 因为用力,脉络间或有几根手筋鼓起来绷紧,显眼不少。 她抿唇看得认真,甚至数起了师兄手背上到底有几条青筋。 直到那布巾递到她眼前来。 柳千千回神,很快接过,无师自通地往面上铺。 还冒着热气的布巾捂住脸,她仔细擦拭着自己的额头面颊,视线受阻,隐约察觉到师兄凑近了些。 终于要同她说什么了吗? 柳千千刚想拿开布巾去看师兄,却突然觉得手背一热。 是师兄轻轻按住了她捧着布巾捂着脸的手,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残存着一点温温的水花,他似乎不想让她取下眼前的遮挡。 隔着那层湿热的布料,师兄的声音响在近处,仿佛也被水打湿了似的。 “是我的错。” 他的嗓音回复平日里的低磁,只是说话时有些缓慢,像是被揉皱了之后,在空气中蜷缩着慢慢展平的纸团。 “瞒着你,让你难过了,是我的错。” “我欺瞒在先,不坦诚,你会生气,是理所应当。”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29节 “可你后来……,没有给过我道歉的机会……” 柳千千怔愣片刻,只觉得自己的心要化掉了。 师兄果然是大笨蛋。 哪有人在听了道歉之后,又要反过来给对方道歉的。 她明明—— 听到这,柳千千再也忍不住,反握住师兄的手,把那碍事的布巾掀开。 面前是师兄有些惊讶的神情。对方正站在她身前弯着腰,面色似微微泛红,耳尖也是粉的,只眸色清澈,映出他面前坐着的自己。 “怎么又哭了?” 师兄看清她的表情,抬手轻轻拿指腹拭她的眼角。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又哭了,只怕今日一日流的眼泪,比她从前哭过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多。 可她就是忍不住。 不知是不是见她眼泪珠子不断,师兄又凑近些,转而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柔和得不像话,仿佛是在哄什么小动物。 “我也给你一个要求。” 柳千千瘪着嘴抬眸,泪光间,看见师兄认真望她,不过他盯了她一会儿,像是又稍稍不好意思地偏开视线。 “为了让你原谅我,我也是,什么都可以做。” 他说完,轻轻扫了她一眼。 朦胧视线里,柳千千只紧攥着师兄的手。 “我……我想跟师兄一起下山,可以吗?” *** “他就这么同意了?你没给他下蛊?” 已经习惯掌教大人十分不正经的调侃,柳千千面无表情地等着他签发那张下山的符牌给她。 “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勾当?” 柳千千:…… “也罢,钧月是个闷罐子就算了,没想到你现在也变成闷罐子了。”掌教大人拿着符牌抬手。 只是她刚要接过,他突又往回收了收。 柳千千抬眼看过去,就听掌教大人慢慢道:“虽说一开始我有些怀疑你的动机和能力,不过现在看,或许是我料错。” “……此次下山虽只是查探为主,却也非同小可,我知论灵力术法,你远在钧月之下,可我还是相信,无论如何,你会好好保护他。” 掌教大人盯着她:“我说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 如是,掌教大人方将符牌递给了她。 戚长老那边,也是掌教大人出面解释是多一次下山历练的机会。她原以为会有坎坷,没想到戚长老似乎并无不满。对方只是再次拍着她的肩说不要怠慢手头上更替械具储能模型的功课,不然就派三位师兄下山把她押回来。 不过就冲传信群里闻言后一连串大声疾呼的“千千师妹不要怕有什么不会的我都可以帮你只要别让我下山求求你了!”,这个“威胁”应该不算太有实际效用。 “这么说,千千姐是要跟着岑师兄下山历练?” 小茗眨巴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千千姐,你太狡猾了!居然可以和岑师兄同行,你上次都没告诉我岑师兄到底是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柳千千埋头给桌上的械具收尾,有些想笑,开口只说另外的事:“柜子里已经存了一批货了,你若是得空,可以再去三个弯卖一趟。” “好啊!千千姐你还转移话题!……” 如是笑闹一番,小茗十分依依不舍地叮嘱她一定要早些回来。 “我可还等着千千姐给我发奖金呢。而且,若是山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千千姐要记得带些回来让我瞧瞧哦。” “自然,”她拍拍小茗的肩,心头微热,想说谢谢,可是转念又想,或许还是等到这次回来,她带上礼物,再好好同她道谢。 小茗实在帮了她太多。 于是,柳千千只是同她道别,开始慢慢往师兄的院子走。 等她远远看见熟悉的白泥矮墙时,止不住有些心绪波动。 一切如旧。 盖了灰瓦的屋舍正好坐落在覆了满满翠色藤叶的半片崖壁之下,院后便是一棵高大的梨树,缀着成串的莹润梨花。梨树下铺了石板的空地上还晒着什么草药,密密挨挨的深绿灌木掩住了通再往里头一条幽幽小径。 哪怕回来之后她其实已经来了不少次,不管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可如今白日里光明正大地站到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中的复杂。 仿佛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漫长,以至于如今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近乡情怯。 自檀楼那日的意外至今,仍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萦绕心间。 小院里的摆设和她记忆中几无变化,各项物什都归置得极齐整,院角摆放的药罐子还是按照大小顺序排好的。 她站在院外,眸光流连各处,直到主屋门扉开合。 是师兄。 对方走出房门,垂着眼帘似乎在摆弄手上拿着的剑鞘。 今日天光正好——花树、白墙、灰瓦,和站在树下银冠束发、神色沉静的雪衣少年,一切都像画一样。 只是这样看着,柳千千就觉得仿佛有什么新鲜的嫩芽从心底破土而出蓬勃伸展,几乎要枝繁叶茂地填满她整个胸膛。 等院中人抬起头,一下发现她就站在院外。 他们的视线轻轻相碰时,师兄似是微微一愣,眸光晃了晃,过会像是抿抿唇,很快再次垂眼,只嘴上道:“怎么还傻站在那?” 没有开口,柳千千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好像走进一个经年旧梦,又好像是开启一段全新的旅途。 柳千千很快看清师兄拿在手上的是玉弓照影——传闻中能斩妖邪的神剑。 这剑的剑身光滑如镜,剑刃极薄且锋利,可以想见舞动时银光一闪的月下惊鸿。 她看师兄往剑身上点了好几处,有金色的灵丝从剑柄处生长,似是附了什么符咒在上头。 柳千千还在细想,突然听见师兄开口讲了不相干的话。 “‘小秃子’,是怎么回事?” 嗯? 闻言,柳千千立时又冒上来一阵古怪的心虚。 只是师兄问完,依旧兀自垂了眼继续手头的事情,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她踌躇片刻,把手背到身后,斟酌道:“呃……,就是之前,我和世子殿下见过一面,他被云山豺追,我便上去帮了忙,头发中间散开又缠到树上,情急之下我便铰了,乱七八糟的,我……他就……”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会戴兜帽。” 柳千千一愣,反应片刻,浑身绷紧了点,这还是师兄第一次主动提起从前。 那时她觉得自己头发乱七八糟,不想让师兄看见,每次都戴着兜帽。师兄虽是觉得奇怪问过一次,她却因为难堪回避了前因后果。 毕竟若是熟练的剑修,面对群豺绝不会手忙脚乱到要铰头发的地步。再说……她头发胡乱支棱,也实在不大好看……那之后对方便没有再问。 眼前,师兄重新拿了一方布巾,顺着剑身开始擦拭。 “我又不会笑话你。” 这语气乍一听又轻又软,却好像又有点什么情绪丝丝缕缕暗藏其间。 【我又不会笑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一定是她脑子里产生了幻觉,才会自己在心里补全了师兄的下半句话,才会觉得此刻师兄垂着眼睛神色疏淡的模样,好像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气闷落寞,甚至让她有上前抱抱他的冲动。 兴许是前几日檀楼意外的后遗症,她现在总是……总是想去抓师兄的手。 片刻,柳千千只是心尖发麻,站在一边没动,不知如何开口。只过会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猛攥了攥掌心鼓起勇气道:“师兄,我有东西想给你。” 她摸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 这个是用白色的绢绸做的,不是素面,拿细细的淮纱攒成花瓣的模样,荷包一角,是一枝生动梨花。 “这是……乾坤袋。”柳千千见师兄侧过头看向她手上的东西,忙把袋口翻开给对方看里面的符文,又道:“加过一些东西,破开了原本袋子里面的灵隔,能不断往上叠空间,扩大收纳,但还是够小巧,而且可以用法术控制进出,也很方便。” 她有些结巴:“比……比……比寻常市面上的,要更大一些。” 其实她想说的是,比之前师兄带着的那个鹅黄色的,要更大一些,也更精致,花的心思更多。 师兄听了她的话,手上动作一顿,轻轻将荷包接了过去。 他也没问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送荷包之类的问题,只是拿指尖摩挲布面翻看两刻,便默默将小荷包挂到了腰间。 这荷包垂了条淡青色带小坠的络子,绸布光滑,因为形状小巧,衬在腰间也不算突兀。 “谢谢。”师兄低声回她,语气很轻,却又有些古怪的郑重,“我会好好戴着的。” 柳千千觉得师兄应是看起来开心了些——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所以这是……顺毛成功了? 只是当她想要续问些下山事宜之前,师兄突地再次开口:“以后若是有这种事,不用瞒我。” 他抬手把剑收回玉质剑鞘里,望着她淡淡道:“我就不会喊你‘小秃子’,” 那双漂亮眼睛看向她,瞧起来认真得不得了,好像在说什么极为重要严肃的事情。 “我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你用长头发的灵药。” 眨了眨眼,柳千千怀疑自己听错看错,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抿唇想笑,又觉得不对,于是只紧绷着脸色低低嗯了一声。 “那……师兄从前,旧的荷包,要不就给我?” 她这话说完,却是引来师兄一个很轻的抬眸。 柳千千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又赶忙假作大方地建议道:“或者扔了也行,反正都没用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0节 其实只是她觉得师兄用着那个“残次品”,会让她格外不好意思。 最好是能让她把东西拿回来。 然而师兄抿了抿唇,转回头去继续拭剑,口气难得情绪外露地执拗起来。 “那是我花灵石买的,不能给你,也不会丢。” 这话让她又是一愣。 “可是……”她还想再努把力,却见师兄突然起身进屋,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个袖珍小盒子。 很眼熟,就是她在梦境里见过的,她失约那日,师兄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盒子。 “这个给你,不准再找我要旧荷包了。” 什么? 这难道是什么……拿来堵住她再开口的“贿赂”吗? 难不成……难不成师兄的意思是,一物换一物?他现在给她这个,她就不能提旧荷包了? 她抬眼,见师兄的面色虽瞧着平淡,又似有些微不可查的紧绷,他只把盒子给她后便说还要进去准备点东西,叫她在院子里再等一等,而后就自己飞快钻进了屋。 等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房里,柳千千才低头看手上的盒子。 说不好奇是假的,师兄也许还没意识到,她已经在梦中见过这个盒子的出处。 原来失约那天,师兄原本是想将这个小盒子送给她的吗? 她慢慢打开盒盖,却在看清里头的物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条……细彩绳? 和她如今头上那根比起来,显是要更金贵漂亮一些,用青绿和正红的丝线编得极精巧,但最重要的是,这跟彩绳尾端,系着一颗巴掌大的毛球。 看起来又白又软,正对在阳光下时,还会泛出一点细密的淡金色光泽。 这是…… 梨花树下,鹅黄裙衫的少女面色发红,她似是下意识左右看了看,但很快明白什么一般把盒子又往怀里护了护,这才重新把眸光放回到手中的盒子里。 而后,她约莫是极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盒子里的东西。 下一秒,只见她瞬间抿紧了唇,脸色变得更红了,飞速眨了眨眼,眸光却是亮闪闪的。 想来无论谁看都能明白,盒子里,应是什么她十分宝贝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晕,好喜欢猫猫爪子,想了一下以后还会出现粉红肉垫爪爪什么的……啊……%*¥#(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相信我,你们想要的后面都会有,毕竟我是cp粉头(doge)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收藏评论(づ ̄ 3 ̄)づ,也可以看看预收哦,我封面画的很好看的!!!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收藏评论支持哦(づ ̄ 3 ̄)づ感谢在2022-06-06 10:44:50~2022-06-08 10:2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葳蕤绿意、不熬夜的小天才 6瓶;m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不要发呆掉下去, 抓紧我。” 柳千千回神,下意识顺着师兄的话更加攀紧了对方的衣袖。 晴空之下雪峰绵延,而他们正御剑飞行, 虽高空中应是有冷风呼啸, 但她却没多大感觉, 不知是不是被师兄施了什么术法滤掉了。 等迎面穿进一团空中冷雾时,柳千千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却讶然发现脚下景色已然渐渐变化。 绵延铺开在眼底的是西平的轮廓, 大大小小建筑群鳞次栉比, 因她所立之处极高,便显得云层掩映之中的繁华城镇有几分渺远。 “要开始向下了,”师兄低磁的声音响起, 他并未回头看她,却是翻开了掌心朝她伸过来:“你第一次御剑,下降时危险些,牵着我吧。” 柳千千一愣,不过两秒后便很快探过手放入师兄的掌心。 师兄长指一裹, 已是将她的手整个纳入掌中。 “冷么?” 柳千千抬眸,看见师兄修长的脖颈以及微微摇晃的银冠马尾,他稍稍侧了头, 可以隐约看见纤长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 不过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却古怪盯着师兄的发顶,联想起那对白绒耳朵来。 “……不冷的。” 短暂回神,心虚上头,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很快察觉到牵着她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师兄的手很暖和。 下降的时候的确要不稳许多, 几次她小有摇晃, 都被师兄牵着引回了重心。 随着脚下的城镇愈来愈近,他们最终停在了城郊一些的树林里。 从树林间隙,可以看见远处的城门,西平郡最繁华的城镇便是安夷。清晨,城门口已经排起了要进城的队伍,还有许多牵着骆驼的商队。 若要认真说,这大概还是她第一次下山来到安夷。 七星宗避世,居于云山深处,而山下距离最近的俗世烟火,便是西平郡。 她只从他人口中听说过关于西平的一些事。山上山下已是两番世界,她资历低,从前便没有机会下山历练,后来一心想着成为械部弟子,再后又是师兄的事……她从未下山过。 说起来,师兄也应是……第一次下山吧? 不过对方看起来神情举止皆是从容,似乎对山下一切并无陌生。 等进了排队的人群,师兄慢条斯理地摸出路引,又回过头来看她,温和示意她记得也提前把东西拿出来。 这文牒还是三皇子殿下寄回七星宗的,那两人之前率先回了西平,也是为了提前准备。 毕竟西平对修行者禁令诸多,而且西平郡王夫妇也十分排斥修行者,所以当初大家商量的便是仅作普通人入城,也好少些麻烦。 柳千千觉得很是新鲜,直到看见高大城门近在眼前,城门之后便是极为热闹人流如织的景象时,更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点隐秘的兴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繁华的俗世城镇,瞧着和宗门里清幽安静的氛围果然十分不同。 师兄走在前面递交核验,她便学着师兄的样子也将路引递了过去,等对方加盖了章子,这才快步跟上等候在不远处的师兄。 一入城内,那种喧嚣的气息扑面而来。 “左边是‘罗布集市’,整日常开,专供外族通商的。” 大概是见她盯着那处彩绸翩飞人流如织的地方太久,师兄低声开口在她身旁解释起来。 安夷地处西北商贸交通要道,有专供外族通商的集市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柳千千点点头,眸光又转到了旁的铺子上,正值午时,路边有好些餐点摊子,只不过做出来的花样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又陌生。 “那是青稞饼。”师兄走在她身边,声线淡淡,却很柔和,“想吃么?” 嗯? 柳千千侧头,还没开口,师兄已经多走了两步,在早点摊子旁同对方说了什么,老板似乎是笑着应答了。 他衣袍如雪,只神色沉静地等在摊位前,半晌从老板手里接过油纸包着的饼子,付了银钱后,转身朝她走回来。 有些发愣地接过师兄手上的吃食低下头,她又听对方淡淡道:“你第一次来,若还有什么想试的,可以告诉我。” “师兄……”柳千千有心想问,又怕有些冒犯,一时语塞住,却是师兄侧过头认真看她:“什么?我才告诉过你,什么都不用瞒我。” 柳千千眨了眨眼,问道:“师兄难道不也是第一次下山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陌生?” 谁曾想,她刚问完这话,对方突然愣了愣,只片刻后,师兄轻咳了一下。 他转回头去不看她,一时没回答,柳千千在等待的间隙里默默咬了一小口手上热腾腾的青稞饼。 很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稞的缘故,有股独特的焦香。 “我,我问过贺掌教,还……看了不少书。” 什么? 柳千千抬头,发现师兄的耳尖好像又变成粉色了。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慢慢觉得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 古怪,怎么回事?他们明明只是进行了一个很简单的问答啊? “总之……既然我们都是第一次下山,有什么想试的,我们都可以一起试试看。” 师兄清清嗓子过后,十分正经地做了总结陈词。 柳千千抿唇应了声好,低头看见手中的青稞饼,下意识便问:“那师兄要试试青稞饼吗?” 糟糕,她有些得意忘形,都忘了师兄是不吃这些的啊,毕竟吃了又不饱肚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视线里出现了师兄的手指。 “嘎嘣”一声,对方透白的指尖捏着饼边,从她手上的纸包里掰走了小小一块饼。 她追着那指尖看过去,看见淡色的唇微张,师兄把小块青稞饼放入口中,而后轻轻瞧了她一眼。 像是有细微的波动在那双清澈的眸间流转,不过他很快就收回视线,面上带了点不明显的薄红,半晌才小声道:“……是挺好吃的。” 柳千千呆了几秒后,几乎是下意识咽下一口饼,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先把你手上的吃掉,等会世子殿下就该来了。” 她忙点头,埋着脑袋嘎吱嘎吱啃手上的青稞饼。 天光顺着城墙倾泻而下,柳千千觉得自己站在太阳下头,又好像是站在什么很美好的梦境里。 果然,等她把饼啃得差不多,就听不远处传来格外兴高采烈的一声“千千!” 她抬头,见纪敏之穿着一身豆绿色的袍子,照旧脸嫩得生机勃勃,不知为何让她想到水灵灵的嫩葱之类的形容。 年轻的世子殿下皮腰带上挂了柄短剑,还携了两三条彩色络子,倒是和她今日在罗布集市见过的五彩斑斓的物件有几分相似韵味。 看来纪敏之这个西平王世子还挺亲民的,他不仅身边没带护卫,甚至走近这短短一路还和左右不少店家了招呼。 等他到近处,柳千千跟着师兄行礼,喊了一句“世子殿下。”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1节 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师兄喊人的语气又有点凉飕飕的。 “诶,不用这么客气啊,我拜你们还差不多,你们直接叫我敏之就好了,尤其是钧月兄,我可是知道你特别厉害,我可崇拜你了!之前——” 柳千千:…… 她见纪敏之又有因为修行热情上头而滔滔不绝的架势,忙打断道:“你还是先带我和师兄去客栈吧。” 纪敏之闻言挑了挑眉,面上有些促狭:“怎么?我才和你师兄多说两句话你就着急了?是不是怕钧月兄发现我的天赋,日后抢了你的位置?”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柳千千眉头抽了抽,再次有些希望他是个哑巴。 “行,就当我是这么想吧,你快带路,奉宁县主不是还病着呢么?” “啊,也是。”纪敏之说起这个终于安分了点,在前头引着他们走上城中道,一边又说:“也不是我不急,你们知道我父王和母妃的情况,我和平哥商量了,就说你们是隐士高人的弟子,医术了得,是我在游学时认识的朋友,也是我和平哥一起请来的……咱们还得挑个合适的时间,所以也不不能太急……” 他倒是越说脸上忧色越显。 或许是纪敏之心太大,不能说他不担心妹妹,只能说他的情绪一阵一阵的,有时候会粗枝大叶到忘记正事。 师兄忽在一旁淡淡开口:“不急,都听世子殿下打算。” 这话刚落,纪敏之立刻跑到师兄身边,一双眼睛里都在冒星星了,显然是被师兄的话引去了大半注意力。 “那……钧月兄觉得我有天赋吗?我是不是看起来骨骼也挺清奇?本来我也问过某些人——可自打和我再见面就冷淡的很,我也不好意思问她咯!” 是挺清奇的! 搞什么?这家伙还真是来争宠的?怎么如此多话,甚至还会告状? 纪敏之背着手慢悠悠念叨,那眼神飘过来,暗指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柳千千抿着唇扭头不看他。 正在她心里恼火得想要胖揍纪敏之一顿时,听见耳边传来师兄回答对方的话。 “或许只是千千和你分别太久,难免生疏。” 闻言,她心尖一跳,瞬时抬眸望向师兄。 纪敏之还在旁边叽叽喳喳,然在她视线里,师兄却只是再次眸光晃动着耳尖微红地轻看了她一眼,短暂冲她眨了眨眼睛,而后才收回去。 千千? 千千。 心头那股被纪敏之点起来的恼火一下被浇灭得无影无踪,转而化成了另外一种未名的情绪。 街道上喧闹的嘈杂作衬,那头纪敏之依旧在说话,耳边是师兄时不时轻嗯两声的浅浅应答。 柳千千却觉得心里好像很安静。 算了,这么看,纪敏之也算做了点好事。 她抿唇,闷着脑袋,有点压不住上翘的唇角。 *** 他们的目的地是城中一处客栈,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落脚之处。 纪敏之一进客栈大门便冲柜台前的老板熟门熟路点了点头,对方很快笑呵呵地送上钥匙,语气里有几分自夸道:“后院的两间房,窗户景色很好,能远远瞧见云山雪峰哩!” 少年世子十分嘴甜地回了句多谢沈叔。 看起来应是熟识了。 这处客栈并不在城镇中心,反而在城东一些,但却好如老板所言,正是因为地势偏僻些,反而十分清净。 “你们真的不去王府住吗?”纪敏之送他们进屋,一边解释:“这也算是平哥的一处产业了,倒不拘于当客栈,也常有考学书生在这文谈的,算风雅地。” 师兄在一旁低声回:“郡王夫妇的态度在前,尽管隐瞒了身份,但我们去住多少还是会麻烦些。” “也是。”纪敏之点头,转瞬表情又绽放起来:“那你们先歇歇,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再告诉我,我再去和平哥商量商量什么时候过府。” 师兄点头,纪敏之便十分“不舍”地同他们道了别。 可算送走了这个咋咋呼呼的麻雀,柳千千暗自撇嘴,转过身接了师兄递给她的钥匙。 “你也去歇歇吧,”师兄朝她看过来,面色很柔和,他低声叮嘱她:“不过别睡太久,等到晚饭,咱们一起出去吃。” 柳千千一愣,随即兴奋地眨眼,忍不住下意识惊喜反问:“真的吗?” 师兄已经拿着钥匙开门了,他垂着眼睛专注手上的动作,语意却带了点笑似的:“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没有没有,那就没有!”柳千千忙摇头,“那我,那我申时来找师兄。” 得了师兄点头应允,她很快也转过身打开房门进了房间。 直到坐到塌上,柳千千仍觉得不真实的厉害。 不会从檀楼那日开始,她其实还在梦里吧? 师兄今日…… 若不是她还记得此行的目的,都快觉得这像是和师兄跑下山来西平游玩一样。 柳千千猛地拿被子盖住脑袋,在床上情不自禁抿唇憋了好一会,直把脑子里那股兴奋劲沉淀了下,这才掀开被子呼出常常一口气,打算如师兄所说睡个午觉。 不能忘了正事,她是有正事才下山的。 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渐渐思绪沉,早上御剑飞行几个时辰的疲惫涌上来,慢慢让她闭了眼睛。 晃晃悠悠间,她似乎又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广袤无垠的静谧黑暗。 柳千千若有所觉,走了一段路抬眼,远远地又看见了那棵高大的金树。 树下还是站着一个人,她依旧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却可以看见一根极细的闪光金丝自远处而来,联结着他们俩。 她又低头,仔细看,发现她这一头的丝线似乎奇妙地没入她的胸口,像是缠住了胸口中的什么东西。 有什么轻轻颤了颤,那种牵动着心脏的细小动静慢慢自胸腔扩散开来,变成一种汹涌的情绪。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白纱帘帐在清风中微微摇摆,屋里很安静。她深吸口气掐算时间,发现自己这一觉睡得还挺沉,竟然已经快要到申时了。 不知道师兄休息得怎么样。 柳千千抿唇起身,方才梦中那种晃荡着汹涌的波动似乎随着她醒来淡化不少,却仍是残存一点异样,她摸摸心口,打算洗把脸再去找师兄,眸光一转,突然看见自己腕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是一圈……金色藤蔓? 她猛然想起那日在檀楼储物间里,猫猫师兄贴着她的掌心生出的灵丝。 这是……她进而又想起了师兄之前提过一嘴的“灵契”来,是啊,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差点都快忘了。 她很快擦完脸放下手上的布巾来到走廊上,二楼的廊道是开敞的,可以将院中景色一览无余,院中无人,廊道上也没影子,十分安静。 柳千千上前敲了敲师兄的门,只是里头一时半刻无人应答。 她心里有些惴惴,又叫了好几声,只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里头响起师兄回应的声音。 察觉到门锁动了动咔哒一声松开,柳千千慢慢推开房门。 屋内和她房间是相似的布置,只简单的床榻书桌。 白纱帘帐之后,师兄正坐在案前,似是在翻阅书册,只是他仿佛有些困扰地揉了揉脑袋。 “师兄哪里不舒服吗?”柳千千觉得自己好像无师自通地读懂了对方眸光中的一点波动,她能感觉到师兄现在的心情好像很复杂,有金色的欣喜,也有暗色的忧虑,这感觉有些奇异,并不是她从师兄的表情里看出来的,反像是什么暗中相通的预知。 她心跳变得有些快,走到师兄身边,试探着开口道:“师兄,你之前说的……灵契,是什么?” 不想她话音方落,师兄便抬起头来。 “可有不适?”他很快抓过她的手诊她的脉象,眉心瞬时皱紧。 柳千千忙说自己并未觉得哪里不舒服,可对方仍似等到确认她脉象正常,才松开指尖。 然而松了手,师兄却仿佛想要回避她的问题般偏开了视线。 他攥了攥掌心,把之前应是在看的那本书收起来,力持镇静道:“若我带你去吃你方才盯了很久的那家铺子,你就——” “我就不准再提‘灵契’了?” 被她接出下半句,师兄显是有些讶然,他抬眸看她,转瞬眸光闪烁地侧过脸咳嗽两声,大概是想掩饰掉那点被拆穿的不自然。 这么一来,柳千千算是摸清楚师兄的脑回路了,之前给她束发彩绳让她不要提旧荷包也是——大概师兄既不想告诉她实话,又不想说谎,便只能这样“拙劣”地想要强行约定和她做出交换。 真是…… 她刚想开口,却突然又察觉到心底一点波纹,是水草在泥泞塘中扭捏摇曳,那种极其细微的羞涩与难堪混合着发作涌上心头,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出现在她的胸腔里,却又好像不是属于她自己。 柳千千慢慢睁大了眼睛。 她盯着师兄微微打皱的眉心,他的神情还是有些困扰,像是正在努力思考什么似的,难得外露出一点点焦虑来。 “师兄,若是有灵契在,我是不是……能感知到你的情绪?” 这话刚刚说完,她就见师兄指尖一颤,又一次猛地看向她。 只过了会,他才慢吞吞垂落眼帘,语气有点沉闷。 “对不起,其实我这几日查了好些地方,就是没找到初期灵契该如何破解,我记得刚刚结下灵契五日之内是可以解开的……再说当时是我诱导了你,你既不知情,也非自愿,按理说不会结得这么紧才对……怎么我的法力都不管用呢……” 或许是见她久未言语,师兄像是有些微微着急无措起来,他仰脸认真看她:“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别慌,这是可以解的,不会一直影响你的,我——” 柳千千打断师兄的话,只问:“五日是什么期限?” “是一个缓冲期而已,”见她终于开口,师兄抿抿唇低声仔细为她解释起来:“毕竟灵契能影响双方,若不是两人自愿结成,会有反噬也不一定,所以有五日的缓冲期,五日内可解……当然,若想直接跳过缓冲期也是可以的,只用把圣树印记对上,再附一次灵就好——” 他话还没说完,柳千千已是眼疾手快地抓过师兄的左腕同自己的右腕贴在一起。 几乎是刚一相碰,两人腕间的金色藤蔓便同时亮起,她没有犹豫,飞快抬手给两人相贴的手腕附了灵。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师兄好像还完全没有回过神。 柳千千面色微红,再次因为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厚脸皮勇气而感慨,她站直身子,红着脸冲师兄小幅度摇了摇手腕。 那圈暗金色的藤蔓如今仿若凝实般缠绕腕间。 “现在,师兄轻易甩不掉我了。” 作者有话说: 恭喜千千获得喵语对讲机和专属猫猫手链! 师兄对待“情敌”的心理活动:他和千千很熟的样子,不爽——诶?如果我和他说话,他不就会少和千千说话了?——我真是计划通qvq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2节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支持收藏评论哦(づ ̄ 3 ̄)づ感谢在2022-06-08 10:27:07~2022-06-08 23:4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了机器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梅酒—黑加仑 6瓶;七米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实在胡闹, 太草率了。” 柳千千跟在师兄身后,没有特别在意师兄嘴上说的是什么。 毕竟她现在仔细感受,就能察觉到心尖那点微妙的欣喜, 一半是她的, 至于另一半…… 她本来从前就自觉琢磨师兄的情绪有一些准头, 现在加上灵契,实在是如虎添翼。 师兄皱着眉, 领她往院外走, 语气还是很严肃:“你怎么动作那么快, 我话都没有说完,你也不听听清楚,万一……” “才没有什么万一。”柳千千抿着唇, 难得大胆地驳了师兄一句话。 不过等对方侧过头来看她,她立刻又自觉气焰变小,只敢垂了头低声喃喃:“师兄难道不也是……也是开心的吗?……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你——” 听到她意有所指的低声私语,师兄只有些羞恼地你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柳千千悄咪咪抬眼去瞧,见师兄背着手, 虽还是皱着眉,可耳朵又变得红通通的了。他大概也发现了她偷瞧的视线,不过对视一瞬后, 又很快偏开,像是在看院门口的细高花钵。 “你胆子太大,”最后,师兄只是垂着眼睛低声如此道,面上神情依旧力持严肃:“若是再犯……若是再犯, 就不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啊? 柳千千一惊, 很快巴巴望向师兄, 问得小声:“那,那待会还有糖水么?” 闻言,师兄又扫了她一眼。 他很快转身,在她前头开始走台阶,柳千千忙追上去,半晌,听见了对方有些底气不足似的回答。 “……下不为例。” 这么说,今晚还是能尝到糖水的,柳千千在师兄身后,盯着对方的步子,无意识学着他踩过的地方下脚。 “那……若是我想喝两碗也可以吗师兄?” “两碗?晚上怎么好吃那么多甜的。” “可我看它有好多种小料,而且那一碗才一点点大……” “……好吧。” “那……若是三碗……师兄?” “……” “师兄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 不过让柳千千觉得遗憾的是,她还没尝到安夷的特色糖水,两人的出行便被打断了。 因为在他们走到那间铺子之前,身后已是追来了之前她眼熟的侍卫。 就是和纪敏之在檀楼前聊过几句天的剑心。 “还请二位留步!” 年轻侍卫看起来跑得有点喘,兴许是刚刚从客栈那边跟着追过来。幸而这里尚算僻静,他的喊声并不显得奇怪。 “县主情况不好,还是请二位直接过府上去瞧瞧吧。” 柳千千有些惊讶,本来听纪敏之此前的口吻,虽是有忧虑,却不见那么急迫,怎么这才一个下午,情况便不好了? 不过他们下山来的名头本就是为县主瞧病,此刻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只跟着剑心的往回走一些上了车驾。 郡王府果真是郡王府,也或许是柳千千没见过什么世面,总而言之这屋子院子都气派的不像话。他们一进门便有打扮十分鲜亮的丫鬟迎着去了正厅。 师兄走在她前头,面色沉静,显得比她悄咪咪左顾右盼稳重得多。柳千千立时整了整眉目,联想到两人如今“方外神医弟子”的身份,跟着端出一点架子来。 她还在思忖,耳边就传来了纪敏之的声音。 “你们可算是来了!” 抬眼就见黛蓝衣袍的少年从正厅里迎出来,只是他一边甩袍跨门,一边朝着他们就是一番挤眉弄眼。 柳千千没太看明白,她又去望师兄,感觉师兄也没怎么懂。 剑心要安排车驾,进来时便在他们后面落了一步,等追上来已是在正厅门前了。 短短几步路,就见纪敏之飞快走到剑心身边皱着眉同他低声耳语:“不是叫你直接把人领到灵之的碧水苑去,你怎么还是接到正厅来了?” “是……从那边被打回来了……王爷王妃在小门那边也守了人……” 两人说话是很小声的,不过对于他们这样修行者来说,听清倒不是什么障碍。 柳千千抬头,和师兄一个对视之间已是心下了然,只怕王爷和王妃会有些难缠。 其实她更想直接去奉宁县主的住处看看病人。 只是看这架势,要想见着县主,在这之前还要在正厅过王爷王妃这关?可不是说情况紧急吗? 纪敏之同剑心说话不过片刻,很快便引着他们往正厅走,只靠近时又低声道:“就按此前说好的。” 师兄点了点头。 入厅后,可见上首坐着一男一女,想来就是郡王夫妇了,师兄领着她端正行了一礼道:“见过王爷王妃。” 只是等她抬头,能很轻易地捕捉到二人面上有些微妙的神色。 西平郡王夫妇是出了名地不喜修行人士,也因此,许是不太喜欢什么神神叨叨的隐士高人,尤其他们俩看起来大概年纪很轻,并不像是什么十分有经验的医者。 “父王,这便是我说的那对师兄妹了,是我在陇西游学时认识的,他们师父据传是甘州当地有名的神医呢,不过后来隐入崆峒山。” 纪敏之也啰嗦太多,干嘛非要加一句隐入崆峒山。 果然,西平郡王的眉头皱了一下,再开口时声线便沉了下来:“你之前不是说是正经学医的?” 柳千千能察觉到某种身居上位的威压。 身旁的纪敏之倒是突地哑了哑,瞟了他们一眼,像是在想要如何接话。 忽略此刻情形,她倒是有点想笑,这家伙平日里叽叽喳喳,没想到其实在亲爹亲娘面前胆子这么小。 “禀王爷,草民和师妹确是正经学医的,家师乃甘州隋姓神医,师父隐入崆峒山也是因为年迈身体不适,并无他意。” 反正不是去进山修行——这应是师兄的潜台词。 之前听闻宗门医部的文寂长老有去甘州行过医,好像化名就是隋文寂来着,师兄这话应不算作假。 她只安静跟着师兄身后当个乖巧摆件,用余光静悄悄欣赏师兄面色沉稳地同郡王对质,甚至话都讲到识得什么草药,治过什么疑难杂症了。 只王爷面色仍是不愉。 她又扫了一眼,却见另一侧坐着的王妃面上已隐见焦急。 想必师兄也注意到了,又是一问过后,师兄拱手道:“既然我们二人已经来了,王爷何不先让我们探望一二?也是听闻奉宁县主情况危急,我们才会匆忙赶来,若是在此处误了治疗的时机,实在可惜。” “是啊王爷,”这边师兄递过去一个话茬,王妃果然立刻接起,略略倾过身道:“王爷,他们来都来了,就让他们去看看灵之吧。” 可惜王爷本人看起来还是有些顽固,他的眸光陡然冲着师兄身后的柳千千袭来:“怎不见你师妹说话?” 柳千千:…… 搞什么?突然点名?还以为这是在上大课被长老叫到似的? 她多少觉得这位王爷已经谨慎到略显古怪了,女儿性命安危在前,怎么还在这盘问来盘问去的? “师妹性子闷,话也少,但医术精湛在我之上,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师兄这话! 柳千千脸上发热,有心去看,发现师兄面色端正,眸光清明,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说了大话撒谎的觉悟,正常得不行。他显是注意到她的视线,眼风往回扫了扫,甚至趁着众人不注意冲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真是…… “父王,灵之等不及了!”几步之外,纪敏之再次开口催促,一旁的王妃又多劝了几句,上首的郡王这才终于点头。 如此,他们才算是得了去到奉宁县主院中的许可。 相较起前院的轩俊壮丽,县主的院落显得小巧别致许多,这一路上草木山石都装点得精细,甚至有非常漂亮的小暖房,里头是在西北冬日难得一见的桃红柳绿花影摇曳,无一不透露着闺阁女儿的情趣。 “我妹妹身体不好,寻常也只会在府中转转,极少出门,这院里的东西便都是由她侍弄的。”见她目光四下梭巡,纪敏之在她身边解释起来。 柳千千点点头,心下对这素未谋面的奉宁县主有了不少好感,能侍弄出这样充满意趣的花木,想来奉宁县主并不是那种因为体弱多病便自怨自艾之人。 只是刚刚跨过房门,她便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憋闷之气,等再抬眼看,见屋内帘纱层层叠叠,几欲遮蔽视线,只能隐约瞧见是有人卧在塌上,塌边还立了一排素衣侍女。 这情形倒是惊到了柳千千片刻。 恍惚间,她总觉得有什么画面闪过,眼前花了一下,忙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下午没睡醒吧。 “怎么了?”耳边传来师兄凑近些的低声问话。 柳千千只摇头说没有事。 想来师兄也觉得屋里伺候的人未免太多了。 身后,迟来一步的王爷王妃已经近到跟前,柳千千听师兄很快回身禀道:“还请王爷王妃先遣散侍女,屋内不太透气,可能对县主不利。” 在王爷皱眉拒绝之前,王妃像是抢着先一步冲屋内打了手势,那里头的一队侍女便鱼贯而出,柳千千这才携师兄一起撩开帘子靠近床榻。 县主看起来还只是个小姑娘。 宽阔的玉床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陷在锦被之间,她双目轻轻阖着,神情瞧起来并没太大痛苦,可不管是惨白到隐隐发青的面色还是瘦的有些凹陷的双颊,都显示出她是个身有沉疴之人。 对方几乎已是气若游丝。 柳千千立在一旁,见师兄慢慢将县主的手从锦被中挪出来些,那腕子实在是骨瘦伶仃,师兄的动作更可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3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对方腕间搭上两指后,师兄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惊讶神情。 “哼。” 柳千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站在塌边盯着他们的王爷当先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还不是和之前那些家伙一样,个个都说我儿脉象康健如常人,只需稍加调理便可,结果给我调理成这个样子……” 纪敏之神情也有些难看,他盯着师兄的动作,又多看了柳千千一眼,急促开口:“之前请了不少名医,却都说灵之的脉象很健康,钧月兄可也是这么个说法?” 心中讶然,柳千千见师兄回头看了看她。 柳千千虽是诧异,但面上不显,只是下意识回望师兄,然而紧接着,师兄像是站起身,把耳朵朝向她凑近些。 这场景于站在帘帐外的人看起来,大概就像是她要在师兄耳边说些什么似的。 她心弦微动,又联想到之前师兄在正院说过的话,福至心灵抬手掩唇,假作在师兄耳边胡乱说了一句:“师兄一定记得我的糖水。” 闻言,师兄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眸间有点波光,只是很快便转过头去面向众人再次行礼道:“在下想请诸位先在屋外等候片刻。师妹方才已有发现,只是师妹诊脉时求安静,请诸位勿怪。” 王爷看起来好像还要出言讽刺,只是又被王妃插了话:“王爷,那咱们还是先出去吧,都说这神医是有些怪癖在的……”她说着已是上手暗戳戳把王爷往外头拽了。 看来王妃是真的着急。 纪敏之走在最后,他关门时似是和师兄对看一眼,师兄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等屋里彻底静下来,师兄才转头来重新看她。 “你也去诊一诊。”师兄朝床边点了点下巴。 柳千千听话坐过去探了手,只指下果真是与县主情形极度违和的强健有力的脉搏。 然而她皱着眉又反复诊了几次,这脉象…… 柳千千面色凝重起来,扬脸去看师兄。 “你也发现了?”师兄从她手中轻缓接过县主的细腕,拿拇指捻着腕间的惨白皮肤向上推了寸许。 可以看见极为纤细的青色血管即使在这样的捻动之下依旧跳得厉害,甚至越捻越有力,几乎带着腕间薄皮一鼓一鼓的波动,仿佛是要撑开外层的阻碍。 这画面,自然不再像是寻常脉搏,甚至已经有些诡异了。 “是假脉搏?”柳千千抿抿唇,低声道:“按理常人脉象变化幽微,哪怕是短时内连诊两次,也不会是……不管是速度、强弱,还是节律,几乎一模一样到刻板……” 师兄轻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垂眸问她,语气里莫名有些考校的意思在:“你觉得这假脉搏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 “体内埋活蛊,可以有这样的效果,”柳千千仔细回忆着董长老的课,不过很快卡住:“但蛊虫出自南疆,喜湿热,西平天干物燥,蛊虫不易存……而且埋活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不易存,不是不能存。” 南疆蛊虫种类繁多,最开始只是巫医的工具,可惜后来逐渐被扭曲了作用,更有别有用心的修行者将蛊毒与术法结合,甚至有过云滇蛊祸的惨剧,是以蛊虫几乎可算是修行人士公认的禁术之一。 师兄把县主的手腕轻轻放下,直起身子,眸光有些莫名冷凝。 他开口时声音也比往常沉些:“我打算用灵识探进县主的经脉里检查活蛊埋在哪,若是探查到位置,或许可以直接击杀,再用化蛊的方子融掉排出体外。” 说完,师兄看向她,不过柳千千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猛地眨眨眼,有些讶然的同时正欲点头,只是突然间,刚进屋时那种眩晕感又涌了上来,她皱眉,闭眼捶了捶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 只很快被轻轻抓住手。 “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脑袋当回事。” 师兄站到她身前,轻轻抬手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声音淡淡:“既是找到症结,不用担心,待会还需要你做我助手,可别大意。” 感觉到太阳穴上力道不轻不重的按揉,柳千千深吸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和师兄说她已经做好准备了,然她眸光一瞥,却突然看见床榻里侧似有什么微芒一闪而过。 嗯? 她轻轻抓住师兄的手止住他按揉的动作,慢慢跪上塌边凑过去仔细看。 似是一根极细的丝线,几乎和头发丝差不多,却是半透明的白色,看着倒有些像……蛛丝。 她往下,能看见那丝线一头拴在县主的另一只腕上,而往上…… 柳千千仰脸仔细分辨,缓缓睁大眼睛。 这根蛛丝直直垂着,往上接入了某处砖瓦缝隙,仿佛连通到了屋顶之上。 恰在此时,她耳边似乎也听见了一点有些悚然的响动。 就像是——真有什么东西在屋顶上似的。 *** “师兄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么?” 柳千千再三确认,师兄都只是皱眉摇头,他甚至也看不见那根极细的丝线。 她莫名有些心慌。 却是师兄神色镇定地握了握她的手,慢慢道:“你先不要急,若真有什么东西在屋顶上,或许我们应该先遣散院子里的人再做打算。” 可……柳千千抿抿唇,试探着问道:“师兄,要不要先……揭开一片瓦瞧瞧?” 万一是她自己犯糊涂,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一圈后才得知是自己错判,岂非更不利于他们的神医形象? 师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开口说拒绝的话。 不过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道:“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用防御符咒。” 柳千千点头后,两人退后一些到厅中,她盯着屋顶望板,耳边仔细分辨方才听见的动静,从腰间小包里摸出惯用的小弩机来。 身侧的师兄眉心微蹙一言不发,只静静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而她早上才打过照面的玉弓照影剑已经悬于对方手边,似蓄势待发。 柳千千忍不住压低声音宽慰师兄道:“我就是掀开一片瓦看看,应该不会有太大动静,他们在屋外察觉不到的。” 他们的身份也应不会暴露。 “我不是担心这些……”师兄凝眉看她,然盯着她一瞬后又摇摇头:“无事,你继续吧,小心些。” 柳千千横下一条心,站在厅中抬起手上的弩机,轻巧射出一只小型铁锚,勾住了那块目标瓦片,而后稍稍一顶一拉,瓦片被挪开。 好在似乎的确没有惊动什么。 师兄好像也跟着隐隐松了口气。 她同样松开下意识屏住的呼吸,喘了喘眯眼仔细看,却只看到一片黑色。 如今屋外尚在傍晚,如论如何,掀开瓦片都不该看见黑色才对。 柳千千问师兄看到了什么,对方只回是一小块明亮的暮色天空。 闻言,她咽了口唾沫,怀疑自己该不会是真疯了吧。 “怎么,你看见了什么?”,师兄眉心重又皱起来。 “还看不清,”她抿唇道:“我得再瞧瞧。” 可能时因为有些距离,空隙也小,柳千千很快又摸出了小镜筒搁到眼睛前头找过去,这下那块瓦片大小的黑色空隙在镜片里清晰起来。 她现在可以分清,这挡住天空的一块黑色,看起来像是……纯黑的甲壳?仔细点瞧,还能发现一点点看着十分坚硬的毛簇,黑色甲壳上似乎还有银色的斑点。 联系到县主身上的“蛛丝”……难道这就是一只…… 然而正当柳千千睁大眼睛观察得认真仔细时,那块黑色突然变化,一只几乎占满整块瓦片缝隙的巨大复眼出现,就那么直直地盯向她。 柳千千骇得倒吸一口冷气,手上一松,镜筒掉落,她腿软地往下跌。 却是被师兄扶住了,他还接住了她的镜筒。 “不慌。” 师兄托住她的手臂稳住她,顺势轻轻拍她的脊背,帮她捋顺过于急促的呼吸。 只等她平复片刻,慢慢抬眼看师兄。 对方的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他微屈指节轻轻擦了擦她的眼眶,只认真看她,低声开口,语气里是柔柔的安抚之意。 “不慌,我在这。” 柳千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被吓出了点眼泪,实在不争气。 然而师兄没有多说什么,他轻轻捋了捋她颊边的乱发。 “这次可看清了?” “是……是一只,蜘蛛。” *** “遣空院子里的人?” “回禀王妃,在下和师妹要为县主施针,但这过程繁杂,又求四周安静少打扰,或许得王爷王妃回屋去等候一夜。” “我不同意!” 柳千千跟在师兄身后,她如今已经缓过神来,倒是并不太意外此时此刻会第一个听到郡王爷反对的声音。 人高马大的西平郡王一甩袍袖,终于憋不住似的朝他们怒目道:“你们明明就是两个神神叨叨的毛孩子,什么神医!?我看就是狗屁不通的混子,前前后后折腾,不也还是一样?” 早有听说西平郡王从前便是马上将军,脾气性子极为暴烈,这下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只这般多少有些无知迁怒的言论,虽不至于让柳千千这样修行数年的人恼火,但还是会有些微不快。 “父王!”纪敏之就站在后头几步,显是有些无措,然而他叫了一声父王后便被郡王爷回头瞪了一眼:“还不是你这个混小子,什么神医朋友,我看你是去杂耍摊子上找的人!此般皮相,装神弄鬼,会是什么好货色?” 听到这,柳千千的神色冷了下来。 这话实在难听,尤其是对方意有所指的眼神针对的是她身前的师兄。 只是她刚刚火光直冒地想要开口,就察觉到臂上一紧,是师兄。 “若王爷若不同意,我们自然不会再治。” 雪衣少年背着手立在门前,身形板正,一瞬之间,原本被掩饰隐藏的霜雪威压席卷庭院。 他只声线低磁撂下了这么一句话未再多言,却似有冻锥落地凿凿有声,王爷的气焰就好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似的灭了下去。 院里一时静了片刻。 虽然这么说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自负,可柳千千还是偏开眼睛忍不住想,果然师兄的气场就是够强。凭你一个普普通通的郡王爷,还在这骂师兄呢。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4节 现在可不就哑巴了? 被修行者的无形威势打压的感觉如何?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妃。 她抖抖衣袖抬手,倒是一下握住了柳千千,大概她是下意识不敢再去碰师兄,或者觉得她是姑娘家更好说话些。 “小神医,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救救我的灵之,她实在是命苦……我……我后悔啊……” 只是王妃话说到一般,王爷又在旁边哼了一声。 王妃没理会他,紧抓着柳千千的手:“留一个人也不行吗?我是她母亲,我——我什么都不看,就在院子里候着?” 合着王妃以为他们要遣人是为了保密自家医术。 这还真是错怪了。 “韩姨,柳姑娘他们绝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若他们有需求,咱们还是照做吧,如今灵之的病情……应也不会有更差的情况了。” 听到这声音,柳千千才注意到,三皇子也来了。 在三皇子和纪敏之的接连劝说之下,王妃看起来已是在动摇。 柳千千觉得火候差不多,假作为难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才道:“您这样讲,我实在是为难——可师父有规矩的,要不……要不世子殿下留下吧。” 她抬头看了纪敏之一眼,继续胡扯:“世子殿下与县主年龄相仿,气息也亲近,有世子殿下在,王爷王妃应该能更放心些。” 果然,她想的没错,从一个人都不留到可以留下一个纪敏之,王妃终于爽快地答应下来。 “灵之还好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 纪敏之话没说完,已是没了动静,柳千千回头,黛蓝衣袍的少年郎已经软倒在师兄怀里。 师兄把晕过去的纪敏之半拖半抱地安置到椅子上,而后朝她看过来,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方才,师兄让她详细描绘了一番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柳千千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师兄似乎没任何质疑。 “这里没有杀意。”师兄解释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不自然:“魇兽会对大幅度的情绪、欲念乃至冲动很敏感,这屋里并没有什么易怒或嗜杀的气息,所以我想就算真有东西,也不像是会随时暴起伤人的样子。” 那方才师兄还一脸担心的样子……早告诉她有这个保险在,她说不定也不会被吓一跳了。 然她明明只是在心里犯嘀咕,却突觉师兄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若总是这般莽撞,万一真遇上危险又当如何?” “……再说,就算是我有预估,甚至我就站在你身边,可我还是会怕……” 他说到这时顿住,又偏开眼睛很快含混过去了,只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如今,他们便是打算直接上屋顶去看看,因不知这“蜘蛛”会不会和县主的病症有关,毕竟那根蛛丝可算是用意不明地直直连在县主的手腕上。 屋外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遣空人后的宅院静悄悄的,白日里看起来桃红柳绿的花树皆是沉寂下去,在地上落了些形状参差的暗影。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这早上她刚才夸过的院子,现在看起来有些……安静的诡异。 师兄牵着她跨过房门,声线低磁:“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 柳千千下意识觉得丢脸,小声狡辩道:“我没有怕。” 这话引得师兄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他眉间微松,初月相照,衬得他的眼里似有一点清淡的柔软笑意。 “你不要忘了,灵契是双向的。” 柳千千一愣,师兄却没再多说,只抬手在整座院落施了一个结界,便领着她下了屋前的台阶。 这下,她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即将看见的东西上,几乎是无意识地攥紧了师兄温热的掌心。 对方察觉到她的动作,指尖轻轻摩了摩她掌侧的皮肤,似是宽慰。 深吸口气,她循着师兄的动作跟着对方转身,慢慢抬头。 圆月当空,深蓝天幕之下,屋脊平展,屋顶与山墙交汇处,似有一只模样古怪的小巧脊兽,正当柳千千盯着那处琉璃脊兽想要仔细看时,突然听见一点断续的瓦片响动。 像是有很多只脚正细细密密速度极快地扣在瓦上。 她屏住呼吸,看见一只足有人高的巨型黑色蜘蛛从另一侧的坡垄爬上屋脊,出现眼前。 那双方才吓到她的巨大复眼在银月下幽暗又神秘,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说: 《下不为例》 不要怕这个蛛蛛,蛛蛛不坏马上就会领便当的,本文剧情基本都为感情服务,可以理解为出现的一切东西都是助攻(doge)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哟(づ ̄ 3 ̄)づ感谢在2022-06-08 23:41:02~2022-06-10 17: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叁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拌琴键 27瓶;叁木 6瓶;团子大家族 5瓶;南微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奇斑蛛?” 师兄站在一边, 神情有些讶然。 柳千千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真的长得很像是,我在《妖兽拾遗》里看到过的……秘境生灵。” 与他们打过照面之后, 那只蜘蛛并没有任何受到惊吓的模样, 反是盯了柳千千片刻后, 又自行挪着脚重新落回到屋顶那一侧的坡垄上。它的甲壳悉数是黑色的,但八只脚上有很微妙的银色斑点, 只有在临着月色时才会显出闪烁的光泽。 因为她之前想要翻找关于魇兽的消息, 所以可说是事无巨细把能找到的东西都看过一遍, 《妖兽拾遗》就更不用提了。 “你的意思是……你看见的东西,来自秘境?” 师兄的语气好像有些克制的激动,柳千千转念想到, 他们此行本就是为了打探西平郡内关于秘境再现的传闻,没想到如今本是为县主瞧病却意外撞上,实在是巧。 但她又有点不自信:“兴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这么大一个家伙,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这是什么道理?而且就算是修行者才能看见之类的, 为何师兄又看不见,师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 却是师兄摸了摸她的脑袋止住了她的话。 “你既是看到了, 自是有特别的缘由,何必怀疑自己。” “而且……如今我似乎也有了感应,”师兄慢慢道:“我身有圣树精魄,圣树为护佑秘境生灵而生,想来正因这奇斑蛛来自秘境, 在你提醒过后, 我才会慢慢捉摸到它的存在。” 柳千千抬眸, 见师兄静静看她,低声道:“你若是不害怕,我们一起上去看看,也许还得瞧瞧你此前说过的蛛丝是怎么回事,又和县主的病症有什么关系。” 她点头,便被师兄牵着三两下跃上屋脊。 站在高处,几乎可以夜中俯瞰整个郡王府,可见远处主院的灯火,只听不见人声。 “不用担心,我的结界在,这里面发生什么外面不会看见,更不会波及出去。” 师兄在她身前牵着她,又续问:“它如今在哪?我感觉,像是在东北角。” 柳千千有些惊讶,已知师兄方才所言非虚,因为他一下就说对了。 这让她多少放心了些,至少如今师兄虽看不见,却有感觉,能说明这些并不是她的臆想。 如今那只大蜘蛛正盘踞在屋顶东北方向的位置,若是她没有记错,下面正对着的就是县主的床榻。 他们慢慢极为谨慎地向那处提着呼吸移动,直到仅隔了约摸几人宽的距离时停下。 它应是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但仍旧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转过一双光泽有些奇异的巨大复眼望向他们。 柳千千突然想,尽管师兄看不见对方,不知道这蜘蛛是不是能看到所有人呢? 她还在细思,却惊觉蜘蛛足部的银色斑点开始有了奇异的花纹变化。 “它在说话?” 嗯? 柳千千忙抬头去看师兄,对方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情绪的波动,像是焦虑,又带了点谨慎。” 《妖兽拾遗》上记载,奇斑蛛之所以叫奇斑蛛,正是因为他们的交流方式是通过足部银色斑纹的变化来进行的,柳千千看过去,见面前大蜘蛛的复眼一动不动,但足上的花纹却似波浪般重叠变化反复。 想来师兄说的没有错,它应是在同她说话。 可是……她不懂它的语言…… “要不我,摸摸它?”柳千千有些迟疑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那种想要了解对方在讲什么的欲望催使,下意识就觉得应该探手与它触碰才行。 闻言师兄皱了皱眉。 “我会很小心的,”柳千千又道:“而且走近些也许能看到蛛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距离仍旧太远,牵系在县主手腕上的蛛丝纤细如发,若不近些应是看不清的。 “好吧,”师兄依旧握着她的手,扶着她沿屋脊走到他身前,又低声叮嘱:“我一直握着你。” 柳千千点点头,慢慢顺着师兄的手继续往前小步移动。 随着她的靠近,她发现奇斑蛛的复眼跟着微微动了动。 一直到对方身前,她才缓缓停了步子。 这是在这个角度,她才看见对方尾部对着的正是她方才掀开过的那片瓦,那根连着县主的蛛丝应是直接与它相接,就是从它体内而出。 “……我没有恶意的。”柳千千软和着声线道:“因为听不明白你说话,或许你能让我摸一摸吗?” 这只奇斑蛛的肢节耸起都快和她差不多高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或者是有师兄的感知在前,她如今竟并不觉得它可怕,反而是那种想要了解对方真实意思的欲望占了上风。 她这话说完,奇斑蛛只是盯着她半晌,柳千千便也在月色中安静等待片刻。 终于,对方似是放下了一些戒备。 它探出了一只在月色下闪烁着银色波浪花纹的前肢。 柳千千一怔过后,轻轻抿唇,慢慢同样伸手上前。 她能感觉到,师兄握着她的手变紧了。想来师兄并不能看见奇斑蛛的本体,她如今的动作在他眼中应是十分古怪。 触手是一阵清晰的冰凉,细细感受,那些看似坚硬的簇毛比她想象中柔软许多,原来银色斑纹并非直接出现在甲壳之上,而是由银色簇毛的长短变化,再加上月光折射形成的奇妙花纹。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5节 但是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微妙的眩晕感后,有一种十分清晰的焦虑和恐惧通过指尖灌入她心底,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像是什么……十分昏暗的洞穴,来往之间的白衣人,还有……疼痛感…… 她猛地皱眉,正待细细分辨,却突然察觉右手师兄握着她的力道骤强,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是被护着向后退了数丈。 不知师兄是如何预判的,他挡在她身前。 越过师兄肩头,她能看见夜色中,那只奇斑蛛突然发出极为凄厉的嘶鸣,并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嘴侧的两处螯肢不断耸动。这哀鸣不似鸟雀的叫声一般悠扬,反而像是尖锐之物摩擦刺耳。 师兄手边已经呼出了玉弓照影。 “你快下去。”他反手握着她的上臂将她往坡垄处引。 “可师兄你看不见它,我——” “听话。” 柳千千心知若真是对上,自己也许只能拖后腿,从方才看,师兄虽是看不见奇斑蛛,但似乎于对方的动势或情绪多多少少有感应,她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拖后腿。 是以她很快翻身下了屋顶,但还是摸出了腰间的小弩机备着。 等她落地,已是看见奇斑蛛的前足扬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师兄冲刺过去。 看来她之前想的不错,哪怕师兄看不见奇斑蛛,奇斑蛛却是可以看见所有人的。 “乾位!” 奇斑蛛的右肢已高高扬起似乎是要袭向师兄,她忙开口喊出了它攻击的方向。 师兄显然是听到了,他抬剑挥出,玉弓照影剑光清凌划过。 然而这一刻仿佛慢动作。 尽管玉弓照影本应会击到奇斑蛛的前肢,然而事实情况是,凌厉剑身完全穿肢而过,仿佛挥空一般。 心尖一瞬绷紧,她眼见着师兄的的眼睛微微睁大,神色似是短暂空白。 然而奇斑蛛的攻势却未停下,乌云罩月,师兄面前那一击仿佛已近避无可避。 若照此,若是照此……怎么会……柳千千心念急转,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抬起小弩机对着那处放出一道符咒。 幸而她的攻击是有效的,奇斑蛛被打偏攻势,那只勾出锋利节刺的前肢擦着师兄身前而过。 不过正因如此,奇斑蛛的视线转瞬盯上了她。 她现在可以清晰分辨出对方的滔天怒意了。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使她闪开原先站着的位置,果然下一秒已是有网结粘连的蛛丝飞速袭向这处,似乎还带着腐蚀性的毒液,因为那处廊柱和地面皆是发出了一点嘶嘶的声响。 那些粘连的蛛丝飞弹几乎就是追着她闪避的步伐连续袭在她身后。 她记得《妖兽拾遗》上说过,奇斑蛛无法长时间维持蓄力攻势,所以它在短时冲向师兄却被她打断之后,会选择在屋顶上用蛛丝攻击她,而非继续下来和她对峙。 柳千千跑得拼命,飞快想着自己的弩机里有没有什么一点有效的措施,然而她本就体能不行,短短几瞬小小的宅院几乎已是布满了一滩滩的白色蛛丝。 她还待再绕,却突然脚上一滞。 竟是跃步时幅度不够,踩到了一滩蛛丝的边缘。 原本一直盘踞屋顶的奇斑蛛应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也许是休息好了缓和了体力,它已是攒着力气八足齐动,飞快向着她袭来,这次甚至不再打算用前肢攻击,而是直接张开了螯肢毒牙。 片刻之内,柳千千手上握紧了小弩机,调到了杀伤力最大的附灵钢爪。 没办法,不能坐以待毙,这么一会即便再想跑也很难了,她记得它的弱点就在头部。 柳千千正要抬手,突然身前一暗。 这次玉弓照影没有打空。 是带着强大震慑之力的破空罡气。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可以看见一袭雪色衣袍的少年剑尖笔直指向奇斑蛛丝丝颤动的毒牙中心,只夜色里,他的双目呈现出微妙诡异的暗金色,似是有金焰燃烧在眼瞳之间。 结界之外,郡王府安静如初,建筑群的某个角落里,一扇开敞的雕花窗正对着奉宁县主的碧水苑。 从这处看,只能瞧见碧水苑门庭安谧,花影静好,廊下还有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议论今日进府的两位小神医。 一声轻笑,衣袖微展,有人抬手轻轻阖上了窗。 *** 柳千千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玉弓照影正对着奇斑蛛张开又骤缩的毒牙前,不过寸许距离。 而剑尖之后的它像是慑于什么威压,足部微微颤动,断续发出沉重示威般的低声嘶鸣,然而动作却似凝滞,不再敢轻易攻击。 这种无声对峙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奇斑蛛突然收足,它只顿在那,似是留给柳千千一个眼神,便飞快重新摆动八只脚快速隐入檐下阴影又缩回不知道哪里去了。 “诶!等——” 柳千千心中惊疑不定,下意识想出声从师兄背后追过去,却是被抓住了手臂。 她回头,一下撞进了师兄的金色瞳仁。 “师兄!?” 甚至来不及想这个异样,她马上注意到师兄的右肩上有一个伤口。 想是方才师兄虽是逼退了奇斑蛛的毒牙,但对方前肢的节刺还是命中了师兄的肩头。 “怎么会……这……”她刚要伸手去摸包里的药,就察觉对方手上握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些。 她抬头,望进师兄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发现对方眉心紧皱,面色与平时并无二致,并不像是猫猫师兄的样子,也没有耳朵冒出来……就是平日里的严肃神情。 “先去看看县主。” 柳千千愣了愣,看了看师兄还在溢血的伤口道:“可是师兄——” 师兄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微微抿唇,抬手捂住眼睛偏开头,声音低沉:“不是大伤,我在这里处理一下这些蛛丝,你进去瞧瞧县主和纪敏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直觉此刻的师兄有些古怪,却因事出突然情况紧急也不好反驳,只能乖乖听话道了是。 然而直到跨进门她才想起,师兄方才说要处理蛛丝,难道……师兄能看见奇斑蛛了?甚至往前倒一倒,师兄看不见奇斑蛛时,他的剑会挥空,而她能看见,她的符咒就是有效的。 如果方才师兄的玉弓照影有作用,是不是说明师兄如今也看见这一切了? 会和……师兄的金色眼睛有关吗? 不过想着这些,她跨入门内,就见纪敏之还在椅子上昏睡,而县主也依然好好卧在塌上。 然等她上前探手给县主诊脉时,惊讶地发现活蛊造成的假脉搏消失了,如今只有县主本身细弱无力的脉搏跳动。 此前那种一鼓一鼓的强劲搏动没了踪影。 她又撑着身子看向靠在床榻里侧的另一只手腕。只在腕上找到一截断掉的细长蛛丝。 柳千千心中微动,摸出镊子夹着那根蛛丝装进小袋子收了起来。 “咦,我怎么……睡着了?” 她动作一顿,听见身后响起纪敏之迷迷糊糊的声音。 这家伙醒得可真是时候。 “诶?千千?对了,你们可有发现?灵之到底如何了?真是什么邪祟吗?” 果然,他一醒,就是不会得安宁。 柳千千撤出帘帐之内,下地站直身子回过头,就见纪敏之已经一脸忧虑地跑近,他好像确实心大到也没想方才为什么刚刚进屋会晕过去。 “已经可以诊到县主的真实的脉象了。”柳千千说到这又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之前诊出来的强健脉搏是假,如今有了真的,便可对症下药。” 以她现如今的初步诊断,大致能感觉到是血淤亏空,再加上先天心疾,不过虽是境况凶险,但用药调理之下,应是可以缓和的。 “这么说,灵之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她回看了一眼陷在被褥里的奉宁县主。 虽然不敢说能回复到最健康正常的模样,但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于是她给了纪敏之肯定的答复,又说等方子出来可以安排下人去煎煮熬药了。 “诶?钧月兄呢?” 纪敏之兀自兴奋了片刻,又是感谢又是絮叨,好一会儿才发现少了师兄。 “师兄在外面——”柳千千话说到一半,突地意识到师兄此刻应还是金色眼睛,猛然住口,正有些慌张时,恰见师兄从房门外跨入屋内。 她和纪敏之一起看过去,讶然发现师兄的双目上缚了一道白绸。 那双金色眼睛被盖在叠了两层的雪白丝帛之下,布帛贴着高挺的鼻梁耸起微微的弧度,顺着鼻尖往下,师兄的唇色很淡,下颌线条格外明晰流畅。 只是他的唇角平直,哪怕她此刻看不见师兄的眼神,也能察觉到他情绪并不算好。 “钧月兄的眼睛这是怎么了?”纪敏之表现得十分好奇,看起来并没想到别的什么事情上去。 师兄只开口说功法所需,没有大碍。 柳千千一直没说话,她默默观察师兄片刻,发觉他似乎换了一件外衫,肩头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包扎过了,反正如今看不出异样来。 “可重新诊过脉了?” 这个问题显然是在问她。 她忙把自己的诊断说了一遍。 师兄点点头,又审了一道她的方子,便颔首交给纪敏之。 “照此方从今夜起先服几次,明日应就有好转,我们隔天会再来。” 纪敏之忙点头,他开口说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在王府歇下,不过被师兄再次婉言谢绝。 *** 一直到回客栈,柳千千都觉得师兄有些不太对劲。 明明刚刚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如今是惊魂甫定,可她心里堆了许多疑问,却又莫名觉得此刻无法开口讲出来。 而且……她最担心的是师兄的伤。 仅仅那么一点时间,她出门已经发现蛛丝全部消失干净,师兄应该不会有空好好包扎才对。 可是师兄现在的气场……怪怪的。 两人一直走到了住宿的房间门口,师兄已经在开门了,柳千千抿唇,察觉到自己内心有一些异常翻搅着的复杂情绪,一时再也忍不住,轻轻拉住师兄的衣袖小声道:“师兄是在……生气吗?”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6节 对方动作一僵,正在捅钥匙的手顿住。 “没有。”他只抿了抿唇低声回她,又道:“今晚的事,我们明日再商议,你——你记得上药。” 上药? 柳千千有些困惑,当下想的却是师兄给身上的伤势,忙开口道:“师兄肩膀上的伤口处理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闻言,师兄似乎抬头轻轻看了她一眼。 虽然隔着白绸,她却觉得自己能察觉到那种如有实质的复杂眸光。 “我会处理。” 师兄只说了这么四个字,便像是在原地等着看她回房后,才会再进自己的房间一般停在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觉得自己若是再死缠烂打,实在有点奇怪。 柳千千只好听话地回屋了。 只是等她洗漱过后,仍是浑身不自在。 她觉得心尖涌上一种奇怪的踌躇,总觉得方才自己应该再强硬一点,问出师兄奇怪的原因,或者至少要弄清楚,是不是她做什么事惹师兄生气了。 不然她肯定今晚会整夜睡不着觉的。 抿抿唇,她鼓起勇气悄咪咪摸出门去。 院里还是无声,已是深夜,外头竟然下起了小雪。 是了,算起来临近年关,正是隆冬时节。 她拢了拢衣领,从腰间摸出小巧的黄铜嵌片来,虽说溜门撬锁是不对,而且她这么做,师兄一定能很轻易地发现。但就是莫名的,她觉得只要她不在进去之前问师兄可不可以,师兄就没机会说不。 他也许还会默许她强制撬锁的行为。 果然,一直到锁扣啪嗒一声响,她都没有察觉到什么阻力。 轻轻推开门,屋里竟是比外头还冷。 抬眼,她就看见师兄正坐在窗边。 窗子大开着,冷风贯穿屋内,可以看见浓墨般的夜色间轻缓飞舞的细碎雪片。 师兄银冠都没有拆,依旧穿着之前那身衣服,好像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雪景。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他开口问她话时声音很轻。 柳千千心头泛上一股奇怪的酸涩,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慢慢走到师兄身边。 “师兄就是生气了。”柳千千埋着脑袋同样低声道,看见眼前师兄交叠在窗台上的双手指尖轻轻颤了颤。 他眼睛上还缚着那条白绸,并未侧过头来看她,但她能察觉到对方垂了眼睛。 “你太莽撞了,”师兄顿了顿,声线低磁轻缓,恰如窗外飘散的轻盈雪花。 “你可知奇斑蛛有多危险?你当时将它引过去,有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你既知道我的修为在你之上,就该清楚我受下那一击,与你受下那一击比起来,应该如何选。” 师兄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保持平静,然而话到后来,又渐渐沾染了情绪。 固然知道师兄说的没有错,柳千千却有些委屈,忍不住小声道:“可是……我只是不想师兄受伤,我没有想那么——” “不值得的。” 却是师兄偏过头来望向她,打断了她的话:“我本为秘境生灵,又是妖兽之身,我与你不同,你不用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护我,我会——” 师兄说到这似是哽了哽,这才慢慢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声音变得更轻了。 “你可知,若是你出事……我会多难受?” 柳千千愣愣抬眸看着师兄的脸,他的面容有点苍白,唇间也少血色,眉心轻蹙,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画面。 她心里盈了一点酸软的水波。 垂眼避开师兄的视线片刻,柳千千半晌才重又去看对方,只开口时仍显底气不足,有些讷讷道:“可是……我也一样啊……师兄难道不知道?若是你受伤,我也会很难受的……” 闻言,白绸之后的浓长眼睫似是颤了颤。 如今两人挨在窗台一处,说话时距离很近,她盯着师兄缚在双目之上的白绸,有些犯迷糊一般慢慢抬手轻轻触碰。 她想看着师兄的眼睛。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白绸边缘时,师兄轻轻抓住了她的掌心。 柳千千一愣,却没有收回动作。 片刻,师兄抿了抿唇,轻声道:“……很奇怪的。” 她一瞬便明白师兄在想什么了。 “不奇怪。”柳千千斩钉截铁干脆道:“一点都不奇怪,金色的眼睛很好看。” 她用力看着师兄,特别想让对方明白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师兄没有放开抓着她的动作,只不过他顿了顿,慢慢抬起另一只空着的左手,轻轻用食指扣到白绸的上缘,缓缓向下拨弄。 莹莹月色间,那双长睫纤纤的金色眼睛渐渐露出来。 暗金色的花纹深邃又神秘,嵌在莹润的水色眼眸间,像是融化的流金。 柳千千看得太认真,觉得自己都快被吸进去了。 她回神,察觉到师兄一直盯着她,心尖蓦地清晰涌上了一阵不属于她自己的浓郁忐忑。 于是她很快意识到,此时大概还是师兄第一次在非猫猫师兄的状态下变成了金色眼睛,他或许是在……担心她的反应。 “真的很好看,”柳千千握紧师兄的手,像是想要把自己心中所想传达给他。 “像……像秋天的银杏叶,像金灿灿的太阳,正午的阳光,还像……像金子……” 她急的厉害,只抓着师兄的手下意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再等她抬头去看师兄,却一下愣住。 师兄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来。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那点清浅的笑意便如同化在水里的半勺蜂蜜,带着金花茶的丝丝甜香。 “你哪来这么多比喻。” 他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地偏开眼睛又去看雪,只手上反握住她,将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 夜风中,师兄的掌心特别暖。 “……手这么凉。” 柳千千抿唇,怀疑师兄会这么觉得,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手热度太高,甚至,那热度都快直接烫到她心底了。 她没再说话,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转回视线,去看窗外的漫天轻雪。 作者有话说: 问:本章千千描述师兄的眼睛颜色时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体现了什么样的人物感情?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25章 柳千千之后又问了师兄的伤口, 但师兄只是说他的自愈能力很强,并没有大碍。 他甚至反过来问当时柳千千的脚被缠住有没有受伤。 那算什么呀,她只是鞋跟落下了点痕迹, 压根不碍事, 也是这时她才明白之前师兄说要她也记得上药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说, 师兄现在的金色眼睛和之前并不相同?师兄变成金色眼睛之后,就能看见奇斑蛛了?” 如今他们坐到塌边, 默契地谈起刚刚在郡王府的经历。 师兄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也对, 现在的师兄没有猫猫耳朵, 也能以和平时无二的正常状态和她交流,显然与此前她见过的猫猫师兄时不一样。 “那……那师兄有什么不舒服吗?” 柳千千有些紧张地盯着对方,但很快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师兄若是有不舒服,应早已表现出来,她现在才问,黄花菜都该凉了。 果然,师兄只是轻轻摇头, 看了她一眼才道:“只是当时我见你四处躲闪,又似被困住,苦于看它不见, 不知为何,就变成后面那样了,也许是因为……” 他说到这顿住,抿了抿唇。 “因为什么?”柳千千忍不住追问。 “因为……灵契,我会下意识想……保护……你, ”师兄的声音变小了点, 他偏开脸, 目光漂移到一边,语气轻忽:“你或许不知道,与妖兽结灵契的意思,大概就像是……就像是……” 难得见师兄如此支支吾吾,柳千千有些稀奇地凑近,眨眼又开口:“就像是什么?” 被她追问地厉害,师兄看起来有些想要破罐子破摔了,他猛然回过头,应是干脆想直言回答她的话,却一下正对上凑近的柳千千。 一瞬之间,两人鼻尖都快贴上,近到呼吸相闻。 她甚至能看清师兄金色虹膜之上有几颗细小的深褐色斑点,根根分明的睫毛在水洗一般的眸子里留下纤长细致的影子。 那一刻极静,仿佛窗外簌簌落雪的轻响都被放大了,当然,最大的声音是胸腔里鼓噪的心跳。 柳千千愣愣又眨了眨眼睛。 却是师兄先反应过来,飞快撇开了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凑得这么近。” 不过师兄道完歉之后好像更尴尬了,他的耳朵又变得很红。 见他如此,回过神来的柳千千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重振一下此刻的气氛,好缓解师兄的尴尬。便只是轻咳两声道:“师兄方才想要说什么?我没听清。” “哦,我是说,灵契就像是……养灵宠。” 养灵宠?柳千千忍不住讶然望过去,很快发现自己这个话题转的效果不大,因为师兄的耳朵好像更红了。 他虽是竭力保持平静,可紧绷的下颌还是能显示出真正的心情。 师兄看起来像是不好意思到想要钻到什么地洞里去。 柳千千一面觉得这样的师兄实在是新鲜可爱到她忍不住一直盯着眼睛瞧,可另一面,她又不忍见师兄这么紧张不安。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7节 养灵宠……吗? 若她理解的没错,是她……养师兄? 想到这个,柳千千突然神思一震,很快从腰间摸出个小黑盒子来,托着放到师兄眼前。 师兄明显一眼便看清了这小盒子是什么,他微微睁大眼侧过头来看她。 柳千千只托着梦盒抬了抬手,轻声道:“师兄的晚餐。” 对方抿抿唇,片刻接了过去。 她有些踌躇,虽是开口想问自己方不方便呆着一旁看着师兄吃,可再次莫名觉得,若是她不问出来,也许师兄就默许了。 于是柳千千只是无意识紧了紧撑在塌边的手,默默无声坐在一边,也没提自己是不是得回避。 师兄似乎眼风轻晃同样偷偷看了看她。 不过他最后果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起了那个梦盒。 两人一时无话。 柳千千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不过她的余光可以瞧见师兄在身边挺直腰背打好法印。 那方黑色小梦盒随着他掌心释放的灵力逐渐悬空,缓缓被流动的金色光丝包裹。 这画面有些奇异,她心下微惊,不自觉被吸引了视线,渐渐忘记掩饰,直直看了过去。 转瞬间,盒盖弹开,里头她熟悉的金丝贯线在灵力作用下一一崩开,如断弦清音,而原本被锁住的梦境倏然而出,因为鲛鳞析光层的缘故呈现如轻盈弥散的七彩星砂。 不过很快,这些星砂便顷刻便被早已伺机等候在一旁的金色光丝包裹吞噬。 原来……不是用嘴吞进肚子里…… 柳千千还在想着,突然察觉到师兄已经回头看向自己。 她愣了愣,立刻红着脸偏开眼睛。 真是的,不小心就直愣愣看起来了。 再怎么说,师兄吃的是梦境是她提供的,而她本人就在旁边盯着看,应是显得有些诡异。 “你若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嗯? 柳千千抬眸,就见师兄的神情已是恢复了自然一些的模样,他看着她,金色眼睛里漾了点光。 若是师兄不介意她提问的话……“师兄用梦盒的时候,会尝到味道吗?” 她之前还问过小茗,当时他们都想着,如果吃梦的话,美梦就是好味道,噩梦就是不喜欢的味道,却不知究竟是不是如此。 师兄似乎被她的问题问住了那么一会,不过他想了想后很快道:“我也不敢确定,毕竟说实话,到现在我也就……用过你的梦境。” “那——”柳千千下意识想问她的梦境是什么味道,却口中一滞,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好像也怪怪的。 然而师兄似是多看了她一眼,他看起来好像又笑了。 “是甜的。” 他望着她,眸间是清澈的波动,只低声接着道:“千千的梦是甜的。” 柳千千觉得自己定然是脸红了,不然她不会在这样大冷天里觉得面上烧得厉害。 她偏开眼睛咳嗽两声,飞快突突突转移话题道:“师兄有没有觉得今日那只奇斑蛛突然暴起有古怪?” 她耳边似乎传来了师兄的一声轻笑。 不过还没等她惊讶地再去看,师兄已经平和了声线慢慢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的确是,我初步怀疑,是活蛊先失效了,才会引起它发狂。” “这么说师兄和我想的一样,那根悬在县主手腕上的蛛丝,应是为了感受县主的脉搏。” 毕竟那个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悬丝诊脉之类的。 可奇斑蛛为何要如此在意奉宁县主的脉搏呢? “我在它身上——” “我用了你之——”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愣住,半晌柳千千当先笑出声来:“师兄先说吧。” 师兄抿抿唇,眸光柔和明亮:“我用了你前几日给我的那一盒械具里的闪粉追踪引。” 闪粉追踪引是从御灵蓝闪蝶身上提取的闪粉,只要在对象身上施了符咒,后续便能追踪它的位置。出发之前柳千千的确给了师兄一盒自己瞎琢磨做出来的小玩意,没想到师兄已经用上了,而且…… “……我也用了。”柳千千眨了眨眼,又有些忍不住想笑,她慢吞吞补充道:“我是伸手去摸它的时候,捎了一点在它的簇毛上。” 闻言,师兄似是一愣,不过等缓过轻微的讶然,他面上也带了点笑意。 “我是最后才用的,那看来是……万无一失了。” 闪粉追踪引生效须得三个时辰左右,如今已经是深夜,算下来,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们就能知道奇斑蛛会逃去哪里了。 也许能带着他们有新的发现也不一定。 可是……柳千千抬眸,师兄的眼睛该怎么办?明日要接着用缚在眼上的白绸么? 哪怕她没有把话说出来,师兄好像也已经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这次与往日不同,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消退……” 师兄偏开视线,拿手掩了掩眼睛。 在那一刻,柳千千福至心灵,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贴上了手腕的金色藤蔓印记。 她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思绪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似在某种有意的牵引之下,她慢慢走到了那棵高大的金树之下。 这次树下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大猫猫。 就是她从前见过的。 这次它身上没有缠着荆棘了,只在树下不断打着圈慢走,步伐矫健,体态轻盈,然它似乎并不放松,反而浑身紧绷着,像是在巡视着环境中潜藏的威胁。 柳千千渐渐走近些,大猫猫很快注意到了她。 隔着几步,他们两两相望。 她缓了缓动势,没有说话,只只安静等待猫猫睁着一双金色的大眼睛默默观察她。 半晌,它似是放松了些,软化不少,背脊一缩,整只猫在她身前俯低下来。 哪怕它低下前身,她也不过才能探手抱住它的小半脖颈而已。 软绵绵的绒毛像是要把她泡化了。 柳千千竭尽力气张开双臂抱住它,脑袋贴着它的面颊,慢慢探手轻抚它的前额和下巴。 大猫再次发出那种咕噜咕噜的低吟,它逐渐还掌握主动权地朝她蹭了蹭。 “乖,没事了……”柳千千一面撸猫,一面小声安抚,慢慢发现它的金色眼睛逐渐变得朦胧,大白猫咪再次蜷起来,安然团在树下。 等再和师兄一道睁开眼睛,对方的眼睛已是重新变成墨色。 她现在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摸清师兄变猫猫的机制。 或许可以理解为,师兄体内的大猫,会在特别时刻苏醒,如果被束缚的厉害,就会定期变成引发热疾的猫猫师兄,如果是因各种原因激起正常状态下的妖力勃发,也许就会像今日这样。 好在,或许是这个因为意外结下的灵契,让她好像能够安抚住师兄。 师兄看起来眼神有些闪躲。 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方才的那些。 但看他又变得这么不好意思的样子,柳千千也不忍心多问。 他看起来再次想要转移话题。 “兴许也是因为灵契,你便能看见秘境生灵了。” 柳千千一愣,心尖跳了跳,对这个问题只含混点点头。 又听师兄道:“还有一会儿,你在这歇歇吧,我守着待会叫你,咱们一起去找奇斑蛛。” 她下意识追问:“师兄不睡吗?” “我平日不睡觉的,”师兄站起身,转过来帮她铺开被塌:“我不需要睡觉,而且,有时候睡了反而会听到别人漏泄出来的梦境,有点吵,我都用修炼替了。” 怎么什么都用修炼替啊…… 想到掌教大人说此前师兄吃饭也是用修炼替了,柳千千心底有些漫上来的酸酸软软。 但现在想让师兄睡觉也不现实,或许之后,她应该着力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夜间屏蔽梦境干扰的东西,给师兄创造一下良好的睡眠环境。 不过,柳千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不就是要和师兄睡一张塌子了吗? 哪怕师兄是……对着窗坐在塌边而已。 她心跳有点快,见师兄又到窗前关上了窗子,月光被拦了一层,屋内更加暗下来。 雪片在米色的窗纸留下点点飞影。 “睡吧。”师兄坐回到塌边,避着她的视线低声道:“我在这守着你,应该不会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 不过柳千千已经没心思问了,她默默顺着师兄的意思躺下,怀疑自己能不能睡得着。 也是被这点古怪的心跳氛围搅扰,她把关于自己到底为何能先于师兄看见秘境生灵的疑虑暂时丢到了一边。 事实证明,至少能不能睡着这个问题是她多虑。 因为今日可算是经了不少事,如今又时辰已晚,她之前和师兄说话还没感觉,但此刻一沾上枕头,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银月当空,屋里却是昏暗的,月色入窗,被析成柔和的微芒。 雪衣少年坐在塌边,听到塌上人渐渐绵长起来的呼吸,抿了抿唇,视线偏了偏。 她的手落在外面,轻轻搭在塌边。 他停驻眸光,盯着那处片刻,半晌,慢慢抬臂把手挪过去了些。 一面关注着她的动静,一面,他轻轻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对方那根自然撇开的小指。 微微凉,很细,能透过薄软的皮肉感到硬硬的纤细指骨。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8节 浓长眼睫颤了颤,少年抿紧唇,那片柔和月色落到他鬓边,照亮了一点微微发红的耳尖。 作者有话说: 一些猫猫对对拉勾勾的执念(大雾)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26章 “或许活蛊是另有人埋进去的, 如果奇斑蛛只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被吸引而来,它其实也并没有对县主对什么。” “确实。”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柳千千和师兄对视一眼, 分别拿出灵隐符检查, 果然发现两人的符咒所指方向是一致的。 他们现在正出了客栈,要循着这追踪找过去。 师兄又开口道:“昨日暴起之前, 它没有表现出非常有伤害性的情绪, 不过你还提到……你昨日触摸它时, 看到了一些画面?” 柳千千点头,回忆起自己所见的那个幽暗石洞以及来往的白衣人,又想到那种近乎灼烧的痛苦恐惧。 “我觉得……奇斑蛛或许也是受害者。”, 她莫名就是这样肯定的。 听完她的描述,师兄也似有些沉默。 恰在此时,清晨僻静的道路上突然传来格外亮耳的马蹄声,循声望去,晨光之间骑着马向他们过来的, 居然是纪敏之和他的侍卫剑心。 柳千千眉心一跳,第一时间以为县主的病又有什么变故,不过她很快看见纪敏之面上重又挂了灿烂笑容, 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不过短暂放下心后,她马上想到的是这吵闹的家伙跑来,该不会……又要和她“争宠”吧? “你们这是要出门?”纪敏之显得十分兴高采烈,翻身下马后立刻朝着他们快步走过来:“可是想去哪游玩?我带你们去啊,西平哪好玩我可是熟得不得了啦!” 她好想拉着师兄马上跑。 不过师兄已经先一步开口道:“县主可好些了?” 说到这个纪敏之显然面上喜气更浓。 “昨夜里吃了药, 我妹妹今晨已是醒过一次了。” 师兄点点头又补充说:“隔日, 我们会再去拜访, 或许还要为县主再诊诊看。” “是啊是啊,钧月兄上次说过的嘛。” 柳千千站在一旁没说话,她自觉师兄的意思已经是带了点即将话别的意味了,可惜纪敏之显是个听不出弦外之音的人。他答完依旧兴高采烈地缠着说要随他们一起游玩,甚至还说起这是郡王夫妇的吩咐。 可他们似乎一时也不好说清此行是要去找昨晚的奇斑蛛。 毕竟…… “那好吧。” 柳千千讶然抬眸,见师兄竟是已经答应了纪敏之的请求。 为什么! “不过我们此去是有要事,恐怕世子殿下只能……一人跟随。”师兄说到这扫了纪敏之身后的剑心一眼,语气意有所指。 她一时不知道师兄是不是指望用这个吓退纪敏之,可以她的了解,纪敏之只怕一听“要事”,会更加兴奋才对。 果不其然,这家伙立刻就不顾剑心阻拦抛下对方执意要跟着他们。 “把马也牵回去吧,我跟着钧月兄和千千了!” 趁着纪敏之和剑心说话的空档,柳千千扯了师兄的袖子,意思不言而喻。师兄却只是轻轻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他们或许会需要纪敏之这个向导。 “我们俩对安夷都不算熟,若是查探过程中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也许会有麻烦。” 原来是拿他当工具人。 可柳千千还是不大开心,她老觉得师兄对纪敏之好像格外温和,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不过话说到这,反正最后的的确确是带上了纪敏之。 一行三人循着灵隐符的指示重新上了路。 纪敏之在那边叽叽喳喳,柳千千却只是闷头走路,无心说话。 然而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热。 是师兄趁着纪敏之不注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他眼风微动,冲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柳千千瞬间有些脸红。 是啊,她这点不开心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跟纪敏之计较什么啊,明明相比起来,她和师兄可是亲近太多了。 她微微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那头纪敏之又指着不远处的天空道:“哈,太阳亮起来咯!” 旭日东升,天边染上浅淡的绯橘色,跨越云山雪峰而来的霞光为城北最高的一处佛塔晕染金边,不管身处城中何处,扬起脸便能看见洁白高耸的塔身。 这应就是闻名遐迩的玉浮屠——云光密檐塔。 虽说西平郡较为排斥修行者,但因了西域的影响,这里的佛教极为兴盛。 她不免分出心神多余思考了一下,西平郡王知不知道修行者里头其实也有佛修,不过是佛修如今数量还不太多,未成大流而已。 不过随着灵隐符的指示越来越清晰,他们最终停下脚步的地方,居然正是…… “云光寺?” 纪敏之开口的语气难得有点迟疑。 云光寺正是安夷乃至整个西平香火最为兴盛的寺庙之一。此处山崖是由云山一脉延入西平郡内,改唤留北山。而云光寺正是倚在留北山的半山腰依山而建。 层层叠叠的崖壁之间,楼阁悬立,结构奇巧,各式庭院错落有致,而最为壮观的,莫过于他们方才远远瞧见过的玉浮屠。 “你们的正事……在这里头?” “怎么了?可是这云光寺有什么问题?” 纪敏之听了师兄的反问,一时无话,不过他很快挠了挠头道:“倒也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不管如何,咱们先再往里走走吧,也未见得你们真要去那处……” 他这话说的模糊,柳千千没怎么听明白。 不过看纪敏之的样子,难道这云光寺里还真有什么忌讳? 只是灵隐符显示,奇斑蛛隐藏的位置应是在寺庙里头。 三人还是一起继续往里。 今日寺庙香火尚少,也许是因为时辰早,正殿前只得几位洒扫僧人。 柳千千大略扫了一眼正殿,看样子这些僧人似乎并不在意柳千千他们想要往哪走,面上俱是恬淡无争,只埋头扫地。 灵隐符带着他们绕过正殿和一串小院落,直直向着一处山崖间的悬空栈道走去。 “不会吧……” “怎么了?”如今纪敏之一出声,柳千千便已经敏感地开口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诶?你凶什么啊……”纪敏之就站在栈道口上停了步子,叉着腰叹口气道:“你们真要进这吗?这后头是麓园了。” 麓园?可这不是云光寺么? “我一看你们就是不知道的样子,不过我也承认麓园里头风景是不错吧,只是这麓园的主人……” 纪敏之解释一通,说这麓园是云光寺背后,留北山上的私家园林。而这座园林现在的主人,也是为这里起名麓园的人,是巡按使江悌。 传闻麓园这名字,乃至里头的景致,都与江大人悼念亡妻有关。 可柳千千还是有些糊涂:“你的意思是这位江大人规矩多,不允别人进园子吗?” 此刻师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巡按使负责巡查各地,监督百官,且对天子负责,西平郡王雄踞一方,或许两者之间会有摩擦。” 闻言,纪敏之在对面轻咳两声,他讲起这种“家事”,面色多少带了点尴尬:“钧月兄说的没错,江大人和咱们王府一直……不怎么对付,但也不知为何,按说巡按使一年一换,可江大人在咱们西平郡一呆就是三年,可算是……积怨已久吧。” 照这么说,柳千千也很快明白过来。 虽然他们此次下山是为奉宁县主诊病,并没有旁的意思,不过在外人看来,他们大概依旧算得上是“王府客人”。 “可再怎么讲,难道江大人还会着意刁难我们两个无名小卒吗?” 那这位江大人未免也……太没事找事了些。 “我可跟你说,他就是特别事儿!”她这话不知为何点燃了纪敏之的怒火一般,对方龇牙咧嘴,却又似顾忌此处环境,只压低声音朝他们抱怨:“上次我小姑成亲,在城中摆宴,结果这家伙连上三道奏折斥西平郡王府铺张浪费……” 不过纪敏之说归说,今日无论如何,他们是肯定要进去找奇斑蛛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由纪敏之在外头放风,若有不对,就用传讯符联系他们。 原本纪敏之是有些不甘心不能和他们一道“干正事”的,不过在师兄给了他传讯符并且答应说会再给他看看佩剑后,他就十分听话地表示自己一定尽到职责。 和纪敏之分别后,终于又变成了她和师兄两个人。 走上悬空木栈道,可以瞧见下面的寺院屋顶,深青色的瓦片在僻静山崖间层叠而下,隆冬时节,枯枝嶙峋,石间偶有香火青烟,别有一番禅意。 她猜师兄方才应是有意支开纪敏之,毕竟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不太安全的奇斑蛛。 而且,奇斑蛛为何会躲在江大人的麓园?是巧合吗? 然而才走两步,师兄突然回头看她,他的眉心皱了起来。 “我们也许得快些走。” 他探手过来牵住她,语气有些沉肃:“我能感觉到,它好像受了不小的伤。” 受伤?柳千千心中微惊,明明昨晚它还在对他们暴起攻击,行动间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怎么突然就受伤了? 而且看师兄如今有些急促的脚步和隐含焦急的面色,这伤许是有性命之忧也不一定。 他们顺着悬空木栈道走到尽头,果然看见了一处崖壁之后的奇景。 这居然是一间……巨大的暖房。 似是盖了格外薄透的透明琉璃砖瓦,阳光可以直穿而过。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39节 暖房内是此时西平难得一见的绿树成荫,而在树荫下,似乎时有纤巧影子轻盈掠过。 那是……鹿? 柳千千有些讶异。 不过很快,他们的目光落到了巨大暖房的左边,似是一处有些封闭的宅院。 她如今也能大致有所感应,昨夜的那只奇斑蛛,就在里头。 *** “不要大意,”师兄牵着她,语气严肃:“虽然它应已是重伤,但你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一有不对,马上用符咒。” 柳千千点点头,跟着师兄继续贴着院墙往里,他们如今能透过半掩的门缝看见院中全貌了。 只这处院子与外间流光溢彩的琉璃暖房不同,瞧着十分质朴,仅像是寻常街巷里的民宅,灰泥青瓦,院中一口井,院外便是后头的一片云杉树。 这处院子和麓园里处处精细的精致似是并不相衬。 不过柳千千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个了,待他们跨过院门再慢慢向屋里走时,她已经能听见属于奇斑蛛那种独特的哀鸣。 尽管已经小心收了力气,但此处门窗老旧,推开门时仍有“吱呀”一声响。 甫一跨进门,柳千千就看见地上拖出的青蓝色痕迹。 这是……奇斑蛛的血? 她眉心紧皱,随着师兄的眼神示意,绕过一处蛛网尘结的屏风,就见昨日的那只奇斑蛛正缩在墙角。 它身上有很多青蓝色的血迹,足上的银色斑纹几近黯淡消失,那双巨大的复眼盯着她,却似无神。 这形容,实在不太好。 柳千千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哀伤,她慢慢走近,对方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那些青蓝色血迹并不似外伤。她记得奇斑蛛的脏器几乎都是浸泡在血液里,因为它没有闭环的血管循环,而如今这么多血流出来,它…… 走近后,她再次试探着抬手去碰,奇斑蛛似乎连动的力气都不剩多少了。 它的甲壳比昨日还凉,那些黯淡的银色簇毛也有些发硬。 即使柳千千再怎么迟钝,也明白此时已是…… “对不起,”她的语气有些低沉,不知为何突生一股心酸愧疚。 奇异的,对方像是听懂了她的这句道歉,只颤了颤前肢。 心中一痛,柳千千闭上眼睛,察觉到自己能看见的画面比昨夜更加清晰了。 她意识到,这或许是奇斑蛛用最后一点力气想要留给她的信息。 似乎依旧是此处僻静院落,奇斑蛛正在日夜辛劳地吐丝织网,它看起来似乎在织就某种……丝网袋? 但她很快明白过来,那是用来盛卵的卵袋——因为奇斑蛛产卵了。 只不知为何,突有刺激性的情绪疯狂介入,画面一转,她再次来到了那处昏暗穴道,这次她看清了往来的白衣人手上似乎都托了个拳头大小的陶罐,正一队队往洞穴深处走。 她跟着白衣人向里走,穴道的终点,是一条细窄的石阶步道,步道旁边,便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柳千千只朝下轻看了一眼,霎时间,仿佛有万千嘶吼哀鸣同时冲向耳边,激得她猛然后退一步。 只她向后跌时很快被人扶住了。 神思一震,她睁开眼,便见师兄正眉心紧皱地望她,他扶着她的胳膊让她靠到墙角坐下,摸出一张帕子拭了拭她额间的冷汗。 “它……”,她方开口一个字,就慢慢察觉到空气中的死寂。 师兄在她身前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越过师兄的肩膀,从这个角度,看见了已经僵硬的奇斑蛛身下似乎有白色的密布蛛丝。 只肖多看几眼,她已是明白那应是她方才看到过的,包裹蛛卵的卵袋。 怎么会这样呢?短短几个时辰而已,明明昨夜…… 奇斑蛛会编织卵袋用以包裹自己的孩子,但按照生命周期来说,等小奇斑蛛可以钻出卵袋后,大概就已到了雌性奇斑蛛的生命尾声。这点与寻常种类的蜘蛛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现在能意识到,不管是昨夜她能够通过碰触感受到的痛苦,还是对方的突然发狂,大概皆来自于临死之前地痛苦呼号。 “不知道为什么,它大概觉得县主身上的活蛊心跳是自己的孩子。”柳千千垂眼低声道,她方才看的模糊,却也能通过画面和情绪推断出个大概。 只不知奇斑蛛的卵为何会消失,以及……又是谁引导着它跑到县主那去的?会和给县主施用活蛊的是同一人吗? 亦或者,那个活蛊,也许就和奇斑蛛的卵有关? 还有那个古怪的深渊…… 一想到方才自己听见的哀嚎,她就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好些了么?”正当师兄问她话时,柳千千突地睁大眼睛坐起身。 她盯着墙角,奇斑蛛的尸体突然似是自己燃烧起来,青蓝色的灵焰越涨越高,不过片刻,那处角落已只余一滩焦黑灰烬。 “怎么了?” “它的尸体……焚成灰了……” 师兄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只顿了片刻,便扶着她的手臂帮她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背道:“振作一些,现在只有千千你能看见,我们好好记录一下看到的东西,等回去之后再理理清楚。” 是,现在不是感到恐惧神伤的时候。 她点头,感觉到力气慢慢恢复,忙上前想要细瞧那堆灰烬。 然而恰在此时,师兄身上的传讯符亮了亮。 嗯?这是……纪敏之? 柳千千和师兄对视一眼,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他们此刻已是可以听见院外有来人的声音,似乎人数还不少。 纪敏之的叫嚷也跟着传来:“诶?!你家大人都没说过麓园不让进吧!你们也没派人守着啊!我都跟你说了不行,你——” 很快,房门被一名身形健壮的家丁推开,他背后走出来一位天青色贯袍的中年人。 对方微微扬着下巴,生就一双丹凤眼,应是普通的面容,只是神情里带了些倨傲刻薄。 “见过两位小神医。” 这话自他口中说出,总似有股淡淡的轻蔑。 柳千千站在师兄身后,看见师兄背着的手朝她做了个手势,她很快回神,趁着对方没有注意暗中施了个符咒,将那些灰烬尽数收纳起来。 幸而对方应也是看不见这处景象,并未出什么意外暴露任何事。 这头,师兄已是朝着对方行了一个简礼道:“不知阁下哪位?寻我二人又有何事?” “还是这位小神医讲礼数,不像某些少年郎,家风成问题,冲撞无方,粗蛮不讲理。” 纪敏之在一边立时跳脚起来:“你说谁呢你!” 他似乎本就因为没拦住人面色有几分懊恼,如今更是被这青年的话激得面红耳赤。 可惜这人显然十分清楚纪敏之的性子,并不搭理他的暴怒,只冲师兄拱手道:“还要请小神医随我一道去府上瞧瞧我家大人。” 他家大人? 柳千千忆及方才纪敏之在门外的嚷嚷,又想到之前来时对方提到过的麓园归属…… 果不其然,她见对方摆出架势。 “我家大人乃西北巡按使,江悌江大人。” *** 不过下山短短两日而已,却好像已经经了许多事情。 他们跟着这位自称是江府刘管家的青年启程。纪敏之则是给了他们一个眼色便率先同他们道别了,柳千千猜测他或许是急着回王府禀告这件事。 她和师兄同坐一辆马车,只是他们左右两边都跟了骑马的侍卫,看样子有些……像是“押解”。 没想到这个西北按察使江悌大人在安夷权柄如此之大么?不仅有自己的府邸,还有带刀侍卫,这是……中央官员特有的待遇? 还是因她从未下山太少见识,才会大惊小怪? 不过她并没有太紧张,甚至被这个意外打了岔,缓和了方才那些诡异画面以及目睹奇斑蛛离世的复杂心情。 师兄在她身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她侧过头,见对方面上有些轻微的忧色。师兄显然也不是在担心去江府的事,他应是在担心她的状态。 “我没事。”柳千千摇头低声道,转而反手握住师兄。 师兄的手还是热热的,比她要大不少,待她握住他时,他的指尖轻动,擦了擦她的手心。 柳千千眨了眨眼,见师兄只轻轻看她。 他的漂亮眼睛里又含了许多话,但这次,她只是静静看着,就好像读懂了里头的情绪。 确实,短短两日,他们几经变故,可此刻,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丝安然。 毕竟她和师兄在一起。 这两日牵手牵得多了,感觉师兄的掌纹都熟悉,仿佛遇事牵手都成了习惯了。 但她……很喜欢这种小小的安慰,在众人并不在意的视线之外,他们的手在袍袖遮掩下交握,彼此掌心相贴,凉热不同慢慢沾染酝酿,变成相似的温度。 哪怕师兄一个字都不讲,她也能感觉到属于对方的那份淡淡温柔。 师兄看似冷冰冰,其实心思很细,轻易便能察觉到旁人的情绪波动,十分敏感。 从这点上来说,倒的确和猫猫很像。 她想着这些,车驾已是停在了江府门口。 不过江府瞧着确也是没有郡王府贵气,一入内便是一处素题照壁,四面廊后是幽静松柏。这氛围……柳千千突觉眼熟,细想之下,脑海里突然忆起了今早麓园里奇斑蛛藏身的那间宅院。 院中侍从并不算多,且大多装束恭谨,行路无声,更加显得整个江府安静得厉害。 这次她们倒是没有再在主堂先面见什么人,反是被直接带到了更里一些的卧房。 “烦请两位小神医瞧瞧我家大人……” 刘管家在一旁推开房门,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等进屋望过去,可见素色帘帐之内躺着一人。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0节 怎么又是躺着的,她心底有些微妙,又想到病人确实大多须得躺着,只听身后的刘管家沉痛开口。 “大人已经连续昏睡三日了,可就是不见醒。” *** 没想到,这位看似来者不善的管家,还真是截胡想让他们瞧病的。 柳千千原以为他们要在江府上受到江大人的询问,没成想江大人已经躺在床上三日不吃不喝了。 听说只得侍人喂些清水米汤无意识吞咽,别的一概吃不进去。 如此折磨,躺在床上的江大人自然看起来有些枯槁。明明不过是三四十的年纪,生生熬出了一副衰惨模样。 倒是由打从今早起听闻对方名号后所经之事引发的想象……很不相同。 奇怪的是,跟在师兄之后诊了脉,柳千千只觉得这位江大人的脉搏摸起来虽是有些体虚,但似乎并无大碍。 更不存在和县主类似的假脉搏。 她也没有在目光所到之处观察到任何其他生物的痕迹。 柳千千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这算怎么一回事,然而她还没想明白,已是见师兄要了纸笔来写方子。 师兄竟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心中惊讶,她面上却是什么神色都不显,只跟着站在师兄身后瞧他落笔。 银冠马尾在她视线内极轻的摇晃,对方垂眸,神色沉静,他不说话,面上的表情却是仿佛已经知悉了病灶。 “小神医这是……结论了?”刘管家看起来一脸惊讶,丹凤眼都上挑了起来,让原本有些刻薄的面容变得稍显滑稽。 师兄点头,只落了最后一笔,又道:“连续服用五日,若是无效,再来找我们不迟,我和师妹会一直在城中。” 刘管家闻言却是哼笑一声:“连续五日?小神医莫不是糊弄我吧,常人若是五日不食还能活命?小神医是想加害朝廷命官吗?” “刘管家还请相信在下,有清水米汤在,江大人绝不会有事,且我这方子里头也有作用。” “不过……”师兄说到这顿了顿:“兹事体大,用药有讲究,过程也繁琐,若刘管家真心替大人着想,还望亲自监施,万莫出岔子才好。” 刘管家又盯了师兄片刻,这才点点头,又道那是自然。 没想到的是,刘管家并没有强制他们做什么别的事情。甚至当师兄拒绝了对方留在江府宿下的提议后,他也未见有什么异样,只是派侍人将他们恭敬送出了江府。 就这么……结束了? 柳千千尚有些发懵。 不过他们刚一出府,便见门口已经候了王府的马车。 是纪敏之。 他见他们出来十分激动,翻身下马就问江大人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柳千千虽是有些感激他的关切,不过这可还在人家的府邸门前呢,就这样说话真的好吗?她突然想,兴许王府和江大人的宿怨有一部分来自于王府众人的神经大条也不一定。 “无碍。”师兄对着纪敏之摇摇头,说了刘管家只是请他们来看看昏睡的江大人一事。 “江大人还真的昏迷了……”纪敏之像是有些讶然,“昨日听母妃说起这个传闻,我还全以为是骗人呢。” 不过他喃喃两句便十分坚决道:“话说回来,我这次可是领了母妃的命令,你俩还是到王府住着吧,我可不放心你们还呆在客栈里。” 这次师兄没有拒绝,不过师兄说要和她一块步行回客栈收拾东西,在西平郡内走一走,下午便到王府拜访。 虽然纪敏之又说他要带他们玩,但终于被师兄严正拒绝了。 “世子殿下,我和师妹有事想说,想来您不方便听。” 只幸好纪敏之没再说出“有什么我不方便听的”这种话来。 *** “师兄真的已经知道江大人的病因为何了?”与纪敏之话别,柳千千和师兄慢慢走在路上,离江府远了,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 没想到师兄轻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低声道:“你也诊了脉,觉得如何?” 她觉得如何?柳千千抿唇,把自己关于江大人好像并无大碍的判断仔细说了一遍。 这次师兄点点头,又道:“我与你结论一样。” 那开出来的方子…… 不过她转瞬一想,很快明白过来。 果然,师兄似乎探查了一下左右无人后,凑近她耳边低声解释起来:“我替江大人诊脉时,在他腕上悄悄用了观音粉,药方里又有香山兰叶,若是江大人用了药……” 若是江大人用了药,下次再来问诊是,他的腕上就会有一圈极其细微的浅肤色类似光圈的痕迹。 而若是又被刘管家再次请了去,发现大人手上没有痕迹,却又被告知已经喝了药,则必是有谎。 要么是江府中有人做了手脚并不想江大人醒来,要么……这整件事压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为江大人诊病不过是借口。 可是……她和师兄不过才下山两日,且隐瞒了身份,会有谁…… 等等。 柳千千猛地抬眸,就见师兄眼波流转,他显然明白她也想到了,只再一次轻轻点头。 虽然寻常人看不见奇斑蛛,可若县主一事真是有幕后之人有意为之,那这个幕后之人必然是知道奇斑蛛的存在的,自然也有可能知道……她和师兄并非什么普普通通的“医者”。 更何况他们今早还直接追踪了奇斑蛛。 现在,会冲着他们来的人,也许就是幕后之人。 柳千千一下担心起来:“那……我们的身份……” 如今可谓是他们在明敌在暗,或许对方已经知晓了他们是修行者,可他们却还连个大概轮廓都没搞清楚。 “不必多虑,”师兄牵了她的手,再次偏着脑袋在她耳边低低开口:“既然他做的已不算全然的凡间事,你我自然可以介入,他也不会傻到直接揭穿我们的身份,毕竟这事若是闹大,还有宗门在我们背后。” 也对,身份曝光不过是麻烦些,其实说不上会有什么不安全。 只是……她牵着师兄的手紧了紧。 师兄的真身才是她要保护的最大秘密,他们是修行者被拆穿不可怕,可若是师兄的魇兽这件事被揭穿,她……她脑海中又一闪而过自己上辈子所记得的结局。 七星宗的大弟子也许值得宗门维护,可一旦成为往生秘境流落在外的珍惜妖兽,师兄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不敢想。 “对了,答应你的,要带你尝这个。” 不知是不是见她面色不好,师兄主动放松了语气,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往前看。 她抬头,这才注意到街边的摊贩都开始临换摆设,仿佛是在为夜市做准备。 原来已是傍晚了。 这两日过得一会快一会慢,她都有些恍惚。 霞光中,仍然可见远处留北山山间的玉浮屠,洁白塔身立于橙紫天幕之下俯瞰整个安夷,仿佛无声护持着眼前近处的凡尘烟火,慈悲意似淡云似清风,静静洒落在人流如织的热闹喧嚣间。 顺着师兄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柳千千看见了之前她们买过青稞饼的餐点铺子。 确实,哪怕周围也有不少卖餐点的商贩,却独他那处香甜味道最浓。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老板午时摞好在盘子里的青稞饼已经消失不见,已是弄了口瞧着很深的木桶摆在摊旁的小凳上,香甜味应就是从那里头飘出来的。 是她惦记好久的糖水。 “诶,这位公子早上来过!” 刚一走近,柳千千便听见一把络腮胡子的老板十分自来熟地冲着师兄寒暄。 没想到他还记得师兄。 或许是见着她略有惊讶,老板笑哈哈道:“像您二位这样气质出尘的才子佳人,看一眼就刻到脑子里啦!” 虽然“才子佳人”这样的形容好像不太贴合,不过柳千千完全理解对方话中夸奖的意思,甚至也进一步读懂了他热络背后迫切期待他们买点什么的潜台词。 “这个是……?” 她虽知道这是糖水,但也听说西平郡的甜品有些特别。 “小姐,这是甜醅。”老板颇为殷勤地在桶中舀起半勺来,勺间是半透明的糖水,底下还沉了谷粒,他一边给柳千千展示一边继续解释:“青稞蒸熟了制的,和南方的酒酿很像,不过咱们这味道更特别些。” 柳千千点点头,嗅起来的确是甜丝丝里裹了股细细的酒香。 她眨巴着眼睛回头看了师兄一眼,就见师兄微抿唇角,他见她望过来时似有笑意,只朝她点点头,柳千千这才脸色发红地回身指了指那个木桶道:“那就来一碗吧,多少钱?” “五十文。” 五十文?她微微讶然,就见老板依旧殷勤得天衣无缝的微笑。 “这么贵吗?”她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她从未下山,不熟悉现在的物价了?可哪怕她没有下过山,也大致听问道堂负责采买的弟子聊过天。 “咱们这可都是好料,您瞧,你还能加这个南边过海来的黎檬片,这酸劲,加到甜醅里滋味可奇妙……” 对方又是一阵天花乱坠,把柳千千都吹乎累了。 “就要这个吧。” 是师兄上前一些,打断了老板的滔滔不绝。 柳千千虽是仍觉得这价格不对劲,不过既然师兄开口,倒也不必在此做纠缠。 她见师兄摘下腰间荷包,很快注意到这就是她送给师兄的那个。 不过师兄在倒银钱的时候动作一顿。 嗯? 她正疑惑,却是师兄轻咳两声,尴尬地放下了荷包。 老板好像也看出些不对劲来了。 对方脸上原本殷勤的笑容有了裂痕,口气粗噶起来:“怎的二位,我这东西都添出来了?可别跟我说钱袋子里没钱呐。” “在下——”师兄似是想说什么,然而开口却又无言。 柳千千琢磨着,许是师兄没换够铜板,那袋子里大概全是灵石。灵石自然不好拿出来,这东西不仅在城中不流通,还会暴露身份。 老板的眸光在他二人身上转了转,很快盯上了柳千千腰上挂着的一个小巧的玉坠子。 “小姐也可以把这个押给我,明日再来给钱是一样的。” 柳千千跟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的坠子,有些踌躇。 她饰物不多,这还是之前刚刚挣了灵石之后,想着要和师兄一起下山入王府,买来撑场面的。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1节 不过如今情况尴尬,倒也不是不行。柳千千刚打算抬手摘下腰间的坠子,手臂就被拦住。 只是这次拦住她的除了师兄的手,还有一只陌生衣袖。 她循着那只深红的衣袖往右看,就见一位容色极艳的女子正手握团扇半掩着面笑睨她。 那女子也并未和她多言,反倒转脸去冲着老板道:“你个严老狗,专盯这样心地善良的小姑娘骗,早先你一张青稞饼卖给这冤大头五十文我都够看不惯了,现在还在这说甜醅五十文,好意思么?” 她说起话来虽声色鲜亮,却是慢条斯理,透着股慵懒劲,语调有种奇异的味道。 “嘿!你拆我台做什么!”被称作“严老狗”的老板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然而女子根本没理会他的言语,直至此刻才再次转过头来挑眉冲着柳千千身后的师兄挑眉道:“这么喜欢当冤大头?银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柳千千听着,干巴巴地笑了笑。 听对方的话,这位美女姐姐说不定连她其实知道这价格不对都看出来了。 这便是在各打五十大板。 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回应,美人已经十分潇洒地抛了五枚铜钱到老板的桌边。 “这碗我请了。”红衣女子冲柳千千红唇微勾,露出一个颇有韵味的笑容:“两人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么心善。” 嗯?聪明和心善……也不矛盾吧…… 然而依旧是在她还有些发懵的时候,对方已经似蹁跹蝴蝶一般离开,她的罩袍是深红绣金线的纱料,在霞光照映之下格外好看。柳千千一路目送她进了隔壁不远处藏在各色餐点铺子之后的一间黑漆漆门面。 她抬头去看牌匾,发现那是一间……当铺? “臭婆娘多管闲事……”老板见被拆穿,索性也不装了,只嘴里还在须子啰嗦地碎言碎语,柳千千和师兄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听不见。 等端了甜醅碗,特意挑了个离老板远些的位置坐下,柳千千拉了拉师兄的袖子。 师兄好像到现在面色都有些发红,他侧过头来看她,神情里多少带了点歉疚:“我都忘了,昨日买青稞饼的铜板还是临出行贺掌教塞给我的……我的荷包里只有灵石和——” “和什么?”柳千千见师兄迟疑,忍不住追问。 却是师兄眨了眨眼,他长睫轻颤,神情极不自然,只偏过头避着她的视线低声道:“和金条。” 柳千千:…… 她实在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师兄实在是……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无效换汇》 预告:明天有亲亲抱抱(doge)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27章 “钧月兄这也太见外了, 这银子哪还用你拿金条来换吗,光说为我妹妹看病的诊金都还没给你们呢。” 他们在王府的住处同样是个小院,也十分安静, 师兄提前打过招呼不需要伺候的侍人。想来是方才买甜醅的小插曲让师兄惦记不已, 他主动找纪敏之说起要换银子的事情。 当下, 纪敏之对着剑心耳语两句,回来时对方已是带了个长夹子, 里头有碎银和银票。 “先花着, 诊金晚些时候再送过来。” 柳千千在一旁暗自挑眉, 慨叹这家伙此刻多金世子派头还挺足。 不过如今天色已晚,纪敏之难得颇有眼色道今日大家都累了还是先好好歇一歇,这便告辞离去。 等确定外头没什么人后, 师兄很快拉起了一个屏障。 “咱们在这还是得谨慎些。”他说着领柳千千进屋坐下,示意她把早上在麓园里见到的再细细同他说一遍。 后头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们都还没找到机会好好复盘奇斑蛛的死。 柳千千点头,又拿出自己用小袋子收好的奇斑蛛自焚后的灰烬,并上此前从县主腕上解下的一截纤细蛛丝。 只可惜当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或许她原应在自焚征兆前就将奇斑蛛的卵袋也收起来,里头说不准会有卵消失的其他线索。 “你说是……自焚?” “我正要同师兄讲这个,”柳千千把东西放在桌上, 语气沉凝下来:“师兄方才也讲,当时并未察觉到任何外人或者进攻性的信息,而且结合灵焰焚烧,我在它死前与它接触时,能察觉到它身体里似乎有某种法印的印记。” 法印是灵力输出最为常见的方式, 其效用表现也分时效, 或者说可以有不一样的延时生效条件, 她隐约记得《明宗录》里写过一种秘术,便是在人死后法印生效,会直接融掉尸体。而这类法印通常需要设定某些触发条件,且会在受印者的识海内留下特定的记号。 那时的景象师兄看不见,但她却是记得清楚,奇斑蛛身上的灵焰从螯肢处冒出来的,它的外壳在燃烧成灰烬前,脏器已经烧过一次了。 这灵焰由内到外,绝非外伤。 柳千千很快按照自己的回忆将那法印画了出来,只是她再看觉得眼熟,猛地又想了想,突然意识到,她在那些画面里见过的白衣人襟前,似乎也见过类似的相似的印记。 像是……一片叶子展开的经脉。 师兄摇头说表示没有见过这种记号。 “这袋子里是你收好的东西?”师兄见她摆在桌上的袋子问了一句。 柳千千这才想起来现在的师兄应也是看不见灰烬和蛛丝的,只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师兄便像是想要将装着灰烬的袋子拿起来细看。 她方才开了袋子的收口,如今一些焦黑粉末掉下,正好落在了一旁的蛛丝上。 没想到师兄却是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盯着那处,像是有些意外地轻轻探手,拈起了那根细长蛛丝。 柳千千自然也是一惊:“师兄现在——” 对方手指上沾了点焦黑的粉末,转眸看她,缓缓点头低声道:“似乎蛛丝被这粉末沾染后,我便能看见了。” *** “明日,我会找个机会传信回去问问贺掌教。” “嗯,我也会问问浪浪师兄他们的。” 他们打算明日再找纪敏之试验一下,看看是否灰烬可以让他也看见蛛丝。 秘境生灵死后自焚的灰烬,或许可以让原本被不明原因隐藏起来不能直接看见的秘境生灵现出踪迹……再联想到奇斑蛛身上的自焚法印和那个古怪洞穴,若是这一切被有心人利用…… 当初下山来时,宗门内得到的消息十分模糊,只听说是有神秘来源放出消息说秘境再现,她初时还怀疑这种消息是否捕风捉影真实性存疑。可没想到自从奇斑蛛现身,他们好像撞进了什么怪圈一样,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且都叫人摸不着头脑。 “至少我们确实解了县主的病。”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困惑,师兄坐在一旁轻声宽慰她。 柳千千抬眸,见师兄望过来。 她刚刚把今日的梦盒给师兄,对方如今已经“用餐”完毕,眸光柔和道:“今日的梦似是有点苦。” 这话猛地吸走她的注意力叫她一下紧张起来,柳千千刚要开口问,却是师兄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 他只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温热指尖轻轻触到脸侧,似夜中萤火。 “不用着急,遇到的事情我们都会一一解决的。” 那种奇异的安心感再次涌上来,柳千千放松了些,只是她垂头仍是止不住低声反问:“真的吗?” 她真的可以改变上一世的一切吗? 现在她所有的经历,全是她从未接触到的,她只觉得…… 师兄没开口回她这句话回她,转而轻轻牵了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里裹起来。 腕间的灵契轻轻相碰,生出一点金色的光亮,柳千千觉得自己的心尖似是颤了颤,就像是那圈系在上头的细线,被小心翼翼地轻轻扯动了一下,似是春风和煦间,叶上新露滑落水中,荡开一圈轻盈波纹。 她有些奇异地睁大眼睛,再抬头看过去,见师兄唇角微勾,再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今夜,你会做个好梦的。” 柳千千愣愣眨眼。 少年沐浴在窗前月光里,一双漂亮眼睛专注看她,神情温柔又认真。 这画面便也如一束柔光,破开了她心头的阴云密布。 那一刻,她只觉得胸中溢出什么东西,突然好想好想抱住师兄。 然而最后,她只是暗中深吸口气,攥紧掌心,克制着情绪道:“今晚……今晚师兄睡觉吗?” “嗯?”师兄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些奇怪她为何如此问。 柳千千低下头,抿唇,声音不自觉变小了:“如果师兄不睡觉,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接着睡在这边?” 她不想离开师兄,一步都不想。 可不知为何,光是察觉到自己这样的心思,她心底忽地紧跟着冒出一股未名的微微悬置的酸涩惆怅。 *** 柳千千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 因为她并不确切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只是她似乎站在高处,眼前有几根纷繁的金色枝叶。 这里的环境也十分陌生,像是一处山谷,在她的位置可以看见大片的草地花田,那些花十分细小,多是鹅黄粉白,像铺在大片绿意上的一层轻绒。 不过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熟悉。 尽管她从来没有来过着,也不晓得这究竟是哪里,但她并没有感到危险,反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呆在一处,慢慢瞧这里的天光云影。 这心情过分安宁,以至于被吵醒时,她尚觉得有些恍惚。 “小声些,千千还在睡觉……” “千……什么?!钧月兄你们住在一个……呜呜……别捂我——” …… 她没太听明白这段对话,只是朦朦胧胧起身,慢吞吞想起来昨夜师兄答应了她,所以她还是睡在了师兄的房里。 等绕过屏风,她已是看见师兄和纪敏之端正坐在椅子上,神思慢慢清醒过来。 “我去洗漱。”柳千千忙道,又说师兄可以给纪敏之悄悄蛛丝的试验。 只是等她洗漱完回来,瞧着两人像是已经完成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2节 “我能看见诶,怎么了吗?这是什么资格调查么?是不是只有有修行天赋的人才能看见?” 柳千千:…… 她颇为无语地随意胡诌了个借口,说这是他们新研制的药粉之类的。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家伙总是在间隙里奇奇怪怪地打量她和师兄。 而且大早上的殷勤过头,一改前几日专捧师兄的态度,对她格外嘘寒问暖起来。 左一个柳千千,右一个柳千千,陪他们吃早饭的时候还专门夹菜给她说看着这么瘦弱要多补补身体才好之类的。 搞什么,纪敏之吃错药了吗? 她有心想要问师兄,然而转头看师兄时,却发现师兄只盯着她碗里纪敏之给夹的那只小笼包。 是了,师兄还没尝过小笼包呢。 “师兄想试试吗?”柳千千问地小声,却一下引来对方的抬眸。 他顿了顿,轻轻点头,又道:“就要千千碗里的这只。” 闻言,柳千千已经抬起来准备夹出去的筷子停下,转了个弯,把碗里这只给了师兄。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是她碗里的这个,不过既然师兄这么提了,她自然没什么好不能满足的。 “啧啧啧……”没想到却是坐在桌对面的纪敏之飞飞快出声:“二位,还有个大活人坐在这呢,稍稍体谅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柳千千微微皱眉,不解其意。 “你们是这种关系,咋不早跟我说,我还纳闷……” 这种……关系? “哎呀,千千你都抱上这种大腿了,早跟我说,我哪敢那样笑话你……” 然而等纪敏之再开口说完这些,她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她把筷子搁到碗上,顿了动作。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师兄紧跟着停手像是要开口问,不过被她拦住了。 柳千千只是盯着纪敏之,慢慢道:“纪敏之,你跟我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说: 双更往后翻,有亲亲抱抱 朦朦胧胧的时候就需要外力刺激一下…… 千千马上就要彻底觉醒自己真正的心思了,即将进化为本格痴汉完全形态!过了这个槛之后甜度会再上一个台阶(doge)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28章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啊柳千千, 字面上的意思,我——” 正反身关门的少年话音未落,突觉臂上一紧, 他下意识绷紧肌肉想要反击, 却发现尚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如今他双臂酸麻似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强压着束缚到身后, 胸前抵了一把模样有些古怪的弩机,不得不紧靠在门上。 他眼前就是少女恼怒的面容。 柳千千生起气来可真吓人, 一双眼睛能喷出火来似的。 不过纪敏之很快就听身前人咬牙切齿道:“你把话说清楚, 什么叫我抱上了大腿?” 他回神, 倒也没觉得自己被束着是落了下风,依旧天然开口:“就是我说的意思啊,你都和钧月兄是那种关系了, 我当然得待你也殷勤些。” 不过他眼见着自己说完,柳千千好像更生气了。 她的弩机抵得更紧了一点,不知什么锁扣或者开关啪嗒一声响,那弩机前头寒芒一闪,竟是露出了一个银光熠熠的箭头来。 诶?这两人今早怎么都这么喜欢对他使用暴力啊, 早上他敲门进来,还没开口讲几句话,钧月兄也是飞快上手捂了他的嘴。 “纪敏之, 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柳千千这号人?” “……在世子殿下眼里,我就非得和什么人绑在一起,才值得你少几句讽刺诚恳待我?” 嗯? 纪敏之皱眉,总觉得柳千千好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我没有——” “你有!”柳千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怒气都有点发红了,她狠狠盯着他, 露出他从来没见过的几近疯狂偏执的神情, 语气又沉又冷, 尽管还是一样绵软的声线,开口时给人感受已是大不相同。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我,师兄是师兄。” “我们没有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若是再无中生有,我就——” “柳千千,我真没别的意思啊!”他瘪嘴,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也许会像苦瓜,只忙不迭抻着脖子打断对方大声道:“我前几日不也诚恳待你了吗?若是你不喜欢我开玩笑,我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干了,你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 “……至于你和钧月兄,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可你们平时举止亲密,两个人说起话来旁人都插不进去的,牵手也自然得不得了,今早还被我发现睡一间房,我有这种推论……也不算无中生有啊……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要是你有情他有意……难道不是两情相悦?” 他自己叽叽咕咕这么说了一通,竟察觉抵在胸前的弩机慢慢松了下来。 本来满面怒容的少女神情似是微微怔忪,只几经变幻,终是放下了压制着他的攻势。 但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瞧着十分难看。 纪敏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神经大条说错了什么话,然而他刚要开口,对方已是背过了身。 “你先出去吧。”她的声音又变回正常状态下十分软和的样子了,“对不起,方才是我太冲动了。” 对方话音落,缠在他手上的力道霎时一松,他只能看见像白绸带似的东西“唰啦”一下飞回身前人手边。 不过柳千千这么开口道歉,他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我真没别的意思啊,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之前的话都是说着好玩的,你千万别生气,我就是……脑子里差根筋。” “嗯。” 嗯? 纪敏之一愣,见柳千千再转过身来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对方又变成那种背着小挎包的寡言模样了,她只看了他一眼,很快低声道:“走吧,今日不是还要去给县主复诊么?” *** 不过令纪敏之没想到的是,不知究竟是不是他那一番话真有什么影响,还是此前确实是他想左了。 这几日钧月兄和柳千千之间的氛围变得有点怪怪的。 倒不是说他们在吵架或者怎么样,但……有那么点……别扭。 虽说看起来还是寻常样子,加之他们本就不算是多话的人,连续两日给灵之复诊时瞧起来和从前都没什么两样。 可他有时去小院里找他们时,便能看见两人都闷在各自的屋子里做事。 钧月兄不用说了,他一贯面上神色都是淡淡的辨不出喜怒,这次就连柳千千看起来都面无表情了,她不知是在屋里头做什么,身上时不时还带点木屑。 纪敏之就是微妙地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该不会是真的闯什么祸了吧?那日他到底说了什么? 如今柳千千已经朝他发过一通火,他是不敢再去触霉头,便只好找了个机会趁着柳千千说要去王府外头搞什么试验出了门,单独拜访了钧月兄。 钧月兄的屋子归置得相当整齐,甚至隐隐透着点整洁过度的感觉。纪敏之见床上被褥方方正正一尘不染,分神想到他们院里没有侍人,难道钧月兄每天早上起来还得花时间叠被子么? “世子殿下寻我何事?可是县主有什么问题?” 案几上摆了成摞的经卷,雪衣少年背脊板正,神色淡淡,叫他的口吻也生疏,倒是让纪敏之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每次柳千千在的时候,钧月兄便会表现地对他温和些,而若是柳千千不在…… 这算个什么事啊!这俩人的心理他怎么都摸不透啊?! 尽管心中这样吐槽,但纪敏之想到此行目的,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地开口道:“我妹妹没什么,今晨又醒了一次,已是能和母妃说话了。” “那便好。” 只是钧月兄这话说完就重新闭上嘴,看样子又要继续伏案读书,他忙有些生硬地切入话题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另一事想问。” 闻言,对方再次转眸过来。 钧月兄肤白,眸色也浅,那对眸子在窗边天光映衬下,甚至隐隐泛出一点琥珀金的光晕来。 然则明明是暖色,却透着淡淡的凉意——一错不错地看他时,让他莫名生出某种自己正被什么凶性极强的猛兽盯着的感觉。 纪敏之愣了愣回神,轻咳两声掩饰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钧月兄可是和——”他原想说千千的,但不知为什么,神思轻轻一转,不可名状的求生欲让他改口成了:“钧月兄可是和柳千千吵架了?” 他设想的情况是,也许二人在私下里吵了架,只是要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维持和气,或许是为了宗门形象,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到台面上。 没事啊,他现在主动来问,可不就是来帮两人调节矛盾来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便见钧月兄似是下意识皱了皱眉心又松开,很快偏开了眼睛。 对方一时没有开口回答。 不过纪敏之很快解读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否认,不就算是默认了吗? “没有吵架,”钧月兄转过脸去不看他,只面对案几垂了眼,他的语气难得有些外露,像是不大喜欢“吵架”这个词似的,虽面上仍是八风不动,可再开口是声线多了一丝低哑:“只是这几日……她比较忙。” 比较忙?这算什么原因?而且钧月兄这表情,怎么瞧着……总像是有点难过似的? 然而纪敏之刚待开口再细问,突闻院外传来脚步声,剑心着急忙慌地跑进院子,一见他在才露出得救了的表情飞快道:“江府的那位刘管家似是来者不善,说已请了柳姑娘到江府上,请岑公子也过去!” 纪敏之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见跟前原本端坐着的人影飞快一闪,以某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出了院门。 他愣了愣,思及两人隐瞒着的修行者身份,皮上一紧,忙招手跟着跑出去急嚷道:“诶,钧月兄,慎重!慎重!慢一些!等等我!” *** 柳千千是在实验一半的时候被请到江府上的。 这几日掌教大人和传信群里三位师兄的回信都已经到了,皆是说不曾见过那个标志。而关于灰烬可以使得隐匿的秘境生灵现身的事情也毫无头绪。 其中师兄汇报给掌教大人更多详情,对方只叫他们再在城中多呆一段时间。毕竟秘境的消息不会平白无故放出来,知情者或许会有后续动作也不一定。 更何况奇斑蛛一事多少也算是摸到了一点瓜藤,仅仅是目前线索暂时停滞了而已。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3节 于是他们这几日缓了头两天的处处波折,可算清闲,除了给县主复诊,她便在富裕时间里捡起了戚长老要求的储能械具重制。 她几乎把所有空余时间都耗在这上头了,一方面是因为不晓得接下来又会不会有新的难以预料的行程,另一方面是因为…… 那日纪敏之的话。 她说不好自己那天到底为何会突然气成那样,为何下意识那么迫切地想要对别人解释划清与师兄之间的界限。 又或许她知道,只是她不敢承认。 也许是她意识到,前几日,是她太过得意忘形。 那种纷乱的心绪让她这几日同样下意识回避了许多和师兄的接触,她应该算故意让自己每日忙的转圈圈的,因为她又在以另一种方式当鸵鸟。 何其可笑,她甚至可以抽离出一个自己站在旁边审视她是怎么把脑袋埋进土里,虚弱于去碰触任何她想要回避的现实。 她好没用。 至于今日说要出门试验她的一个不起眼小械具,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暂时离开那个小院。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半路上就被刘管家“请”到了江府。 她有些怀疑刘管家或许是派人在王府周围蹲守盯着呢。 此前师兄约定的五日之期明明未到,这个时间点上她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丁“护送”至江府,对方会有什么企图实在难测。 好在看起来暂时没有什么大麻烦,只她在正厅坐下时心中猛地一跳,察觉到陌生的悸动担忧,忍不住垂了眼睛。 这份担忧属于谁,自然不言而喻,想是刘管家又着人去王府请师兄了。 太丢脸了,她不过是出趟门,都会大意到给师兄添麻烦让师兄担心,实在难堪。 正如是想着,就在侍人刚刚通传有客来时,雪衣少年已经衣袂带风地大跨步从院前入内。 柳千千抬头看过去,就撞进了师兄的视线。 他眉头微皱,只目光很快把她打量了个遍,想是确定她无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淡了神情。 她突觉心尖一烫,回神后飞快避开了眸光,自然也错过了对方在察觉她小动作后似是一瞬黯淡下去的脸色。 柳千千听师兄跨过屋门向刘管家拱手道:“五日之期未满,刘管家这是何意?” *** 尽管五日之期未到,但他们几乎算是被强硬地“挽留”,要求直到第五日复诊前都要住在江府上。 算起来,第五日应也就是后天了。 纪敏之中间跟来,似乎还和刘管家在府门外大吵一架,不过到底还是因了王府多少受到江大人巡按使身份的辖制,刘管家也非常地会戳人痛处,纪敏之许是败北,总而言之和他们面都没见上。 “江府地方简陋,比不上王府,这几日大人昏迷也少人手,委屈二位宿在同一间客房了。” 眼前是一条窄廊,几乎就是后院中的一个小间。 柳千千已经在心中暗恼了许多遍自己的不谨慎,此刻更是深感愧疚。 若是她不要那么着急出门,或许今日之事根本不会发生,眼前这样的“刁难”自然也不会有。 师兄站在她身前,应刘管家话的口吻很平和,不过他还是多和刘管家交谈了几句说一是要送信回王府报个平安,二是今日来得匆忙,还有些东西遗落在王府,或许需要送来。 刘管家则是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好。 只等对方离开,余他们俩人站在原处,柳千千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局促。 算起来,她和师兄这两日话也少,已是有些时候不曾这般独处了。 “进屋吧。”师兄没有回头,开口语气也清淡。 柳千千抿唇,跟着对方进了房门,眼前是间客卧。不过这里确实比不得王府宽敞,这间房或许和客栈房间差不多大,窗户也是闭着的,柳千千很快上前把窗子打开,室内空气这才流通了些。 “方才我去给江大人诊脉,他的腕间没有光圈。” 那岂不是说明……江大人压根就没有服药? 是江府上有人故意苛扣?还是江大人自己授意?这可能性实在太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刘管家强硬留人,必是来者不善。 她本还在想师兄会不会再和她叮嘱些什么,然而对方并未多言,只进屋后一边收拾着那张放了些小东西的案几,一边低声道:“你还要做械具,就用这张几子吧,若是嫌小了,我可以再在院中支个稍大些的。” 背在身后的掌心紧了紧,柳千千察觉到自己心底酸酸涩涩,满腔愧疚几乎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对不起师兄,”她脑子里还记得上次师兄说她莽撞,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这种错,她…… 师兄闻言抬眸望向她,那双漂亮眼睛里似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可他望了她片刻却又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去看案几。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的声音很轻:“江府会有刁难并不意外,也不是你惹出来的事情,更不算是因为你莽撞冲动。” “可我——”柳千千还要开口,却听师兄低低道:“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的。” “你也不用同我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听你和我说这三个字。” 柳千千一愣,然而师兄没再开口,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匆忙地挽着衣袖加快手上的动作,眼睫轻颤,闷着头继续整理。 然而她的心里瞬间钻出如雨后春笋般未名的古怪感受。 像是委屈,又似落寞。 灵契之间的感应本就只得若有似无的模糊,更何况她这两日顾自做事逃避问题,没敢和师兄交流太多,她可以敏锐察觉到那种感应变淡了。 可如今,或许是因为他们又站在一块,那种牵系着的感觉重新回到心尖。 她这两日的疏远,让师兄难过了吗? 她好傻。 柳千千刚要开口,却突然发现师兄捂了脑袋,她心中一惊,忙上前扶住了对方的手肘:“师兄怎么了?” 熟悉的花香袭来,她眉心一跳,已是望见师兄浓长眼睫下闪烁的金色瞳仁。 不对,师兄明明说过,结了灵契后,这样因为妖力难以纾解而生的热疾会好一些,而且他下山前用了药,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发作,为什么现在—— 不管如何,她马上抬手施了封闭咒。 刚刚打开的窗子重新关上,屋里暗下来。 只她动作方停,手腕却是一热,师兄抓了她的腕子拉近些。 对方如玉的面庞已经开始泛红了,柳千千架着师兄往床榻那侧走,不过几步,两人半路就一块摔到了塌上。 师兄似是下意识护了她一下。 柳千千撑着手肘往上看,见白色的绒毛耳朵也冒出来了,屋里的花香更盛,她忙坐直了身子从小包里翻出冰敷贴。 这事不能慢,因她不知何时会被卷入师兄的梦境,必须要快。 就在她翻找东西这么一会,师兄的眸色渐渐脱离了那种意识的挣扎,变成了纯粹浓郁的金,她再抬头,见他专注盯着她眨了眨眼,而后抬手揽住了她的腰。 猫猫脑袋就这么飞快蹭到了她的颈窝里。 那两只软乎乎的毛绒耳朵再次贴着她的下颌扫了扫去,痒地她实在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她刚想开口稍稍劝师兄撒开些好上药,却突然听见闷在自己肩头的声音。 对方说话时灼热的呼吸似乎直接穿透衣衫打在她的肩窝里,酥酥麻麻,滚烫炽热。 “千千……不生气……” 柳千千一愣,手上的动作怔住,半晌,轻轻垂眼。 她都做了什么啊。 这样自顾自地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疏远师兄…… 他以为她在生气吗? 这几日,每每师兄看着她露出那种眸光轻晃的眼神,每每他看起来想要启唇却欲言又止的时刻,或许是想开口问她的吧。 只是他一次都没有说出口。 而她明明捕捉到了那样的瞬间,却又一次因为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视而不见。 师兄什么都不知道的啊,她这样,岂不就是在迁怒对方吗? 她无意识的忽冷忽热,会让师兄多么难过,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明明她……明明她,明明她气的是自己才对。 明明她最不想的,就是师兄难过。 而这样习惯于逃避的她,和上一世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眶微微发热,她轻轻拍了拍师兄的肩,低声道:“给师兄上个敷贴,马上就会舒服一些了。” 埋在她肩窝里的脑袋抬起来,师兄睁着一双明亮的金色眼睛看她,他的眸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像是在确认她的情绪。 “乖。”他扶着师兄靠到垫子上,给他解衣领。 师兄还是盯着她,只是他的眸光好像更亮了,柳千千莫名读出了一点或许可以名之为“期待”的情绪。 的确,冰敷贴应是有效的,她记得上次在檀楼储物间,师兄发病的时间应是比之前短了不少。况且敷贴冰冰凉,本就是现在的师兄会喜欢的。 只这次屋中虽还是比外头暗了点,但和上次的檀楼储物间相较起来,还是要敞亮不少。 这也直接导致柳千千的视野变得很清晰。 她剥开师兄原本裹得严实的领口,慢慢能看见透过窗纸析进来的柔和天光间,暖玉颜色的肩颈胸膛。 柳千千微微愣神,而后猛地摇了摇脑袋,红着脸抿紧唇拿起手边的冰敷贴,扶着师兄一侧肩膀凑近些。 她夹着一片冰敷贴,努力认真找喉结旁扶突穴的位置,指尖轻触之下,可以感觉到师兄喉结的微微颤动。 有尽力克制的喘息声响在耳畔,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手也似暖玉,不,大概要比暖玉烫上许多。 努力澄明思绪,她深吸口气集中精神,第一块冰敷贴贴上。 这一瞬,师兄似乎无意识闭了闭眼睛低叹出声。 不敢懈怠,她很快继续向下撩开衣领。 大概是因为热得厉害,如今她瞧得分明,师兄颈间胸前已经慢慢晕染上了极浅淡的轻粉色。尽管脸上发烧,她还是快速摸到胸骨上窝中央,找到对方胸膛正中凹陷处的天突穴。 下一个是肩膀。 也算能转移一下视线焦点,她浅松口气,抬手从前正中线向旁比划六寸,大概两个指跨。只是点按过程中,她发现师兄皮肤上已经带了点细密汗珠,瞧着比上次还要厉害似的。 指尖贴着滚烫的皮肤划过,也跟着沾了点湿意。 可以看见师兄的锁骨尾巴同样微微发红,等她压到锁骨下缘的云门穴和扁骨穴,总算是结束了衣领这块的事情。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4节 到了最后一个风柱穴。 “稍微起身来一点点。” 她这时再往上看,发现师兄已经半垂着眼睫神色恍惚了,他面上红透,长睫湿漉漉的,两只毛绒耳朵耷拉着,听见她的声音才跟着抖了抖耳朵抬眼。 融化的水波在胸口荡了荡,她上前一些伸手圈过他的肩接过他的重心,留出背后的空隙。 师兄顺势前倾,额头又一次抵到了她肩上。 柳千千能感觉到师兄的肩在轻颤,只他似乎咬紧了牙不愿意出声。 这一刻,她唯余心疼,很快将有些散落的墨发撩到一侧,从颈后方向上,发际正中旁开一寸,即是天柱穴。 结束这一切,把师兄的头发重新理顺,轻轻挽到他肩后,柳千千慢慢扶着他的肩让他向后靠回到垫子上。 师兄的眼睛看起来都有些睁不开了,只是她扶着他靠好,他还是抓住了她往后撤的手。 他靠在那,双手裹住她的右边掌心,像是用了大力气撑着眼皮盯着她,那点晃动的眸光里载着依赖和恳求。 就像从前,哪怕他此刻并未开口说一个字,柳千千却很轻易地读懂了他的挽留。 “我不走。”她坐在塌边蹬掉鞋子,就着师兄握着她的动作同样靠上了床头塌板。 只如今师兄半枕在垫子上,她却坐得直,比他的位置高些,低头就能看见师兄望她的模样。 尽管湿漉漉的睫毛一直在颤,眼尾发红,他却就那么勉力睁着眼看她,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里盛了轻盈的水泽,不知是热得还是痛的,却愈发显得他眸光湿润澄澈,一望见底。 她太傻了。 她为什么这么傻? 明明她是最不想让师兄不开心的,可也是她,让师兄难过了。 柳千千眼底同样生了潮意,她心中酸软,靠近些,空出的左手抚上师兄的额头,慢慢向后,将那些凌乱碎发柔柔捋顺。 师兄轻轻眨了眨眼。 因他这似蝶翼轻扇的动作,原本攒在他眼眶里的生理性泪花被打落,凝溢而出,顺着眼角滑下。 柳千千看着,眸色渐渐朦胧,半晌,她忍不住垂下头,小心翼翼印上唇,缓缓吻掉了那滴咸涩的泪。 “休息吧师兄,有我陪着你。” *** 柳千千再次睁眼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深知或许又要被卷入师兄的梦境,在师兄睡熟后,她特意检查了门窗,又加封了符咒,这才回到塌边守着对方。 此刻四周场景变幻,她显然已经入了梦。 不过…… 四顾片刻,她心中疑窦顿起。 虽然仔细算起来,她被卷入师兄的魇兽梦境一共也没有很多次,可还没有哪一次醒来时的场景会像如今这般……陌生。 她正身处一间内饰极为华丽的暖阁,重帘轻纱间,吊脚金香炉袅袅升烟,盈入鼻息的是极为浓重的脂粉气。 这里是…… 她正想起身观察,突然面前的门隔被推开,探出一个簪了只小银钗的脑袋。 柳千千顿住,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立时眼睛一亮道:“樱桃,你可见着那只波斯狸奴了?” 樱桃? 这是在……叫她? “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不是说痴病好了么?”这小丫头眼珠子提溜转一圈,语气带了些揶揄,她抬手像是想要把门再拉开些:“问你也没用,我还是自己进来找吧,鹿儿姑娘心善,想必不会介意我进她的房。” 就在对方叽叽咕咕自说自话的这么一会,柳千千眸光又一扫,突然瞥见就在门隔旁边的梳妆台下,露出一点毛绒绒的白色。 毛绒白色……波斯狸奴…… 她心尖微动,飞快起身拦住了那位银钗小丫头要拉开门的动作。 对方吓了一跳似的抬头瞪她:“干什么!吓死我了!” 只她叫完还是要拉,柳千千干脆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门板上,死活不让。 “得得得,这就护上主了。”那小丫头大概见弄她不过,固自撒了手:“呵,说你笨你也笨,可说你聪明真是聪明得要死。”她撂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又轻哼了一声便扭头走了。 柳千千有些一头雾水。 不过她趁此机会扫了眼门外的环境。 是幢三层楼,门隔外便是一圈木质连廊,中通的厅里四角挑高了暗红的漆柱,悬了好些彩绸灯笼,各处自有靡靡欢声笑语。 飞快确定了眼前的各种出入口,收集完必要地图信息的柳千千没有过多流连,重新关好门,转而走到梳妆台前跪着俯下身。 她慢慢把梳妆台下头空处嵌放着的脚椅小心翼翼挪开。 有些昏暗的角落里,正蜷着只毛色雪白的猫咪。 它察觉到动静,此刻也正睁着眼睛看她。 那双金色眼眸清澈莹润,一望见底。 作者有话说: 师兄内心be like:都这样这样了,你还不想负责(委屈猫猫头.jpg) 预告:明天撸猫,话说小猫师兄可是比师兄本体会很多,毕竟他有耳朵尾巴肉垫和粉嫩小舌头诶!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收藏评论支持我哦(づ ̄ 3 ̄)づ 第29章 是她没见的猫猫师兄。 只是现在的师兄好像不怎么亲近她。 他和她对视一下后, 立刻从原本蜷着的姿态甩过尾巴轻巧立了起来,那双金色猫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师兄,我是千千呀……”柳千千压着嗓子凑近些, 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了, 她低头也往梳妆台下头钻, 眼前猫猫就镇定优雅地立在原处,盯着她靠近的举动。 她不知此刻的情况是怎样, 师兄难道是不认得她了吗? 正在柳千千有些迟疑时, 对方却像是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观察, 他轻轻向前探了一步,低下脑袋在她伸出去的掌心蹭了蹭。 熟悉的软乎乎的触感几乎一瞬融化了柳千千的心。 她小心翼翼探手过去,找了个好一些的姿势慢慢把师兄抱到怀里。 现在的师兄……就像一只普普通通的猫猫, 哦,不对,应该是一只很好看的普通猫猫。 她如今见过了超大的巨型猫猫,还有长猫耳朵的猫猫师兄,现在大概是第三种形态的小猫师兄。 不过与寻常猫咪不同, 师兄的耳尖上还是有两簇标志性的淡金色长绒毛,他的尾巴也更蓬松,同样裹了柔软白毛, 被她抱在怀里时便自然勾起,搭在她的腕间,绒绒痒痒的。 师兄趴在她胸前,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只眯着眼睛抖了抖耳朵, 又往下埋了埋脑袋。 柳千千忍不住试探着抬手放到两只耳朵间, 轻轻撸了撸师兄软乎乎的前额。 那双金色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他顶着她的掌心顺势拱了拱。 应是舒服的意思。 她的心也被拱得软乎乎的。 垂眸看了半晌,柳千千抱着师兄从梳妆台下头钻出来。 也是这会站直了,她正好转身对上梳妆台的镜子,却讶然发现自己竟然……变小了? 有些模糊的铜镜中,是一个瘦瘦矮矮的小女孩,样貌还是她自己的样貌,只是年岁应是小上好几年。现在的这个“柳千千”,大概才十二三岁。 正当她困惑不已脑子飞转的时候,身后的门隔又响起来。 下意识护着怀中的猫猫回过头,柳千千看见一只纤纤玉手从打开的那条门缝间伸出,涂着丹寇红的指甲轻轻搭上门边,继续向右推了推。 金钗步摇,乌发如云,肤白胜雪,朱唇含笑,一袭极为繁复的紫色散花裙裳,更衬得来人似是株娇艳海棠。 可就是这样明艳的大美人,却有着双小鹿一般圆圆的眼睛,忽闪之间瞬时消解了那种凌厉气场,让这朵海棠变成了新雨之后含苞待放的模样。 柳千千被这美貌冲得懵了片刻,只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近到身前来了。 “原来这小家伙在你这里。”美人开口,声音甜软:“方才整栋楼都在找,徐妈妈被折磨得够呛,放言这小祖宗愿意呆在哪个屋就收在哪个屋了。” 如今柳千千还是个孩子模样,本她就长不太高,现在只会更矮,站在美人身前也不过到她胸口而已,对方站近后弯了腰,像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她怀中的师兄。 师兄扒拉着她的衣领往她怀里缩了缩。 “这么快,它就粘上你了。”美人就着弯腰的动作抬眸,一对圆圆的鹿眼望向柳千千:“你想留下它么?” 联想到方才出现的那个小丫鬟口中的话,她觉得眼前人,或许就是对方口中这个房间的主人——鹿儿姑娘。 不过,明明应是圆圆的天真可爱的眼睛,柳千千却觉得对方眸中潜了层矜持冷淡的光色,像是掩饰在一层天真可爱的幕布之后,这位鹿儿姑娘正暗中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她臂上的汗毛下意识有些打竖。 而且,之前那个小丫头不仅叫她樱桃,还说她有……痴病? 柳千千一时摸不准此刻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只顿了顿,谨慎点了点头。 鹿儿姑娘的脸怼得很近,冲她慢慢露出个笑来,她的牙齿也白皙精致,笑起来像一排整齐的小贝壳。 对方很快直起身,甩袖间带起一阵香风,慢悠悠道:“难得你这个小呆子给点反应,看来是喜欢的紧,那便留下吧。” “不过我得提前告诫你,我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你若执意要留,自己照顾,若是它犯了我的忌讳——”鹿儿姑娘的话并未说完,只侧脸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知悉了自己此刻的角色,柳千千忙不迭又点了点头。 她现在知道了,若没猜错,自己如今应是这位鹿儿姑娘的小丫鬟,而师兄……她垂头去看,见小猫师兄好像觉得危险解除,已是闭了眼睛睡着了。 真是一只心大的猫猫。 *** 因为有些摸不清深浅,也不知道为何此次师兄的魇兽梦境会如此怪异,所以柳千千暂时选择了按兵不动。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5节 幸而这个“樱桃”原来似乎也就是这么个闷闷不说话的性子,哪怕她一两处没有伺候好,鹿儿姑娘好像也没有太多责备。 而更加奇怪的是,从前梦境中不会有这么多人,她也不会具象到某个场景里成为某人,何况从前在这梦境里头应是呆不了多久,可这次她居然就这么真像过日子似的过到了晚上。 柳千千多少有些心慌。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地方叫枕梦楼了,甚至大致了解到如今的时间是永令元年,是新帝登基的年份。可在现实世界里,永令元年的她还是个在宗门里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呢。 她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机制,她现在真的是在梦里么?还是有什么意外?她该不会是……又有了什么和“重生”类似的奇遇? 正想着这些,柳千千衣襟微动,她低头,见是小猫师兄拱了拱脑袋。 夜色沉下来之后,枕梦楼比白日里还要热闹,灯火辉煌,前厅里似是在唱戏,神楼上都站满了客人。鹿儿姑娘应是红人,对方下午时便赶着又去了前厅,好在柳千千似乎只是她留在卧房伺候的丫鬟,并不跟着她去戏台子。 柳千千便抱着小猫师兄找了个后院僻静处想事情。 这里空气流通些,也安静。 背着正厅的灯火靠在檐下,可以从左边通后院门的青石小径窥见外头街市上的热闹,她瞧着对面摊贩卖的东西倒都是西平郡常见之物,或许应该庆幸如今自己尚在西平。 只可惜永令元年,哪里有这么一座枕梦楼,她实在是不知道。 “可是饿了?”柳千千见小猫师兄摆爪子拨弄她的前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想要去后厨寻点东西喂给师兄吃,不过还没动作,突然又想起来师兄明明就是魇兽,她怎么还真当猫给养起来了?! 柳千千挠了挠师兄的下巴,语气难得表现出了点忧郁:“师兄,我该拿什么喂你?现在这里头没有梦盒,没有汲梦灵丝,应也找不着材料现做,你吃什么呢?” 小猫师兄被她挠得再次眯了眯眼睛,不过他倒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顿了顿顺着她的掌心向下,在她怀里抬起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当然,柳千千因为小猫师兄爪子上小巧柔软的粉红色肉垫分了一下神。 不过下一刻,她就看见小猫师兄干脆抬起两只前爪抱住了她的右腕,他似乎抬起那双金色眼睛轻轻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眸盯她的手,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右腕内侧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一点点湿热。 她瞬时猛地睁大眼睛,觉得自己脊背过电似蹿起一阵麻麻的感觉。 “师……师……”柳千千连句完整的师兄都快叫不出来了,因为小猫师兄又连续地轻轻舔了她摊开的手腕。 但她很快澄明心境,因为发现自己腕间出现了熟悉的暗金色藤蔓。 看见这个,她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 还好,灵契还在,至少可以说明,之前的事情全都发生过,现在应该只是一处幻境或者梦境之类的东西,应不是她方才天马行空十分后怕的另一次古怪穿越或者重生。 “幸好……幸好……”柳千千叹口气,忍不住抱紧小猫师兄,同样贴着它的猫猫脑袋蹭了蹭脸。 师兄的毛绒耳朵再次贴着她抖来抖去,几乎就像是故意搔她想逗得她笑似的。 腕间仍时不时有湿热的痒意,师兄似乎还在持续不断地舔|弄她右腕上的印记,只等她再直起身子看,这才发现那处藤蔓竟然像她第一次见着灵契时一般凌空生长了出来。 摇曳金丝上开出细小枝叶,她刚想开口,就见师兄软软踩着她的手腕,扬起脑袋凑近那些在空中晃荡的金丝。 他只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一舔一吸,一根灵丝便“呲溜”进了他的肚子。 原来是在……用饭! 柳千千这下明白过来,又放了一颗心。 幸好,师兄有的吃,应是饿不着,虽然思考怎么在梦境里吃饱这件事本身也有点古怪就是了。 无论如何,既是确定了眼下不过是梦境,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师兄还在她身边。 尽管现在师兄看起来除了吃的东西不太一样,瞧起来和普通的漂亮猫咪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似乎也没有任何能动用灵力的痕迹,她还是感到一丝安慰。 很快,她掐着时辰回到鹿儿姑娘的暖阁,开始帮对方熏制衣裳。 不管是从前做洒扫弟子还是后来进了问道堂,她干活都习惯了的,眼下倒是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把香炉放到小台上到她腰部的高度,再在上头搁一板特制的穿孔云母片,最后便是将衣裳摊开盖到上头熏香。 只鹿儿姑娘的裙裳看起来都十分华贵繁复,她动作小心不少,相当注意轻拿轻放。 师兄见她做起事来,倒是十分乖巧的只蹲坐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安静望她。 屋外头的戏似乎到了高潮,乐床那边的伴奏盛大起来,楼里多了些喧嚣,她叠好这件,又去拿下一件,有些意外下一件竟难得是素白颜色的衣服。 柳千千没有多想,伸手将它放到云母片板上摊开,然而等前襟全部展开,她动作一顿,直直盯向襟旁银线绣出的掌心大小花纹。 这不就是她在奇斑蛛身上见过的印记吗? 像一片叶子展开的经脉。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素白颜色的衣衫,不就是她在奇斑蛛记忆里见到过的白衣人的穿着? 这么说,难道鹿儿姑娘和那个古怪的—— 恰在此时,门隔轻响,她肩头一沉,却是小猫师兄先一步意识到来人,跳到了她身上。 回头,柳千千见是鹿儿姑娘来了。 对方面色酡红似有醉态,可一双小鹿眼却是直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眸光闪烁片刻后,她咧开嘴笑起来,说话的声色照旧甜甜软软。 “小樱桃今日可真勤快——” 鹿儿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反手关了门。 不知是因那异样拖长的尾音还是别的什么,柳千千臂上的汗毛再次有些下意识的打竖。 师兄团在她肩上,尾巴轻轻扫着。 柳千千心跳虽是快了些,但神色未变,只向着鹿儿姑娘行了一礼后,又继续回身熏衣。 樱桃原身应该是个有些迟钝的小丫头,更何况樱桃不会对一件白衣服有任何疑问,她记着自己的人设,如常叠好那件熏制过的白衣裳,又继续去拿下一件。 她能感觉到鹿儿姑娘一直在看她。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后颈上,叫她觉得后颈皮微微发凉。就在这时,却是颈上一热,是小猫师兄靠近了些,拿暖融融的爪子搭上她的脖子使劲向后蹭。 柳千千身后,鹿儿姑娘显然也目睹了小猫师兄的动作,轻轻一声笑,只闻一句低低的慨叹:“还真是通人性……” 这时,她才嗅到弥漫过来的酒气。 鹿儿姑娘饮酒了?也是,方才对方面色红红,瞧着像是喝了不少。 想来鹿儿姑娘之所以会选择有痴病的樱桃伺候,大概也是瞧着樱桃不会随便泄露什么秘密。 鹿儿姑娘会和她在奇斑蛛记忆里见过的白衣人有什么关系?原来在永令元年,这些事就有踪可循了吗? 她咽下心中疑问,正思考自己是不是有机会顺着鹿儿姑娘摸清那个神秘的白衣人组织到底是何方神圣时,门外突然又有人砰砰砰在敲。 “鹿儿!鹿儿!鹿儿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柳千千动作一顿,想着樱桃此刻应有的反应,下意识回头去看鹿儿姑娘。 却一下撞见对方神色望向门口的复杂神色。 只是察觉到柳千千在看,鹿儿姑娘很快恢复了笑脸,对方冲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她继续熏衣,一边只扬着嗓音朗声道:“江悌,该说的话我方才都说了,你就不要再死缠烂打了。” 江……江悌……?! 接连被惊住的柳千千忙回头,她抿抿唇,察觉到脸旁猫猫头在轻轻蹭,忍不住偷偷捏了捏小猫师兄的软软肉垫平复心跳。 等一下,枕梦楼的鹿儿姑娘……鹿……麓…… 联想到此前他们在云光寺听过的江大人为悼念亡妻取名的麓园,还有那个巨大暖房和里头的小鹿,难不成传闻中江大人的“亡妻”就是……面前的鹿儿姑娘? 方才鹿儿姑娘大概是锁了门,外间江悌还在猛敲。柳千千心念一转,实在想知道知道更多讯息,幸而在这里她好像还能调用一点点灵力,她掩着手瞅准江悌用力拉门的时机指尖轻动,啪嗒一声,门栓一松,门隔哗啦一下打开。 鹿儿姑娘似是惊讶呼出了声,柳千千也作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向后跌了跌,小猫师兄自然而然从肩上轻盈跳进她怀里。 这么一会,她可算是看清了这位江大人的样貌。 对方如今不过是个俊秀青年,束着发冠,一袭青衫,倒让人很难联想到现实世界里缠绵病榻昏睡不醒的形容枯槁之人。 只是这门隔乍一打开,江悌似乎也愣住了。 紧接着,他第一眼看的不是鹿儿姑娘,反是站在一旁抱着小猫师兄的柳千千。 和江悌目光如电对视的一瞬,柳千千有了某种极不好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自己贸然开门或许犯了个错。 只这不过转瞬间的事情,鹿儿姑娘几乎是立刻起身两步,像是难得情绪极为波动皱眉道:“你出去!” 江悌很快转回视线去看对方,他面上也有些红,不知是被酒闹的还是什么,但他马上近前来抓过鹿儿姑娘的手腕,面上重新激动起来:“鹿儿,我求求你,之前是我错了,求求你跟我回去……” “你听不懂人话啊江悌,我已经是枕梦楼的人了!我在这里过得乐不思蜀,别再提你那个留北山后面的破窝棚了!” 留北山后面的坡窝棚?柳千千瞬间想起来奇斑蛛藏身的那间旧院子。 她抱着小猫师兄装作被吓到似的后退些缩到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之所以放江悌进来,就是她想着或许两人再吵起来,能让她听到更多消息。 “鹿儿,鹿儿!”江悌抓着鹿儿姑娘的细白腕子,匆忙道:“鹿儿你别急,我都听你的,你别动气!” “我怎么可能不急!” 鹿儿姑娘猛地甩开了江悌的手。 对方一双小鹿眼睛红通通盈了泪,头上的金钗步摇跟着晃动,恰似颤抖的心绪。 柳千千就在角落里,睁大眼睛看见鹿儿姑娘的头上……长出了两根鹿角来。 她已经说不好自己此刻到底是惊讶多还是意料之中多了。 显然江悌是看不见的。 因为他好像对那东西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顾自和鹿儿姑娘拉扯:“鹿儿,之前抛下你离开是我不对,我真的错了,你听我的话跟我回去,我知道你病了,你跟我回去,不要逞强……” 鹿儿姑娘病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江悌口中的话,下一刻,鹿儿姑娘便似情绪过激,红着脸晕了过去。 江悌忙接住了对方软倒下去的身子。 柳千千正有些踌躇自己此刻要作何反应时,突然感觉到江悌凌厉的视线扫过来。 “混账东西,还不过来伺候!” 这气势,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年纪轻轻的官场新人。 压下心头怪异感觉,柳千千“慌慌张张”跑近了,帮着江悌把鹿儿姑娘扶到塌上。 “你给我在这守着,晚些时候我会来接她,若是她出事,你也不要想活了。” 江悌低头冷冽地看着柳千千,目色冰凉。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6节 柳千千颇为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只等对方离开关上,屋里重新安静下来,能听见外间仍在唱戏,唱段都没有变过。 她回过头看躺在塌上阖着眼睛的鹿儿姑娘,注意到对方的鹿角根部有些并不明显的青黑斑点。 太奇怪了,实在是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方才江悌这样在枕梦楼红人鹿儿姑娘房前大吵大闹,却没有任何人来阻止。 还有江悌那种似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语气…… 她回神,察觉到又是小猫师兄在蹭她,等她看过去,他这才晃着尾巴轻轻跳到塌上走到鹿儿姑娘手边,朝着那处抖了抖耳朵。 “你是要我……诊脉?” 她说完这话,小猫师兄扬起脑袋喵了一声,很快跳回她怀里舔了舔她的掌心。 虽是心痒一瞬,但柳千千确定了他的意思,赶忙认真起来。 只刚刚摸到鹿儿姑娘的手腕,她便察觉到一阵有些熟悉的眩晕。 恐惧、不甘、怨恨……还有浓重的悲伤…… 她几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见了许多曾经的情意绵绵。 他们一开始似乎只是邻居,俊秀少年会面庞羞涩地递给漂亮姑娘一封信笺,姑娘会送还给他亲手摘的一篮花。 明明是有情人,但不知为何,中途两人忽然分离,直到……直到什么意外发生,画面再转时,已经是鹿儿身在枕梦楼里了。 然而意外的具体部分似是被刻意抹掉过一般有些模糊,只得零星碎片,其中似乎就有她眼熟的西平王府的轮廓,和王府家丁打扮的下人。 这事难道和王府有关么? 再向后,便是青年重归,就到了如今。 江悌三番五次来枕梦楼找人,可惜都被拒之门外,鹿儿唯一见过对方的一次,便是今晚,只不过…… 在她看见的记忆里,今晚这扇门,从来没有打开过。 更谈不上江悌和鹿儿在屋中的一番拉扯。 从回忆中抽离,柳千千的心有些沉。 上一次她能如此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记忆,还是在……奇斑蛛临死前。 即便此前一直没有察觉,可如今等她摸上了鹿儿姑娘的手,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外强中干。 她同样在鹿儿姑娘的识海里看见了眼熟的叶形印记,那印记甚至隐隐闪光,在识海中格外显眼。 联系到江悌口中的鹿儿姑娘的病,以及现实世界里的“亡妻”一说,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令人遗憾的结果。 正在她兀自沉思时,塌上的鹿儿姑娘似乎启唇喃喃了什么。 柳千千一愣,凑近些,只听如兰吐息间,对方低徊的语音。 “江悌,离我远些,我会……害了你……” *** 不管如何,柳千千还是尽自己所能照看了一下鹿儿姑娘。 虽然她现在能做的不过是用微薄的灵力疏导,让对方能睡得安稳些。 忙过这阵,她抱着小猫师兄重新坐回屋角梳理头绪。 虽然她现在可以大致确信眼前这位鹿儿姑娘也许同是秘境生灵,但对方的记忆里最重要的那段好像被刻意动过手脚一般看不清晰。 还有那个识海里的印记,究竟是谁下的呢? 鹿儿姑娘去世后,也会和奇斑蛛一样自焚吗? 以及之前闯进来的青年江悌的古怪,明明算时间,他现在还年纪轻轻,身上的气势却…… 还有,她现在所处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真的是师兄的魇兽梦境吗? “师兄,我们会顺利醒过来的对吧?” 事到如今,她生出了许多不安,忍不住抱着师兄捧到自己面前和他对视。 小猫师兄的眼睛还是金色亮闪闪的,他盯着她抖了抖耳朵。 柳千千想到入梦前,自己还没和师兄好好说清为什么前两日会有异样,心里忍不住有点泛酸。 或者,这是种更为具体的,古往今来已有许多人吟诵过的情绪—— 她抱紧师兄,感觉到软绒绒的脑袋钻在她脸侧贴进蹭动。 “师兄,我好想你啊。” 轻声说完这句话,沉湎在情绪中好一会儿后的柳千千还是决定要再多找点线索。 她不能坐以待毙。 柳千千抱小猫师兄入怀,让他趴到自己肩上,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出房门去看看,也许能有些新发现也不一定。 外间似乎仍在唱戏,厅中呼喝声不断,这枕梦楼似夜间依旧灯火不熄地兀自热闹着。 她扶上门隔,心想外间如此热闹,她应可以像之前一样不引人注意地跑到后院去,或者直接上街,若是能从街道上多些位置判断,醒来或许会有帮助。 然而就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 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整幢热热闹闹的三层楼阁像是被法术静止一般,连戏台上的音乐都戛然而止,欢声笑语更是瞬时消失…… 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数百双或高或低或远或近的视线齐齐投向她,皆带着如电的凌厉。 柳千千心脏骤缩,吓得不轻,飞快抬手把门隔重新关上。 在这几乎凝滞了的诡异寂静里,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又过了一刻,像是解除警戒,屋外重新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唱腔,各色吃喝调笑声慢慢起兴不绝于耳。 她脸侧一热,回神,发现是小猫师兄轻轻舔了舔她的面颊。 真要命。 方才她已几乎被吓懵了。 抱住师兄重新坐回角落,柳千千捏着师兄的小肉垫平复心跳。 不能慌。 抛开那种瞬时惊吓的恐惧稍稍回想一下,方才望向她的人尽管年龄不一,长相不同,但那视线活脱脱几乎就是江悌方才盯她的目光。 就像是……有一屋子的江悌盯着她。 联想到之前的古怪,柳千千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也许现在他们所处的梦境,并非属于师兄,而是属于昏睡已久的江大人。 作者有话说: 小猫师兄很会哦(doge) —— 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收藏评论(づ ̄ 3 ̄)づ 第30章 或许从柳千千擅自开门那里, 就已经被列成了潜在的危险。 显然,不出意外的话,江悌今晚本应是见不到鹿儿姑娘的。 不过如此推测的话, 鹿儿姑娘又是什么呢? 她能感觉到, 这个梦境中, 鹿儿姑娘的意识基本上是独立且完整的,她与外间那些隶属于江悌梦境, 会因为江悌的潜意识警惕而看守她的人不一样。 眼前的鹿儿姑娘并不完全仅仅是江大人的梦境衍化。 可若她之前的想法不出错的话, 现实世界里的鹿儿姑娘应是已经去世了, 那么这个属于江大人的梦里的独立完整的鹿儿姑娘意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听起来倒很像是……有什么人在鹿儿姑娘死后留下了她的一部分记忆和灵识。 若是有人蓄意这么做,显然是想留待后用…… 柳千千突然想起不久前,她和师兄一道替江大人诊病时, 师兄说江大人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吗?是因为梦中有什么现实中见不到的人吗? 她望向塌上的鹿儿姑娘,见对方睡着后,面容极为恬静,至少是看不出醒时那种天真复杂交错纠缠的拧巴了。 鹿儿姑娘方才讲,她会害了江悌, 又是怎么一回事? 脑中如一团乱麻,之后柳千千又试探着在窗角向街上望。 果不其然,收获了街道上所有行人盯过来的视线。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 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盯向她的画面仍是有些瘆人。 如今她引起了江悌的警戒,只怕除了鹿儿姑娘的房间,她暂时是去不了其他地方了。 毕竟这是若真是江悌的梦境,他们走到哪都瞒不过对方的潜意识。 就在柳千千觉得有些束手无策时,她突然察觉到天色的变化。 明明方才应已是凌晨, 可突然间仿佛时光加快流逝, 白天黑夜的流转变得超出常识地快, 柳千千抱紧小猫师兄坐到鹿儿姑娘塌边,却惊讶地发现随着这副变化,鹿儿姑娘的面容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瘦苍白。 如同一朵飞快凋零着的海棠花。 江悌不是说“晚些时候”会来接鹿儿姑娘的吗? 还是……她神思一震,突然意识到,鹿儿姑娘既并非江悌的梦境衍生,鹿儿姑娘的命运自然也不会因江悌的意志而更改。 可以说,鹿儿姑娘的死亡应是无可避免的。 那江悌知道这一点吗? 她现在有另一个怀疑,从昨日江悌的气势来看,实在不像是个寻常举子,反而……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7节 “樱桃……” 柳千千一惊,察觉如今天色竟已是定格在了某个清晨,等她再去看鹿儿,发现对方容色苍白,眼下青黑,尽管头上的鹿角还在,但已经失了光泽,从头到脚都黯淡。 哪怕知道这是无可挽回,她仍然感到难过。 为什么下山来,她总是要面对这样无可挽回的死亡逝去? 但鹿儿姑娘如今勉力睁开眼睛,像是有些惊讶她还坐在塌边守着她。 “姑娘有什么吩咐?”柳千千见她像是有话说,忙凑近些。 对方弯唇笑了一下。声音虚弱:“难得你这时候……变聪明了……” 闻言,柳千千胸口那股窒闷的感觉更加强烈,抿了唇没说话。 却是鹿儿姑娘抓住她的手,低低道:“虽然你不过伺候了我小半年……现在交托这样的事有些不公平,但是……” 对方话说到这吸了口气吐息,像是要压制身上的什么东西,只缓了缓才继续:“但我现在也只有你可说话了……等我死后,你带着我的,我的……骨灰,撒到湟水河里去,你不用担心烧的事情,我死之后便会化灰……那些灰,千万别留下,我不想死后还要被……拿去……残害同族……” 断续的话语传入柳千千耳中,里头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她的心情惊讶又复杂。 “……还有,我的八宝柜后头,墙上有个暗格,若是江悌寻过来,你把那里头的东西给他,告诉他,是鹿儿不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痛,鹿儿姑娘说话时语序有些混乱,前后模糊又琐碎,柳千千不得不越凑越近才能听清,然而那说话声很快渐渐小了下去。她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刚要抓住鹿儿姑娘的手再开口,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你在做什么!?” 青年江悌带人揣开了门隔,他身后跟了一队家丁模样膀大腰圆的随从,后头还能看见被绑住的枕梦楼的徐妈妈之流……外间有纷纷扰扰的哭声和杂音,柳千千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江悌已是冲上前想要扇她巴掌。 眼前白影一晃,是一直趴在她肩上的小猫师兄扑开了对方的挥下来的手。 只是江悌反应也快,他扯着小猫师兄的爪子,暗啐道:“畜生东西!”,下意识使出力气便将他甩向一边。 与往昔不同,师兄如今几乎就是一只普通小猫,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柳千千瞬时心被猛地攥住,甚至张了嘴发不出声音,她冲起来想要去接住师兄,却被江悌和另一个家丁抓住了肩狠狠锢在原地。 那一刻像是被放得很慢,她看见小猫师兄被丢开,身形孱弱又无助,只觉得眼前猩红一片,急得快疯了。 如今她也不在意暴不暴露什么的,咬牙飞快从手心放出一个法印,打得左右辖制着她的两人倒退几步。 事实上,这一切发生不过在转瞬间,她扑过去正好接住了师兄抱回怀里,忙跪坐着查看师兄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小猫师兄睁着金色的眼睛望她,轻轻埋着脑袋舔了舔她的手。 也是此时,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然这笑意里结了冰似的,带着古怪的讽刺味道。柳千千抬头,看见青年江悌站在塌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原是方外客。”他一双细长眼睛眯起,神情晦暗:“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他弯腰逼近些,冲着柳千千低声道:“你们当时给我这个梦境的时候就该清楚,我想要的只有鹿儿。” “如果只有梦里有鹿儿,那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梦。” 他话音刚落,旁边塌上已是突然窜起自焚的蓝紫色灵焰,是鹿儿姑娘—— “咽气啦!鹿儿咽气啦!” 柳千千一惊,随着不知是谁这声大叫,紧接着屋里屋外都陷入了惊讶的高喊和仓惶的呼救,然而就是在这片混乱景象之中,独江悌站在不断窜高的灵焰旁边垂眸冷冰冰盯着她看。 近处跳动的属于灵焰的幽蓝火光映到他脸上,他却似无动于衷,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容显露出一种诡异的病态来。 他双目向下睨着她,薄唇轻启,无声说了几个字。 柳千千读懂了。 他说的是——滚出这里。 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唯记得牢牢抱紧护住怀里的小猫师兄。 *** 一阵急促的心跳,像是突然从深海中被捞出水面,柳千千猛地睁开眼睛。 屋里很安静,几乎只闻她惊魂未定的喘息。 恍然间,她飞快抬头,一下撞上师兄望着她的视线。 两两相对,师兄一双漂亮眼睛已是恢复清润墨色,他看着她,像是想要开口,然而柳千千却再也忍不住,扑进师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千千?” 师兄似乎是惊讶了片刻,只他僵了一瞬,便很快稍稍放松些,轻轻回抱环住了她的肩,拍她的背。 搂着师兄的腰,脸埋在师兄怀中,那种实实在在的热度和触感让柳千千几乎快要流泪了。 尽管她在这个稀奇古怪的梦境里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现在,能重新回到现实,实在是……太好了。 忆及那日师兄说她会有个好梦的时候,她那时那么想抱住师兄,却硬生生克制自己……现在她要连带着把那些想要拥抱的欲望全数补回来。 “我不会离开师兄的……”鼻息间盈着清淡花香,柳千千压着眼底的潮意,低声喃喃。 她会一直守护师兄。 就在小猫师兄被甩出去的那一瞬,那种肝胆欲裂的惶恐,她明明上一世已经体验过,却迟迟不敢明晰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超大的巨型猫猫,还是长猫耳朵的猫猫师兄,亦或者小猫师兄;不管是剑术修为极高的大师兄岑钧月,还是会因为热疾脆弱难受到眼眶红红的未成年魇兽,师兄就是师兄。 也不管她柳千千是否力弱,是否“不自量力”,是否在旁人眼中“配得上”…… 她都不在乎了。 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刚刚认识师兄的时候,她曾经偷偷想象过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的上师兄。在她想象中,那是一个轻盈曼妙的剪影,只得轮廓,不是具象,白裙袅袅。大抵应该是和师兄一样,又厉害又好看的人。 可是,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就算有,她又是否会放心把这样的师兄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上呢? 她能就那么……远远看着吗? 不。 她做不到。 就在认清现实的那一瞬。柳千千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突然变轻了,像是放下了什么一直拖拽在下头的巨石,转而展翅飘忽忽慢慢升入云层之间,仿佛被什么软绵绵的风轻抚着裹了起来。 对啊,她就是喜欢师兄,想和师兄一直在一起。 这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就算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比她厉害,比她好看的人。 可她敢说,这颗对师兄的真心,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千千,你哭了?怎么了?” 柳千千察觉到师兄声音有些着急似的,他扶着她的肩示意她起身说话,只她仍是不撒手,有些难为情地蹭着师兄的前襟擦了擦眼里不知不觉掉下的泪水。 师兄一下哑了声音,似是再度身子一僵。 不过,尽管已经在心底认清了这件事,她却还没有鼓足勇气当着师兄的面说出来。 虽然她能推断,自己在师兄心里应该也有些特殊。但这种特殊与她如今的感受是否分量相同,她却不敢肯定。 现在贸然坦诚自己的心意,说不准会吓到师兄。 她大概还需要再努力点,让师兄慢慢意识到她的重要性,让师兄离不开她,而这或许是个得“徐徐图之”的大计划。 在此之前,找到秘境是首要任务。 等平复些情绪,柳千千从师兄怀里抬头,看见师兄面色似乎有些红,忍不住下意识担心起来,伸手贴了贴师兄的额头。 该不会还在发热吧? 然而师兄被她贴得一颤,他只抬眸轻扫她一眼又很快垂眸,抓着她的手摁下,低低道:“我没事了。” 对方的墨发凌乱披散,因为贴敷贴剥开的领口依旧敞着,精致漂亮的锁骨和一小块雪白胸膛暴露在空气里,肩颈上还挂着被她蹭的挪了位置的素色冰敷贴。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跟着有些脸红。 “嗯……”联想到自己方才情绪上头时扑过去抱住师兄的举动,她抱着的师兄的腰身好像也是极为劲瘦柔韧,脑袋抵着的胸膛温暖又踏实,或许她的确是脸贴在师兄敞开的领口上,她…… 好像只要想起一点点,便会像燃了引线般连成片爆开,不断累加更多膨胀冒泡的羞涩心跳。 “……师兄记得方才梦境里的事吗?”柳千千问得干巴巴且仓促,忍不住缩手稍稍后退了些。 可千万不能在她“徐徐图之”的大计划展开之前,就在师兄心里留下“登徒子”之类的印象,不然师兄往后误会她是见色起意该怎么办? 然而柳千千正想用古怪梦境里一系列信息量爆炸的内容转移话题,却是师兄捉住她往回缩的手。 柳千千抬头,见对方捉着她的手凑近了些。 师兄精致漂亮的面容近在咫尺,只他现在神情没有发病时的脆弱靡丽了,就是脸上还有点红,耳尖好像也是红的。 他静静看她半晌,眸光似水晃动,于是柳千千跟着在里头看见了自己残存泪光的木讷模样。 这是—— 下一刻,柳千千听见师兄用极轻的声音道:“别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 “这个”? 有些怔愣,她刚要开口问“这个”是哪个,却发现面前人凑得更近,直至越过了那微妙的最后一点距离。 她的眼角被什么凉凉软软的东西轻轻贴了贴,紧接着,一闪而逝的湿热划过,她残存于眼尾的泪珠被卷走。 在此之后,相同位置,她的眼睛上又落下一个干净温柔的轻巧啄吻。 那种脊背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窜上来。 她知道“这个”是哪个了,原来她当时鬼迷心窍凑上去吻掉师兄眼角的泪,师兄其实有印象吗? 然而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都融化在某种鼓噪的心跳间,等师兄撤开些距离再看她时,柳千千怀疑自己的脸已经热得要爆炸了。 紧抿着唇,她飞速眨眼,不敢抬头看师兄,脑子里一团浆糊脸热发晕之时,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再次扑到对方身上把脑袋埋了起来。 这次,她头顶似乎传来了一阵悦耳的低笑。 柳千千察觉到抵着的胸膛有轻微震动,忍不住脸红,搂在师兄腰上的手更紧了些。 诚然她现在很想看看师兄笑起来的模样,可她……实在不好意思抬头。 作者有话说: 江悌:hello?还记得你出去之前我放狠话了吗?还有人记得我吗?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8节 作者:助攻要明白自己的位置。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收藏评论哦(づ ̄ 3 ̄)づ 感谢在2022-06-10 18:40:07~2022-06-13 23: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沅牌酱蟹 40瓶;全世界龙最可爱 5瓶;姜余念 2瓶;旧年、南微生、rurul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要把这屋里头可疑的东西收拾一下。” “师兄是怀疑你这次发作是有人故意的?” 虽然师兄没有明说, 但柳千千也意识到,不管是不是谨慎过头,他们还是得多设想些可能性。 毕竟和师兄交流过梦中信息之后, 他们现在可以肯定这位西北巡按使江大人至少是了解修行者, 甚至说不定亲自接触过修行者, 且有什么交易。 对方提到“方外客”时透露出,是有人给了他这个关于鹿儿姑娘的梦境。 从前面的细枝末节或许可以推断, 鹿儿姑娘死后不知因何被有心人攒出如今这点灵识记忆, 织就了一个梦境交给江大人, 而江大人则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更何况,鹿儿姑娘的身份似乎和他们之前在奇斑蛛身上发现的线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甚至还说不想让自己的骨灰残害同族…… “无论如何, 或许我们得再入梦一次。”师兄眉心微皱,又道:“不过现在江府上敌我身份不明,我们或许得多传信向掌教大人汇报,也要跟纪敏之通个气。” 柳千千刚想说纪敏之大概已经是被江府首战败北被弄回去了,就见师兄摸出一个有些眼熟的传讯符来。 是去云光寺麓园那日, 但是师兄给纪敏之的传讯符,没想到师兄如今还带在身上。 “还有……”师兄处理完这些,突然又抬头看柳千千。 一下撞上师兄的视线, 她愣了愣,看着师兄的漂亮眼睛,心底生出了些奇异的扭捏,但她不想显得奇怪,便只抿了唇听对方要说什么。 “或许再进去, 我还是会……会忘记一些事。” 嗯?这话倒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师兄坐在桌边, 垂着眼慢吞吞道:“就比如这次, 我变作……变作那个样子的时候,并不会记得前因后果,或许只是下意识亲近你而已,这次再入梦,也会有相同情况说不定。若是我表现出不认识你,你不要慌,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 反应了好一会,柳千千才明白过来师兄的意思。 小猫师兄并不会记得自己是岑钧月,也不一定记得她,但小猫师兄会下意识地亲近她——那不也就意味着……师兄很信任她,哪怕不记得她到底是谁,还是会粘着她吗? 柳千千又猛地摇了摇头,努力忽略让自己浮想联翩的推论,清了清嗓子下意识顺嘴问道:“那师兄这次还是会变成小猫吗?” 糟糕,她跳得太快,怎么直接把这问题问出来了!而且师兄那也不算什么真的小猫吧! 果然,师兄闻言似是一怔,而后抬眸飞快扫了她一眼,只微微皱眉刻意严肃了语气道:“应该不会了,我会努力变成人的。” 他看起来严肃认真地板着脸,只不过面上的轻红泄露了那点微妙的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也是稀奇古怪,让柳千千有些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不过,要是师兄变成人,她岂不是抱不到可爱的小猫师兄了?更不会摸到软软的肉垫,也不会有……轻轻舔她掌心的乖乖猫猫头。 这么一想,好像又有点遗憾。 “这是个小意外,”师兄背过身咳嗽两声:“或许是因为进入前我状态失常,才会变成那样的。” 哦,对啊,他们为什么会进入江悌江大人的梦境,她其实也还有些糊涂。 师兄很快同她解释了身为魇兽也许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入他人梦,尤其这种“他人梦”还是经过修行者提炼的,带了刻意织造的幻境性质的。 “其实我还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师兄说到这,语气似乎沉了沉:“不过现在还没有根据,或许我们还是得进去再探一探。” 而他们接下来要再入梦,还得靠师兄身为魇兽的能力。 一直到江府的侍从送了晚膳来,他们都在讨论关于之前梦境的信息,以及后续再入梦时有哪些注意事项。 等入夜了,确定四处无人,师兄又一次升起了结界。 只不过做完这步,他们俩一时都顿在了原地。 “是不是得一起躺到塌上去?”柳千千问得很小声:“我要和师兄一起入梦,有什么其他条件吗?” 师兄听了却是一下望过来,他似乎对她如此顺当地提出这个问题感到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又轻咳了一声回避她的视线,低低道:“我也不敢确定,但之前好像……之前都是我发作的时候,我……” 难得师兄如此紧张,说话都迟疑不定到吞吞吐吐,可是完全瞧不见之前亲她眼角还笑她时那般自如的模样了。 好像看着师兄眼帘微垂这么不好意思,她突然腰杆又硬了起来。 柳千千抿抿唇,上手拉住师兄:“那就照之前有样学样好了,不然万一出了差错把我丢在外头,才是得不偿失。” 她这话说完,师兄的手一下动了动。 对方掌心温热,反握住她,突然接道:“不会的。” “嗯?”柳千千愣了愣,这下重新被师兄主导牵着坐到塌边。 屋里很安静,月色盈窗,树影轻摇,师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认真得不得了。 “这次要消耗许多精力把我们俩都送进去,只怕我又会忘记一些事情……” “但不管我在哪里,都不会丢下你的。” *** 柳千千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是呆在一个十分昏暗,几乎黑漆漆的地方。 不远处是紧闭的门,门板也破旧,可以从长条缝隙里窥见一点夜色。 想来现在同样是晚上。 也是借着门缝里的些微光亮,她大致了解到了四周的布置。 这像是一间……柴房。 “师兄?”柳千千试探着低低唤了一声。 可惜并无回应。 虽然她早在刚刚睁眼时便首先感知了一番,确认四周没有其他呼吸,可真的无人应答,她难免有些心头一空的失落。 明明进来之前……师兄还说绝不会丢下她的。 这下好了,连小猫师兄都没了。 不过她也只微妙沮丧了那么一小会儿,便很快检查起身边可以利用的资源。 显然,门是锁着的,她摸黑探了探四周的东西,很快找到了一些干草,角落里似乎还堆放了许多废弃的农具。 她卸下生锈的铁片弯成弧,把干草飞快编成一股盘起来缠上去,再用法术引燃,总算是视野明亮了起来。 柳千千端着这个简易的小火把凑近门边看,发现这门应是从外头锁上的,从门缝向外,只能看见一方冷清窄院。 她这是在哪呢?看院里的样子,也不像是之前的枕梦楼。 不知道师兄落到哪里去了…… 稍稍观察片刻,柳千千很快找到了门锁附近的一处木纹裂隙,应是屡次大力关门所致,顺着纹理用铁片慢慢凿了凿,她终于弄出了一个足够施展的小洞。 等透过这个洞看见更多,确定外头的院子里确实无人看守,她这才探手出去撬锁。 只不过这新凿出来的小洞上有些扎人的木刺,她勉力调整角度只顾着开锁,手上被落了不少细碎的小口子。 好在门最后是打开了。 “吱呀”一声响动,她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从柴房里出来。 这院子瞧着细窄,也没什么人,甚至荒僻到有些杂草丛生了。 她看着这布局,渐渐觉得有些眼熟,半晌终于响起来,这可不就是她如今和师兄一起住着的江府后院么?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回廊和客房就是了。 所以她现在是在……江府? 正当柳千千不断推测时,突然察觉院里来了人,她心尖一跳,下意识便飞快翻上院墙掩住身形。 如今的江府后院似乎尚未扩开,还临着府外窄道,若是形势不对,她可以马上跳下去逃出府躲一躲。 不过进来的似是两个下仆。 他们好像也并不在意柴房有没有人是否被破开,只专注于在井里打水,兼小声叽叽咕咕地聊天。 “听说大人花了大价钱将鹿儿姑娘请回家了。” “可不是……毕竟鹿儿姑娘是枕梦楼的红牌,不过我瞧着,鹿儿姑娘不太待见咱家大人……” “我也这么看,你瞧瞧,这都几日过去了,鹿儿姑娘仍是闷在那方院子里呢。” “要我说,在鹿儿姑娘院子伺候也是好的,毕竟大人什么好东西都往那院子里头送……” “诶?不过今日大人是不是病着了,在屋里躺着呢?” “我觉得……” 后头的话题渐渐走偏,柳千千心里却是惊奇。 鹿儿姑娘……还活着? 若是她没记错,她和师兄晚饭时向江府下人打听过,江大人的“亡妻”传闻中的确是一位歌女,只不过在永令元年前后,对方便已经去世了。 这个时间线,似乎不太对啊? 加之她上次入梦时经历的鹿儿姑娘的重病乃至身亡……不像是完全作假,毕竟以江悌的偏执,怎么可能自己做梦让鹿儿提前病逝? 他弄出个假的鹿儿来给对方强制续命还差不多。 啊,难不成…… “嗯?那处关着的人呢?”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突然听见那两个下仆似乎发觉了柴房的异样。 怎么回事,他们之前不是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吗? 柳千千皱眉,当下立刻翻身离开院落,掩饰着面容从后街向外走。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49节 然而不管她如何遮掩,似乎四周的人总在看她,哪怕行至主街,仍时不时有人望她,甚至有人像是蓄意冲撞她,重重擦过她的肩膀。 不对劲,她心弦绷紧,这样发展下去,便是之前她面对过的,她的外来身份暴露,这些由江悌的潜意识演化而生的“路人”都会成为盯着她驱逐她的工具。 师兄说过,这次入梦他会做掩护,所以他们的偷偷入侵不应该这么快就被江悌发现,更何况如果对方已经发现了,也不会仅仅只是现在这样若有若无的异常。 一定是她刚刚不小心做了什么,她刚刚—— 对了,她刚刚怀疑了现在“活在”这个梦境里的鹿儿姑娘是江悌自己捏造的。 就在她脑中闪现过这个念头的一瞬,眼前又有行人迎面撞向她,柳千千飞快侧身,抿唇在心中不断默念。 【鹿儿不会死,鹿儿不会死,鹿儿不会死……】 就这么在原地呆了片刻,她再慢吞吞睁眼,发现四周的凝视果真少了许多。 没想到这听着有些荒谬的一招真的会有用。 晚饭时,她和师兄讨论过要如何作为陌生的意识潜入江悌梦境,师兄当时说的便是最好和梦境主人意识保持一致。 而江悌梦中最大的执念,大概就是——“鹿儿不会死”。 柳千千站在人流如织的主街上,灯火穿梭,夜市喧嚣,除了许多店面老旧一些,或是形制有变,其余皆和她经历过的西平夜市一般热闹。 然而,就是在站在这如常的热闹里,柳千千突地生出一丝难过来。 她有些为江悌难过。 人都说去日之日不可留,可真要做到,又何其难? 而在这世间不舍昼夜的生离死别之间,只在心中画地为牢惦念一人,纵然偏执,却也可怜。 想着这些,她有些心思发沉地慢慢向前,再等抬头时,发现自己竟然恍惚间走到了吃过青稞饼和甜醅的餐点铺子前。 她印象深刻的很,就是在最里头那个长条凳上,她还喂给师兄尝过半勺甜醅呢。 师兄当时垂着眼睫轻轻笑了一下,看她的眸光特别软,她本还在大着胆子取笑师兄怎么会换金条不换碎银,只是被师兄那样望着,好像也变成哑巴不会说话了。 总之,他们一道喝完了那碗甜醅。 不过如今,这餐点铺子的老板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他显然也不认识她,虽然明知这应也是江悌根据他自己回忆加工过的虚象,可柳千千还是忍不住上前,瞧他慢条斯理地弄小料。 老板并未因为她的到来主动招揽生意,好像只是在十分机械地持续手上动作。 柳千千现在明白,若是没有江悌主观上的任何情绪指引,这些梦中偏向背景板一样的工具人大多只会重复做手头的事情。 哦对了,当日,他们还见过一位十分美丽的红衣女子,是她帮他们解了围。 想到这,柳千千自然而然抬头去找,却一下愣住。 那日见过的红衣女子如今就半倚在当铺的门口,静静看着她。 大概是见她看过去,对方唇畔含笑,目光灼灼,开口说了两个字。 因为太远,那声音淹没在热闹的市集间,可柳千千还是看明白红衣女子说了什么。 她说——“请进。” 鬼使神差的,柳千千走进里这家当铺。 她自然知道红衣女子的出现并不寻常,且不论如今这条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江悌的意识演化,为什么独这一人能这样清晰地看见她招呼她,光是对方身上岁月无痕的神秘气质,已经足以吸引她的注意了。 不过,这当铺里头也是黑漆漆的。 并不是说昏暗,只是构筑木料均是黑沉沉的颜色,总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如今等她走进来,才发现对方已经坐到隔间后头,只能从一小扇格栅窗里看见着红衣的身影。 “怎么不过来坐?” 对方启唇的声音还是十分鲜亮,但又透着股慢条斯理的慵懒,与解围那日听起来的奇异语调别无二致。 柳千千回神,快步坐到了小窗前。 她想的也很简单,如今一时半刻没有找到师兄在哪,在与师兄汇合以前,她无论遇到什么异常,都应该把握机会看看有没有可能获取到更多信息。 等坐下身,如今高度正对窗里头的人,对方露出半截截精巧下颌,刚刚能看见那一双红唇。 “姑娘想当点什么?” 嗯? 她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这的确就是间当铺,她既是进来了,自然应是为了当东西。 “可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件。”柳千千眨了眨眼,随便应了一句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在她视线之内,那双红唇轻轻弯起,小窗后的人也不恼,反是慢悠悠道:“是吗?可我看姑娘身上值钱的物件很多啊?” “……譬如,你脖子上的那根项链,还有你腕上同魇兽结下的灵契。” 柳千千几乎是一边听着这话,一边缩了心口,她下意识攥紧掌心,有些惊讶对方会知道这么多。不管是她脖子上那根自出生起而来的古怪项链,还是和师兄结下的灵契,明明她从未告知过第三人。 “如何?若是姑娘愿意当,我便能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所有她想知道的事情? 脑中飞快闪过许多,但她一时半会抿着唇没有说话。 却是对方继续婉转开口,红唇轻启,语气里带了点蛊惑的味道:“小的我就不提了,只说这大些的,姑娘不是一直想找秘境吗?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独独救你能看见这秘境生灵?又为何只有你能读到他们临死前的记忆?” “……你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份或许也有古怪吗?” “……你真的是被遗弃在七星宗的孤儿吗?” 柳千千倏然抬头望过去,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对面人微微一笑,幽幽道:“瞧姑娘这话说的,我是当铺的老板啊。” 小窗之后,红衣女子托着雪腮,像是在侧头摆弄自己的丹寇指甲:“姑娘想好了吗?只要你当掉项链和灵契,你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哦,说不定还关系到你要找的往生秘境,这要价可一点都不高。” 然而她话音方落,便听坐在凳子上沉默了好一会的黄裙少女低声答:“我不当。” 这语气几乎坚定得算是斩钉截铁了。 红衣女子唇边的笑意凝住片刻,但很快托着脸又道:“姑娘是质疑在下的能力吗?你大可放心,在下——” “没有的。” 自己的话又一次被打断,红衣女子抬眸看过去。哪怕对面人看不见她的全貌,她却是可以透过木隔无障碍看清对方的。 一袭鹅黄裙衫的少女端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捏在一起,只她微微抿着唇,眼帘轻垂,面色有些苍白,但嘴上还是坚定说着拒绝的话:“既然您能神奇地出现在这里,又知道这么多旁人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我不会怀疑您同样可以给出方才那些问题的答案。” “只是我不愿意当。” “不用项链当,是因为我不能用一直常伴我身可我却还不知道用途的东西来贸然作交换;不用灵契当,是因为我不能用我现在最珍视的和师兄的约定来交换某个也许会在以后影响到我们的未知数。” “我固然已是觉得我可能从未了解过有关自己的真相,但这些并不值得拿我现在所拥有的去换。” “该知道的,最后总会知道。” “也许我这话听来短视,说的也颠三倒四,但还是感谢您今日的出现。” 她可以模糊察觉到,这间当铺本不应该出现在江悌的梦境中,这里就像是某种……超脱了现有时间轨迹的存在,若江悌会称修行者为方外客,柳千千只觉得面前的红衣女子连着这件当铺,于她而言,也是方外一般的存在。 典当没有好坏之分,只是生意。便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信手拨弦,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给出选择。 大概对方真能预知后世,知之万物,而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交易看起来就像是荆棘道上突然斜着里岔出一条捷径。 是某种得以窥见玄机的珍稀机会。 可她如今却奇异地平静。 半晌,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柳千千讶然回神,就听小窗之后的红衣女子娇声道:“还说感谢呢,不照顾在下的生意,净会说些漂亮话。” 窗格间,伸出指若削葱根的一只手来,秀美指尖拈着一颗流溢着光彩的水晶小球。 “不过,所有拒绝在我这里做生意的人,都会获得一份礼物,”那双红唇吐露的话语带了些神秘的预示似的:“你会用得上它的。” 柳千千愣了愣,抬手接过,只在他们指尖相碰的瞬间,对方似是凑近了些,隔着一小扇窗子语意带笑,冲她低声道:“那么,祝姑娘这次能成功。” “这次”? 心中一惊,又很快释然,柳千千平缓神色,点头谢过后起身向外走——既真是全知一般的存在,会了解她的重生,大概也不稀奇。 “出了这扇门,可就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哦。” 身后声音响起,柳千千微微顿了顿,但没有犹豫迈出去的脚步。 跨过门槛的瞬息之间,似有簌簌扭曲的破空风声,她心有感应再回首,发现自己身后变成了一间颇为寻常的成衣店子。 店老板正像另一位顾客推销自己手上的彩绸布料,店中还有旁的客人,但无人注意到她。 街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往来行人都穿得厚实,还能看见不远处巷子口抓雪玩的孩童。 她回身,低头看了看手上握着的那颗小巧水晶球,仿佛只有它能证明之前真的有这样一个小插曲。 她的身世吗?自己到底是谁?她柳千千和秘境又有什么关系? 但这些疑惑或许都应该先放一放,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与师兄汇合。 说来奇怪,按理讲她和师兄一起入梦,两人不会相隔很远才对…… 柳千千收好水晶球,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回江府去看看,突然听见不远处出来大喊。 “人就在那呢,快!就是她!” *** 柳千千是被押回江府的。 当然,一部分也出于她自己的意愿,毕竟看到江府眼熟的身强力壮的下仆追过来,她就已经歇了逃跑的心思。另一方面是,周边路人并不是那种人人盯着她的警戒状态,那么此时家丁来找她,也许是有另外的剧情需要。 再者,她好像也的确有应该回江府去找找师兄是否在附近。 万一……师兄这次又变成了小猫,或许她还得找机会在江府上走动走动。 想着这些,柳千千没太在意家丁们的具体态度,只是被围着重新跨过的江府大门,这次她倒是直接被带上了主堂。 江府中的气氛很是冷峻,夜色正浓,又兼飘雪,檐角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晃,那光晕显得很微弱。 进屋后虽是暖和不少,她却固自埋着脑袋,一时半会也不想和青年江悌打照面,一来多少有点担心对方是个认脸的人,二则也是上次对方在灵焰旁病态扭曲的面容给她留下了点心理阴影。 “人带回来了?” 上首突然响起一句话,让柳千千神思一震。 这声音……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0节 “回大人,是在南街的成衣铺子捉回来的。” 柳千千心跳如擂鼓,小心抬头,一下撞进那双她最最熟悉的眼睛。 是……师兄? 清透浅棕色瞳仁单薄似冰,望过来时平静冷然,长眉秀目,浓睫纤纤。 一袭藏青色的缎面软袍,外头还罩了件毛领裘衣,深灰色的长绒愈发衬得对方面如冠玉。 不是她平日见惯了的雪色衣衫,也不是银冠马尾,如今师兄高坐上首,满头墨发皆是一丝不苟束在皮制小冠中,虽还是熟悉的疏淡神情,可看她的眼神似是陌生。 而且方才那家丁开口叫的是“大人”,江府上的大人?那不就只能是…… 她正被眼前发现冲得有些晕头转向之间,就听师兄在上首道:“你们都退下,我要亲自审她。” 审她? 联想到之前师兄说过的,也许他入梦后会忘记一些事……难不成现在,师兄顶了原本江悌的位置,成了这个梦里的“江悌”? 柳千千眨巴着眼睛,难得脑中一片混乱得怔愣,恍惚间周围人都退下后,上首的师兄声线低磁开口:“你便是樱桃?” 樱桃?还是樱桃?她回神,飞快推断了一番自己此刻的身份。 已知此刻“鹿儿姑娘”被接回江府,鹿儿姑娘的丫鬟樱桃不知为何被关在柴房,看起来又像是要“受审”的样子,是樱桃犯了什么错了? 当然,这些推断全部都是基于如今的梦境,毕竟在现实世界,鹿儿姑娘已逝,樱桃应该也留在枕梦楼了。 所以现在这一切,大概就类似于……江悌自导自演的话本故事? 正在她脑袋飞转的时候,师兄的语气似乎更加冷凝了:“说话。” 她别激得猛然抬头,见对方依旧眼神陌生神色冷然,心中暗叹一时半会是不能指望师兄恢复了,只得循着如今的身份行了礼:“回大人,奴婢是樱桃。” 也是因她低着头行礼,错过了端坐上首之人闻她回禀后,双眸一闪而过的瞬时茫然。 不过很快,“江大人”就恢复冷然继续道:“鹿儿姑娘的病,可与你有关?” 嗯? 柳千千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忙开口辩驳:“怎么会?我,啊不,奴婢从未害过鹿儿姑娘。” 鹿儿姑娘的病怎么会和樱桃有关呢? 难道,这算是江悌非得为鹿儿生病找个背锅侠而弄出来的因果设定吗?又或者是对方上次撞见在鹿儿姑娘病逝前,正是她坐在塌边要握对方的手,因而心生怀疑投入梦中? “鹿儿姑娘对奴婢有恩德,奴婢绝不会害鹿儿姑娘。”柳千千不敢大意,只一口咬死了自己从未害人。 她倒要看看江悌能编出什么证据。 就是不知……师兄扮演的这个“江悌”,现在会如何处置她。 柳千千莫名生出些紧张来,不过若要是再把她关回柴房,她也能寻个机会自己在江府上摸索摸索。 若是师兄顶替成了“江悌”,那真正的江悌又到哪去了呢? 毕竟,只有找到真正的江悌,他们才能完成此行的目的——也是完成之前鹿儿姑娘交托给“樱桃”的遗愿。 只因她和师兄讨论过,按照她见过的鹿儿姑娘的临终记忆,对方病逝时孤零零一个人,身边并没有樱桃,反是柳千千上次入梦成为“樱桃”,才意外得了鹿儿姑娘的遗嘱。 而江悌似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鹿儿姑娘给他留了东西。 若想将偏执的江大人拉出梦境,或许只能告诉他现实中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真正的鹿儿留给他的遗物,才能引他醒来。 就是不知,现在真正的梦境之主江大人,到底藏在哪。 “可你的嫌疑很大,” 柳千千抬头,见师兄眉心微皱,神色照旧一径冰凉凉,倒是颇有几分她此次刚刚与他重逢时不假辞色的样子。也不知是因为他现在记不起她不认得她,还是受了原主江悌这个身份性格的影响。 她念着师兄刚刚说她嫌疑很大,正想再替自己辩一辩,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紧接着沉声道。 “你的嫌疑很大,此刻起,由我亲自看着你。” 作者有话说: 师兄: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依旧下意识夹带私货,执着于和千千贴贴 明天看一些角色扮演,嘻嘻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收藏评论哦(づ ̄ 3 ̄)づ 第32章 柳千千有些五味杂陈。 她当然是没有想到, 不过一次入梦,和师兄之间竟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因有师兄说要“亲自看着她”在前,如今“樱桃”似乎成为了“江大人”的贴身侍婢。 虽然这么讲可能有点误会, 柳千千其实不太需要真伺候什么, 只是跟着师兄转悠, 在对方处理公文的时候如同罚站一样在旁边呆着。 当然,她确实也没有想到, 不过一个梦境, 师兄还要如此“入戏”地批阅公文。 她站在案几旁边, 虽是拼命想着究竟要上哪去找真正的江悌,然而神思渐远,突然发现了罚站在此的另一个好处。 从这偷偷看过去, 薄薄的暖黄灯色里,师兄正垂着眼睛微微皱眉,认真翻阅卷宗。 革带束腰,背脊挺直,冠发一丝不苟, 因有深色衣物相衬,愈发显得对方面容白皙似玉。 师兄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偏偏那股过于潋滟锋利的意味被柔和灯光消解些许, 反倒瞧着在这严冬里带了些暖意似的。 只他神情极为专注,像是全然投入眼前事,素白的手时不时轻轻一掀,纸页翻动的声响混着角落里烧炭爆出火星的一点微弱杂音。 静谧又安宁。 此刻的师兄看起来,真就像是个正尽心尽力履职的朝廷官员, 哦, 而且还是生得也特别好看, 会被写进话本子里的那种。 这画面十分美好,柳千千渐渐忘记自己本来应是在偷看,眨眨眼呆了半刻,只单纯想把眼前所见完完整整留在脑海。 正当她看的有些遐思翩飞,突见师兄抬眸直直捕捉到她的视线,吓得她一怔,而后飞快转开眼睛。 不对不对,她得记得自己此刻的身份,怎么还欣赏起来了…… 可尽管她自己收敛了眼神,却能感觉到师兄似乎并未挪开望过来的视线,对方似乎是歇了笔,停手坐直些,半晌冲着她道:“何故偷看本官?” 啊? 柳千千听清这个问题,抿着唇尴尬地咽了咽嗓子。 这可要怎么答?总不好说是她见师兄太好看,一不小心看呆了吧。 “奴婢……”柳千千被那具有压迫的眸光盯着,慢吞吞开口:“奴婢是见大人有些眼熟。” 她找到发力点,剩下的话紧跟着顺畅起来:“大人长得很像我的师,啊不,一位友人,他是很厉害的修行者,是七星宗剑部的大师兄,他——” 也不知当着师兄的面这样暗示,能不能让他想起来点什么,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书房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谈话被打断,柳千千不得不停了话头。 等师兄开口允了一声“进”,推门进来的居然是她很眼熟的刘管家。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在江悌梦境里看见对方。 只刘管家进门来像是先下意识看了她一瞬,丹凤眼轻轻眯了一下,那眼神让柳千千觉得有点古怪。 怎么他像是刻意卡在这个时候进来似的,难道是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会被梦境中的其他人着情打断吗? 但刘管家并未针对她再做什么,只是冲着师兄道:“禀大人,鹿儿姑娘又来请您过去。” 是啊,她竟都忘了!如今还有一个假的鹿儿姑娘,或许他们也应去探探虚实能有新的线索。 然而正当柳千千满心期待着想要跟随师兄一起去“鹿儿姑娘”那瞧瞧时,忽听刘管家又道:“只这樱桃害鹿儿姑娘生了病,鹿儿姑娘并不想见她,还望大人莫要带上她。” 闻言柳千千有些惊讶地看着刘管家,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觉得是她害了鹿儿姑娘。 要是不能跟着去,她—— 不过柳千千并没能担心这个问题很久,因为在她想要和刘管家据理力争之前,师兄已经开口断然拒绝了刘管家的提议。 “我不去,”师兄眉心皱得更紧了,冷淡开口:“本官会找到暗害她的人是谁,但也烦请鹿儿姑娘不要再浪费时间,本官很忙。” 等下。 柳千千傻眼片刻后很快意识到,面前这个由师兄扮演的“江大人”,说是入戏,可又没有完全入戏。他虽代入了江大人的为官身份,可显然少了那份对鹿儿姑娘的偏执痴情。 刘管家显然跟她一样愣了愣。 不过他倒是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恭敬告退。 柳千千有点心慌,这难道不算与原本的江大人产生重大出入吗?要是在江悌的梦境里,“江悌”都不喜欢“鹿儿”了,这个梦境不会崩坏么? 但她面前的师兄想不到这些,他只是在拒绝了刘管家的提议后,重又看向她,神色严肃,声线清朗:“你嘴上喊冤,可断案自然是要参看人证物证,你如今半分证据都没有,居然还有闲心在此心安理得地偷看本官,实在荒唐。” 啊,原来一下就被师兄看穿了。 柳千千抿抿唇,深觉对方这话也可以自动理解为“你现在什么关于真江悌在哪的线索都没有,居然还有闲心偷看我到发呆”,这么一想,她更不好意思了,只低低道:“要不大人,还是去鹿儿姑娘那瞧瞧?” 师兄现在不是正看着她呢么?要她上哪儿找证据?若是他乐意带她去看看假的鹿儿姑娘,还说不定会有些发现。 “不去。”师兄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冷凝了,他听起来隐隐有些恼火:“为什么连你也要劝我去看她,我不想看她,我都不知道为何会把她接回府上,我一点都不喜——” 这话说到半路便戛然而止,只因柳千千一时情急,上前捂住了师兄的嘴。 “这话可不能说,”柳千千心跳得厉害,也顾不上别的什么,只想着先把师兄这话给掐断,他光是想想就算了,居然还想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喜欢鹿儿,这不是上赶着在江悌的梦境里引起警戒么? 她一边捂着师兄的嘴一边颇为紧张地看了看书房外,幸好暂时没有什么引起警戒的动静。 只很快她的手就被抓住猛地往下扯了扯,柳千千讶然回头,就见师兄眉心皱得死紧,一双漂亮眼睛从下向上望着她,格外明亮——里头像是粹了火光似的流露出恼怒颜色来。 往常师兄就算生气也极少流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倒叫柳千千一时看愣住了。 他如玉的面上染了点轻薄红粉,唇线紧抿,盯着她,似乎呼吸都气得有些急。 应有那么个很贴切的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神情的,不对,不是“玉面桃花”,柳千千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摇了摇甩掉,很快想到,这个词应是“恼羞成怒”才对。 就这么一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师兄已经飞快顺势反剪了她的手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柳千千双手被缚,终于脑子清醒了些,想到师兄现在并不记得自己,她刚才的行径……乍一看可不就是…… 然而掌心方才碰到过的柔软触感此刻突然清晰起来,被师兄锢着手腕,柳千千的心脏却仍在砰砰乱跳。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1节 “我……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奴婢……奴婢护主心切……”柳千千盯着跟前的书架,飞快眨眼勉力胡扯:“鹿儿姑娘……对,我的主子爱重大人,奴婢实在见不得大人说这样的话。”她怕师兄再犯,又追了一句:“还请大人千万不要再开口讲这种让人伤心的话了。” 急的脑门上都生了些汗意,可柳千千却是半晌没听见身后的人有回应。 只又过了片刻,灯芯爆出一声细响,师兄才缓缓开口:“鹿儿姑娘明言说不想看见你,你竟还这般替她着想,果真‘护主心切’。” 嘶——这话怎么听着语气怪怪的呢? “下不为例。” 这语意沉沉的四个字刚过,柳千千便觉得手上一松,她忙转过身,就见师兄已经恢复了如常面色。 对方神色冷然,垂眸抬手松了松腕子,也不看她,只低低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天哪,怎么听着这句话,仿佛下一步就该送她上路了似的,柳千千心思一紧,转瞬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有证据的。” 她背过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诚恳,显得真实可信些。 “之前鹿儿姑娘叮嘱过我有一样东西还收在枕梦楼里,那样东西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既然现在暂时找不到真的江悌,不如先去枕梦楼看看鹿儿之前所说的遗物到底在哪。 闻言,师兄却是抬眸,微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可枕梦楼早已改弦更张,你不知道?” 什么?柳千千这回是真的讶然睁大了眼睛,不过她很快想到,上一个梦境结尾,枕梦楼似乎正乱着,且看起来正是江悌带人去围的。 “永令元年,西平郡内实行禁妖令,枕梦楼因有妖孽横行被清缴,如今原处是一间茶楼。” 禁妖令……她好像听闻过这么个东西。 正是因为用令元年新帝登基时朝中有妖物祸国的言论,当时又正值内政更迭,边境匈奴虎视眈眈,西平郡内似乎传出不少修行者或者妖兽干涉国政成为细作的传闻。虽不知真假,可也因了西平郡王本人极为排斥修行相关的东西,便以西平郡为先,颁布了禁妖令。 不过随着近几年来形势缓和,加之又有七星宗与三皇子之流的皇室宗亲关系密切,西平郡的禁妖令渐渐没有那么严苛,且主要是针对妖兽,对修行者的限制也变小。 她还把这茬给忘了。 柳千千抿唇,一时有些语塞。还在想着怎么能把话圆回来,就听师兄在对面凉凉开口:“不过,既然你言之凿凿,明日便先去看看吧。” 闻言柳千千有些愕然,她抬眸,见师兄只淡淡睨了她一眼,那双润泽的墨色眼睛被近处灯火点染了半点波光。 如今师兄的神情虽则冷淡,相貌也与从前无二,可不知是因了这身与往常差异极大的装束,还是此刻灯火暧昧,她只觉得现在的师兄看起来好像……添了几分异样的侵略性。 像是打破了什么壳子,缠人花枝旺盛生长出来,少了约束,多了肆意。 他又凑近了些,只在她耳畔低声道:“若是找不到那件东西,再罚你不迟。” 带着松香的吐息钻进耳朵,痒得厉害。 可她还没回神,师兄便顾自起身,又抛下一个十足令人震惊的决定。 “现在,你跟着我去卧房。” 作者有话说: 师兄:入戏了,但没有完全入——师兄忘了啥都不会忘记自己是喜欢千千的(doge) 某位友人对本段剧情贡献很大,她说这里是剧本杀的两个dm,一个满脑子在想怎么推剧情,另外一个真的入戏了并且一直在找自己的感情线哈哈哈哈哈 再插个题外话,我新换了小白蛇那本封面,我画的实在是太可爱了感觉自己画技又进步了!求你们去康康,我怎么这么厉害啊(吹水)!——当然不介意的话赏个收藏也是可以的,现在认养新女鹅你们就是vip干妈!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收藏评论(づ ̄ 3 ̄)づ 第33章 柳千千没想到, 她竟然真要在这梦境里扎扎实实地过夜。 而且现在……光是听师兄说话,她心里就像有十头小鹿横冲直撞起来,脸也止不住生热。 清醒一点啊柳千千, 现在可是在进行重要的任务! 回神后, 柳千千发现师兄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此刻细雪方停, 书房门打开,有扑面而来稍显凛冽的清寒气息。 天色浓黑, 院中有树, 暗色的枝丫上堆了莹白的雪花, 会令人产生几分花树盛开的错觉。 师兄立在门边,约摸是察觉到她没有跟上,便回过头来看她。 夜凉如水。 对方的侧颜在月下被镶了一条细细的亮边, 他看她时还是那般淡淡睨过来的视线,却总像有浅浅波纹晃悠悠荡开。 “还不过来?” 这问句上挑的尾音也低磁,如同轻拨琴弦。 柳千千被撩得面色更红了,忙一股脑跟着师兄钻出屋外,想让寒风吹吹脸冷静冷静。 或许也是因为才下过雪, 空气确实冷冽,这一路都是黑黝黝的,只有檐下的小灯笼晃荡着发光。 “看着脚下。” 师兄突然低声道。 “啊……”柳千千飞快应声, 又愣愣点了点头。 然而等她冷静下来,终是想起来不妥。 身为柳千千的她是肯定不介意和师兄共处一室,甚至心里还暗戳戳生出了点莫名的激动,可考虑到现在她是鹿儿姑娘的丫鬟“樱桃”,而师兄是江悌江大人, 这般配置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实在是—— 她按捺不住, 偷偷用余光去看师兄。 不过因为天色太暗,她也瞧不太清师兄的神情。 “奴婢……现在还得跟着大人吗?”她开口有些迟疑。 师兄似乎转过眼睛轻看了她一眼,答她的声音却很果断:“我说过会亲自看着你。” 那也不该是……这么个看法吧。 “大人,这可不妥当。” 幸好正在此刻,刘管家适时出现,同样阻拦起来,虽然理由主要是“‘樱桃’害了鹿儿姑娘,是个不安全因素,进大人的卧房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尽管柳千千不太认可这个理由,不过好歹她和刘管家想要的结果是一样,此刻她便也没开口再说什么。 只是师兄被迫停了脚步,眉心皱起,对刘管家的语气不算客气:“你是不信任本官?这个樱桃弱得厉害,我单手就能制服她,你怕什么?” 柳千千闻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惊讶了,她可从未听过师兄发表过如此不严谨的的言论,以至于下意识再次盯着师兄看。 注意到她的目光,师兄似乎又瞟了她一眼,只很快又转过去冷然地盯着刘管家道:“我有要事得问她,这府上到底谁做主?为何你事事都要阻拦本官?” 这般情态,柳千千突然咂摸出点味道来了。 难不成,师兄已经想起来了?这是在跟她一起做戏想要骗过刘管家?然后到卧房躲过视线私下沟通一下? 原来如此,她就说师兄不会无故这般古怪! 想通这个关卡,柳千千立刻行动起来,十分积极地同刘管家保证自己的无害:“大人是要帮奴婢证明清白,奴婢绝不会做任何不利大人的事情的。” 这番过后,刘管家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看起来像是吃了个说不出来的憋屈,只盯着他俩半晌,到底没再多言,送他们一道回了房。 且等进屋后,柳千千立刻反手关上门,贴着门缝确定刘管家走远了,这才马上转过身想要和师兄对一对消息。 “师——” 然而她甫一转身,话音便被卡在半路上,师兄正正站在她身后,这么一下叫她差点直接撞进对方怀里。 屋里没有点灯,她恍惚抬眸,看见暗影中,师兄眼帘微垂,正静静望她,只眼里流溢着一点朦胧的光彩,虽然神色还是平淡,却又像有什么未尽之言蕴藏其间。 “现在你可以说了。”他开口时声音很轻,像是在故意低声说起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我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柳千千背靠着门,眨了眨眼,干净松香盈淡淡萦绕,她的脑袋还有些发懵。 “是不是从前就认识”?怎么这话听着还是不大对劲? “哑巴了?”就在她还在发懵的这会,师兄背着手凑得更近了些,呼吸交缠间,他低磁的声音缓缓钻进她耳朵:“你方才捂着我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好些画面,这定然不是第一次,对也不对?” 柳千千:…… 她抿紧唇,只觉得脸热得要爆炸了。 这硬说,确实不是第一次,可是……合着师兄还是没有想起来! 思绪凌乱得厉害,她一时又羞又窘,实在摸不准此刻该回些什么。 却是师兄直起身子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来我说的没错。”隔远了点,他的语气有些模糊的轻飘,又像是暗含了点置气似的:“不过既然你一时半刻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最后本官总会知道的。” “歇息吧。” 这话完,师兄径自走到窗边燃了一盏蜡,暖黄灯色重新照亮他的面容,纤长眼睫垂落,他没看她,只是又很快转身到柜子里搬出被子潦草打了个地铺,紧接着朝不远处的塌子点了点下巴:“你睡塌上。” 啊?柳千千刚要开口反驳,就见对方晃悠悠望过来,师兄幽幽盯着她,低声道:“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谁听谁的话?” 她下意识还想说:“可奴婢——” “再辩,明日就不去枕梦楼了。” 柳千千瞬时闭嘴。 直至躺到塌上,她仍觉得不真实。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那盏蜡还亮在窗台上静静燃着,师兄似乎就在不远处同样躺下了。 不过虽是睁着眼睛望向帐顶略感茫然,柳千千却又没有那么不安,或许还是因了有师兄在身边。 哪怕现在情形古怪,师兄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却也能给她一种未名的安全感。 就在柳千千正整理思绪回想之前鹿儿交代给“樱桃”的内容未明日找东西做准备时,寂寂室内突然又想起了师兄的声音。 “……你之前说的那个友人,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吧?” 嗯?她心尖微动,想起自己此前为了提醒师兄故意编出的“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一时不知道师兄此言何意。 夜色里,因看不见师兄的表情,对方的声线音色便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连带着被包裹在里头的情绪也被这昏暗丝丝缕缕放大了。 “你该明白,凡事都是有先来后到的,”师兄的声音虽是力持平淡,却总像暗含了点古怪的别扭:“若是……若是我们相识在前……你不能……把我排在他后边。”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2节 啊?排后面?柳千千眉心皱起,再次懵圈了。 她还真是从没听过师兄讲出这样孩子气的话,再者,不管是面前的“大人”还是她口中的“友人”,不都是师兄吗? 排什么先后?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算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会叫你。” 她只听那头像是有扯着被子翻身的动静,师兄似乎是转过身背对着她。 可柳千千如今却睡不着了。 她怎么总觉得……师兄好像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 确如师兄所言,如今的枕梦楼原址已经变成了一座茶楼,虽然内里的布局没有大变动,但装潢风格皆已重新整修,再也找不出半点曾经的纸醉金迷。 今晨被师兄叫醒时,柳千千觉得自己简直像才闭上眼片刻而已。 转头天竟然就亮了。 只是师兄一大早就有些面色不佳,不知为何,他今日好像总是避着不看她,同她说话也简短。 柳千千如今是真的摸不准师兄在想什么,更捉摸不清对方如今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鹿儿姑娘的丫鬟”。 这一路上沉闷走过来,让她有些古怪的浑身不自在。 “贵客又来了,咱们茶楼近日新上了打南边来的精品,您今日想要什么茶?” 刚一跨进大堂,便有热情的伙计迎了上来,师兄向她这边侧过头,那意思不言而喻,便是全等着她指明该去哪找东西了。 只听这“又”字,原来江悌本人也会来吗? 凭着自己的记忆,柳千千很快把眸光锁到了二层靠东的一个雅间模样的地方。 “那间。”她指着那扇门阁,就见师兄循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很快抬手给了伙计一些碎银。 他边给银子,边语气淡淡对伙计道:“要她指的那个雅间,上洞庭碧螺春。” 听见“洞庭碧螺春”几个字,柳千千愣了愣,心尖轻轻一烫。 今日师兄仍是穿着一身藏青软缎袍,外罩灰长绒毛领的裘衣。他侧颜线条精致锐利,面颊被深色长绒衬得白净如雪,只低眸时长睫垂落,自有一股明月霜华般的清贵孤寒。 不过端看神情,瞧起来仍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心底实在是刺挠得厉害,柳千千在意得不得了,也不管如今两人的身份了,满心只有“师兄不高兴”几个大字,便趁着上楼梯时忍不住凑近些低声探问:“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这话刚落,比她领先几个台阶的师兄便低头看过来,他像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但很快又眨着眼睛偏开视线,语气再次古怪地别扭起来。 “烦心事很多,”他微微挑眉,意有所指道:“当先便是有人不愿意对本官说实话。” 这不愿意说实话的是谁,似乎是不言自明了。 可这事实在是冤枉,只怕就算她现在贸然告诉师兄说他就是那个特别厉害的修行者,他们从前见过是因为师兄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人而是她的师兄,对方也不会相信的吧?说不定还要因为她胡说八道又把她抓起来呢。 柳千千轻咳两声掩饰一下,埋着脑袋胡乱搜刮了两句搪塞:“我对大人的诚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所说之事绝无半句虚言。” 因为都是整段瞎编。 紧接着,她上方便传来了一声十分细微的冷哼,若不是她五感灵敏,只怕还听不出来。 熟悉的低磁声线响起,然这次对方说出的话却叫她头皮微微发麻,那语气里带了若有还无的低徊轻嘲,尾音似入雨云烟。 “……同房异梦。” 不知怎么的,她眼前浮现出一只偏开脑袋不理人,十分傲娇的闹脾气猫猫。 搞什么啊柳千千,你还记得你是进来干什么的吗? 可虽是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被情绪裹挟,然而见师兄顾自加快了步伐上楼梯,笔挺的背影透着点落寞。哪怕也许这落寞仅仅是她的自我脑补,柳千千还是受不了。 深吸口气,她三两步追上师兄,拉住对方的袍袖。 茶楼大堂里人声交杂,往昔戏乐不断的华美舞台如今素净不少,台上独站了个说书人。惊堂木一响,只闻拖长尾音的“上回书说到——”,无人注意二层楼梯拐角,深衣貂裘,束冠齐整到一丝不苟的年轻大人被牵着袖子侧过头。 他的裘衣宽厚,几乎掩住了抱上他胳膊的黄裙少女,惟能看见纤纤彩绳缠着的蛇骨辫轻盈划出半阕弧度。 “大人别不高兴,”少女的脸埋在软缎袍的袖间,露出来的一点面颊都细细染上了粉色。她开口说话时软软的,声音也小,可被她抱着胳膊的人却觉得自己一字一句听得极清楚。 “你在我心里自然是排第一位的,谁都比不了。” 作者有话说: 记起来了,但没完全记起来,并且给自己补了一场大戏。 猫猫师兄内心:哼,某些人肯定是有别的猫了。 典中典:自己醋自己 哎我爱死这种土梗!就要写!!硬写也要写!!(声嘶力竭地呐喊) 宝子们周三要倒v了,周三那天的章必看,不看都是大傻汁!巨甜我跟你们说,我真的迫不及待和你们嗑贴贴,想想都要激动得晕过去!!! btw明天的更新也不能忘看哈,因为是倒v你们明天错过前因之后再看就要买章了! 另外乞求宝贝们一定支持下正版ho,已经倒v很多字惹还请赏我一点做饭的辛苦费吧!(可怜.jpg)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评论收藏(づ ̄ 3 ̄)づ 第34章 “你该不会是早知道咱们今日会空手而归, 这才说些好听话来哄我吧?” 师兄坐在桌边,素白的手松握着茶盏,轻轻拿指尖点杯壁, 看柳千千的眼神有些微妙。 而柳千千本人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她愣愣看着面前红木书架后头光滑无痕的墙壁, 只觉得欲哭无泪。 应该没错啊, 她按着此前鹿儿姑娘房里的布局,对方口中“八宝柜后头墙上的暗格”, 可不就应该在此处吗? 难不成是……这枕梦楼被改作茶楼时, 暗格被拆了? 师兄大抵也是想到此处, 不过他很快借自己巡按使的身份叫来管事的明里暗里探问一番,对方只道改装潢时从未动过隔墙,更没有发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秘密空间。 那管事的语气可算诚惶诚恐了, 明明是大冷天,脑门上却生了汗意。 柳千千很快反应过来,毕竟曾经的枕梦楼是因为那样的敏感问题被查封,若现在盘出个什么“暗格”、“密室”,听起来实在是很可疑。 “行了, 你下去吧。” 师兄一开口放行,对方很快恭敬告退,看样子像是要急着回去报消息似的。这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一般城中的大型产业,尤其是这样前身涉罪的地方,多半经营者都有些背景。 不过柳千千很快便没心思去想那个管事之后会上哪去了,因为师兄坐在那处转过头来冲她挑了挑眉,又扫了桌边的另一把凳子, 显然是示意她坐过去, 给他个说法。 怎么办? 她有些头痛, 一边慢吞吞挪到桌边坐下,一边飞快想着找不到东西的可能原因。 “其实奴婢……”到底该怎么圆啊?而且她在这和师兄掰扯不算,真正的江悌到底在哪也还没有头绪,真是一团乱麻。此次入梦,好像没一件顺利的事。 “不急。” 柳千千垂着头的视线里,见师兄修长指节轻推过来一只小茶盏。 茶盏是青瓷的,盏中茶汤澄黄,有一股清香扑鼻。 “碧螺春的别名是‘吓煞人香’,尝尝看。” 她抿着唇,抬眸看了师兄一眼。 “做什么?”师兄唇角微动,似是在抿住一点轻缓的笑意,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偏开了些,透白耳尖似是有点微微发红。 “要你喝茶,看我干嘛?”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师兄耳廓上的红晕好似有一段时间了,仿佛自进屋前在楼梯口她说了那句话后,师兄的耳朵便一直是红的——哪怕方才他看起起来全程相当沉稳地同管事对话,乃至催着她赶紧找东西。 他现在好像是在……安慰她? 看着这样的师兄,柳千千再次奇异地平静下来,她忽地想起此次入梦进了玄学当铺的意外,她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她说她会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哪怕眼前是一团乱麻,线索好像全部断掉,可单论这般同师兄在一起品茶的时光,会让她想起从前在师兄的院子里,师兄教她品茶的时候有多安心。 虽然她不算个好学生,到现在那些提点也只得囫囵,喝茶大抵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 但她记得那种令人怀恋的感觉。 于是柳千千听话地端起青瓷小盏饮下一口茶,然而咂摸咂摸嘴后,她突然觉得不太对。 就算叫她品茶实则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可面前这杯茶好像并非碧螺春,却也能喝的出来。 许是察觉她神色有异,师兄很快问她怎么了。 柳千千让师兄也尝一口,果然对方的神色同样变化起来,他这时仔细看茶盏,才瞧出这茶汤的颜色也不太对。 “怎么像是……正山小种?” 不过和她心里的思量不同,师兄第一个想的的便是茶楼弄混了,这便又叫了管事的上来。 对方显然没明白怎么自己又被喊了上来,看起来依旧十分紧张。 “我点的洞庭碧螺春,为何变成红茶了?” 那管事的一听师兄问题,睁大眼睛吓了一跳似的:“回大人,这绝不会出错的呀!方才就是我亲自为您上的茶,确是碧螺春啊。” 师兄闻言微微皱眉:“你来瞧瞧再回话。” 管事的依言上前,可柳千千见他明明看见了浓郁的茶汤颜色,开口仍是坚持这就是碧螺春,而且表情看起来十分真挚。 双方各执一词,让场面一时看起来有些诡异。 柳千千拉了拉师兄的袖子,换她接过话来问对方:“大人之前来茶楼,都点的什么?” “回姑娘,大人平日里都是只点正山小种的。” 她心中微动,突然抓住了一些思绪,忍不住起身站到窗边望向街面。 茶楼正对着一排铺子,里头不乏卖首饰香膏的,然而她现在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里头在卖的看似满满当当,实则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甚至那香膏店里本应五颜六色的胭脂,如今也只得一种端正大红——恰是鹿儿姑娘曾用过的那种。 对啊!她实在是傻,怎么把这最重要的一项给忘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3节 这本就是江悌的梦,梦中会有的东西,大部分脱不开他的经历和想象,虽则看似是个完整的世界,甚至身处梦境之人下意识会忽略许多细节,可这到底只是一个梦。 江悌没喝过洞庭碧螺春,他们自然只能在这间茶楼品尝到他平素点的正山小种。不管他们再点什么茶,怕喝到嘴里,都是正山小种。 想通这个关窍,为何她在此处找不到鹿儿姑娘的遗物也很好解释了。 她上次入梦时,是因为鹿儿姑娘还没有死,有对方主导的记忆仍然在枕梦楼暖阁内生效,并非是江悌的主观想象而是鹿儿姑娘的视角,所以鹿儿姑娘才可以以她的残存意识告知她遗言。 可如今鹿儿姑娘已经不在,这整个梦境,包括此刻就在枕梦楼原处新修的茶楼,都已全部是江悌梦境所生。 江悌从不知道更是从未见过鹿儿姑娘所说的暗格,他们在这自然也找不到那个暗格。 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若是这么轻易在梦中就能得到鹿儿姑娘的遗物,他们也没办法劝说江悌醒过来在现实世界里去找啊? 昨日一时情急,她竟然钻进这么一个死胡同,今日怕是白来一趟了。 柳千千一时沮丧懊恼得厉害,猛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只手上一热,她的手又被轻轻抓住。 “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脑袋当回事。” 这话极是耳熟,仿佛从前师兄也说过的,那还是在……给县主诊病的时候呢。 柳千千怔怔抬眸,就见对方同样站到了窗台边上。 “本来就不聪明了,若是再捶,岂不是更笨?”他这话说得低声,带了点沉沉的笑意,原是玩笑话,可听起来有种暗暗的温柔。 她望着师兄的眼睛,瞧见对方眸间蕴了水色一般清澈柔和。 师兄说的是真的。 不管在哪,不管师兄记不记得她是谁,他都不会丢下她的。 柳千千审慎思考片刻,下定决心想向师兄坦白。或许之前是她狭隘,就算她和师兄说了真话,师兄应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觉得她在胡编乱造,而若是师兄能顺利回想起整件事,也许他们便能一起讨论想想办法。 总好过她一个人在这里钻牛角尖。 “我——”然而就在她刚刚想要同师兄开口,突听身后房门打开,似是有人进来了。 一袭紫色散花裙裳,丹寇红的指甲,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这画面几乎和上次柳千千在暖阁里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重叠。 只如今时过境迁,原本装潢奢华的暖阁已经变成了茶楼内的普通雅间,而跨步进来的鹿儿姑娘脸上也没了当初的笑意。 对方神色冷凝地盯着师兄和她,一双小鹿眼睛里天真光辉不在,反而盛满了复杂。 联想到如今自己和师兄表面上的身份,柳千千突然生出一股尴尬来,如今的场景,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在……捉奸? 不过师兄看起来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他仍是牵着她的手,半点不把眼前情况放在心上似的,只冲鹿儿姑娘点了点头示意,算是问过好。 鹿儿姑娘的面色看起来更黑了。 柳千千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零碎想法转瞬即逝,她一时没抓住,便先上前两步请鹿儿姑娘坐下。 尽管知道眼前或许仅仅是一个由江悌意识捏造出来的“鹿儿”,柳千千心里却还是冒出了一些微妙的酸涩,她脑海中浮现出上一次入梦时,鹿儿姑娘临终前的画面,还有她的嘱托。 或许拉江大人出梦,不让他继续沉湎往事乃至伤及性命,也会是真正的鹿儿的愿望。 “姑娘怎么不在府上歇着?”柳千千估摸着语气,随便找了句话想打破此刻尴尬的氛围。 然而她话音方落,便听鹿儿姑娘腔调古怪地冷声道:“自然是来见一直不肯见我的人。” 一直不肯见鹿儿的人?柳千千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向了一旁还站着的师兄。 然而窗边的师兄神情同样冷淡,仿佛自打鹿儿出现在房中后,他的面色便沉了下去。 他们俩的气场似乎莫名对上,如同两座奇奇怪怪的冰山,把柳千千夹在中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现在,她是要担任什么金牌调解员吗? 可她并不想把师兄让给鹿儿姑娘啊,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柳千千脑子还在转,这便替鹿儿姑娘先斟了盏茶推过去,想让她喝口水消消气。 鹿儿姑娘似乎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只眼神也有些古怪的微妙,带了刺似的,比起不满,更像是审视。 这眼神让柳千千下意识又有些起鸡皮疙瘩。 好在对方很快转开视线,瞟了眼茶盏里头,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嘲弄:“茶叶死红,茶汤浑浊,次品正山小种,亏你们喝得下去。” 就这么一句话,电光火石之间,柳千千突觉头皮微微发麻。 她力持面色平静,心里却翻起了大浪。 按理说,所有隶属梦境的工具人,都会像茶楼管事一样坚持觉得这壶茶是碧螺春。因为他们进门时点的就是碧螺春,这就像是已经写好在所有工具人脑中的定式了。 而如今在这个梦境里,能指出这是正山小种,甚至给予评价的人。 大概除了他们,就只剩下……真正的江悌。 “姑娘若是不满意,便再叫壶新茶。” 柳千千压了压喉间的异样,只平着嗓音搭回对方的话。 虽然不知江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此刻绝不会轻举妄动随便戳穿。 她甚至想着,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鹿儿姑娘的遗嘱以一种不那么容易触发反弹的方式告诉对方。 倒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如今对方既没有提起“是樱桃害我生了病”这个说法,柳千千自然乐得装傻,只稍想片刻便委婉打开话头:“姑娘今日来,可也是找上次嘱咐给我的东西的?” 她话音方落,果然察觉到对方搭在桌边的手指尖一颤,“鹿儿”再开口时语气有些轻飘:“之前嘱托给你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看过来的视线十分锐利,尤其是在柳千千已经猜测出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后,某种既视感更加强烈——仿佛坐在她跟前的,正是曾经居高临下用那种病态面容睨视她的江悌。 她一时摸不清现在的江悌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她这个“樱桃”其实是外来者。 大抵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是因为她口中关于鹿儿遗嘱的消息才假作无觉。 这个认知让现在这场谈话看起来莫名显得有些心照不宣。 柳千千转眼向书架后头看过去,说话时措辞谨慎了些:“之前姑娘告诉过我,那八宝柜后头墙上的暗格里装了要给江大人看的东西,姑娘还说——” “我没有说过!” “鹿儿”姑娘突然高声呵斥着打断了柳千千的话,又飞快站起身来。 对方拳头都捏紧了。 这样的反应让柳千千有些意外,现在披着鹿儿姑娘壳子的江悌看起来像是被刺激到似的,双目发红,嘴里还在低声喃喃什么东西。 她一时不敢惊扰,却见对方很快盯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到书架后头去看。 现在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就和她与师兄方才所见相同,后头是一片光滑的墙壁。 “鹿儿”似乎平静了一些,摸完墙壁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残存一点猩红颜色,然而目光却冷极了:“你撒谎,我什么都没有说过,这里更没有什么暗格。” 废话。 柳千千有心腹诽,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然而对方说完,既没有再与她纠缠,也不是像要赶他们出梦的样子,竟是转身想离开这个房间。 明明已经这么接近他们此次的目的了,难道要再放对方离开吗? 正在她打算叫住对方再多寻些突破点时,却是从方才起一直沉默不言的师兄突然开口。 “江大人,还不愿意醒来么?” 柳千千猛然回头,就见师兄神色冷然地盯着“鹿儿”姑娘的背影。 就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已是察觉到师兄飞快抓过她的手将她护到了身后。 下一秒,这间雅室四面墙壁连带着地面开始震颤,屋外天色翻转,似是瞬时天光落尽入了夜,浓云混着诡异的晦暗红光投入窗棂,街面上的所有都在逐渐崩塌,无声化为齑粉。 视线之外,一片昏暗的虚无。 立在门口的人慢慢回过身来。 “鹿儿姑娘”的面上泛起了一层诡异的青黑色,独那双小鹿眼睛赤红着。 他周身燃起缭绕着的丝丝缕缕黑色雾气。 这画面看起来并不正常,即算柳千千再如何不了解梦境的运作机制,却也知道现在对方的模样已不再单纯像是受困于梦境的普通人。 “最开始交给江悌的梦境就有鬼,”尽管面对着如此诡异景象,在柳千千耳边响起的师兄给的声音还是温柔镇静的,他只贴着她的耳朵快速开口:“虽是由死去的鹿儿姑娘残存的记忆灵识所化,但这梦境中锚定了入魔魇思,江大人落到如今田地,或许也非他本人所愿。” “如今惟有激怒他令魇思显现剥离开来,才能解局,否则我们也会被困死在此处。” 就在说话的这么一会,茶楼内的坍塌同样厉害起来,柳千千脚下一轻,只被师兄牵着快速跃上另一处断层,之前所立之地已经碎成块片不断坠入虚无之中。 整幢茶楼如今只剩下大半。 “等会他刚开始攻击的那一刻,就是魇思与灵体最为疏离之时,机会只有一次,我会先趁势把江悌的灵体打出来,你捉住他的灵体后立刻用这个带他出去。” 说着,柳千千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灵光幽幽的符引。 “那师兄……”柳千千紧张地追问,突觉额上一暖。 师兄揽过她的肩,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又轻又快的吻。 明明是如此紧张的时刻,柳千千抬眸,却好像只能在不断纷落的红光废墟里看见那双清澈如水的漂亮眼睛。 “相信我。” 柳千千心头塞了一堆疑问,比如师兄到底是什么时候想起来所有事的?还有师兄是怎么察觉到什么入魔魇思的,又怎么会知道该如何应对? 然而如今,她只能咽下困惑,在师兄又一次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后,听着师兄的吩咐钻进不断坍塌的茶楼废墟更里面。 她在废墟掩护下绕到了江悌后方。 江悌周身那层青黑色的雾气更浓了,仿佛一条盘亘周身在积攒能量蓄势待发的吐信毒蛇,几乎已经掩住了“鹿儿姑娘”的身形。 “鹿儿没有死,鹿儿没有死,鹿儿没有死……” 那团浓雾开口,只是执着地低喃着相同的话语,初时似是仅有属于鹿儿姑娘近乎麻木的甜软嗓音,而后逐渐掺杂进了一道男声,是江悌的声音。 两道声线混合,不断重复着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慢慢壮大声势,响彻整个虚境,几与心跳同频。 她从没亲眼见过这么邪性的画面。 就在她密切注视着那团浓郁黑雾,耳膜发痛,紧张到觉得浑身绷得发麻时,忽闻脑中传来师兄的声音。 师兄的话像一道清光利刃,劈开了她被那喊声蛊惑得混沌胀痛的脑海。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4节 【就是现在!】 只见黑雾中瞬时飞出若干条裹挟着黑色雾气的软肢,几乎全部朝着师兄所在之处袭去。 漫天诡异红光间,师兄独立一块浮砖之上,墨发轻扬,满面肃容,他的双眸渐渐化做燃烧着一般的金黄焰色,袍袖翻飞,以极快的速度打出一圈淡金法印。 那法印逆势而成,几乎是随着他往前推掌的动作一格一格不断扩出,逐渐光芒大盛起来。 就在那道金光大盛的法印之间,一道并不起眼的灵光以极快的速度直直朝着浓雾中心射去,柳千千观察到后会心一跃,瞅准时机踩着断壁浮砖奔至浓雾背后。 几乎就在她刚刚跳上最接近的那块浮壁时,黑气之中倏然一团荧蓝被细线一般的灵光勾着破雾而出,正正被她接住。 诵经一般的威慑口号戛然而止,紧接着却是浓雾大涨,黑色断肢仿若回光返照般想要在最后的存活时间里撕碎些什么似的更加疯狂躁动,却又因为被金色法印所锢,轻易不能转移方向过来攻击她。 她不敢耽搁,飞快点出符引,很快便发现那团荧蓝与符引相吸,于虚境之中形成一处慢慢扩开的涡流。 这应便是从虚境离开的通道。她被涡流卷着升高,于半空中回头,望见师兄踩着奔腾断肢借力,向着她这一处赶来。 那轮巨大的金色法印就在他背后熠熠生辉,如同虚空汪洋中的一轮日出。 她能感觉到,这轮法印对师兄消耗极大,尽管他仍勉力维持着轻盈快速的身姿,可师兄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柳千千心跳得厉害,抬手不断帮着师兄处理路上的阻碍,就在她又一次打掉想在背后偷袭师兄的残肢时,师兄富裕出一点精力在那个间隙与她对视片刻,冲她露出标志性的小小笑容。 发丝飞舞间,他在仿若日出的辉光里笑意清浅,眉目柔和,像是在安慰她不会有事。 她抿唇,心跳更急,察觉到涡流吸力越来越大,忍不住不断在这块浮砖边缘向前倾身,伸出手去迎接越来越近的师兄。 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已经离她不过几丈距离,只要再借力跃起一次,她就能抓到师兄的手了。 师兄没有说话,他只是足尖一点,同样面带笑容地朝着她探出手来。 柳千千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被高高提起,只恨不得能把手伸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然而就在她快要抓到师兄的那一刻,一声破空巨响传来,柳千千被震到近乎耳鸣。 她只在仿佛被无限放慢的时间里,看见师兄背后那轮日出般的法印倏然破裂炸开,如同被箭矢击碎的琉璃块片缓缓分崩离析。 原本笑望着她的金色双眸微微一颤,她眼睁睁望着面前师兄的心口穿出一道冷光——仿佛是什么一直潜伏于暗处的钩锁,在这个师兄最没有防备的时刻突然出手。 有金色的热液溅到她脸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她已经抓到师兄的手了,那只苍白秀美的手近在咫尺,然而就像是个玩笑,他的指尖从她掌中滑落。 钩锁缠着师兄的身形如断翼蝴蝶猝然坠落,离她越来越远。 她抓不住他。 柳千千的眼前一片猩红,她正想尽全力挣脱涡流的吸引跳下去。脑中突然又似被劈开一般传来熟悉的声音。 【千千!千千!你快离这里远些,我马上过来。】 心跳狂乱之间,她猛然抬头,眼前红色退却,这才惊觉方才的一切竟似只是她脑中想象。 如今她手上正抱着那团荧蓝色灵体,灵符还未点亮,涡流也没有出现。仿佛上一秒才不过是她刚刚跃至浓雾背后而已。 师兄依旧站在远处,正与浓雾对峙,那轮金色日出般的法印依然在生长般不断壮大。 然而她却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想象中的画面,或许是某种预示。 柳千千当机立断,放下了原本准备点亮灵符的手。 若灵符一亮,涡流便起,她会被涡流吸引禁锢于此。 但如今师兄因要正面辖制浓雾中心,在法印背后与她相隔太远。涡流不可能同时兼顾两人,更何况,暗处还有他们未曾设想过的陷阱。 而她不能忍受方才想象中的事情发生,不能忍受自己被禁锢不动,错失师兄伸过来的掌心。 无论如何,他们中间似乎总有一个人需要趟过这片黑色汪洋。 不知是不是某种通灵感应,她怀中属于江悌的灵体躁动起来,似乎是想冲开她的怀抱自行点亮灵符。 果然真如师兄所言,脱离了魇思的江悌本人,其实也是想要离开这个梦境的吧。 只柳千千轻轻施术,眼神晦暗,指尖光丝很快将那躁动不安的灵体囚了起来攥入掌心。 “江大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才对,”柳千千垂着眼睛看那团荧蓝,明明还是软和的语音,却流露出森森的偏执意味:“只要能确保师兄的安全,我会不惜一切。” 事到如今,如果方才她的想象是真,或许从他们开始为江大人诊病开始,他们就已经踏入某个编织好的陷阱之中了。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为何一定要选择这样迂回复杂的方式。 但毫无疑问,这是冲着师兄来的。 她一边密切关注师兄那边的动静,一边攥着江大人的灵体,察觉到对方在她的灵丝操控下痛苦挣扎,只加快语速低声道:“这既是江大人的梦,还请江大人带我过去。” 那钩链一定有独特的隐蔽方式,不然以师兄的功力不会完全察觉不到,但江悌身为梦境之主,有越过他们的权限,不可能感知不到异样。 那团灵体闻言似乎下意识顿了顿。 柳千千眉心一跳,心知自己定然是猜对了。 她胸口发寒,克制不住手上灵丝的折磨更用力了些,同时也感觉到灵体成倍反馈回来的挣扎。 “你带我过去,只要告诉我在哪,我就会送你离开这个梦境,不过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就是了。”柳千千盯着灵体神色冰冷:“我不介意大家一起困死在这。” 【千千,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点开灵符?】 虽然与江悌的对话不过片刻,师兄催促的声音已经响在脑海里。 柳千千抬眸,遥遥望见对方立于浮砖之上的修长身影,如今师兄的面容在法印之后有些模糊,但她好像还是能清楚看见那双燃烧着金焰的漂亮眼睛。 他在担心她。 如果之前的想象都是真的,那么她得先把师兄送出去。 她不能让师兄留在一个针对他织就的陷阱里。 灵识一动,她察觉到江悌的灵体以某种隐晦方式告知了她此处虚境的异样,很快做了决定。 胸口生出无尽的冲动,她的右手手腕在隐隐发热,不知道究竟是害怕失去师兄的恐惧还是想要保护师兄的愿望在作用,那种澎湃而生的情绪如海潮汹涌。 【千千,你要做什么?】 师兄或许是通过灵契感应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在她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染上了焦急。 柳千千没有回应,只是重新站直,积蓄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纵身一跃跳入黑色幻肢的汪洋。 【千千!】 师兄大喊她的名字,却不能松懈手中的法印多做什么。她清楚,师兄也清楚,如果此时放松法印,她马上就会陷落。 她学着想象中师兄的样子,不断借力在奔腾的幻肢之间跳跃,向着师兄的方向前进。 可惜她到底灵力微薄,那轮金色法印看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那么,只有下下策了。 “我把灵符附到你身上,”柳千千一面缠斗,一面抽空叮嘱江悌:“待会我会把你打到师兄那边去,你把师兄带出去。” 直到此刻她仍不忘冷森森威胁:“如果你是在骗我,我就算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一语毕,她也不在乎江悌的回应,用尽最后的灵力,抬手将附了灵符的灵体推向远处。 涡流在空中逐渐成型,遥遥扩至师兄身边。他看起来急得厉害,却不敢放下法印,又被涡流吸引禁锢,无论如何都无法抽身的模样。 柳千千不想死,她也不会死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真如江悌所言,在此虚境中身死,并非真正的死亡,而是会被拖入下一层隐藏空间。 而只要师兄出了梦,身为魇兽,他或许能唤醒她。 在被断肢吞噬前最后的视野里,她看见师兄的身形变淡,是涡流吸引起了作用,他现在应已是动弹不得。 那轮金色的法印也在逐渐黯淡消散,虚空中的红光漫天,浓黑上涌,墨色汪洋如同涨潮般翻滚起来。 只是隔得那么远,她明明应该看不清,却觉得师兄的眼睛也红了。 但他应该不是在流泪,他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师兄难得凶神恶煞地狠狠盯着她,看起来愤怒到像是什么想把她撕咬着吃掉的猛兽。 她有些舍不得闭眼。 最坏的结果,哪怕江悌坑了她,亦或师兄发现在现实世界中叫不醒她,至少她也把师兄好好送出去了。 等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柳千千终于阖上了眼睛。 就在被黑色浓雾彻底吞噬前,她胸口一紧,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穿胸而过,带来一阵令人咬牙的痛楚。 果然有钩链。 很真实,不管是这穿胸的痛觉,还是喷溅而出的鲜血。 但柳千千现在只觉得庆幸,幸好师兄不用遭这个罪。 仿佛有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觉,她像是穿过一层又一层绵密云团,尽管身上在痛,柳千千却并不太在意。 江悌告诉她,这处虚境有另一破口,只与未知空间相连接,他隐约能感受到,却不曾知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柳千千猜测,冷光钩链便是由那处来。 显然,那一处未知空间定是比江悌与鹿儿之梦所成的虚境层级更高。 这便像是可以于暗处窥伺着梦中一切的发展,在最有利于自己的时机出手。 只不知为何对方要针对师兄。 联想到自他们下山起种种与秘境生灵相关的经历,难道是因为……师兄是魇兽吗? 想到这,柳千千顿觉心中一凛。 原来在不知何地的暗处,还有觊觎着师兄的存在吗? 当她终于自黑暗中触及地面停止下坠,发现自己此刻竟然端端正正落在了一个昏暗石洞之内。 不过一室大小,正中搁了张石床,四角分置火把,除此之外竟再无一物。 她这算是,从一个梦进入了另一个梦么? 柳千千胸口的贯穿伤还在淌血,疼痛也真实,尽管她现在能清楚意识到,对应现实中的自己理应是灵识受创,可她还是被这虚幻的痛感俘虏,只能撑着手充满警惕地挪着尽量缩进角落,鲜血滴落,留下有些可怖的痕迹。 她一边扯下裙摆包扎胸口强逼着给自己施术疗伤,一边继续观察。 洞中好像暂时只得她一人,但这个石洞有些眼熟……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5节 柳千千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睁大眼睛。 她回身摸索了一下石壁,又贴着手仔细检查了纹理,终于确定此处石洞和最最开始她在梦里见过师兄泡池子的石洞应是系出同源。 不能说是完全相同,但不管是岩层的分布、硬度还是风化程度,再不济至少也是极为邻近。 因有制作梦盒的经验,她深知虚境所有皆会保有梦主现实中的经历痕迹。而现今这个石洞如此逼真,绝不会是凭空捏造。 这么说来,岂不是……难道这幕后之人,就在宗门内? 她只觉肝胆俱寒。 可现在当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尽量拖长时间。她大致能推测,师兄进入涡流后从梦境中醒来需要花费时间,而他想要唤醒如今坠入这个更深层隐秘虚境的自己,大概更耗功夫。 垂眸,她看见腕间属于灵契的金色枝蔓印记稍显黯淡,心知这是因为如今她和师兄分隔太远。 也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人来,但她不能在这里空耗时间被动地坐以待毙。 可惜处在他人梦境之中,乾坤袋无效,身无长物,这对需用械具辅助提升战力的她来说实在不利。 只此时,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那间神秘当铺里,红衣女子交给她的小巧水晶球。 对方说过,她很快会用得上的。 会是现在么? 柳千千从腰间摸出那颗水晶球。 因为满手血污,那颗小球也跟着被染脏了,她拿指腹擦了擦,却慢慢发现血迹竟似浸染进了水晶球内部一般,流光溢彩的小球忽然整颗放起光晕来,就在这重光晕之间,她的指尖颜色慢慢变淡,紧接着延伸而上,整只手都归于无形。 她的心脏猛跳,意识到这颗小球的作用,忍不住低头检查自己的身子。 竟然真的隐形了吗? 这感觉十分奇异,她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一时有些找不准动作。只现在不是惊奇的时候,她很快又看见地上被自己弄出的血迹,明白这东西一时无法掩盖。 甚至她此刻还在流血的指尖,似只要破开某个无形的轻薄结界,便会显露回鲜红颜色滴落地上。 思考片刻,她很快勉力起身,踩着一双脚底都是血迹的鞋在小室内四处混走了一圈,等血鞋印印得到处都是后,她小心隐匿痕迹停在了石门口,飞快脱下鞋子站到石门一侧。 既然她现在应是隐身的状态,那么她能离开这间小室的最好时机,就是任何人开门后下意识想要进来查看的瞬间。 柳千千贴着墙,适时听见了一点细弱的脚步声。 来了。 她努力缓住心跳,劝说自己往乐观一点想,也许她马上就能见到“罪魁祸首”了。 这不算是个保险的计划,因为她的闭气术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她不清楚这颗水晶小球的隐身有无时效,以及它的隐身究竟能不能针对梦境主人。 那脚步声渐近,她很快全身绷紧,只等对方打开石门。 已有喀啦喀啦的杂响传来,石门滑动着侧开,然而对方却没有第一时间踏进来。 柳千千的心猛然一沉,但她还是力持镇静,一动不动地静候。 他们如今应相隔不过尺来宽,只对方在洞外,而她在洞内。 她甚至能于无声处听清对方似乎格外缓慢的呼吸。 柳千千屏息凝神,终于,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寂静里,她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门口飘入。 那一瞬她的心已是被提到了极点。 然而当先闯入视线的,是她已经十分眼熟的黑色浓雾。 丝丝缕缕的浓雾缠绕着一只脚踩入石室之内,紧接着便是同样裹在雾气之中的手和身子。 她完全辨不出对方的形貌。 虽是略有失望,但柳千千只掐着对方似在仔细看地上的血迹的空隙,贴着石壁飞快挪向石门。 几乎就在她起身动作的瞬间,那团黑雾之中突然闪出一只手朝着她的方向凌空一抓,好在柳千千有所预料,不顾伤口,猛地侧身回退躲避闪过。 “柳千千?” 一道极为怪异的嗓音响起,似男似女,还混着“嘶嘶”的气声,让柳千千几乎当场被钉在原地般的浑身僵硬。 对方竟然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是谁。 不行,不能轻易乱了阵脚。 她贴着石壁,眼见对方一击不中,却也并不急着再次出手,好像不太担心她会逃跑。 亦或者是觉得,她再如何跑,也跑不出这里。 “怪道是红色的血,”那古怪声音还是慢悠悠的,“我本还想着过来之前多候一候,也许等月魇的血流干,印成,事情会更好办些。” 这下柳千千已经不仅仅是僵硬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寒。 掉进这里的原本应该是谁,这个“月魇”指的是什么,她实在再清楚不过。 “不过你最好不要想着从这扇门出去哦,你该记得这里是虚境深处,若是再往下掉,你的灵识会被无尽虚空搅散的。” “世间就再没有柳千千这个人了。” 对方开口的声音轻松,甚至带了点玩味的笑意,却让柳千千更觉瘆人。 那团黑雾缭绕着动作起来,却也是脚步轻缓,仿若试探。 这让柳千千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应该没有暴露,方才那一击,大概只是对方下意识地怀疑。 “原来你还会隐身吗?可我记得你应该只是个普通人才对。” 她听不出来这团黑雾裹着的是谁,或者说在这层掩饰之下,对方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可以被她捕捉到的特征。 从之前的惊讶和恐惧中缓过神来,她屏着气根据对方的动作同样在小室内慢吞吞谨慎移动。 她确实也放弃了从石门离开的想法。 倒不是完全信了对方的话,而是这团浓雾虽有试探的动作,但整个人已经在那一击之后退守到了石门口,她方才因为那句“柳千千”而停顿的片刻,便已经错失了跑出去的最好时机。 在这般僵局之中,柳千千亲眼看见那团黑雾里闪现冷光,对方手中幻化出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锁链钩镰。 “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那条钩镰随着对方的动作旋转起来,破空的风声让柳千千受伤的胸口跟着隐隐作痛,“这个游戏叫……瓮中捉鳖?” 话音落,对方似乎再次轻声笑了笑。 不能轻易放弃,柳千千背着手抠到石壁上,开始判断对方若是平甩钩镰她该如何躲避,她一定要再多撑一撑,只要再撑一撑…… 就在此时,她身后的石壁忽然中开,原本贴着墙的她似是被猛然向后拖拽起飞。 黑雾显然也察觉到了此处惊变,那道锋利钩镰紧跟着朝此处击出,银光闪烁着朝着她面门袭来。 就在那薄如纸片的刃尖堪堪将要追至她眼前时,柳千千猛地一阵心悸,突然睁开眼睛。 她急促喘息,在一片模糊中慢慢对焦到了师兄的面容。 昏昏室内,师兄看起来实在是憔悴狼狈得厉害,他的墨发散乱,苍白面容尽是汗意,只一双红通通的漂亮眼睛就在近处盯着她。 柳千千第一时间想的是,他们离得好近。 下一秒她便意识到,自己可算是醒过来了。 她想开口说好多话,可却觉得身子发沉,连抽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甚至眼皮子也重。 这感觉似曾相识,且似乎比上次擅闯魇兽梦境后被师兄吸食灵识的情况还要糟糕些。 在柳千千又一次昏睡过去之前,她察觉到面前一暗,淡淡花香盈入鼻息,安心又温暖,像是师兄靠近拥住了她。 *** 等柳千千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白天。 窗子正开着,清风吹动白色帘帐,这地方眼熟得很,应是他们之前在西平王府住着的院子。 原来他们已经回了西平王府吗? 只她依然觉得浑身发沉,使不出力气,待头脑稍稍清醒一些,勉力侧头想看看屋里情形。 “姑娘醒了?” 却是一道带了些惊喜的陌生嗓音响起,她视野里出现张圆圆的鹅蛋脸,对方穿着浅葱色的侍女服,冲她眨巴眼睛笑了笑:“奴婢这边去喊世子殿下。” 师兄呢?师兄在哪? 然而她未及开口,对方已经飞快起身出去。 屋外有一连串脚步声,很快,房门似乎再度打开,这次伸过脑袋来瞧她的换成了纪敏之。 “你可算是醒了。”他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夸张,看起来有些激动到五官乱飞:“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了?你睡五天了!刚回来那会整张脸都是白的,人又无知无觉……看起来真和……真和丢命了没两样!” 只怕他其实想说的是和“尸体”没两样。 原来她已经睡了五天了。 可仿佛上一秒,还有近在咫尺擦着她鼻尖错过的,泛着寒气的钩镰刀尖。 当时那背后拖拽的力道,应该就是师兄找到她,想要拉她出梦。 可师兄在哪呢? 如今回到现实,想起师兄之前红着眼睛盯她的模样,她突地有些心慌起来。 “师兄——”然而她才发出两个字,便再次失声,嗓中极为艰涩,简直就像是久病气虚之人,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好歹是叫了声师兄,虽然声音小了些。 柳千千巴巴望着纪敏之,盼着他明白自己想问什么,然而纪敏之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只匆忙回头又喊了方才那个侍女过来问:“药是不是好了?” 对方点点头,很快,她眼前便出现了一碗深棕色的汤药。 柳千千心里更加不安了。 不过,更让她不安的是,当那侍女拿勺子舀了一勺汤药喂到她唇边时,她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清淡花香。 是金花茶的香气。 而且那香气不似沾染,仿佛就是这汤药本身散发出来的。 她再不能冷静,下意识偏开头拒绝喝药,只恶狠狠地瞪着纪敏之。 世子殿下见状,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只朝着她连连摆手。 “得,您二位是最会折腾我就对了。” 只等纪敏之和那位陌生侍女带上门出去,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她的心跳却渐渐变快。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6节 那碗散发异香的汤药就搁在床边的小柜上,纪敏之说既然她不愿意喝,就只好找能让她乖乖听话的人来喂她。 对方讲这话时语气有些微妙,带了点没什么坏心的揶揄似的,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有好多话要同师兄讲,当先便是她在虚境里看到的,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那只能说明真正要对师兄不利的人,说不准就出自宗门内部。隐藏在那团黑雾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一定要置师兄于死地?这些和秘境生灵又有什么关系…… 太多问题。 而最重要的是,抛开以上种种,她好想见到师兄。 想他。 想确认师兄的安全,想知道师兄是不是真的没事,想看到师兄,想听师兄喊她的名字,用他热热的指尖碰碰她的脸。 如今回到现实,她心底陡然生出了后怕。 如果她真的殒命,永坠虚境,岂不就等于永远见不到师兄了? 个中情形那般凶险,但凡江悌是出言欺骗,但凡她没有拿到过那颗隐身的水晶小球,但凡师兄找到她的动作慢了一点点,她也许就真的会和师兄阴阳两隔…… 就在她脑子里胡思乱想,心脏被那许多种可能性缠着不断往下沉时,房门传来了轻响。 作者有话说: 明天倒v惹,答应我!明天的第三十五万章一定要看!尤其是一直追的uu,不看明天的万章这本就白看了!我自己都会反复看并且扭成蛆的我心中的本书top场景之一!啊终于要到这章了我真的好激动!!! 另外卑微乞求宝贝们一定支持正版啊,赏我一点勤劳做饭的辛苦费吧!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评论收藏哦(づ ̄ 3 ̄)づ 第35章 意识到这是谁, 她瞬时屏住呼吸,想撑起自己好看过去,可手臂还是酸麻的厉害, 使不上力气。 “不要乱动。”她刚刚手上发软要跌回床榻, 便觉臂上一暖, 眼前已是滑过微凉发丝,鼻息间是淡淡花香, 有人环过她的脖颈慢慢让她安稳躺好, 柳千千仰面抬眸, 一下看见师兄的面容。 只此刻师兄的模样与往昔一板一眼整齐精致的模样出入太大。 他一头墨发披散着,身上只在里衣外松松垮垮罩了件袍子,面色极为憔悴, 虽然师兄平日里唇间便是颜色淡淡,可如今已近惨白,看起来很不正常。 柳千千骇得睁大眼睛,可师兄却不看她。 “为什么不喝药?”师兄避开她的眸光,安置好她后便退开些坐到塌边, 抬手把小柜上的药碗重新拿了起来。 也是此时,柳千千晚一步察觉到对方的嗓音亦是沙哑,透露着仿佛久未休息的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师兄怎么看起来生了场大病似的?是虚境的后遗症吗?还是他救她太过劳心费神?或者……是她刚刚那种关于这汤药的不好联想所致? 她胸口塞了一堆问号, 然而开口却嗓子发干艰涩地难以出声,吐露的只有近似气音的急促呼吸。 可师兄还是不看她。 他垂着浓长眼睫,白得厉害的指尖捏紧瓷勺,十分克制地轻轻搅了搅药碗,舀起一勺药后放到唇边浅浅试了试温度, 这才重新递到她嘴旁。 整串动作很是熟练, 仿佛已经做了好多次的模样。 可柳千千嗅到汤药里头的浓郁花香, 又再次偏开了脑袋。 若说之前只是猜测,可如今见到师兄这副形容,她怎么能不多想? 应是察觉她偏着脸躲开,递到她嘴边的瓷勺微微顿了顿。 一时只有难捱的凝滞寂静。 柳千千回眸看师兄,可师兄还是盯着勺子不看她。 她着急地想要说话,但开口只有极嘶哑的“师兄”两个字,喉中痒意引来一阵干咳。柳千千边咳,边见师兄捏瓷勺的指尖逐渐变成青白色,太用力了,看得她都觉得有些疼。 可她越是着急,就咳得越凶。 对方面上又浮现出了很久以前她曾经见过的隐忍表情。 他眼尾泛红,哪怕此刻并未抬眼看她,她也能想象那双沁润水色的漂亮眼睛一寸一寸结冰冷下去的模样。 “喀啦”一声脆响,原本捏在师兄指间的瓷勺应声而断。 师兄倏然起身,把药碗和断勺生硬搁回柜子上,语气极为冷冽:“你既不听话便罢了。”。 说完竟是打算转身要走。 柳千千吓了一跳,愣过之后不知从哪里陡生出股力气,抬手便扯住师兄的袖子往回拉。 或许是师兄未曾料到,或许是师兄同样虚弱,又或许是她实在急得厉害怕自己错过,手上力道爆发得仓促未加控制。 这一拽,师兄竟然直接向前扑倒过来,但他还是反应极快地用手肘撑住了身子。 只一番冲撞后,她和师兄的距离一下缩减到近得不能再近。 师兄的手肘就架在她肩侧,墨色发丝垂落,遮了窗外天光。他罩住她,鼻尖对着鼻尖,近到带着花香的灼热吐息擦着面颊滑动。 许是慌张之下未曾掩饰,她终于对上了师兄的眼睛。 泫然欲泣。 离得近了便能瞧清,泛红的不只是眼尾,师兄的整个眼眶都是红的,那层薄薄的水光积蓄着,已近乎要溢出来了。 反应过来后,师兄下意识想偏转视线,可就是这般眼珠轻动,那点泪光便颤颤巍巍滚落,并不曾顺着面颊淌下去,反是因了两人如今的姿势,直直砸到了柳千千的眼下。 好烫。 又好疼。 柳千千的心也被烫得骤然缩紧,呼吸一窒,只觉得胸口泛开绵密的痛觉。 这份痛觉有她的,也有自灵契那端而来,属于师兄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兄还是偏开视线不看她,只红着眼睛皱眉,沙哑低徊的嗓音似在质问,听起来有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凶狠。 可那仍在不断下落的泪珠却好像在说反话。 属于对方的泪珠滴到她面上,变成滚烫柔软的水痕,淌过她心间不断滋长的蔓草,最终汇入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如果你醒不过来该怎么办?如果江悌是在骗你呢?如果我晚了一步,如果——” 柳千千盯着师兄苍白的唇语气狠厉地一张一合,再忍不住,只轻轻扬脸在那处印上自己的唇,堵住了对方的话。 但这个吻很轻很快,她只是贴了贴,便重新躺下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恼怒的责备戛然而止,她能看见师兄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呼吸相闻的距离,他现在避无可避地望着她,泪渍沾染,浓长的睫毛闪闪发亮,似是怔愣。 只转瞬过后,仿佛是再次被点燃了怒气,师兄猛地皱眉,突然扣紧她的手压下脸来重重吻她。 果真像是什么凶性极强的猛兽,只不通技巧地以近乎啃咬的方式掠夺她的唇舌,像是在用最原始的手段告诉她他的愤怒,让她很快回想起自己沉入黑海前远远望见的师兄的神情。 是她第一次见的,生气到临近疯狂的师兄。 不知是哪处被磕破,唇舌交缠间漫出一点血腥味道,然而这血腥气混合着越见浓郁的甜蜜花香,让柳千千有些头脑发热。 大概不只是脑袋,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热。 或许也是因了那股血腥气,对方眼睫颤动着微微一顿,气势缓慢下来。 只他很快吮向她舌尖的破口,动作逐渐变成轻柔的舔吻。 像舔食牛乳的猫咪,仿佛在细细品尝什么难得的珍馐美味。 柳千千舌尖发麻,脑袋里仿佛灌进滚烫糖浆似的黏腻模糊起来,下意识跟着模仿对方的动作。 他们是两个生涩的初学者。 执着于被吻过的地方一定要吻回去,只晓得流连着互相描摹追逐对方的唇舌,身体是相同的灼热与轻颤,胸中是共鸣的痛楚与甜蜜。 泪水混杂,变成星星点点咸涩味觉,却又很快融化在不断升温的馥郁芬芳间。 直到重新找回呼吸,柳千千睁开眼见,看见近在咫尺的师兄面上终于不再是苍白。 他整张脸都变成淡淡的红,掩在软发里的耳尖更是红透了,不论是脖颈,还是顺延向下,衣料磨蹭过后本就松垮的内衫里,锁骨和小片肌理分明的胸膛也都是轻粉色。 嘴唇更不必说,她终于让她不喜欢的惨白染成了嫣红。 师兄的眸光有些轻忽迷离,他还是扣着她的手,他们的面容依旧贴得极近,唇舌分离后彼此的呼吸都是急促,可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剩灼热的吐息还在无声交缠。 半晌,师兄忽地把脑袋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他又软又滑的长发洒在她颌边,有点痒,闷在她肩头开口时的声音也轻,带了点暗沉沉的沙哑。 “是不是非得把你吃掉吞进肚子里,你才会乖乖听话?” 虽然内容乍一听是吓人了些,可师兄的语意低徊,似是透出软软的无奈,于是这原本应是“威胁”的句子变得有些像是在……撒娇。 柳千千觉得,若说自己在方才一吻中还能保留什么东西,听完这句,也该悉数融化个彻底了。 她鼓足力气抬手回抱住师兄的肩颈,低头轻吻师兄露出来的耳尖。 师兄颤了颤,接着,似是回应,他慢慢加重了扣住她手的力道,十指紧紧交握着,好像是要用掌心的热度融化彼此之后,再重新塑成一个没有缝隙的整体。 “我都道歉,”柳千千低低开口,因为嗓子的问题,几乎只能吐出气音,好在她离师兄的耳朵够近。 “是我罔顾师兄的感受,鲁莽行事——” 她亲一下,说一句,眼见着师兄被吻一下耳尖便颤一下,那股怜爱之情几乎满溢而出,好像整颗心都被浸入温水里。 “师兄要我做什么才能原谅我?” 柳千千等了好一会,才听见肩头传来闷闷的回答。 交握掌间,她的小指头又一次被勾住,对方低磁沙哑的声音钻进耳畔,只轻轻说了一句有些熟悉的话。 “拉勾……” “……我想听你说,你也永远不会丢下我。” 闻言,柳千千胸口酸酸麻麻,胀得快要炸开了,她眼里再次发涩,只轻轻捏了捏师兄的掌心,贴着他的耳朵道:“我要看着师兄的眼睛说。” 埋在她肩窝里的脑袋动了动,半晌,重新抬了起来。 只师兄面上好像更红了,他眸中残存水光,在红晕之中愈发显得晶莹透亮,虽是抬起了脸,可他却似不敢直接同她对视,蝶翼般的长睫轻轻眨动,已经完全见不到方才那股怒劲上头时凶神恶煞的样子。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7节 “师兄也躺到塌上来。” 柳千千说完这话,瞧着面前那双漂亮眼睛眨得更快了点。 不过现如今师兄害羞得有些懵乎乎,好像是她说什么,他便会做什么,变成了一个精致漂亮的粉粉纸人儿。 对方直起一些身子,却还是不愿放开和她握着的掌心,垂眸红着脸,只就着牵住她的手,用有些麻烦古怪的动作一边握着她一边把她小心翼翼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柳千千觉得这动作滑稽得生出几分好笑,便也真就笑出声了,换来师兄一个极轻的抬眸。 他眸间似有春光氤氲,扫她一眼又偏开,抿着唇默默继续手上动作。 很快,师兄面对着她同样躺到了塌上。 这卧榻并不算宽大,是以躺下两个人之后便有些拥挤,只方才折腾了一会,她盖着的被子也被胡乱拂开,虽是白天,可不知是因为方才太过热得厉害还是因了她的伤,就是师兄直起身子这么一小会,好像便有些冷意。 师兄自然有所察觉,可他还是不愿放手,硬是牵着她去拉被子,简直像是在把着什么玩偶的手带着她做事一样。 柳千千更乐了,她又弯了唇想笑,却突然觉得面前一暗,是给她盖好被子的师兄回过头来飞快轻轻吻住堵了堵她的嘴。 “不准笑。” 他亲完便沙哑着声音低低说了这句话,这才重新躺到她面前。 可柳千千还是想笑,也不全是笑方才他们的动作滑稽,好像另有从心底不断冒头的喜悦情绪,勃发着生长,渐渐枝繁叶茂起来。 他们如今就枕在一个枕头上,依旧是鼻尖对着鼻尖很近的距离,柳千千望着师兄的面容,觉得自己都有些舍不得眨眼睛。 她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师兄。 师兄的手一瞬扣得更紧了。 他虽是面上红得厉害,好像是在克制着回吻过来的冲动,却还是轻颤着眼睫偏开视线,低声提醒她:“……你还没有说。” 这语气听起来淡淡,可细品简直算得上委屈巴巴。 柳千千笑意更浓,手上同样更用力地与师兄掌心相贴,又独伸出小指头,勾住师兄的小指,轻声问:“师兄喜欢我吗?” 躺在她对面的人一下睁大眼睛,脸上的红晕让柳千千都有些担心师兄会不会是热疾发作。只他愣了片刻微微启唇想要答话,很快被她打断截了回来。 “我喜欢师兄。” “我最喜欢师兄。” “师兄在我心里排第一位。” “我会一直陪着师兄。” “也永远都不会丢下师兄一个人。” 她看着她说一句,师兄的眸光便软一分,最后,那双漂亮眼睛里尽是水色荡漾的柔柔波光。 再怎么迟钝,她也大概能辨清师兄之前,乃至方才那通怒气的源头。 正是因为珍爱,才会在对方身处险境时恐惧愤怒得要命。 明明她上辈子已经有了成为“被丢下的那一个”的经历,应是最懂得个中绝望和痛苦。 只怪她太笨,没有早一点了解到师兄的心意。 而她现在知道了。她已经不光光是自己独身一人,她身上还满负着另一个人的牵挂、珍视、喜欢与爱意。 他们命运相连,那道牵系在心上的细线酸酸麻麻,有轻微的痛楚,可更多的是甜蜜热度。 柳千千亲见着师兄的眼眶好像又红了。 他终于松开握着她的手,转而扣住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再次把脑袋埋了起来。 有滚烫水迹落在她颈间。 “我也是,”他的声线沙哑,语带哽咽,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好像也在颤,那种澎湃的心潮几乎无差别地通过灵契传导而来,同样拍打在柳千千的胸口。 这么一看,师兄原来很爱哭。 柳千千抬手摸他软滑的长发以示宽慰,却突然觉得颈间一热,竟然是师兄咬了她一口。不过是很轻的力度,连刺痛感都没有,简直就像只是用牙齿碰了碰。 很快,那处又有湿热柔软的触感出现,是师兄在轻轻舔吻他咬过的地方。 和不自觉撒娇咬人表示亲昵的猫猫一模一样。 对方臂间动作渐渐收紧,像是真要把她锁在怀里永远不放出去似的,闷闷的声音再次从颈间传来,语气郑重,是极为珍贵的告白与承诺。 “我也最喜欢千千了。” *** “所以,为什么不喝药?” 只等情绪平复下来,师兄才抬起脑袋盯着她问话,不过他的声音还是暗哑的,像摩挲着从掌间流淌的细腻砂砾。 “师兄还想瞒着我吗?”柳千千捉住师兄扣在她腰后的手抽出来,撩开衣袖。 那只指骨修长的手微微挣了挣,却是被她抓得更紧了些。 褪开一截衣料后,苍白腕间有浅浅的肉粉色痕迹,是刀口刚刚愈合的新伤。 柳千千抓着这处给师兄看。 对方的眸光闪烁,似是有些心虚地偏了偏视线,低声道:“用这个,你能好得快些。” 这次,柳千千直接学着师兄方才的样子咬了他的手腕一口。 那处皮肤也是热热的,舌尖触到伤口间重新生长的嫩肉,她唇下的腕子跟着颤了颤。 “好了,痒……”师兄面色红红,凑近托着她的脑袋止住她的动作,兀自收回手去,语气似是无奈:“那你至少得把这碗喝掉,已经弄好,你不喝便是浪费了。” 柳千千巴巴抬眸看师兄,就见对方慢慢坐起身,整理身上的衣服。 师兄整个人好像还是粉粉的,他大概是后知后觉地成倍害羞起来,扫到她在旁边依旧凝在他面上的目光,很快坐到塌边背过身去。 “你是躺得太久,才会没力气,还有,这几日要少说话。”师兄嘴上叮嘱,重新把那药碗拿起来。 他一面低声喃喃着药都放凉了,一面从托着药碗的掌间施出些灵韵微光,显然是在重新温药。 然而等药热好,他们才同时察觉,之前用来喝药的勺子早先已是被师兄生生捏断。 师兄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出去叫人再送一个勺子。” 他话音落,袖子又被扯住。 柳千千也不知自己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只盯着师兄直愣愣地开口:“这种时候,话本子里都是师兄给我喂药的。” 闻言,师兄像是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了一会儿,他面上才突然爆红,抬手掩唇猛地咳嗽了几下。 他又扫了她一眼没说话,顿了顿,倾身过来慢慢扶着她同样坐起来些,拿靠枕垫在她肩膀后头,而后小心翼翼端着药碗递到她嘴边。 “热度刚好,不烫不冷。” 原来师兄理解的是这么个喂法吗?这不就是直接对着碗喝吗?可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她古怪地失落片刻,但很快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上头得寸进尺,于是乖乖垂着眼睛就着对方的动作贴着碗边喝药。 药液虽苦,却有花香,那股馥郁的芬芳带着一点温热的灵力滋养,顺着喉头滑下,仿佛整个人也跟着暖了起来。有点奇异,好像她右腕上的灵契也随之更加明亮,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 师兄慢慢抬腕,等最后一口汤药下肚,她唇角漏渗了点药渍。 柳千千下意识抬手想擦,却是被师兄按住了动作。 他把空了的药碗搁回小柜上,轻声问她药苦不苦? 其实不太苦,更何况异香扑鼻,甚至还是师兄喂着她喝的,大概比起苦,更像是带了甜味,于是柳千千只摇了摇头说不苦。 没成想师兄再次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漾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若真是在话本子里,你现在应该说‘苦’才对。” 嗯? 她还有些发愣,见师兄撑着塌边凑近来。 他吻上她的嘴角,把那渗流出来的药渍送回到她唇齿之间,转瞬拉开半丝距离,几乎是贴着她的面颊低声开口:“傻千千,失落都写在脸上了。” 明明师兄也在脸红,可吐露的话语却带了点暗哑的侵略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喂药’是怎么个喂法?” “但你还在病中,那般……那般又要磨蹭许久,你该好好休息。” 他说完,在柳千千依旧愣着眨眼的时候,又飞快轻轻啄了啄她的嘴巴。 “听话,亲一下,药就不苦了。” 这回,脸红的换成了柳千千。 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然而之后还有更让她脸红的话。 师兄撑在床侧的手正好轻轻压在她手背上,他温热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掌缘,像是有缠绕着黏糊糊的情丝晃来晃去……就是面对面这样近的距离,还是她熟悉的低磁嗓音,师兄垂着眼帘慢吞吞道:“方才……方才是我太冲动了,弄痛你,对不起,下次……下次我会注意的。” 下……下次? 柳千千眼睛眨得更快,觉得自己脸热得有些夸张。 只贴着她说完这句,师兄直起身,眸底尚余羞涩,可唇畔却带了点清浅的笑意。 “那……千千好好休息。”看样子,他似是摸摸她的脑袋就要起身,可此情此景,柳千千真的好不舍得让师兄离开。 她颇得几分打蛇上棍的精髓,虽然还在脸红,却又一次抓着师兄的袖子不放,连她自己都奇怪为何此刻胆子变得这么大。 “师兄是不是这几日也都没有好好休息?” 对方垂眸看她拉他袖子的动作,唇角更弯了,只再抬眼看过来的眸光软软:“我又不用睡觉。” “再说,你那日醒了一瞬便一直昏着……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师兄和我一块睡吧。” 她再接再厉,转眼看见屋里案几上还摆着她前几日入梦前新研的东西,忙指着那处给师兄看:“有了那个,师兄就能好好睡觉了,不会听到旁人的梦境,再说,如今是白天,应也没几个人在做梦,不会嘈杂。” 话音落,师兄仿佛有些讶然,他循着她的意思把那个小巧的挂饰拿过来。 这东西看着普普通通,却是柳千千利用了之前制作梦盒的经验,在里头缠了捕灵网。 虽说人人梦境不同,要提取特定梦境是有些危险麻烦的事,不过若只是单纯想要屏蔽梦境,按理说只需把逸散出来的灵丝拦住即可。 其实天地皆有灵气,大家也都有灵力,只是不修行的普通人并不会加以察觉利用,而他们做梦时,也是体内灵气最为活跃旺盛的时候,因少了白日里意识禁锢,那些灵丝便会不知不觉随着梦境逸散而出。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8节 若是梦中情绪再浓烈些,这灵丝便也会更加喧闹,对于师兄这样本就对梦境敏感的魇兽来说,自然会觉得干扰。 “这个是挂到帘帐上头的。”柳千千指了指帐顶。 师兄依言行事。 只等那拖着如意长穗的挂饰安稳垂下,柳千千示意师兄往里头灌注一点灵力。 有纤细柔软的光丝慢慢从长穗里生长而出,缓缓织成一张近乎透明的网,仿佛水中蔓草般轻轻摆动,笼到了整个床榻上,如同白色纱帘之内的又一重微光帘帐。 这么说来,柳千千突然想到,哪怕自己当时表面上不愿同师兄多说话说话想要逃避,下意识里却还是忧心师兄的睡眠,不知不觉鼓捣了这个出来。 “这是……你为我做的?”像是有些惊奇,师兄抬手轻触那层丝网,突然,几条流动如同小蝌蚪一般的光亮靠近,只可惜被拦在了柔软的光网之外。 看来西平王府这个时间点还是有些人在睡觉做梦的,那小蝌蚪一般的光亮,便是逸散在空气里的梦境灵丝。 “快些,”柳千千难得霸道地再次拍了拍身侧的床榻:“师兄这么辛苦,也要好好休息才行。” 最后,师兄真的很听话地再次躺到了她的身边。 只此刻,柳千千的眼皮子又开始变重了,或许是刚出病中便折腾了这么一番,她明明还有正事没有和师兄聊,脑袋就先昏沉起来。 但她还是勉力睁着眼睛看师兄,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闭眼。 却是师兄抬手,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他捋了捋她耳边有些凌乱的散发,开口时语意低缓,在这一方捕灵网的帘帐之内,会让她联想到什么冬日小屋里烧着的暖烘烘的火堆。 “你给我做了梦盒,还有这个,可我都没送过你什么。” 她看着师兄的眼睛,很快轻声反驳:“师兄送过我那条系头发的彩绳。” 而且绳子尾巴上还系了一团……珍贵的毛球。 想到这,她又想起师兄的猫猫耳朵,下意识抬眼去看对方的发顶。 师兄好像再次笑了起来,原本捋她头发的手凑近她颊边,变成无意识轻轻捏她的耳垂,动作亲昵又自然。 在这方仿若与世隔绝的静谧小天地里,带着清和笑意的嗓音低低响起:“那怎么不见你用?” 似是被耳朵旁边的热气搔得痒,少女缩缩脖子,好像已经困得意识都有些放空起来,她回答的话已经低得近乎嘟囔。 “我怕……弄坏,而且毛球,很容易脏……我舍不得……” 揽着她的少年未察觉到自己的眸光柔软得不可思议,见她眼皮子已经在打架,却还要硬撑着睁眼瞧他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可爱又心疼。 他凑上前亲了亲她的眼睛。 “可是害怕再睡过去?” 哪怕他并不确切知道后续她在梦里又经历了些什么,但也能猜到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尽管她没有提,可也许会无意识地排斥再次入眠。 于是他只是慢慢把她搂得更紧些,但又注意着她的神情,不至于让她不舒服。 她的脑袋顺着他的动作,在他怀里轻轻拱了拱,微凉的发丝散在他颈间。 好小一只,抱在怀里也是轻飘飘的,软得很。 少年低眸,察觉对方迷迷糊糊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这次闭上眼睛,不会有事的。”他开口时的语气也软,确实似极有耐心地哄小孩子睡觉。 “有我守着你。” *** “不对劲,你们两个不对劲。” 纪敏之坐在桌子对面,看他们的眼神有些犀利。 柳千千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尖,听师兄在一旁咳了咳嗓子后开口:“还是说正事吧。” 他把手上的纸卷摊开,冲柳千千低声解释:“敏之帮了我很多,之前从江府回来,还有其后诸多安排,他都出了大力气,之后应也要麻烦他。” 世子殿下听了这话倒是很快扔掉了最开始那点揶揄的打探,只咧开一个十足灿烂的笑容,朝柳千千挑了挑眉毛,那股炫耀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仿佛已经把“我很有用吧”的潜台词写在脸上了。 这时候她倒没再和他斗什么口舌,也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便郑重说了谢谢。 然这道谢换来对方一声惊呼。 少年世子好像有点脸红似的,跟着挠了挠头,低声嘟囔:“你一下这么严肃,倒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的——” “好了。” 却是师兄从旁打断了纪敏之的话。柳千千有些意外,因她极少见师兄有这般失礼的时候。 察觉到她的视线,师兄抬眸扫了她一眼,抿着唇角眸光轻晃,可没对她说什么,只点了纸卷示意他们看过去。 “我们比江大人更早拿到了鹿儿姑娘的遗物,这应是不错的筹码。”他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就是往昔枕梦楼旧址上的新茶楼。而在地图旁边还放了个长匣子,大概就是师兄口中的东西了。 师兄把匣子推过来放到柳千千面前:“可惜这匣子好像有些机关,我不擅长,便想着等你醒了给你瞧瞧。” “若是能顺利了解到鹿儿姑娘遗物里的信息自然是好,但最不利的情况,至少我们也能用这个试着撬开江大人的嘴巴。” 听到这,柳千千有些状况外地发言:“难道江大人还不愿意乖乖说出实情吗?” 这话说完,师兄和纪敏之同时抬头看向她。 “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回想起自己把对方的灵体捏在手里折磨的时候,那家伙不是挣扎得很厉害么? 正坐在她对面的纪敏之忽地摸了摸胳膊:“柳千千,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吗? 她同样回给纪敏之一个挑眉,手上拿起长匣子,淡淡道:“我会先把这个解开的。” 等送走纪敏之,屋里又只剩下她和师兄,他们这才再次讨论起了一下那个神秘的黑雾中人。 关于师兄离开虚境后她独自经历了什么,柳千千讲的事无巨细,不过她下意识隐瞒了关于古怪当铺和红衣女子的那一段——只因她总觉得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而且师兄似乎一直觉得她之所以能看见秘境生灵或许是因为灵契。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那么多,她不想再多加一个自己的身份疑惑。 但她说完之后,师兄当先注意的不是别的,而是很快皱眉复问了一遍她是不是真被钩镰穿胸击中了,又问她为何之前讲的时候没有提及。 “是打穿了,不过是在虚境里,也只是灵识受伤,我这不睡了好几天也就恢——” 她本还站在案几边和师兄一道看刚刚画的石洞和钩镰图纸,然而话没说完,却忽然被抱住。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师兄有些沙哑的嗓音响在她耳朵边上。 然而师就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没出声,只是扣着她腰的手臂更紧了紧,片刻后又很快直起身,拉着她坐到塌边弯腰像是要给她解扣子。 他的眼眶好像又有点红。 不过现在这个进度…… 虽然她是不介意,但会不会……突然了一点? 柳千千抬手按住师兄,露出一点询问的表情。 而后师兄微微一愣,她眼看着对方眼睫一颤,飞快脸红了。 “我不是……我,我是要看看你的伤口有没有异样,不是……” 原来是要查看伤口。 柳千千摇摇头道:“没什么的师兄,我自己检查过。” 她再醒来时便有看,胸口一点都见不着虚境中鲜血淋漓的模样,半丝痕迹也无。 师兄还是微微皱着眉。 不过柳千千当下已经想起了更要紧的事情,她抓着师兄的手让他坐到身边,放低了声音,提出了自己从虚境得来的最大怀疑。 “师兄有没有想过,也许‘归元长老的手札’,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 “柳姐姐的身体好些了吗?” 柳千千笑着点点头,抬手替奉宁县主诊脉。 “哇,柳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果然和纪敏之是兄妹,奉宁县主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性子其实也很活泼。虽说每次复诊时都是她和师兄一道来,但好像县主待她就亲近些。 譬如县主依旧叫师兄“岑公子”,但是会喊她“柳姐姐”。 奉宁县主还曾私下问过她岑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因为他好像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不高兴。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 “县主也很漂亮。” 她凝心诊脉,再放手时面上神色也更松弛了:“恢复得很好,今日可以再下地多走动走动。” 闻言,奉宁县主有些兴奋地眨眼睛:“是吗?那我今日可以试府宴的新衣服了!” 而后她的眸光似乎在她和坐在房间另一侧的师兄身上来回转了转,开口时揶揄的表情简直和她哥纪敏之一模一样:“柳姐姐不是也要参加府宴吗?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但姐姐不买新衣服吗?而且也要过年了诶。” 新衣服? 柳千千愣了愣。 这府宴,其实是因了奉宁县主身体好了不少,又正赶上近年关,西平王府便打算举行一次筵席,邀请西平郡内有名望的官宦及家眷。 其实这事也有一部分是他们的主意。因为柳千千后来才从师兄口中得知,原来江悌自打他们离开江府后,便闭门不出,把整个江府都封得像铁桶。 他们纵然想跟对方接触,也一时找不到机会。 而这次假借府宴的名头,是三皇子亲去送了请函,且郡王爷难得放下身段四处扬言道就盼着江打人来筵席,还说要在新一年和江大人和睦相处。 虽然柳千千不太确定他们的这个方法能不能保证让江悌出席,但师兄说江府或许还有他们预料不到的危险,哪怕是修行者说不准也会吃亏,硬闯应该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的确,思及上一次在里头遭遇了什么,她稍稍心有余悸。 所以话说回来,参加府宴其实是计划的一环,更何况修行本来就提倡简朴,新衣服什么的肯定是不必了。 可柳千千刚要开口委婉把话带过去,忽然察觉师兄走到近前来。 “县主可知在哪里能买到不错的成衣?” 她有些讶然的侧头看师兄,却发现对方面上还是照旧一派沉静平稳,是惯常在人前展示出来的标志性的严肃冷淡。 县主听了这话好像笑起来,只说罗布集市后头有家她常定制衣裳的铺子。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59节 等被师兄引着离府走上界面,她仍有些疑惑。 “师兄,我们现在出来不安全吧?再说,县主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她说的话不必——” 没想到师兄只是牵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头,侧过头来扫她一眼后淡淡道:“你这几日太紧张了,出来放松放松。” 这话让柳千千再次愣住。 她抿抿唇低下了头。 自打她和师兄讲了关于“归元长老的手札”的怀疑后,她的确心里一直紧紧缠着这个问题,并且总会回忆起上一世她经历过的师兄的身死。她有时忍不住会想,是不是上一世的师兄就是遭了这样的坎,才会丢了性命。 那个浓雾背后的神秘人还说过“放干月魇的血”这种可怖的话,每每想象到若是师兄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落入对方手中,她…… “又在想?” 她眉心一热,是师兄拿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 师兄的面容近在咫尺,冲散了她脑海里那些散发着血腥气的石洞画面。他的眸光柔软,好像只对着她才会化冰一般。 “我们不是讨论过那些,也已考虑去信给贺掌教?既然选择以如此迂回的手段针对我,那就说明对方一定还有别的顾忌,所以不是说好了我们暂时先从江悌这边着手看看?” “至于现在上街的安全问题,其实一直有探子盯着江府那边的动静,我有推测江大人或许是自顾不暇,肯定不会出现上次那般强把我们‘请’过去的情形了。”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柳千千抬眸看师兄。 她盯着师兄精致如画的眉眼,见师兄露出“怎么了吗”的询问神情,忍不住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腰。 等面颊贴上真真切切散发着热意的胸膛,她好像终于踏实了些。 “千千?”师兄似是诧异片刻,不过很快同样抬手环住了她。 幸而他们现在并未走上主街,在巷子里抱着也不太引人注意,柳千千把脑袋埋在师兄怀里猛地吸气,动作极幼稚地眷恋着师兄身上的淡香。 察觉到她的动作,师兄似乎笑起来,胸中有轻微的震动。 这样的师兄……她大概永远都抱不够。 不过令柳千千没想到的是,即将走到县主说的店子时,他们在门口犯了难。因为他们都没在成衣店里买过衣服,师兄说若是想要挑选到合适的,必定还是得上身试试才好。 可柳千千有些担心掌柜的会不让。比如要是有人试衣服试了一圈,可一件都不买怎么办?她总觉得老板会有别的想法。 “这样好了,我们直接把银票摆出来,先付定金?表示我们一定会买的。” 柳千千想了想点点头也觉得或许可行。 但他们进店后说明来意,并直接把此前纪敏之换给他们的银票匣子拿出来后,掌柜的好像看他们的眼神都发光了,不仅十分殷勤地请他们到内间坐,又特叫了一个伙计专门给他们拿衣服,甚至另上了茶水点心。 “是因为我们又没摸清物价,匣子里放的银票太多了?”柳千千稍感困惑。 师兄好像也没太明白,不过他很快牵着她去看那伙计推进来的一架子成衣,淡淡道:“没关系,那个不重要,你先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衣架上几乎全是上好布帛的裙裳,还有许多样式十分繁复,一看就工艺复杂——漂亮归漂亮,但柳千千总忍不住想自己穿着一身华丽衣裙割木头的画面。 “怎么了?没有喜欢的吗?” “也不是,”柳千千有些为难道:“可是穿着这些实在不方便做械具啊……” 却是师兄在旁边又一次轻笑起来。 她转头,见师兄唇角微弯,一双眼睛笑得亮晶晶的。 “傻千千,不是可以换着穿吗?也不是买了这个就非得天天穿的,就是放着也行。” 不是天天穿? 衣服不是天天穿的,买来做什么?真就这么放着? 大概是她的表情真的困惑,师兄好像笑意更浓了,他低头一边在衣架上拨拉一边开口:“好了,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今日可以慢慢试,之前不是说过,既然咱们都是第一次下山,约好要一起试试这山下的新鲜东西么?” 是哦。 柳千千在旁边点了点头,不过师兄这话倒是提醒了她:“那师兄不用也买新衣服吗?我看旁边还有别的内室,师兄也可以去试的。” 然而她讲完,师兄手上动作顿了顿。 因为现在师兄又是银冠马尾的发式,露出来的耳朵微微发红时,便特别明显。 他眨了眨眼,手上再次动作起来时加快了些,只盯着面前衣架子不看她,声音很轻:“可是……我想看你换好新衣服的样子……每一套都想看。” 咦? 柳千千未及反应,怀里便塞进了一套裙裳,又被扶着肩调转了个方向轻轻推进换衣室,只等门关上,师兄的声音才透过门隔低低传进来:“下次,等下次再换千千陪我。” *** “好了吗千千?这件怎么花了这么久?” 柳千千在里头折腾衣带子,觉得脑袋里都像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绸带一般混乱。 已经试了好几套了,可师兄看起来还是兴致不减。 当然,她听到师兄夸奖她好看,是会暗戳戳开心得有些脸红,可碰上这么难搞的一件,还是让她小有崩溃。明明她好说歹说也是个械具师,难道连穿复杂一点的衣裳这种事都办不好么? “马上就好了。”柳千千一边应师兄的话,一边检查这条格外繁琐的裙裳里头长长短短的带子到底要系到哪里去。 哦,有可能这就像是加固在械具外头的稳架,应该左右穿插着来才对。她低头,飞快动手实践,四下看看,总算是看着没有掉在外头晃荡的多余丝带了。 一弄好,她立刻便推开门隔,却忽然撞见师兄就立在换衣室的门前。 对方好像也被她突然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忙微微睁大眼睛直起腰,面色有些红:“我没有……我怕你有什么问题才……” 柳千千抿唇,有点想笑,她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只走出来两步给师兄看现在身上的这套粉色裙衫。 这裙子的里衫应是择茜粉色的料子,在外缘细密缝了一层绢纱丝线,而外面的罩衫便是她方才手忙脚乱的所在,因这轻粉色的布料软滑,托在手上便会往下坠,实在看不太清形制,才让她有些没头绪。 师兄很快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似是极为认真地喃喃道:“看来粉色也很适合千千……” 柳千千:…… 这样她真的会脸红的。 只是等师兄转到她背后,又是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她有些讶异地要转身问师兄怎么了,却被对方从身后扶住了上臂。 他站近些,微微弯腰探手抚上她背后的腰带,笑时嗓音低磁,带了点格外轻柔的浅浅嗔怪。 “系反了……” “这个结应是在腰侧的,还有,这下面的丝带,你莫不是……把它当成‘稳架’之类的东西?” 柳千千这会是真的脸红起来,师兄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 她低头捏了捏掌心,察觉到腰间的带子松开少许,显是师兄在后头打算解开重新帮她系上。 然而她忽又听见师兄在背后道:“……你在前面,提着一点。” 嗯? 师兄这句话的声音变轻变快,莫名有点不自在似的,柳千千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两人的动作好像是奇怪了些。 她赶紧抬手勒住裙侧,很快,师兄便解了带子绕到她身前来。 只师兄比她高不少,站到她身前时遮住了案几上油灯的光亮,那带子又细致繁琐,她看着对方手上动作在阴影中似乎不太顺利。 柳千千微微抿唇,忍不住抬头四处看了看,很快指着屋角的靠椅道:“师兄坐到那里给我系吧。” 那处亮堂些,而且若师兄坐着,她站在跟前,高度也合适。 她这话好像又把师兄吓了一下,他抬头看她时眸光像是有点懵,反应一下才再次又轻又快地说了好,牵着她到了椅子前头。 “师兄坐着系,方便些。” 好像师兄又变成她推一下才动一下的粉红色纸人了。 她一面觉得好笑,可一面自己也是脸上生热,心跳还是很快。 等师兄被她按着坐下,他手上还攥着她的腰带。 那条腰带此刻依旧圈在她腰上。 腰后突然传来一点压力,柳千千垂眸,见是师兄轻轻扯了扯抓在他手中的腰带两端,将她往里拉了拉。 “过来一些……” 他同样低着头,她看不清师兄的面容,只觉得连对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忽忽的不真切了。 等听话站近了点,一双指骨修长的手终于开始慢慢勾弄那条软滑布帛,而后是下头细细的轻纱丝带。 这处光影暧昧,油灯的晕黄色打到师兄的手背腕骨上,衬得他肤如暖玉,又因他手上来回动作,浅粉色的轻纱丝带时不时交叠指尖,擦过掌缘,用力打结时,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淡青色手筋。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她只垂着头执着盯着师兄的手看,好像都看入迷了。 甚至等师兄终于结束手上的动作,她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迷迷糊糊抬眼去望师兄。 而后,她和师兄扬起脸时的眸光撞到一处,俩人俱是愣了愣。 “我——”一道近乎呢喃的声线吐露,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个完整句子,便已经被师兄拉进怀里坐到他腿上。 方才让她瞧得入迷的一双手紧紧揽住她,掌心的热度透过意料贴到后腰,让柳千千忍不住颤了颤。 她本是有些惊慌,下意识环上师兄的肩颈想要稳住自己。 只顺着她的动作,师兄又把脑袋埋到她肩窝里,灼灼呼吸缠绕在她颈间,几乎是贴着她的锁骨往下滑。 这动作实在是熟悉,好像师兄变成害羞到不敢看她的猫猫时,便会下意识把脑袋埋起来。 “我是不是又发病了……”他的声音闷在她肩上,话中内容却是吓了柳千千一跳。 她忙扶着师兄的肩拍了拍示意他抬头。 师兄脑袋动了动,等片刻之后才听话地扬脸,一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睛罩了雨雾般迷离朦胧,眼尾到面颊都染了淡淡的绯色,似在西平的冬日绝难一见的薄瓣桃花。 可他正神情极认真地望她,语气隐有忐忑不安:“……胸口总是热的厉害,心跳也快,还总是想……想抱着你,这是不是什么新毛病?” “……这是正常的吗?还是只有我这样?是因为……我是妖兽,还是……” 师兄问得这样认真,柳千千也抿着唇仔细想了想,然而她最后也只能同样红着脸讷讷回答:“我也不知道,但大概……是正常的吧。” “因为我也一样……”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心口。 胸口总是热得厉害,心跳也快,也总是想抱着师兄——她和师兄有一模一样的症状。 “……因为我只喜欢过师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会如此……”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0节 闻言,师兄认真凝望她的眸光晃了晃。 “我也是,我也只喜欢千千。” 这句近乎耳语的话裹挟着吐息的热气酥酥麻麻地擦过她面颊,让柳千千脑袋都有点晕乎。 是这间内室闭门太久了吗?她怎么觉得里头空气都稀薄? 紧接着,唇上一热。 最后那点难捱的距离消失,他们亲到一处去,好像彼此都等了很长时间似的。 熟悉的滚烫糖浆又灌进脑海,渐渐蔓延到四肢,那种微微带刺的痒意在经脉间流窜,像是有什么明焰在胸中烧开,噼里啪啦地响。 等亲完再分开时,他们俱是有些轻喘。 两人眸光再次对上,顿了顿,又不约而同地微微笑了起来。 师兄低低道:“想来我这病是因千千而生。” 柳千千勾着唇帮师兄理了理颊边的碎发,一边回他:“彼此彼此,那我的病也是因师兄而生。” 跟着这句,师兄眼睛都笑弯了,眸间晕出亮闪闪的星光来,他又凑近亲昵吻了吻她的鼻尖,而后再度开口:“这两句听着倒有几分像是话本子里的词……” “嗯……不定说明我和师兄有写话本子的天赋呢?”她揽着师兄天马行空地想象道:“若真是写话本,得取个好听些的笔名。” “千千想叫什么?我们可以合取一个。” “我得想一想,‘藏书阁主人’?是不是听着很像那么回事?” “可是藏书阁会不会太普通了?我听闻好多地方都有藏书阁的。” “那就——” …… 最后,在师兄的劝说下,柳千千还是只买了两件新衣服。 一件是之前试了不错的缃色裙衫,与她穿惯了的鹅黄接近,肩袖处镶了一圈小粒东珠,袖面上还另有金线枝蔓纹。 至于另一件,自然是师兄系了半天腰带丝带的浅粉色软帛裙。 作者有话说: 甜吗? 记住这件衣服,以后会考的(doge) 预告:明天继续贴,有登徒子千千,嘻嘻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收藏评论(づ ̄ 3 ̄)づ 第36章 “这样就好了。” 柳千千抬眸, 见师兄在她身后把编好的长长蛇骨辫稍稍撩起在手上,展示在她面对着的铜镜里给她看。 只托在他掌间的除了她的发辫,还有一团白绒绒的毛球。 她现在用的是那师兄送的那条编发彩绳。 “可是……弄脏了怎么办?” 师兄似乎笑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低声道:“弄脏了再攒一个不就好了?” 闻言她倒是一下有些激动, 很快说要和师兄拉勾。 这么一想, 她可是有好段时间没有摸到毛茸茸的师兄了。 “好吧,这个也拉勾。”师兄像是有些无奈, 缠着她的小指, 牵着她回到桌边, 等他们坐下后,才一起看向放在桌上的长匣子。 “准备好了?” 柳千千点点头。 她仔细琢磨了鹿儿姑娘留下的这个匣子,因是留给江悌的, 这秘匣前缘有个与整个匣子一体的密码锁,想来会是鹿儿姑娘和江悌都知道的某个数字,只不过他们肯定是不清楚的。且这密码锁里头同样有机关,试错一次,秘匣内的东西便会自动销毁, 确也不可冒险。 只好看看能不能用点巧办法拆开了。 事实上她已经为此准备了好些时候,还专门在符牌通讯群里又咨询了孔布师兄,求证自己的想法可不可行。 把另外一套模具里终于成型的东西倒出来, 这东西有些像是一条极纤细的白色“蜡条”,不过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四周有一圈圈锯齿一样的细小扣环。 她又拿出另外一个十分小巧的水晶小方块,这是她按照戚长老的叮嘱改良过的灵力源,她将灵力源往师兄面前推了推,师兄抬眸看她一眼, 经她点头, 这才向灵力源内开始灌输灵力。 柳千千看着眼前师兄长睫微垂极为认真专注的侧颜, 忍不住心里有些飘飘然地想到,若往后她来做械具,有师兄给灵力源注能,好像戚长老提到过的问题便能往后挪一挪了,毕竟有师兄在,这灵力应是用不完的。 “好了。” 师兄抬头,把那个如今散发着柔和亮光的小方块推回来,又问:“现在装进去就行了?” “嗯。” 柳千千把小方块怼到细长“蜡条”的尾部,而后又把“蜡条”的头对到被她拆了一半的密码锁锁芯上。 只等灵光亮起,那不知到底是何材质的“蜡条”忽的高速旋转起来,像是有融化了的东西将落未落,整根“蜡条”变成一种有些奇妙的状态,只能看见头头愈来愈细,慢慢像是有意识似的滑入锁孔。 “这是……它这算是在自己找合适的形态来开锁?”师兄微微睁大眼睛,只盯着那处仔细瞧。 “对,”说到这个柳千千有些兴奋地指着桌上的东西给师兄解释:“本来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就用我最熟的铁丝上阵,只不过虽说我开锁算熟,可总还是怕有疏漏,若是把这里头的东西毁了,岂不是连同江悌谈话的筹码都没了?……” “……不过师兄还记得新买的那件软帛裙吗?那料子特别滑,只搭在手上都会往下坠,捏成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我便突然想到这个了……” “……这质料是我混了桑蚕丝和云胶特制的,因为云胶软密,在超高速旋转之下便会处在一种似水非水的形态,而柔韧的桑蚕丝则是防止飞溅把控稳定,他们流进去后里便会自动贴着锁孔成型,等停了会自动凝固,有桑蚕丝的膜在,更不会粘堵,至于要师兄帮忙的灵力源,变是为了提供动能来旋转,比起人力要更稳定——” 柳千千说到这兴冲冲地又抬头去看师兄,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在看桌上的“蜡条”了,反是双手搁在桌上,目光柔柔地望着她。 “啊……”她突然哑了一下,面上有些生热,摸了摸鼻尖道:“我啰嗦太多了……马上就好了……” “怎么会?”却是师兄打断了她的话。 对方难得坐得没有那么板正,只撑在桌边的右手虚握着托在下颌处,微微歪着脑袋盯着她看。可他的表情还是极认真,马尾束在银冠里,有鬓边发丝随着动作滑落,一双漂亮眼睛跟着眨了眨。 这神态特别像是……一只歪头认真看她的猫猫。 “修行一事,人各有道,看到千千能找到自己热衷的东西,并且乐于探索研究,我也替你高兴。” 柳千千勉力压下心底不断冒头地鼓噪着想要抱抱师兄的冲动,觉得眼睛有点热。 师兄真好。 她原还以为…… “我以为师兄会不高兴呢,毕竟从前剑修的东西,是师兄教给我的……而且我参加械具师的考试时,师兄好像确实也有些生气……” 闻言,原本歪着脑袋的猫猫却是忽然坐直绷紧了。 师兄掩唇轻咳一声,很快道:“你不要误会,我怎么会因为你选择学什么生气……我那时不高兴只是因为,我以为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才会想去械部。” “不过后来见你准备考试时投入的模样,我便知道是我多想了……” 多想? 说到这两字时,师兄看起来好像依旧有些落寞似的垂了眼睫。 这回讶然的是柳千千——她怎么会想要和师兄划清界限呢? 只师兄讲完后,又像是极不好意思地很快冲她笑笑,转而看向桌上的东西轻声提醒她已经好了。 她回神,扭头看向桌面,抿着唇收拢心思,抬手在已经成型的细长“蜡条”后面仔细拨弄了两下。 喀啦一声,锁扣弹起,她和师兄对视一眼,慢慢打开了这个秘匣。 匣中只得一封信,并一支玳瑁簪子。 柳千千很快另寻了特制灵粉撒到信纸上,这信纸封存其中太久,已是有些泛黄薄脆了。 等处理还,她这才把信纸展开摊到桌前,与师兄一起看。 虽只有一页信纸,里头的内容却还是让她皱了眉。 “……灵央宫?” *** 因受邀的客人很多,且西平王府还在城中宜春楼另设了流水宴,场面是十分热闹的。 “没发现啊柳千千,你换了身衣服之后还……挺好看的嘛!” 柳千千恨不得朝身边的纪敏之翻个白眼。 他们此刻正候在琼苑花园的客房背后藏身,等着师兄和江大人过来。 前院正堂里,郡王爷的新年贺词已经说完,衣香鬓影,酒宴正酣,可以隐约听见丝竹乐声。而此处可算得上人烟稀少,只有夜中树影摇摆,风声寂寂。 幸而今日江悌真的来了,乍一听纪敏之来传消息,柳千千都有些不相信,师兄却没有很惊奇,他似乎一直笃定江悌会出现的。联想到师兄此前说江悌是“自顾不暇”,大概师兄有什么别的推断。 为了放松江悌的警惕,他们说好由师兄先单独将他引来,若是谈不成,再由她和纪敏之出来直接使用“武力”威胁。 “嘘,来了。” 她能听见小道那头传来了脚步声,赶忙示意纪敏之闭嘴,两人已经同时竖起耳朵听那处檐角下的动静。 “……江大人应该明白,您现在的麻烦已经不简单了。” “小神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边传来一点衣袂摩擦的动静,像是师兄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他的声线低低的,从夜色里传过来,莫名带了点蛊惑人心的味道:“灵央宫?江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们——” “江大人的痴情,大家有目共睹,可今日江大人敢于冒险前来,真的只是因了……‘痴情’二字吗?” 许是师兄刺激地到位,甚至没到他们出马,江大人便乖乖跟着师兄到了他们定好的屋子里。 柳千千回头看了纪敏之一眼,他们紧跟着在之后也进了屋。 先进屋的是纪敏之,柳千千还在反手掩门施结界,便听不远处又一声哼笑,极为讽刺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世子殿下也参与了?想到要同我算账很兴奋吧?” 柳千千:……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1节 这个江悌嘴巴可真不省事。 纪敏之本就是直来直去一点就炸的性子,尤其是面对江悌,不过柳千千很快把住他的胳膊捏紧,从他身后钻了出来。 这下,她可算是看见了清醒过来的江悌。 对方一袭百草霜色的长衫,套了件玄青的大氅,头上一顶皮质小冠束发,面色恢复得尚可,已是比他们之前在江府看过躺在塌上时人事不省的枯槁样子有气色不少,依稀得见那个曾经着青衫的俊秀青年的影子。 不过到底是岁月有痕,亦或者是心境改变,他浑身上下都笼了股秋日寒凉的寂寥气息,双目冷锐,好像随时都在挑剔不满。 只是等他看见柳千千时,突然微微睁大眼睛,瞳仁一缩,仿佛下意识颤了颤搭在桌边的手。 “我的天哪柳千千……”纪敏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是真的好奇,你对咱们江大人做过什么了?他看起来这么怕你?” 柳千千耸耸肩,迎着对方的目光上前两步,摸出他们即将给江悌看东西搁到桌上,朝着这位十分“嘴硬”的大人歪了歪脑袋。 “江大人,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才对……” 听了这句有些熟悉的开场白,坐在桌边的江悌猛然咳嗽一声,再开口时有些干巴巴:“……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柳千千把那支玳瑁簪子取出来,眼见着江悌浑身一震。 于是她只握着簪子继续道:“江大人听话些,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摆官架子,我们——好、好、商、量。” *** 这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家道中落的昔年豪族小公子,突然要挑起生活的重担,在安夷独自照料病重的母亲。 他在饭馆寻了差事,因年纪小手又生,时常被打骂,就在某次因不小心碎了壶酒后即将被逐出之时,一名戴着帷帽的陌生姑娘——也就是点了这壶酒的客人,开口免了他的责,还帮他赔了那壶酒钱。 她只说是看他可怜,又望向他的手,轻声说那应是一双做文章的手。 那是第一次,小公子情绪崩溃,忍不住在外人面前流了眼泪。 也不知是一时心软编出的借口,还是确有此事,姑娘突然又说小公子的亲族曾于她有恩,她可以帮他。 很快,她为小公子和小公子的母亲另换了一处宅院,甚至施银请了下人照顾,又托关系送了小公子进学。 小公子说姑娘的大恩大德永世难报,姑娘却依旧戴着帷帽不曾露出真容,只低声说“不必相报”。 在那之后,姑娘消失,出现在记忆里的变成了一位邻家姐姐。 邻家姐姐有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她应是原就住在这条窄巷,不知是不是也受了此前神秘少女的嘱托,对小公子一家极为照顾,在小公子手忙脚乱地时候,会十分热心地帮忙。 小公子同样很感激她。 他心里记挂着自己得到的恩情,更是不曾忘却少女说过的“那是一双做文章的手”,课业十分用功。 只有一日他得了表扬十分兴高采烈地同母亲分享完,又想告诉邻家姐姐,却不小心看见了那顶十分熟悉的帷帽。 小公子心中震惊,却暗压不表。 往后,在他多番试探下,终于确定了邻家姐姐就是之前帮助他的神秘姑娘。 情愫渐生,少年心意炙热,终于挨不住表白,幸而姑娘接受,两人约定在他学成归来时成婚。 他们约定想要一处安静些的宅院,最好僻静些,要有花有草有树。 由此自然是红袖添香,郎情妾意。 小公子逐渐长成了一名俊秀青年。 然天有不测,就在他考取举人后,母亲终是没有熬过病痛,撒手人寰,而恰在此时,又有人暗中联系他,告诉并向他展示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他的心上人是妖。 西平历来排斥修行者,更是谈妖色变。 他甚至被告知母亲的忽然去世也与对方有关。 青年很矛盾。 他爱姑娘,可他恨妖兽。 他的家族之所以崩溃,就是因了为官的父亲执意主张人妖共存,违逆圣上心思,这是他从小便被叔伯日日念叨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 他无法接受他的心上人是妖,可他同时也狠不下心将她举证送审。 最后,他受不了内心的煎熬,选择逃避,留下一封绝情信后自去了京城考学。 这便是分离之始。 然而直到进京,直到考取进士,直到被外放成为一名小吏,他仍是忘不了她。 可他不敢回去找她,也没有办法回到西平。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到京城后便一直跟随他的管家突然说有人可以帮他。 有了管家的牵线搭桥,他接触到了灵央宫。 对方自称是除魔卫道的组织,可惜受到奸人污蔑,才会被西平郡王标记为修行宗门,而只要青年愿意帮个小忙,他们便能想办法助他在西平为官,更是能帮他手握权柄,扫清障碍。 或许是心中想念太盛,又或许是被别的东西迷了眼睛,青年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很快,他平步青云,甚至直升为西北巡按使,个中原因,得益于灵央宫传授的秘法,他突然有了能看见隐身妖兽的能力。 他们交给他的工具是一种盛放了特制香灰的小坛子,只要在可疑的地方涌上一点点香灰,再会隐匿踪迹的妖兽也能现行。 而这些现行的妖兽似乎本身也会因那香灰变得脆弱,用寻常手段便能制服。 正逢朝中反对修行者和妖兽的浪潮更大,而他身为一介有官身的凡人,却每每都能最快捕捉到为祸的妖兽踪迹又能除妖,自然得了青眼。 可当他顺利回到西平,却发现物是人非。 他的心上人已经成为了枕梦楼的歌女。 青年伤心过,愤怒过,但最大的愿望还是想要接她回家,但更可悲的事实是,他的心上人生病了,且病得很重,更不愿意同他和好。 而后,有秘报称枕梦楼有妖兽细作出没。 他原本的计划是很好的。 尽管他知道他心上人的真实身份也很危险,但他筹谋周密,想的便是先端掉枕梦楼,再顺理成章地假借职务之便将对方接回府上。 青年总觉得,只要心上人回了府,他们便有机会好好谈谈,他能向她道歉,挽回她的心。 天不遂人愿,又一次,他爱的人离开了他。 就是在围剿枕梦楼的那日,她病死塌上。 甚至因为他还带着那个小坛子,更是亲眼见到了对方咽气后被蓝紫色火焰烧作灰堆的景象。 他后悔了,他觉得最开始,自己离开西平,就是一个错误,如果可以回到当初…… “没有如果。” 屋内,柳千千面沉如水的收手,一双眼睛十分冷凝。 借助师兄的能力,他们有机会大致扫一遍江悌的记忆,也省的这家伙编瞎话了。 江悌看起来眼神朦胧,神色似是迷惘,他的眸中隐有泪光,不知是不是和他们一起同样回想了一遍往事。 “……十几年了。却仍似昨日。” 柳千千眉心微皱,她不愿多评价在江悌视角的这段记忆中谁是谁非,只是冷着脸将那只玳瑁簪子拿起来向前递了递。 “现在,看看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吧。” 对方闻言,似是有些讶然地抬眸,只愣了愣,才慢慢抬手,接过柳千千手中的玳瑁簪。 一瞬间,那簪子上缠出了细密的蒙蒙亮光。 这同样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鹿儿也有一位救命恩人。 百年前的秘境大乱致使秘境在圣树神力下被封锁沉没,几乎所有活物都被逐出。 但圣树最后的祝福为所有流落在外的秘境生灵加诸一层隐形的保护。 在秘境妖兽可以修炼为人形隐藏自己之前,是不会被普通人看见的,甚至是修行者都不可以。 然而脱离了圣树的秘境生灵一开始并不能适应人间的环境。 就在她这只幼鹿快要被浊气侵蚀退化为失去灵识的动物时,是恩人救了她,带她回到了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 这里几乎与世隔绝,灵气充裕,有雪山草地,有与秘境极相似的气息,还有许多她的同类,恩人说这里是一个新的“秘境”。 起初,鹿儿非常高兴。 但恩人说,为了维持现在这个“秘境”,大家都必须要做出一些奉献。 一开始没有人有异议。 他们被指派了一些任务,那时鹿儿还只是一头幼年百杨灵鹿,她只能看着年长一些可以化形的同族领了任务后重返人世。 渐渐地,“新秘境”里的新面孔越来越多,旧面孔越来越少。 每当大家讨论起来,只会说那些消失的伙伴仍在外面执行任务为“新秘境”的维持做贡献。 但最后,连离开时约定会一直与她联络的朝日翠鸟姐姐都没了音讯。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终于,当她也能化形的时候,她拿到了自己的任务。 她需要利用身为百杨灵鹿的能力在恩人的指点下瓦解一个世家大族。 “一点有趣的溃散而已,”恩人好像并不太在意这个任务本身,只是笑眯眯地向她淡淡道:“他们会对秘境不利。” 尽管她并不明白这个家族会如何对新秘境不利,但此刻的她并没有多想。 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她成为一颗棋子,慢慢见证了一个家族在内斗下分崩离析……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察觉到这个家族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直觉让她没有将这件事上报给恩人,反是自己顺藤摸瓜地查了下去。 而后,她意外地见到了久未联络的朝日翠鸟姐姐。 她如今看起来完全是个普通人,是这个大家族最年轻有为的小辈的妻子,可翠鸟姐姐被夫君藏了起来,若不是她往下探查,或许是找不到她的。 她住在一个别院,还带了一个孩子。 孩子是个普通人,她能感觉得到,可是那个有一双大大黑眼睛的男孩会叫翠鸟姐姐娘亲。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2节 只不过翠鸟姐姐应是生病了,她的身体变得很糟糕。 翠鸟姐姐乍一见她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惊慌,她问她是不是来杀她的。 对方看起来好像愤怒又悲哀,念叨着什么“果然永远都不可能逃脱”之类的话,鹿儿听不太明白。 事实上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翠鸟姐姐说她的夫君是个好人,求她不要再继续执行任务,鹿儿同样不明白,对方看起来想告诉她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临死之前,翠鸟姐姐的表情恢复了从前在她还是一只幼鹿时照料她的温柔,她摸着她的头说“还是不要告诉你了,不然你就会落得和我一样苦”。 姐姐把那个孩子交托给了她。 “若是有机会,替我看顾他一下。” 然后,她看见诡异的蓝紫色灵焰吞噬了翠鸟姐姐的身体,那堆散发的热意的香灰让她有一种微妙的错愕。 恩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说:“鹿儿,把灰烬收起来交给我。” 她不知道恩人为什么会尾随而至,也不知道那灰烬有什么用,只是沉默着收拾好。指尖擦过细砂一般的灰烬时,她的心好像颤了颤。 她瓦解的世家,是洮水江氏。 她被交托的孩子,名字叫江悌。 而她执行任务时使用的令牌上刻着的,便是“灵央宫”。 *** “不……,这不对……” 江悌仓促起身,身上的玄青色大氅都惊掉了,他双目发红,口中喃喃:“我娘,我娘明明是等我中……” 他说到这又顿住,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面色又惨然了几分。 “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看到的就是鹿儿姑娘存放在簪子里的记忆。”柳千千淡淡接住了方才差点被江悌失手摔到地上的玳瑁簪子。 这是很久以前,青年江悌攒了抄书的银子,送给鹿儿的第一件定情信物。 其实簪中还有后半段记忆。 那个告知江悌鹿儿是妖,制造出分离诱因的人,正是灵央宫主人,也是鹿儿的“恩人”。 只因“恩人”发现了鹿儿的所作所为,又同她做了一个“有趣”的赌约。 “恩人”问鹿儿,如果知道了她是妖,江悌会不会离开。 如果江悌不离开,他愿意放鹿儿自由,但如果江悌选择了离开,鹿儿就要重新接受灵央宫的安排,继续执行任务。 这个赌约结果几何,不必赘言。 甚至江悌会与灵央宫搭上线,成为手握妖兽遗骸灰烬屠戮妖兽的灭妖势力,说不准都只是那个人的恶趣味而已。而再往后,鹿儿姑娘身死,她的残余灵识依旧可以在魇思作用之下成为辖制乃至折磨江悌的工具…… 柳千千想到这些猜测,胸中只余寒意。 不过,鹿儿姑娘写在手书中想要告诉江悌的内容,仅到她方才展示给对方的那一段。后面这些,只是因为她和师兄可以提取那个带帽簪上缠绕的执念,才有缘得见。 或许后面这些事,鹿儿姑娘并不让江悌知晓。 而这位“恩人”哪怕是出现在鹿儿的回忆中,也依旧是面目模糊,不辨男女,如此征象,实在眼熟。 “如果江大人愿意的话,希望您能再为我们提供更多关于灵央宫的线索。”柳千千语气平淡,她等江悌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比如,江大人的管家,究竟是如何帮您‘牵线搭桥’的?”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眼神总有些倨傲的刘管家,心头划过一丝阴翳。 之前他们在江府那般多的波折,难道都是由这位貌不惊人的管家执行的吗? 然而她话音落,江大人却是长叹了口气。 “其实,我今日来,的确也有旁的事,”或许是遭受到的冲击太大,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此刻仿佛又老了许多,面上的褶皱都坍塌下去,但他的情绪已经麻木成了一种近乎平静的状态,只开口时嗓音沙哑。 “刘管家失踪了。” *** 等柳千千和师兄一道回了他们的院子,府宴已经散了。 他们与江悌约定,明日再去对方府上探查刘管家的行踪。至于此时的江府安不安全,这会否又是一个陷阱,暂时也只能抛到脑后。 因为江悌几乎极少真正与灵央宫的人接触,都是身为管家的刘全在做这些事。 而刘全又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就算这真是个陷阱,他们也得试着摸下去。 只不过…… 柳千千抿唇看了看身边人。 今天晚上师兄好像格外沉默。 准确说,其实自从他们一道看过鹿儿姑娘的遗物后,师兄好像就心里装了事。 虽然对方极力表现出正常的样子,可她就是知道。不光是来自于灵契感应的那种异样的不安,更是因为她了解师兄,在意师兄。 如今他们越来越亲近,他的情绪一有风吹草动,她很快便能捕捉到。 师兄左手提了一盏灯笼,或许是因府宴刚散,回院的路上黑得厉害,他走在她前面一点,牵着她的手掌心发热,风过,枯叶飒飒作响,一直到进屋,他俩都没怎么说话。 “先去洗漱吧,今晚早些休息。” 师兄进屋后便吹了灯笼换成屋里的蜡,松开她的手,柳千千没有反驳。 乖乖洗漱完,又等师兄同样结束了杂事再进屋,她已经挂好了捕灵网的微光帘帐。 对方进屋时见她还醒着,似乎有些惊讶:“还没睡?” 柳千千回头看了师兄一眼,她这次没开口,只是抿抿唇,拍了拍身边的塌子。 一顿之后,师兄的眼神变软了,他快步走过来,低声问:“又睡不着?” 当然,柳千千并没有睡不着,不过她是不会主动解释这个小误会的,她缩到塌子里侧,留出另一半余裕,师兄坐了进来。 不过她很快察觉一点异样:“头发还是……湿的……?” 帐内很安静,只有窗边油灯一点亮意,融在捕灵网的微弱光芒之间,柔和如梦。 师兄的眸色带着水洗般的清润,对方脸侧一绺半是潮湿的墨发凝出水珠来,又顷刻滑落,顺着对方喉间的曲线一直滑到了稍显凌乱的领口,落在光洁如玉的锁骨弯处。 素净内衫的领口边缘已经有暗色的濡湿痕迹了。 “啊,方才只随意擦了擦,忘记用干燥术了。”师兄回过神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抬手,却被她按住。 她拿起一旁的布巾朝师兄展了展:“我给师兄擦头发。” 师兄好像再次惊讶起来,但他眸光晃了晃,只愣了片刻便很快微微偏开视线,慢慢听她的话转身背过去。 头发有些长,哪怕是带着潮气,依旧轻飘柔软。 也因半干着从屋外进来,大抵算得上师兄身上温度最低的部分,不过就进帐这么一会儿,已经沾染了帐里的暖意,变得温温的。 柳千千像对待什么名贵草药一般,仔细托着半湿的发段放在布巾里,又用她近日正渐渐恢复的弱小灵力慢慢烘,那点水汽透过微湿的布料浸润到她的掌心,好像连带着蒸发出一点清清淡淡的香气,让她心尖变得痒痒的。 不过因为师兄正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瞧见师兄撑在塌边的手似乎稍稍用力了些,指尖扣着床沿,原本的透白中晕出一点粉红颜色。 等她慢慢往上擦,才发现师兄的耳朵也红了。 她看着师兄发红的耳尖,手上动作未停,脑袋却已经被可爱到有些晕晕乎乎,而后她稍微跪着起身些方便操作时,目光掠过师兄的头顶,想念起了猫猫耳朵。 好久,好久,没有摸到毛茸茸了。 不过,若是变出毛茸茸的耳朵意味着师兄会难受,大概还是摸不到为好。 柳千千很快镇定一下心情,慢条斯理地帮师兄擦完头发。 等她说了完成,背对着她的师兄似乎暗舒了口气似的放松了些,只接过她手上的布巾放到外侧塌边的柜子上:“好了,耽误了不少时候,早点睡——” 但柳千千很快蹭到师兄身边,又摸出了一个小巧盒子。 师兄回身时顺着她的动作低头一看。 “梦盒?可昨日不是才用过……” 他们之前约定,以师兄的胃口和她制作梦盒的频率,三天吃一次。 “这是加餐,”柳千千眨了眨眼睛,极为认真地冲师兄道:“因为这几日都是和师兄一起睡觉,所以做的梦特别甜。” 这话明明应是有些油腔滑调的,偏偏少女讲起来满脸严肃认真,有种古怪的可爱。她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睁大了望过来,像是要增加什么可信度似的,但面颊上微微的粉红像是泄露了一点点羞涩。 透过暖黄灯火,岑钧月甚至能看见对方面上极为细小的绒毛,晕了一点点轻粉后,变得很像是……水蜜桃。 他听说过,水蜜桃特别甜。 也许和她口中,与他有关的梦境一样甜。 少年偏开视线,克制了自己吻过去的冲动。 “你是不是憋了话想说?” 又是擦头发又是加餐的……,许是她察觉到了他有心事,不管是灵契的作用,亦或是因为他们越来越亲近……其实他也一样,她能很快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他又何尝不是? 约摸是被他一下开口问住,对方怔了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同样在他身边坐好,低声道:“我只是想让师兄高兴些,师兄的心事如果不想说,不说也可以,我——” 他侧头,能看见她埋着脑袋因为被揭穿而露出的丝丝羞愧,仿佛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小扇子似的眼睫颤了颤,因为睡时拆了发辫,深棕色的软滑长发垂落耳边,鼻尖都红了。 明明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只又犟又倔的小刺猬,却独独会对他流露出这种不知所措的真诚柔软,就像……他是被她时时看顾着的,特别在乎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真像是做梦一样。 仿佛从她醒来后,主动亲了他那一下开始起,就掉进了一个绮丽的梦。 正是因为太过美好,待他养成习惯,若一朝醒又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孤零零地呆在那个院子里,他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甚至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口一窒,像是心脏猛地别攥住,有些难以呼吸。 “人与妖……果真有那般不同吗?” 闻言,柳千千一愣。 她被师兄揭穿,下意识生出种做错事来的不好意思,然在她有些忐忑地找补后默了半晌,师兄忽然问出这句话,她再抬头,就见对方的视线正凝在她脸上。 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光亮有些脆弱,像是临近暖春的冰面,又脆又薄,只差一点点力量便会崩碎。 人与妖?转念一想,她很快明白了师兄的意思。 并且就在明白过来的那个瞬间,她心上再次酸酸胀胀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是鹿儿和江悌的经历,激发并加重了师兄的不安吧。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3节 “我才不管那种事。”柳千千胸中酸胀的厉害,说话时带了点干脆的小小蛮横:“江悌是江悌,我是我,师兄难道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怎么会?我是——” 她面前人颤了颤眼睫,说话的声音变得很低很轻:“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时隔许久,柳千千又一次生出了师兄是大笨蛋这样的想法。 她又气又急,忍不住扑上前抱住师兄一下亲到他脸上。 师兄被她冲地向后仰了仰,不过很快便稳住身形抱着托住她,只面上还是微微睁大眼睛吃惊的模样,显然不太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看着眼前懵乎乎的猫猫,柳千千忍不住按着他继续在对方面颊上亲了亲。 “师兄怎么会为这种事情烦恼啊……”她语气虽是抱怨,心中满溢的却是心疼,感受嘴唇贴着的光滑温热的皮肤,半晌,似是想到什么,故意亲出“啾啾”的声音,一边在间隙里坚定道:“我最喜欢师兄!不管师兄是什么都喜欢!谁来都撵不走我!师兄也别想赶跑我!” 花了这么这么久,才和师兄有了如今的距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已经经历过一次师兄的身死,自己也死过一次,她知道没有什么比师兄更重要,更何况,她已经有过犹疑,有过犹豫,可她现在完完全全知道她最想做的事。 不过师兄的不安,自然需要宽慰。 师兄显是被她亲得更加晕乎乎,又被她的发言震到,半天才迷迷蒙蒙的找回理智,稍稍按住她的肩膀拉开一点距离。 “你——” “我什么?” 柳千千抱着师兄的脖子,轻声反问,然而师兄红着脸,眸光闪烁,说了个你又没了下文。 “我明白了,”她主动接过话茬,煞有介事地认真道:“师兄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就得多给师兄信心才行。” “往后若是我再感受到师兄的不安,便像今天这样宽慰师兄,行不行?” “师兄不安一次,我就做一次,一直到师兄有信心为止,行不行?” 连续两个“行不行”之后,师兄在她面前眨了眨眼,而后忽地轻轻抿出一个笑容来。 “你是登徒子吗?” 柳千千面上发热,却还是很快接道:“我不是登徒子,我是最喜欢师兄的人。” 师兄笑意更浓了,轻笑时灼灼吐息洒在她耳边。 “好了,我明白了。” 他一边护着她,一边抬手去拉床帘。 缠在他身上的人却是抱着他追问:“师兄明白什么了?明白我最喜欢你了?” “……嗯。” 少年弹指熄灭了窗边油灯,四面黑下来,只余捕灵网极其细弱的微光。夜深,有其他人的梦境灵丝发光蝌蚪般凌空游弋而来,被阻拦在似水中蔓草摇曳的透明网面之外,如星星点点的萤火。 好像屋里的一切都静。 他带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正要说晚安,忽听黑暗中,少女逐渐底气不足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亲了师兄这么多下,师兄都不还给我几下么?” 这家伙……还说不是登徒子…… 方才那股扑到他怀里的气焰消下去,此刻她的脸一定更红。 说起这种话时会睁大眼睛,好像强抑着淡淡羞涩努力表现得平常心,认真得不得了——哪怕他闭着眼睛好像都能想象出来她此刻的表情。 是啊,他越来越熟悉她,他应不是在做梦。 她说那些话时,他的心跳那么响,那么用力,那么鲜活,应也不是在做梦。 岑钧月抬手捋她耳边的头发,摸她的脑袋,很快凑上去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面颊,最后是嘴巴。 他的小刺猬软软说出这种话,他是怎么样都拒绝不了的。 *** 柳千千是被扰醒的。 仍是深夜,她睁开眼,察觉到自己胸口有些微微发麻的古怪刺痛。 师兄似乎睡熟了。 他就躺在她身侧,呼吸绵长。 说起来,或许是因为此前从来没有好好睡过觉,又或者是她的捕灵网效果绝佳,这几日师兄只要睡着了,就会睡得极深。 像获得了很大安全感的猫猫。 有一次甚至起得比她还要晚些,这点倒很是打破她的印象。 谁能想到师兄这样的人也有赖床的可能? 思及此,她有些想笑,只顿了顿后才把目光从对方恬静的睡颜上挪回来,努力不惊动对方地慢慢抬手,轻轻拨动自己的领口。 心口的刺痛…… 她只垂着眼睛扫了扫,便见曾经在梦中被那个钩镰伤过的地方,好像突地生出了些奇怪的痕迹。 飞快闭眼摸索自己的灵识,柳千千只觉得脑中传来一阵更加尖锐的痛意。 而在这剧烈的疼痛过后,她看见了在自己灵识深处,刻印上了与此前在奇斑蛛与鹿儿身上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叶形标记。 作者有话说: 一些无师自通的撩猫技巧——千千计划通 本格痴汉进化完成(1/1)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收藏评论(づ ̄ 3 ̄)づ感谢在2022-06-14 00:17:59~2022-06-22 16:5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191727、谛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余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嘿嘿, 谢谢二位又捎上我!”纪敏之如今已是他们院的熟客了, 一大早,他们便准备出发去江府。 去之前师兄还给他们一人吃了一颗丸药。 在纪敏之乱七八糟喊着是不是仙丹之类的的狂言狂语时, 柳千千解释道这是净气的药丸。 师兄点点头, 沉静道:“不要在江府吃喝, 这个也能防范一下气味,至于有形的攻击, 我们大概还是可以挡一挡, 想来还在城中, 不会有什么太夸张的大动作,只要不再次被扯入虚境,应是问题不大。” 纪敏之连连称是, 吞下药丸后又开始点评味道。 柳千千无语之余,三人一起向外走。 江府还是那个江府,只不过少了此前总是迎着他们的刘管家,且整座府上的氛围更死寂了。 他们是在书房见到的江悌,对方坐在案几之后, 面色疲惫,案上堆了好些公文。 柳千千下意识有几分讶然。 也是巧合,江悌抬眸第一眼看的便是她, 自然而然捕捉到了她的神情。 不过他今日看起来好像情绪稳定许多,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只暂时搁置了昨晚听到的一切。 “我昏睡几日,也攒了好些公务,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闲散官员。”江悌似是有几分无语地同他们解释。 很快, 屋外便又进来一个随侍, 江悌朝对方吩咐:“他们要追查刘管家的下落, 若有什么要求,你都听着安排。” 言罢,对方竟是有些匆忙地起身低声告诉他们:“昨日刚得的消息,湟水河沉了两艘货船,伤亡不小,我现在得去看一看,这是缇杨,应信得过,你们有任何事情都可找他。” 没想到他们不过刚刚见了江悌一面,对方就先走了。 “沉船?”柳千千有些意外。 纪敏之在一边解释起来:“唔……我今早好像也听说了,好像是新修的湟水运河出事。你知道,西平一直在开荒种地,军粮都是咱们自己出,多的粮食要转运到太原粮仓去,以备关中凶年,平哥之前就一直在忙活这件事,好像江大人也有参与。” 湟水运河? 她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地理位置,只在心中做了个记号。 那边师兄已是向名叫缇杨的随侍开口,他们先去刘管家的房里检查。 说起来,刘管家的确应已经跟了江悌许多年,而且他比江悌并没有大很多,两人比起主仆,或许关系还要更亲近些。刘管家就住在江府上,他甚至单独占了一个小院。 缇杨一边走一边向他们解释说刘管家的妻子女儿也住在这里。 等敲开院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憔悴清瘦的妇人。 如此说来,江府上的确可算是人人愁云惨淡了。 那妇人其实还很年轻,着厚襦裙,只看面容,柳千千觉得大概能比刘管家小个七八岁的模样,也是等她仔细看,才发现妇人的身后还藏了个小萝卜头。 又圆又大的黑眼睛怯生生往外看,脑袋一左一右团了两个小髻,穿了件素色的短袄。 缇杨朝着妇人点头后又弯腰向小萝卜头摆摆手打招呼:“蝶然好啊。” 虽似乎还是很怕他们,但小姑娘闻言立刻极有礼貌地条件反射望向缇杨,奶声奶气慢吞吞道:“……缇杨哥哥好。” 她打完招呼,还是很小心地看着他们,和柳千千的目光撞上时,攥着她母亲衣摆的小手下意识紧了紧。 有些怕生。 柳千千下了这个判断,转头听缇杨相互介绍,又见纪敏之这个十分自来熟的家伙已经向刘夫人问起话来。 相当默契的是,他们三人同时出行,纪敏之自然而然就变成负责搭话聊天的那个了。 刘夫人对他们的调查好像并未有太多抵触情绪,只是她神情有些麻木,告诉他们说屋里随便看。 好像没有太多关于丈夫失踪的焦急忧虑。 师兄好像同样察觉了这个问题,低声问缇杨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相敬如宾?”缇杨摸摸脑袋,不太确定的模样:“平时蝶然会出来找我玩,但是刘夫人很少露面,她原也不是咱们府上的下人什么的,人挺冷清。” 闻言他们点头后,又进屋多看了看。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4节 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管是刘管家平日睡的房间,还是常用的案几,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甚至没有什么上锁的东西。 师兄还动用了灵识,也没有任何与灵央宫相关的发现。 “其实之前刘管家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出门也少,府上的事务管得不多,是那日刘夫人特意禀告了江大人我们才知晓的,官府那边已经报了案,虽说人家听闻是江府上丢了人,可找人这种事……不好说……” 缇杨在他们身边又介绍了其他情况,柳千千和师兄对视一眼,决定今天还是先离开。 很明显,这里已经收拾过,不管是不是刘管家本人做的收尾。 正当三人打算告辞时,柳千千又看到了小萝卜头。 哦对,小萝卜头的名字是蝶然。 她回头时再次和蝶然撞上眸光,小姑娘似乎稍稍习惯了一些他们的存在,没有再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摆,只是乖乖巧巧地攥着手站在一边,然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 柳千千总觉得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对方眨完眼后,忽地迈着小短腿向她跑过来。 她未及反应,已是觉得衣摆一紧,小萝卜头张开胳膊抱住了她的腿,扬起脸来看她,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软乎乎道:“姐姐……你可以帮我找兔兔吗?” 找兔兔? 正诧异,那头刘夫人已是匆忙上前想要把蝶然拉开。对方像是有些慌张,这情绪波动看起来比丈夫失踪还要猛烈些。 不过只片刻,刘夫人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她弯腰拉了拉蝶然的胳膊,语气诱哄道:“哥哥姐姐是来帮我们找爹爹的,你怎么这样麻烦人家?” 说完这句,她又朝着他们歉意抿抿唇:“小孩子不懂事,见笑了。” “不会,”柳千千摇头,很快追问:“蝶然说的兔子是……?” “啊……”刘夫人神情尴尬几分:“蝶然的玩伴,她养的一只兔子。” 可蝶然似乎十分倔强到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她好像对柳千千有种古怪的信任亲近,只仰脸盯着柳千千,一双大眼睛微微泛红,似乎攒了点泪花,再开口时都抽噎了起来:“兔兔丢了……在……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 虽然柳千千闻言有些想要煞风景地告诉她兔子大概没有那么脆弱,不过话到嘴边,到底是被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阻碍,闭嘴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柳千千扶着她的胳膊牵着她坐到院角的小凳上坐下,自己拿出纸笔同样蹲下身来,仔细过问蝶然小兔子长什么样:“不要哭了,告诉我它什么花色?耳朵和身上的颜色是一样的吗?有没有其他能分辨的特征?它叫什么名字?……” 就在院角,黄裙少女虽则神色语气都平淡,却极为耐心仔细的地询问小姑娘问题。她垂着眼睛做记录时同样神情专注认真,像是现在正做着什么相当严肃的调查。 纪敏之有些啧啧称奇:“我方才还给小家伙吃了酥心糖呢,她怎么不来抱我呢?我可比柳千千笑得多,难道不该看起来更亲人点?” 岑钧月站在一旁,只静静看院角那幅静谧画面,半晌才答:“小孩子心思最为通透,谁最信得过,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样啊……”纪敏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面色一变,皱着眉道:“咦?钧月兄,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味道不对呢?你难不成是在……踩一捧一吗?” “没有。” “那要这么说,钧月兄不是也靠不住?你这话把自己也拉进去了哈哈哈哈” “……” 等这个小插曲过,几人和缇杨道别离开江府,在回府的路上讨论起来。 这下连纪敏之都正经许多,他低声道:“我总觉得刘夫人瞒了什么事情,不过她嘴巴太紧滴水不漏,我是没问出什么东西,但我就是直觉她不大对劲……” “的确,”柳千千接着对方的话道:“或许是因为冬日里本就穿得多,但刚刚刘夫人伸手过来拉蝶然的时候,我发现她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些陈年的伤痕,像是……被藤条之类反复抽打留下的褐色伤疤。” 纪敏之震惊地睁大眼睛。 “但也有可能是旧事,”师兄垂眸,谨慎补充道:“缇杨说过刘夫人原不是府上的人,而且从前是读书人家,具体有过什么经历……大概还要劳敏之你再去查查看。” 缓过那阵惊讶,纪敏之很快拍胸脯做了交给他之类的保证,只几人交流完信息后,纪敏之又问柳千千最后蝶然给她的是什么。 “祈福木牌。” 她把那个极为小巧的系了红绳的祈福木牌展示给另两人看。 问完那些关于兔子的问题之后,他们已是起身要走,蝶然又拽着她的衣摆举起手摊开掌心,嫩生生的小手之间,握着一块有些粗糙的祈福木牌。 “这是兔兔的好运牌子,它掉在家里了,姐姐若是找到兔兔了,记得第一时间给它戴上。” 小姑娘眼眶里还残存泪渍,但大概是被她连续问了一串问题,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并且瞧着十分相信她能找到兔子似的。 柳千千虽然又一次非常想开口泼冷水地告诉能找到兔子的概率有限,然而被小姑娘那么真诚地望着,她同样又一次把话咽了下去。 “天哪,柳千千,你这人乍一看是软绵绵的没脾气,接触之后就知道其实人又冷又闷……不过我今天才知道,你还有第三层!其实挺温柔的嘛……” 闻言,柳千千眉心微皱,横了纪敏之一眼。 “好了。”却是此时,师兄插话,讲起旁的发现。 直到中途,纪敏之说要帮王妃去首饰店取套头面,叫他们在外头等一等。 柳千千自然没什么意见,她同师兄找了个街边僻静处候着,本还在自己想事情,忽听师兄在她身边开口:“……千千本来就很温柔。” 嗯? 她有些讶然地抬眸,檐下阴影里,师兄眼帘轻垂,唇角微微抿起,他偏着眼睛不看她,然柳千千很快察觉到手边一点热意。 那只她已经熟悉得很轮廓触感的大手滑进掌心同她十指相扣。 明明正值午时,道上人声有些喧闹,可柳千千却觉得,师兄的嗓音是独一道的,很轻易便能从那些裹挟着的嘈杂里被挑出来,低磁清晰地响在她耳畔。 “我老早就发现了,没想到被抢了先。我都还没夸过你……” 柳千千眨了眨眼,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师兄的意思。 这是……这是什么飞醋啊! 而且,吃这种奇奇怪怪飞醋的师兄,也太可爱了…… 想到这还是在外头,且纪敏之很快便会回来,她只能疯狂压下砰砰心跳,花了点力气克制自己。 果不其然,师兄这话说完没两下,世子殿下就已经拿了东西出来了。 师兄暗中捏了捏她的掌缘,显是向她预告自己要放手了的意思。 柳千千心口一跳,突然抬起空着的右手指了指走近的纪敏之身后:“那是不是郡王爷?” “啊——?”纪敏之吓了一跳似的回头仔细看人群。 趁着这个空隙,柳千千抱住师兄的手猛地亲了亲。 那头,纪敏之没找着人,嘟囔道:“没有啊,你是不是耍我呢……” “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也能看错?” “看错就是看错,废话真多……” “好啊柳千千,本世子收回刚才的话!我说你温柔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呵呵,可算是对自我有了清晰的认知。” “嘿,你——” 稍稍落在后头一点的雪衣少年垂眸听着二人吵嘴,唇边化出浅浅笑意来。 正午暖阳涂抹之下,好像那原本透白的耳尖又沾染了一点轻盈绯色。 *** 三人正走在道上,忽然前头有喧闹传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分眼熟的剑心。 只对方面上又是匆匆忙忙,远远瞧见他们时再次露出“得救了”一般的神情,直愣愣跑过来喘着气道:“县主,县主又不舒服了……” “啊?怎么又难受了?”纪敏之看起来有些着急,转头看向柳千千和岑钧月。 “这……可是之前说还要去北边取东西……” “事急从权,”柳千千皱眉道:“这样,你们先回去看看县主的情况,我去取东西。” 话音落,她的手被牵住握紧了些。 师兄深深看了她一眼。 剑心还在和纪敏之汇报情况,柳千千反握了握师兄的手,朝他点点头。 最后,师兄只没出声地朝她做了个口型。 柳千千看清了,他说的是:【注意安全,等你。】 *** 柳千千的确有想要一个人去的地方。 与师兄和纪敏之分开后,她继续向着北边走,远远看见了眼熟的餐点摊子,乃至掩在各色摊子背后的那家……当铺。 她心里有些发紧,站在店铺门前往里看,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黑漆漆。 构筑木料均是黑沉沉的颜色,不过并不算很阴森,毕竟有日光倾斜而落,恰好照亮了隔间外的那把椅子。 “怎么不进来?” 正有些踌躇,又是里头的人开口喊了她一声。 她吸口气走进,坐到了那把正对小窗的椅子上,只不过等她坐下才察觉到,此处与梦中情形不同的是,如今那扇小窗之上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反是像格栅一般,可以透过间隙看清坐在里头的人。 而不是像梦中,她只能透过小窗看见那一双红唇。 如今对方照旧一袭红衣,开口的声音还是鲜亮又慵懒,但神情似有不同。 雪腮红唇的美人睨了她一眼,而后忽地噗呲一笑,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要花五十文买甜醅的冤大头。” 柳千千:……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除开那点被揭糗的不好意思,心中又有几分了悟。此刻对方情态自然,只言语之间仿佛他们的梦中相见从未发生过似的。 倒像是…… “说吧,要当点什么?” 有了推测,柳千千还是想再试探一二,只摘了那日对方拦住她拿来“抵押”甜醅的小巧玉坠交过去。 等那双纤纤素手接过东西,可见容貌娇俏的美人把玉坠拈在掌心对着光看,口中还在打趣:“这么缺银子?” “那日你的小情儿不是也在旁边么?怎的?你们私奔出来的?银子用光了?” 柳千千:…… 她轻咳两声,低低道:“……没那回事。”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5节 对方似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专注盯着坠子左右检查一下,很快道:“先同你说,这坠子不值钱,成色一般,不过是样式讨了些巧,这一抹飘翠正在花蕊心上,有几分意趣。” “……若真是要当,最多一两银子。” 正在她犹豫该用什么说辞婉拒点当时,小窗里已经探过来一只手,素白掌心托着那个玉坠。 “不想当对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小姑娘下次真想当东西再来吧。” 对方这话语气轻松,也没什么怒意或嘲讽,让柳千千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等道谢后出了当铺的门,她已经确定现在的这位当铺老板和她在梦里见过的,应不是同一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眼前这位要……接地气得多,真实得多,她不禁怀疑梦中的那位当铺老板会否只是借了这一副躯壳。 但大概真如虚境之中对方所言,只要她当时从那个当铺里踏出来,便永远错失了交流的机会。 自然,她现在并不曾后悔,仅仅是……柳千千摸了摸胸口,那处叶形标记还鲜明地亮在识海间。她仅仅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 整理思绪,柳千千吸口气,走到那家餐点铺子前,买了一碗甜醅。 或许是因为人多,这位老板倒是没太注意她是谁,柳千千端着甜醅在后头的桌椅间寻了个座,坐下慢慢吃起东西来。 一直到她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江悌。 明明大早上说要去城南码头看沉船情况的人,现在突然出现在城北街市上,身边一个随侍也无。 原本在长凳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黄裙少女眉心微皱,放下手中的勺子,很快起身。 从路边摊出来后,她贴着道边的屋檐阴影走过,然再从阴影中出来时周身的气息一变,更加隐匿。但这是种极为微妙的变化,想来寻常百姓并不会多加注意。 她一路尾随着那个眼熟的身影往前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又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地方——云光寺。 今日上香的人不多,大抵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除夕,应要到除夕之后的年初,香客会多些。 柳千千并未跟的太紧,她心中已有预料对方的目的地会是哪里,不急在这一时。 果然,最后,江悌的身影循着山崖间的悬空木栈道前行,应是要去麓园。 考虑到麓园这个名字的由来,对方的背影瞧着平添几分萧瑟。 从云光寺到留北山的另一侧,几乎无人,约摸两层楼高的巨大琉璃暖房里,依旧可以隐约看见绿植中的鹿影,此前听纪敏之说,这暖房是江悌另使了银子修建的,他常来此处观鹿,也托了云光寺的和尚喂养。 会是江悌想要在这里怀念故人吗? 对方今天早上瞧起来已经平静许多,也许只是表象,其实他还是需要到这个符合他和鹿儿曾经所有想象的小院子里来沉淀一下吗? 黄裙少女并未尾随他进入那个简朴的院落,而是站上了小院一侧贴着的崖壁枯松上。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江悌进了院子之后,四顾片刻,只缓缓坐到了院中树下的石桌旁,面对着眼前的桐花树,似是发愣。 她轻着手脚跃上屋顶,然而刚刚落步,便听见院中人道:“来都来了,不跟我聊两句么?” 攥紧掌心,深吸口气,她很快从屋顶轻盈跃下,踩上了青砖地面。 院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石凳上的江悌此刻面对桐花树坐着,实是背对柳千千,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对方讥诮开口:“怎么?我虽是普通人,到底也算和妖兽打交道,能察觉到你的行踪,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背着手摇了摇头,柳千千低声道:“我不是奇怪这个。” 她背着手踱了几步,继续轻声开口:“或许你没有发现,方才你进来的时候,暖房里的小鹿几乎全数被吓到躲进林中,既是常来探望,它们不应这么怕江悌。” 那个背影没有答话。 柳千千又道:“而且江悌是个左撇子,可你这一路上不管是在寺中进香,还是抬手开锁,可以大致推断惯用的是右手。” 忽有一阵轻笑传来。 这笑声极为熟悉,已让柳千千霎时重新回想起了那句【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就在她心跳轻微加速时,对方慢慢转过身来。 还是江悌的一张脸,只是面容情态有了些微变化,带了点居高临下的睥睨偏执和疯狂,再开口语气也一改属于江悌的沉郁,反而是混着轻佻的戏谑:“你已经发现了,居然还敢跳下来?” “上次也是,居然敢孤身替月魇承那道伤跑进虚境深处……是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没脑子’?” “我也只是好奇……”黄裙少女面上还是力持沉稳的,但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似是因一时冲动印证了心中猜想,却意识到自己轻易逃脱不得,说话时声音带了点微不可查的颤意,也因此,她站在那处的身影愈发显得纤细瘦小,有种强撑的单薄脆弱。 不知是不是被她这副明明害怕却要装作冷静的模样取悦,对方似是有些好心情道:“好奇什么呢?” “……你既是在为秘境生灵谋一个‘家’,又为何另一手要帮着人类诛妖?”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那头便响起了哈哈大笑,仿佛她问了个什么十分滑稽的问题。 “家?”对方好像都笑出泪来了,他一边捂着肚子拭了拭眼角,一边含笑道:“我可没想过给它们什么家,说到底,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罢了,它们不配活在秘境,但我也不能让它们忘了秘境,仅此而已。” 话至此,对方似乎是打算停止“发善心”的行为,没有预告地飞快抬手挥出了一道灵力斩击。 尽管柳千千拼尽全力避开,还是被擦到手臂,留下一道灼伤痕迹,很快渗出血来。 不过,仍旧像是抱着娱乐的恶趣味心情,对方并未很快追击,反是闭上眼吸吸鼻子嗅了嗅:“唔……血腥味……”那语调里有几分瘆人的惬意:“好久没闻到了……” 院中,躲避后重新换了个位置半跪在地的黄裙少女捂着伤口呼吸急促:“那你又为何……一定要引我过来置我于死地?” “江悌”闻言很惊讶一样,猛地睁眼看过来:“原来你还不明白么?” 转瞬,对方又哈哈笑起来,再次没有预告地施术,然而或许是少女啊看起来实在皮脆,他卸了一部分力道,把控在那种能给她留下伤口,却又不至于被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一种更为残忍的逗弄——冷眼旁观由他给予的痛苦致使的某种垂死挣扎,仿佛每每只从这样暴虐碾过生命的行径里才能品凿出一点自己也正活着的况味来。 简直就像是已经被腐蚀到根部,从里头发烂的枯枝败叶。 “当然是因为你的‘灵契’,你虽力弱,到底也是饲主,我做起事来不方便,再说,你是这般护着他的小疯子,杀了你,想来他也会难过几分。我这个人嘛……是最喜欢看别人难过了。” 空气静默片刻,一声有些极轻的突兀嗤笑响起来。 黄裙少女慢吞吞地撑着手站直身子,尽管语气淡淡,面上却已是沾染了不遑多让的偏执神色。 “你既然知道我是疯子,怎么还会这么大意?” “江悌”愣了愣,不过他很快恢复有些恶劣的笑容,用了十足功力再次挥出一道斩击,怒气与笑意混合,变成一个极为极为扭曲的表情。 他近乎是在咆哮了。 “不要侮辱我,我再如何不济,杀你一个灵力低微的废物也和碾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然而那道亮色的灵力斩击裹着疾风袭去,却是生生在化解在少女面前,似是撞上了一层无中生有的金色屏障。 “是啊,没区别……”少女背着手,此前那种伪装出来的恐惧脆弱瞬间消失,只盯着他道:“可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人来的。” 就在她身后,空气逐渐凝实为一道身影。 雪衣少年面色沉冷地立在那处,长剑清鸣,一双眼睛里燃烧着金色的光焰。 作者有话说: 世子: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把单身汪当傻子555 千千:qaq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评论收藏(づ ̄ 3 ̄)づ 感谢在2022-06-22 16:51:47~2022-06-23 18: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line、叁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没怎么用的工具人 10瓶;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几乎是师兄现身的那一刻起, 对方瞬间已是有了动作。 浪潮一般的灵力攻击席卷而来。 师兄越过她正面迎击,挥出玉弓照影,不过是横向一斩, 金光便将那巨浪生生截断, 在如破碎浪花般溃散的灵力潮涌背后, 可见那人凭空伸手一抓,却又是神色一变。 柳千千勾唇, 同样的动作凌空一抓, 却抓出了极为不明显的透明网丝, 细看,整个院落之上笼着一层水草般摇曳的光网,恰似他们晚上睡觉时用的捕灵网。 “想退回虚境?”黄裙少女面带讽刺。 从她自虚境中醒来的那一刻起, 便一直在想为何对方会使用这么迂回的方式针对师兄。 若归元长老的手札也与对方有关,在宗门中对师兄下手不是更方便么?甚至即算是将他们引下了山,既然在江府上都有可能做手脚,为何非要牵扯进江悌的梦? 这个计划大费周章之程度,她只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其一,或许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关窍,使对方必须要在虚境中杀害师兄, 其二便是,对方在现实中无法谋害师兄。 她在虚境之中所历之事固然可怖,但现在仔细回想,对方好像从未在现实中做出任何有实质伤害性的行为。定然不是对方心善……会否仅仅是因为,对方在现实世界里做不了太多? 更何况, 有师兄这样的大妖在身边, 甚至有身为魇兽的天然虚境屏障, 只要师兄意识到问题开始警戒,想来对方连再将他们拽入虚境的机会都找不到。 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出一个饵来呢? 她只是个灵力低微的普通修行者,上次在虚境之中和对方结了仇,且是被师兄在关键时刻救了出去。 以鹿儿的回忆中这位“恩人”的个性,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拉到一些仇恨值的。 最重要的是,她够“弱”。 道德感缺失如此人,她赌他不会放过一个落单之后弱得像蝼蚁,又挑衅过他的某种“权威”的“废物”。 如果这个饵无用,于他们没有什么损失。 但若是这个饵有用,不仅可以再次引出这个神秘人,甚至可以尝试在现实世界中牵制他,验证一下那两种可能性。 虽然师兄乍一听她说完这个计划是面色不是很好,不过在柳千千拿出那个可以隐身的水晶小球,且试过了师兄同样可用后,对方才终于松口。 虽则他们此前假意分开,其实师兄一直用水晶小球隐没了所有气息乃至屏障,默默跟在她身边。 师兄的存在一来可以保证计划前期不会出现真的落单的柳千千被强行拽入虚境的情况,二来也可以在此时验证,现实世界里到底是师兄能打,还是这位能打。 目前来看,一切都推进得很顺利。 甚至……这个神秘人弱得有些超乎想象了。 自大、狂妄、神经质,就连灵力都可以被师兄碾压。 “呵呵,是我小瞧你们了……” 柳千千此前假借着由屋顶屋内,又伪装受伤,趁着对方不注意布置下的捕灵网阵,正可以防止他逃入虚境。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6节 如今他被师兄的灵威压制逼退到房门口,竟似也放弃了抵抗。 只对方仍是笑起来:“可你们应该不舍得伤害江悌吧。” 的确,此刻这副身体应仍是江悌的才对,或许是因为江悌曾经深陷对方用魇思编织的梦境,所以他才可以轻易入侵江悌的身体。因此就连师兄也不敢大意上前。 然而就在她想着的这一刻,那人忽地拼劲全力炸出一波灵潮,而后飞快旋身打开房门进入内室。 师兄需得挥剑应对,反而是立在房顶上的柳千千抢先,紧追了进去。 她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很虚弱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就连她,都能用束绸法器锁住对方的动作,拿弩机逼着对方的脖颈。 柳千千的语气很冷:“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在乎江悌的死活。” “是吗?”对方尽管被她锁了手,利刃对着喉咙,却仍是神态闲适,他借着身高优势睨了她一眼,面上笑容不减:“不是还要找兔子吗?” 一惊,柳千千手偏了偏,那冷刃已近在“江悌”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了。 “不管你怎么阻止,月魇都会死的,区别只在于死法不同,我的用法不同罢了……”他似是在故意激怒她,只直直盯着她,语调格外幽深瘆人:“你会来哭着求我的,等你找到兔子以后就明白了了,呵呵……” 古怪的心慌随着对方有些神经质的低笑蔓延,她被戳中心底那层最隐秘的忧虑重压,忍不住有些双目发红地咬牙道:“我现在就该杀了你……” 然而就在她面前,对方的身体忽然一僵,有一种极微妙的反应凝出,逐渐幻化成另一张脸。 柳千千愣了愣。 不过这一个错神,那不知是灵体还是什么东西的“人影”几乎是转瞬飘散,屋内有什么机关喀啦一响,柳千千反应过来,即刻抓住眼前软倒下来的江悌身体转身便跑。 “千千!” 师兄的玉弓照影飞过,她抓住剑柄,借着力道飞上屋檐。 身后,那间房内已是“轰”的一声炸开。 “有没有事?”刚一落脚,柳千千便被师兄扶住肩上下检查,他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时眉心拧得能打结。 柳千千忙开口安抚:“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那个伤也不算重。” 她当时显得那么痛,大部分是在演戏。 “只不过……还是让他跑了……”柳千千回头,可以看见那个单间房几乎被夷为平地,她很快拽了拽师兄的袖子道:“去看看,那好像是个残存的缩地阵。” 炸出来的地皮之下,可以看见勾连着的机关和火药痕迹,他们走近,果然,就在刚刚他们对峙的地方不远处,便是一个缩地阵。 想来对方当时往屋里躲,便已有了从此处脱身的打算。 师兄蹲下身施术探了片刻,很快摇了摇头。 “已经被炸损了。” 但柳千千还是十分眼尖地辨别出了缩地阵中心那个显得晦暗模糊的叶形标记。 正当柳千千马上想和师兄讨论方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时,忽然听见另一道声音。 “喂,你们两个,好歹先把我弄下去……” 啊,想起来了,江大人还在屋顶上。 *** “怎么样?你们钓到那个神秘人了吗?” 他们刚一回王府,便迎面撞上了来打探消息的纪敏之。 之前忽然说要分头走,的确算他们计划好的。 师兄点点头,大致讲了讲事情经过,只隐没掉了一些敏感信息。 纪敏之倒是一直维持着一种隐约亢奋的状态,看那神情让人有些怀疑他是在听话本。 “所以最后还是让他跑了?”世子殿下有些可惜地饮了口茶水,冲柳千千道:“你不是说你弄了个什么网么?为何还是被他跑了?再者你当时都拿刀逼着他了……” 所以说,这样好似对于话本结束在这里不太满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明明现在他们讨论的话题应该还挺严肃的吧。 柳千千压着跳动的眉心,直等把纪敏之轰走了,终于找到机会好好和师兄说起这两天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师兄关上房门后,却是第一时间摸出了伤药和纱布来。 他按着柳千千坐在桌边,显是要给她重新上一遍药。其实之前在留北山的时候已经简单包扎过了,她方才都快忘记自己身上有伤了。 但师兄神色严肃,眉心微蹙,柳千千不用想就知道她此刻如果有异议,对方肯定会开口教育她,于是她什么也没多说,乖乖地抬起了胳膊。 罩衫和内衫都已经被灼得烧卷了边,把之前简单包扎的布料拆开,皮肉有些外翻,血腥气一下涌上来,一道数寸长的灼伤就在上臂外侧,也是这时拆布料反而有些牵动,痛觉回归,她轻轻皱了皱眉。 甚至除开手臂上的疼痛之外,她心尖也掠过一阵酸涩的紧缩。 这是……师兄的…… 落在她臂上的动作似乎更轻了,师兄眼睫垂落,极为认真得拆了布料,重新用装在小瓶子里的灵泉反复清洗伤口,只是他的脸色也有些白。 柳千千抿唇,有心开口,然而此刻若是说什么“我真的不痛”之类的话,好像也没有作用。 只因换位思考,若是师兄受伤,她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去。 她想了会,眸光同样落到患处,灵光一闪,很快道:“这是灵力灼伤吗?好像很少见到。” 闻言,师兄抬眸扫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只顿了顿,他又垂了眼,手上动作未停地轻声开口:“他也是秘境生灵。” 嗯? 柳千千一下睁大眼睛。 “我与他交手时可以察觉,这不是单纯的灵力,有妖力存在,而且……他的级别大概并不低。” 可是对方明明会被师兄碾压。 或许是听到了她未尽的心声,师兄继续淡淡解释:“对方似乎很习惯直接用灵力化为简单直接的攻击,所谓一力降十会,习惯使用这种出招方式的人往往都会有很强大的力量来源做基础。” “……不过也确如你所想,他现在似乎有些……亏空。”师兄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皱了皱眉才接着道:“打比方说,修仙者的灵力储备是一只箱子,提升不仅仅是把箱子塞满,也是要给箱子本身扩容。” “我能感觉到他的箱子很大,只不过现在里头装的东西不够多,就好像是……” “——用到了别的地方。” “——用到别的地方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微微一愣,他们又一起弯了嘴角。 “师兄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柳千千抿抿唇眨了眨眼睛:“鹿儿姑娘记忆里的那个所谓‘新秘境’,应也是构建于虚境之中……” 要维持如此大规模的一个虚境运转,显然耗费甚巨。 说不准,宫主暗中勾连凡人斩妖,也是为了清理负荷。 只是不知,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做这样奇怪的事情。 他曾开口说过的“白眼狼”、“不配活在秘境”、“不能让它们忘记秘境”又是何意呢? “我也是这么想,但既是要入虚境,甚至是进入同一个虚境,定还是有一处聚集地。” “或许……那正是‘灵央宫’的所在?” “也许。” 师兄话音落,已是在她臂上系了个极为漂亮的结。 柳千千思绪被打散,瞅着那个结忍不住又笑起来:“师兄打这么精致漂亮的结做什么……” 对方转过身收拾摊在桌上的东西,只睨了她一眼,眼波微动。 柳千千听见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话多。” 她又抿上嘴哑巴了。 怎么办……师兄好可爱。 虽然这么讲显得很不严肃,但柳千千觉得,比起此前在院中面对的强劲灵力斩,大概还是师兄的可爱冲击对她杀伤力更大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他们经历这么多,竟好像是被牵扯进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局面。想想曾经刚下山时,他们的主要目的明明是寻找秘境,没想到兜兜转转虽还是绕着这个谜题在走,却渐渐发现了什么更为古怪的阴谋。 虽然原本他们的目的是找秘境,可若从归元长老的手札起,这件事就是一个阴谋,会不会其实,师兄上一世的结局并非她此前以为的什么没有找到秘境,而真真就是被这个灵央宫宫主害的呢? 或许能否找到所谓“往生秘境”,和师兄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强行关联,这只是一个幌子。 不知是不是见她在发呆,师兄开口轻声问:“害怕吗?” 柳千千抬眸,乍见对方凝望过来的柔软目光,忍不住有些心尖发痒。 她摇了摇头,“不怕。” 哪怕或许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惊人旋涡,但只要是和师兄在一起,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师兄似乎弯了唇角,伸手过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胸口的印记也是,因有与我结的等级更高的灵契在前,并不能起效,不用担心。” “嗯。” 说起这个,她忽地想到自己之前要同师兄讲起的问题,联系师兄说这个神秘的灵央宫宫主或许同为秘境中等级很高的大妖,她拽上师兄的袖子,拦住对方本来要起身去收拾药箱的动作。 “怎么了?” 柳千千拧着眉微微扬起脸,有些迟疑问道:“师兄,你有什么……亲戚么?” 今日对方逃逸之时,她之所以恍了那么一下神,正是因了对方的面容……与师兄有五分相似。 那实是个黑衣黑发的青年,面色唇色皆是病态苍白,只眼角一颗鲜红泪痣,格外醒目。 作者有话说: 反派:技能学杂了所以在现实中被吊打……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收藏评论哦(づ ̄ 3 ̄)づ 第39章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7节 “你问……亲戚?可惜我也不太记得。” 柳千千难得听师兄这么正式地讲起他的身世。 师兄也只是流落在外的秘境生灵之一, 且自记事起就已经在七星宗了,对于所谓往生秘境的崩乱,乃至秘境本身, 可以说是都没有什么印象。他如今会了解到的能力操控或是有关的信息, 一是来自本能, 二就几乎和柳千千一样,都是来自于书册。 “所以你要问我有没有什么亲戚……我也说不好……” 不过……柳千千忽然想起, 似乎在那位神秘人口中, 一直称呼师兄为……“月魇”? 她在宗门里与掌教大人谈起时, 大多只会说师兄是魇兽,那“月魇”又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特别的指代含义吗? “是不是师兄比别的魇更厉害一些?所以能得‘月神’的前缀作称?”诚然,柳千千是百分百的师兄吹的本性暴露无遗。 她面前人闻言一愣, 转瞬浅浅笑起来:“也许吧,不过我的确知道一件事。” 柳千千忙睁大眼睛攀住师兄的袖子追问是什么。 视线微微一暗,对方弯腰凑近,那双漂亮眼睛满含笑意地凝望她,他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 “我知道你该去洗漱了。” “……哦, 洗……洗漱。” 柳千千摸摸被师兄温热指尖戳过的脑门,偷偷瞥了一眼已经回转过去低头收拾药箱的师兄,只结结巴巴应了声便飞快起身。 今晚, 她特意用冷水洗的脸。 自己也太没出息了,不对,还是怪师兄太好了,怎么会有这样越看越喜欢的人呢? 不过等躺在塌上候着师兄洗漱的这段时间,屋里只剩下她, 柳千千的脑袋里又开始浮现出今日最后对峙时, 那人说过的话。 【不管你怎么阻止, 月魇都会死的……】 【你会来哭着求我的……】 那是个神经病,不要因为这种没有根据的恐吓自乱阵脚,明明垂着眼睛不断告诉自己这句话,可一会儿她还是恼恨起来。 真是该死……她当时怎么就没直接把这人给剁了呢?不过也不能伤江大人的身体就是了。但她当时果然还是就应该迅速换个法子先把这家伙逼出来,不过……哎,还是怪她怎么没有早点发现缩地阵呢?其实在这个计划施行前,她应该多去这些可能的地方踩踩点的,如果之前能够好好搜一下,说不准他们现在已经直通灵央宫老巢了……实在大意…… “又在想什么?” 柳千千眉心一松,察觉到师兄已经回屋了。 她看着师兄走近,那种在脑海里缠了乱七八糟线团的烦闷懊恼消散不少,只望着师兄的黑色眼睛,她忽地开口:“师兄现在能自己控制眼睛颜色变回来了吗?” “好像是,”师兄擦了头发坐到塌上,一边帮她盖好被子一边道:“或许是有灵契的作用,我这段时间也一直有在练习。” 啊,原来如此。 可是……她还以为……她还以为她还得安抚大猫猫呢,虽然听着有点假公济私,但这样她就能借机摸到毛茸茸了。 这么想着,她发现正给她掖被角的手停了停。 抬眸,她见师兄就凑在近处望自己,眼里带了点好笑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摸毛绒耳朵?” 柳千千:?! 她应该没有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吧? “看看你的表情就懂了,你最近还总是往我头顶上瞄,时不时露出一点点遗憾的样子。” 这……这么明显吗? 她顿时有些汗如雨下。 “没有没有,师兄有耳朵的时候会不舒服,也不能控制自己,我就是——”可她也没“就是”出个什么东西来,只愣愣盯着眼前的师兄看。 就这么对视一会儿后,师兄忽地偏开眸光。 薄薄灯色里,他的面上还想也有点泛红。 “……就这么想要吗?” 嗯? 柳千千觉得自己的脸好像也在急速升温。 奇怪,他们是在说正常的话题对吧?是在讲毛绒耳朵对吧? “呃……嗯……我……” “不过是兽形的东西,奇怪得很……你居然这么喜欢……” 师兄低声喃喃几句,然而柳千千听清后,原本晕乎乎的神思瞬间清明片刻,很快下意识反驳:“才不奇怪。” 不管是师兄的金色眼睛还是毛茸茸耳朵,都不奇怪,都超级超级可爱。 但这话讲出来,好像会显得她有点“奇怪”就是了。 师兄应是从小就被灌输了“妖兽形态是奇怪的不好的”的观念。 正当柳千千冷静下来思考着要如何从现在开始努力纠正对方这个错误观点时,室内的光线又黑了一层。 是师兄抬手把油灯灭了。 她一时半刻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昏暗,只察觉到耳边突然凑近的灼热吐息。 “你是我的饲主,你若是在心里特别特别想要摸耳朵,兴许它就变出来了。” 柳千千飞快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干咽了一下喉咙。 “……不过我不能保证成功。”师兄贴着她的耳朵继续轻声道:“另外……只准摸一下。” 闻言,她又轻轻咽了咽喉咙,半晌才颇为僵硬地点了点头,有些吞吞吐吐道:“那……那我开始想了?” 师兄在她旁边轻轻嗯了一声。 为显心诚,柳千千十分真挚地闭上了眼睛,她脑海里已经自动回忆起了光泽的墨色发缎间,一对软乎乎的白毛耳朵,耳尖尖上淡金色的簇毛微微闪光,会随着抖动的毛耳朵轻颤,耳朵里侧是浅浅的肉粉色…… 还在幻想自己马上就该摸上去的柳千千忽然一顿,感到搭在被子外头的手被握住。 身旁有细细索索的摩擦响动。 “你成功了。” 她耳边是师兄声线极低磁的轻语,睁开眼睛的下一秒,手上已是被带着摸到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 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毛茸茸耳朵! 黑暗之中,柳千千的心跳急响,忍不住顺着软软的毛流轻轻用半截指尖捋了捋,那只耳朵紧跟着一颤躲开稍许,不过又很快抖动着再次缓缓贴上她的掌缘擦了擦。 她的心要化掉了。 柳千千一面捂心口,一面试探着慢吞吞轻抚柔软的耳背,只身边师兄似乎浅浅吸了口气。 而后,她又用很小的力度捏了捏,顿觉腕上一紧。 是师兄抓住了她的腕子止住了她的动作。 “……好了,说了只有一下。” 某个习惯于打蛇上棍精神的人没撒手。 “是……是一下啊,我这不一直都没有拿开手么,不是还在‘一下’吗……” “你——”师兄的呼吸有些急促,片刻,他像是又好笑又无奈地叹口气,再启唇时也变得慢吞吞的:“……你摸着感觉很奇怪,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哦……” 柳千千愣愣应了一声,最后还是十分听话地松开,把手放回被子里,甚至不自觉把被子又拉高些,几乎快要把脑袋埋起来了。 说起来,她可能也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明天还能再……” “柳、千、千?” “好吧,当我没说,但我都告诉师兄了,师兄的毛绒耳朵一点都不奇怪,特别可——” 她话音未落,身旁人似乎突地凑近,语气里带了点轻微的羞恼:“好了,我知道了!” 柳千千立马住嘴。 对方退开一些,两人默默躺在帘帐里,一时都没再说话。 只窗外起了大风,树影摇摆,窗棂也被吹得发出“咯咯”轻响,愈发衬得屋里宁静。 “……十日一次。” 就在这静谧之中,稍显轻忽的声线响起,床榻里侧的被窝猛然一动,窜出一个深棕色的脑袋来,抱着什么东西猛亲了一口似的。 “好的师兄!” “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每次都成功……” 师兄像是怕她撞到,扶了扶她扑过来的肩膀。 柳千千抱着师兄的胳膊眨眨眼睛,忍不住有些想要偷笑。 师兄也太傻了,这么粗糙的借口,还以为她看不出来?明明就是他自己变出来给她摸的,若真能靠她想就变出耳朵,只怕师兄这几日都该变十回了! 算了,师兄肯定是太害羞了,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岑钧月抬手将手背搭到额头上,庆幸夜色够暗,他燥热的脸应该没有那么明显。 她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让他有种……自家小刺猬变成了狂摇尾巴的小土狗的错觉。 ***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嘛。” “少跟我套近乎,有事直说。” 柳千千正在院子里研究到底该怎么找兔子。 既然心里因为那些话膈应得不行,她自然还是得赶紧想办法亲自求证,虽然不明白蝶然的兔子和灵央宫宫主的阴谋诡计能有什么关联,不过……上次蝶然拜托她找兔子时,她自然第一时间想过在兔子窝里采集一点相关信息。 但奇怪的是,她什么都没找到。 既是兔子,一定会留下一些气味之类的,尤其是常用的兔子窝,可那里什么有意义的痕迹都没有,干净得像是……被故意抹去了似的。 就如同所有刘管家应该留下的痕迹都被收拾干净了一样。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8节 如果真是她想过最离谱的那种情况,难道蝶然的这只兔子也不一般吗?比如,那只兔子,也是妖兽? 这种推测也不算全无根据,毕竟刘管家作为江悌和灵央宫联系的桥梁,身边出现妖兽的踪迹并不稀奇。 若蝶然的兔子真是一只妖兽,甚至,同为秘境生灵,它会不会现在也是在那个……所谓的灵央宫里呢? 想到当日对方逃窜时用的缩地阵,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又念起另一个缩地阵来。 师兄泡过的池子,还有她曾在虚境之中见过的那个石洞,若是能找到……若是能找到…… “……喂,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她眼前闪现出一只摆动的手。 柳千千猛然回神,有些心虚地咳嗽两声才道:“不好意思,想事儿呢,你刚刚说什么了?”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一向没事就要和她闹两句的纪敏之这次居然只轻轻切了一声,便继续十分有耐性的开口:“想你帮我个忙啦,这不是要到除夕了,你能不能整点好看的烟花出来?” 柳千千:…… 原来是要求她办事。 “我问过钧月兄啦,他说若论制东西是你最擅长,要我好好来请求你一下。” 世子殿下看起来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只挠了挠头低低解释道:“从前灵之过年的时候,一直都没机会出府看城南的烟花表演,本来她现在好多了,今年我答应带她去的,但你还记得那个沉船事故吧?如今城南码头被半封了,今年除夕的烟花表演也取消了,我这才想着找你们讨点稀奇有趣的逗她开心。” “你若是愿意帮我,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同我说!” 原来是奉宁县主想看烟花。 这么瞧,纪敏之这个哥哥当的也还算不错。 既然是奉宁县主期盼了这么久的愿望,柳千千自然乐意帮忙许多,不过……原来除夕已经近在眼前了吗? “真的答应了?那就拜托你了!”得了允诺,纪敏之看起来十分开心,他很快又变成平时整日乐滋滋的模样,像是忽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凑近些低声问她:“我说,你和钧月兄,除夕没点什么计划么?” 嗯? 柳千千心尖一跳,侧头看他:“什么什么计划?” “蛤?”纪敏之抱起双臂,一副跟着她一起惊讶的样子:“这可是新年诶,这么特别的日子,不得来点什么表示么?” 他们对视片刻,柳千千终于从对方揶揄的眨眼里搞清楚了他的意思。 她又咳嗽了两下,掩着唇迟疑道:“你……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纪敏之看起来很想笑,不过被她瞪了一眼便重新端正神色,跟着清了两声嗓子正了正肩膀,摆出十足的夫子架势,慢条斯理道:“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教,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支支招。” 没想到这一讲就讲了小半个时辰。 柳千千都忍不住投去钦佩的目光。她知道他能说,没想到他这么能说。 “你们在聊什么?” 柳千千回头,见师兄回了院子,师兄一大早便出门去和掌教大人通信了,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说依旧在隐瞒身份,所以要通灵讯得寻个隐蔽地方。 “没什么没什么,这可不能告诉钧月兄。”纪敏之猛地起身,一脸兴奋地拍了拍柳千千的肩,朝她露出一个“你懂的”的微笑,很快便说还要找灵之扬长而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师兄的脸色好像黑了一点,他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 脑子里规划了一番纪敏之说的那套东西,柳千千想留作惊喜,现在肯定不能说,只忙摆摆手道:“……真没什么。” “哦,对了,”她很快拿其他事转移话题道:“我试了试用收集到的气味做了一遍追踪,但是哪哪都没瞧见蝶然那只兔子的踪迹,我想着……师兄和掌教大人通灵讯了?掌教大人可说了什么?” “他说山下也出了大事,或许他要亲自下山来,所以让我们再等一等。” 啊? 掌教大人也要下山? 这该是什么样的大事啊? 不过若是如此,她总有一种,好像又得了空隙额的感觉。既是掌教大人也要下山来,那是不是说明哪怕她和师兄除夕放松放松,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吧…… 她正要和师兄讲起那个缩地阵的事情,却突然察觉到原本站在她旁边好好的师兄微微皱眉,抬手抚了抚额头。 柳千千猛然睁大眼睛,忙起身扶住师兄问怎么了。 “不对劲……”被她架着胳膊的师兄低声喃喃:“我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不敢多耽搁,立刻扶着师兄回到屋内,心头卷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只此刻,她脑海里又想起那句话。 【你会来哭着求我的……】 就在进屋之后,她将师兄稳妥安置到塌上后转身,忽然浑身一僵。 清晨收拾好了案几上多出了一张陌生灵符,空中漾出一行微光字迹来。 【找到兔子了么?】 作者有话说: 师兄好蛊哦 今天青蛙罐头工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来嗨! 不用担心这波今天都能过感谢在2022-06-23 18:04:27~2022-06-25 10:1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人类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因为师兄的异状前所未见, 柳千千逼不得已自己给掌教大人传讯,然而几乎是她才说起师兄突如其来晕了过去后,对方便狠狠啧了一声撂下一句“等着”断了灵讯。 没过两个时辰, 掌教大人已经和三皇子一道现身, 只此时他装束普通, 一头白发也变成黑色,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的模样。 柳千千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显然从山上下来得匆忙, 他身后还跟了个少年, 但柳千千心焦得厉害,一时也顾不上多看,只追着掌教大人进屋。 塌上人面色苍白, 冷汗涔涔,几无意识,这次没有高热,没有猫耳朵,没有金色眼睛, 瞧着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凶险。 掌教大人诊过脉象,甚至又灵识探了一遍,片刻他收手, 眸光一扫,那位跟着他来的少年便带着多余的人离开房间,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等人都退开后,掌教大人才沉声开口:“得马上带他回宗泡灵泉。” 灵泉? 柳千千脑海里闪过那个石洞池子的画面,立刻道:“不行!” 掌教大人难得神情严肃, 坐在塌边回头目光冷冷地盯着她:“柳千千, 你最好给我个理由, 钧月现在体内妖力横冲,正是溃散状态,若不趁他此刻陷入昏迷加以抑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掌教大人说的灵泉,可是归元长老手札中那个带了甬道的温泉池子?” 对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方想起,今晨师兄与掌教大人通灵讯时,因对方说将要下山,许是未来得及将此前的事情讲清楚。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柳千千很快把此前入梦时见到过的石洞和师兄所用灵泉石洞应相差无几的事情告诉掌教大人,又说出了对于归元长老手札的怀疑。 如果是宗门内就有人要对师兄不利,甚至那个威胁性的暗示纸条已经堂而皇之地摆到了她面前,明知或许眼前师兄的状态正是合了对方的意,怎么能再把师兄送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 没想到掌教大人听完,面色更沉,只缓了缓才答:“柳千千,你好大的胆子。” 屋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她此刻才明白过来,师兄当时说,得晚一些再亲自将她的怀疑告知掌教大人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七星宗内等级森严,她随意怀疑宗门长老,甚至是比掌教大人还要辈分高处不少的前辈,果然会第一时间引来责问。 “我不是妄加推断,更何况事关师兄,掌教大人,你知道我不会害师兄,我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去无故攀咬长老!”柳千千近乎是十分激烈地说了这话。 然而她话音落,掌教大人还是没有做声,只半晌才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柳千千愣住,抬头看过去。 掌教大人眉心的折痕极深,然而怒气过后,他整个人显露出几分疲惫来,缓缓道:“难道除了灵泉,你还有别的医治办法?” “不管你的怀疑是什么,但目前来看,灵泉就是唯一验证过的,切实有效的缓和方式,还是,你就想眼睁睁看着钧月先一步在这里崩溃?” 她喉头一哽,一时间无话可说。 是啊,她只知道不能让师兄再去涉险,却又对师兄的症状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 柳千千的脑袋还有点懵,昨日师兄还在眉目温和地同她说说笑笑,她本来还在计划他们要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夜,可现在…… 这是什么玩笑吗? “我要陪着师兄进去。”她压制住心尖那股难以言说的潮涌,艰涩开口,如果非去不可,她至少也要跟着。 “不行。”这次却是掌教大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入灵泉的缩地阵有禁制,以你的修为,贸然擅闯就是一个‘死’字。” 就在柳千千马上要开口反驳时,掌教大人又沉声道:“你若实在不放心,我陪钧月一起。” “我可以尽力一试破开禁制,更何况,你就算陪着他过去,若真出事,你又拿什么来抵挡?拿你的真心么?” 闻言,柳千千霎时面色一白。 掌教大人说的没错,两次面对那个神秘的灵央宫宫主的时候,第一回 要靠师兄救她,第二回要靠师兄保护她。 如果师兄真在灵泉中遇到任何危险,她又有什么用呢? 屋内又静了片刻。 “那我——”她觉得自己嗓子有点打颤,心脏发麻,有钝钝的痛觉。她想说她也要帮忙,可张口却不知道该讲什么。 她能怎么帮呢?她是如此无用,在这件事上想不出任何办法。 “你可以帮我的忙,”不知是不是见她神情太过苍白难堪,掌教大人的声线缓和下来,抬手交给他一个令牌:“我下山来本是为了湟水码头的异状,以槐也跟着,你既熟悉灵央宫和秘境的事,就拿着这个先替我同她一道查查看吧,还有……那个所谓‘兔子’……既然对方还有一些兴趣放在你身上,若是能早点查清他真正的目的,或许会有新的办法。” “……你也要明白,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若是这般轻易被打倒,你可就不该叫柳千千了。” 屋中,鹅黄裙衫的少女原是垂着脑袋,只听了这话,才又慢慢抬头。 “掌教大人说的对,”她直直盯着他,慢吞吞低声开口:“其实掌教大人也不能完全洗脱嫌疑,虽然很感谢你的付出,但掌教大人还是再给我签一张盖印的契吧,发誓你不会害师兄,否则……百年内功力不得寸进。” 贺师春:……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69节 这就是你振作起来的方式吗柳千千? *** 虽然心中五味杂陈,但柳千千还是眼睁睁看着掌教大人把师兄带走了。 “钧月兄这是……?” “师兄身体不舒服,所以要先回宗门。”柳千千摆弄着手上的那块令牌,看清上面是七星的刻印,据掌教大人说,这令牌是掌教的专用护身符,多少有些功效,可以保保她的性命,至少不会在师兄不在的时候被随意拉入虚境之类的。 “哎呀,千千师妹你就不要难过了,你连岑师兄都搞得定,肯定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闻言,柳千千有些无语地抬头,就见石桌右边坐着另一位风流俏公子,对方着月白长衫,手上还执了柄折扇。 没错,这就是跟着掌教大人下山来的谢以槐,她的大师姐。 只不知为何,对方如今伪装成一副少年模样,甚至不过这么一会儿,已经和纪敏之称兄道弟了起来。 “怎么样,千千师妹要先和我一起去瞧瞧码头的事吗?” 柳千千点点头起身,身边纪敏之也跟着站起来,兴致勃勃道:“我能去吗?” 她刚要拒绝,就听师姐在她身旁开口:“行啊,只要你别看了害怕。” 而等一行人真的到了湟水码头见着了里边的景象,柳千千才明白师姐所说的“害怕”是什么意思。 因她几乎从未来过城南,所以对这里的街景都有些陌生,然而就算再如何陌生,也能察觉出此地笼罩了一股奇怪的死寂气息。 还只能远远看见水边的时候,就在街正中设了一道卡口,两侧的街市也已清空,几乎不见人影,只有穿戴齐整的士兵列在关卡前守着。 “这是……平哥的人?”纪敏之有些讶然。 柳千千也认出了几个曾在江府上见过的熟面孔。 师姐领着他们走近,很快亮了块铜牌,便得了放行,再往前走,她居然又看到了老熟人。 “怎么是你?”江悌眉心微皱,轻轻啧了一声,还多看了柳千千身旁的纪敏之一眼,那意思倒是有点像跟着在谴责她把“闲杂人等”也带进来了。 难得纪敏之没有跳脚。 却是身旁的师姐拱手向江大人简单行了一礼后道:“千千是在下的小师妹,因掌教大人另有急事要回宗门处理一下,所以先由我们代为了解情况了。” “也罢。” 江悌招招手,旁边就有随侍盛过来好几套似是用来掩面的东西。 “戴上会好些。”江大人只这么说,看着他们戴好,这才领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湟水码头建在湟水中段的峡湾处,另靠了留北山延过来的半道崖壁,只码头右侧有向崖壁内部凹进去的一处豁口,因天然避风之势,常有休憩的船只停泊其间,不过此刻,那处已是半条船的影子都没有了。 身后,纪敏之几乎是下意识地“呕”了一声。 江悌往回扫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 就连柳千千看到眼前景象,都稍稍有些头皮发麻。 愈是走近,空气中的腥臭味道便愈是浓烈,已经可以看清自那豁口出的河水都变了颜色,似黑带红,甚至……隐有漂浮着的物体,若仔细瞧,会隐隐怀疑像是什么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未知生物的断肢。 等进到那个避风港,一行人皆是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丝丝黑雾缭绕。 原本平静的水面深处似是有什么古怪的旋涡,如同有呼吸的活物一般,潮涌的深色液体混着杂物从涡流出喷洒而出,转瞬又逆向被吸回一些,发出哗啦的声响。 只不多到底喷出的比吸入的多,临近涡流处,整片水面已是变成黑沉沉的颜色。 可以看见小型避风港的隘口竖了一道极高的透明玄符屏障,每当那股潮涌拍打到屏障上时,符文一闪,黑色水流便像触礁般被打回去,但玄符屏障的里侧,污流积聚不少,那处的乌黑水平线显然已经高于屏障这一侧的正常水面。 纪敏之克制着忍住干呕,捂着嘴结结巴巴开口:“那究竟……是个什么怪东西啊……” “此前的沉船事故,正是因为此处突发异象,水流变化未及反应。”江悌在一旁沉声解释。 原来那日他们听闻的沉船事故,就是与此有关。 “幸而并不是什么很有攻击性的存在,”以槐师姐目光幽深地盯着那处半晌,很快又转过来看柳千千,她摸出来一张图鉴展开,上边赫然是……七星阵的阵图? 柳千千只扫了眼便讶然抬眸,见师姐朝着她肯定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处,就是七星阵的柄尾的‘瑶光’。” 她从未想过,七星阵的布点居然在西平郡也有吗? 七星阵的原型,应是旧历仙魔大战中自古战场缚魔渊中所出的十方缚魔阵,传闻是由魁星神于海外仙山荡涤魔气而成。 在她出生前,战败的魔界似乎并不成器,骚乱众多,又因西北原为旧历昆仑神脉所居,故而魔界生灵并不会轻易冒犯此地,七星宗算是极少和魔界接触的修行宗门了。 只后有魔神降世的预言,也有南方那边打通消息谈及魔界异动。若有一日魔界统一,倒也未见得不会有损七星宗的利益。是以约摸在十几年前,便开始修建七星宗的新一代护山阵。 她记得当时宗门内专开了长老会司讲,还有许多弟子捐了自己当月甚至几个月的月例。 “以三皇子为首的皇族,当先与宗门签了条款,”师姐轻轻同她解释:“若七星阵可以将安夷乃至西平也纳入保护范围,他们愿意多出人力物力。” “反正就是个……合作项目吧!” 师姐最后有用了一个她不太确切明白的名词结了尾,不过柳千千还是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所以现在,算是尚未启动的七星阵出了问题?”她微微皱眉,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在归元长老的手札上见过的,待师兄成年可以稳定控制妖力后,会由师兄作为攻击之一来为七星阵提供灵力源。 不知为何,思及此,想到七星阵被破坏,她心里有几分不太合时宜的微妙快意。 这就是拿师兄当工具人的下场。 “拜托我们是来修理大阵的,你不要露出这么明显的幸灾乐祸啊……” 柳千千回神,猛咳两声,在师姐的低语之后端正神色。 江大人在旁边表露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只平声道:“如何,二位可瞧出什么不对了?” 据师姐说,隘口的玄符屏障是此前决意要利用此处设‘瑶光’阵眼时为求稳妥才加上的,水底的符文阵更是有戚长老亲自规划,没成想如今真派上用场了。 “还好,”柳千千蹲下身,在纪敏之的惊呼中走近些,探手直接碰触了看起来非常恐怖的水体。 再抬手时,她指尖撩起的还是透明水花,只有丝丝缕缕的黑雾缠绕其上。 碰巧,这种黑雾,她也算是熟悉了。 “有一部分幻象,应没有看起来这么可怖,”身旁的以槐师姐已经飞出一颗灵珠沉入水下,只不过她掌中的光幕上视野不算很清晰,或许是因了水色浑浊。 柳千千不由分神想到,果然戚长老宗门之下,对于这种可以直接传回图像用来“偷窥”的灵珠使用极熟练普遍,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宗门特色。 “那的确是个洞口,只不过视野太昏暗,我这颗灵珠不能脱离我的灵识操控范围,能探查到的有限。” “该不会……非得人力潜下去看吧?”纪敏之在一旁,还是有些脸色发白。哪怕他已经听说眼前幻象居多,还是不太敢直视这个港口。 就在这时,柳千千忽地开口:“师姐可晓得此前师父给我布置的课业,我想我们明日可以再来试一试。” *** 只等晚上回到小院里,柳千千才清晰感受到那股迟来的难言心绪。 太突然了。 好像不过眨眼之间,她就被迫和师兄分开。 从湟水码头回来时夜色已深,师姐和她分了房睡,如今房中便只得她一人。 塌上的捕灵网还挂着,好像上一秒她还抱着师兄的胳膊求着要摸他的毛耳朵。 室内很安静,慢吞吞坐到塌边,听窗外夜风起,熟悉的窗棂“咯咯”声传来,她轻轻摸出了那块掌教大人的护身符令牌。 因有此物,掌教大人同她传灵讯方便不少,她最后收到的灵讯是掌教大人说已经带着昏迷的师兄回到宗门,只等再准备一下便会陪师兄一起去灵泉,叫她不要太过忧心。 但她怎么可能不忧心呢? 这一晚上她都没有合眼,只默默盯着帐顶,听窗外的风声。 任凭脑子里的想法从胡乱奔蹿到逐渐归拢,那些凝聚的思绪像是脱壳一般离体,身子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却好像有另一个自己站在一旁,笑话她这副没骨气的无能为力。 直到天色渐明,被握在手间的令牌又是一亮,柳千千浑身一震,飞快拿起来看。 【已出灵泉,暂时稳定,勿忧。】 寂寂室内,忽闻一声激烈又克制的抽噎。 像是憋了太久,黄裙少女捂着嘴,又抬手不断擦眼睛。 有破碎的呜咽滚落,掉在地上,变成酸涩的余音。 作者有话说: 作者:千千好可怜,阿妈抱抱 千千:走开,不要你抱,要师兄抱 作者:…… 今天青蛙罐头工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来嗨! 第41章 “你猜我查着什么了?” 一大早, 纪敏之就神神秘秘地跑过来找柳千千。 虽然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立刻大惊失色地问她昨晚是不睡碰上了鬼压床,怎么气色这么差。 柳千千摇头,没多说, 只问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管家的夫人, 我找到一点痕迹了。” 闻言, 柳千千心尖一跳,又想起了那日在屋里闪动的灵符, 那句意有所指的【找到兔子了吗?】…… 也是此时, 师姐同样出了房门, 见他们在石桌边说话也走近来听。 “刘夫人好像有过案底。” 柳千千皱了皱眉。 她很快大致明白了对方说的案底是什么意思,似乎这位刘夫人其实是江悌在上一处任职之地时,被刘家官娶回来的。而就在二人成婚一年后便生下了蝶然, 就在蝶然两岁时,不知为何,刘夫人似乎短暂地被抓进官府拘留了一段时间。 “当时好像是刘管家出了事,有邻人举告说刘夫人犯了十恶中的不睦之罪,好像是……打了她的丈夫。” 打了刘管家? “不过后来刘管家亲去官府解释了, 甚至还求了江大人的情,这才将刘夫人又弄了回来,不过也是因此留了案底。”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0节 听完柳千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又追问纪敏之这事的具体时间。 “似乎是在……天狩十五年……” 永令的上一个年号便是天狩,天狩的年号至十六为止,而江悌是永令元年前后来的西平郡,这么说……刘夫人的这件事,与江悌因刘管家而同灵央宫搭上线的时间点, 应该相差不远? 柳千千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心里有了一些微妙的预感。 “我们晚些时候再去一趟江府吧。”她最后只这样同纪敏之说, 至于事情会不会真如她所想那般,大概还是要亲去求证。 一旁的以槐师姐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只默默听他们说完,这才接着转了话题指着她放在桌上的东西问:“你昨日讲的,那个动力源,就是这个?” 石桌边摆了个质朴木盒子,里头整整齐齐码放了好几层散发着柔和亮光的小方块,纪敏之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只讷讷道:“这……这是什么宝贝么?还……怪好看的。” “这便是你说的灵力源?”师姐探手拿起一个放在手中仔细端详:“黄铜扣和灵力导丝居然还能这么用……你拿来封锁灵力外逸的禁制瞧着也新鲜,最关键的是……啊,对啊,有灵力导丝在,就可以和施术者配对了……,这不就是……自带蓝牙配对的电池?或者说……充电宝?” 师姐面色一时喜一时忧地拿着那个小方块喃喃自语,半晌,她终于把东西放回盒子里,只神色郑重地拍拍她的肩道:“果然,千千师妹才是真正的本土修仙天才。” 虽然并不知道师姐是怎么忽然把话题提升到这个高度的,但柳千千还是扶着她的手拉下,干巴巴道:“多谢师姐夸奖,那咱们一道再去湟水码头试试吧。” 对方点了头,就在三人一道起身时,师姐又问:“对了,我记得千千师妹你灵力积累不多,这一盒子灵力源的灵力都是从哪——” 只话到一半,师姐就住了口,她显然明白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了不得,了不得,千千师妹,往后咱们门下的繁荣兴盛,就靠你了!” 柳千千从前的心结消散差不多,此刻面对师姐的揶揄倒也没什么波动。 然而她垂眸看向抱在怀里的盒子时,忍不住又有些出神。 是啊,这还是师兄和她一道做的呢。 就在当时他们为了打开鹿儿姑娘的遗物用了一个原型之后,师兄说可以多给她储备几个。 他们就在方才的那张石桌旁摆弄了一个下午。 她…… 纪敏之和师姐又在一边说起了另外的话,柳千千只觉得自己左耳进了声音,又从右耳出去了,她的心飞到了旁的地方去。 不知掌教大人说的已经稳定是哪种稳定,师兄已经醒了吗?还有在痛吗?还难受吗?会复发吗? 想着这些,她抱着盒子的手指无意识抠紧,生出些细微的痛意来。 *** 今日湟水码头那处依旧戒备森严,虽然已经告知过江悌峡湾之景多为幻象,不过考虑到城中百姓的接受程度,大概还是要等根除了那些可怖的画面后,此地才能重新开放。 当然,那些黑雾其实也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柳千千大致可以断定这就是师兄从前说过的魇思,也就是当时加强了梦中江悌偏执性情的情绪迷雾。只不知为何此处会有漏泄?是故意?可在湟水码头布散魇思有什么作用呢? 尽管魇思有用,但这样散播到空气里,对平民百姓造成的影响虽有,却十分微弱。 重要原因是魇思作为蚀灵的一种手段,往往对于灵力修为高,容易走火入魔的人最有效用,可以说是被攻击者越厉害,此物对其的伤害就越大。 可湟水码头都是从未接触过灵力修行的普通人,他们会因为魇思连带的幻象吓得厉害,却不会因为魇思本身受到伤害。 正在柳千千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已经和师姐一起组装好了新的三颗灵珠结环。 “唔,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早上,师姐还提出直接多加几颗灵珠以防万一,便随手熔了她带在身上的一件金饰重新塑成细金杆,将三颗灵珠连在一起。 这操作倒是把纪敏之看呆了,他愣愣看着师姐道:“青槐兄,原来你能徒手熔金吗?” 其实是用的另外一件高温械具,柳千千在心里这样补充道。 不过她丝毫不意外地听见师姐乐呵呵道:“对啊,我厉害吧敏之老弟!” “厉害,厉害,这么看,我觉得青槐兄比钧月兄还要厉害啊!” 柳千千:…… 约摸是柳千千站在一旁无语的神色太明显,师姐轻咳两声低低道:“和岑师兄那还是比不过比不过……呃,现在只要装上了灵力源,灵珠便能脱开限制走得更远了。” 师姐起身转移话题后,又在她身边道:“今晨派去其他点位检查的弟子也报回来,不是每个点都有异状。” 对着展开的七星阵图鉴,对方只圈点出三处:“我们所在的‘瑶光’是一处,再有便是宗门更往北的‘天玑’和最后一处‘天枢’。” 大家往往会将北斗七星比作连斗带柄的勺子,而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曰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为斗柄,曰杓。 七星阵的点位布置同样遵循此道。又因七星阵初设时便想要极大的保护范围,所以这只“勺子”可说是巨大无比,从他们如今所处的山下湟水码头峡湾,一直到最远的镜湖深处云山崖,点位间相隔两百里甚者亦有之。 而师姐所画出来的另两处“天玑”和“天枢”…… 柳千千对着地图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它们的位置,顶部最远的‘天枢’几乎已经是云山山脉腹地深处,那里是终年积雪的死地,而稍微回退一些,‘天玑’属七星之中突出的斗身之一,也正是那个突出的势头让它临在镜湖边,就在靠着镜湖的云山崖上。 “……目前并没有出现什么伤害□□件,在檀楼里的七星阵阵核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征象,而且也只有三个点位有异,甚至听说‘天枢’和‘天玑’的状况比我们这处还要好些,所以长老会的指令是尽快查明,倒也不用太紧张焦虑。” 情况还好……吗? 虽然柳千千知道自己不该老犯这种疑心病,尤其还是长老会已经发布完了的事情。 可她心头还是有些古怪的不安。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先用灵珠进去探一探吧。 柳千千这便将手中的灵珠三角放入水中,只那头师姐化出光幕后,还是低声道有点黑。 今日的河水似乎比昨天浑浊,视野要更差些。 柳千千接过光幕,思量着调转方向,按照昨日的记忆控制的灵珠三角顺水前行,逐渐到达涡流的边缘,随波轻晃荡来荡去。 接着,她抬眸观察着不远处那旋涡一呼一吸的频率,瞅准时机后猛地将灵珠向前一推,果然,灵珠三角顺着涡流吸入的气势直接被卷进了洞口。 “咦?进去了!” 这下就连纪敏之都凑近过来看。令人惊讶的是,那洞口进去之后,灵珠受到的阻力似乎一下变小,虽然瞧着还是有些昏暗的画面,但隐约可以看见类似石壁一般的甬道。 只这甬道里不再有水流,反像是彻底被黑色雾气填塞了似的,灵珠三角穿行其间,仿佛是要顺着这个甬道往更深处去。 “这方向……,是朝北?那不该上山去了?” 柳千千抿着唇,没说话,她觉得这甬道也眼熟。 只盯着面前光幕,仿佛里头的景象逐渐扩大,慢慢逸散铺开,就好像如今置身这个昏暗甬道中的渐渐变成了她自己。 耳边有遥远的凄厉哭声传来,她的心被瞬间揪紧揉捏一般产生未名的痛楚,脑中似乎已经走到了深渊旁边,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恰似她曾在鹿儿的记忆里所看见那般。 周围是白衣幽影,而她被深渊莫名吸引,只要探身向前…… “千千!柳千千!柳千千!——” 柳千千猛然回神,见眼前是师姐和纪敏之有些焦急的神色。 “你怎么回事?”师姐眉心紧皱,抬手贴了贴她的前额:“怎么跟丢了魂一样,昨晚没休息好?你今早脸色便差得厉害……” 不知何时,那光幕已经阖上,她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地腿脚发软。柳千千被两人稳住,低头摇了摇脑袋摁着太阳穴想醒醒神,只低声道:“许是昨晚没睡好……” 师姐很快收拾了东西说今日差不多就到这,因灵力源的动能已经将灵珠三角送到了约摸是下一个阵眼‘开阳’的位置,这一路上几乎全部都是一条被黑雾遮盖的甬道,并没有发现什么稀奇之处。 “难道是在七星阵的个个点位之间挖通了一条隧道不成?”她一边怀疑一边扶着柳千千起身,招呼纪敏之把东西都带好,又安慰她道:“你不用急,关于魇思,师父已经在做新的净化阵了,等到时候送下山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柳千千尚有些耳鸣,只听了师姐的话以后点点头。 “那……咱们还去刘夫人那么?” 此前本说是等今日在湟水码头探过之后,还要去江府上再与刘夫人谈谈,不过现在柳千千看起来实在是憔悴,以槐师姐约摸是想直接做主说不去了,但半路还是被柳千千打断。 “还是去吧。” 她只想早点搞清真相。 可惜他们此行的结果竟然是刘夫人闭门不见。 刘夫人只在门后说忧思过度,还请不要再多打扰,就连缇杨的劝说也不起作用。 虽然他们一行的确算是在调查,可并没有什么理由或者方法能强制刘夫人开门,且他们也不愿一时威逼做的太急,万一激起对方更大的反感情绪防御心态,兴许也会对后续问询更加不利。 师姐挑挑眉,只对柳千千道:“这下你可以好好回去休息了。” *** 柳千千做了一个梦。 她好像曾经是做过这个梦的。 似乎她还是在高处,眼前是熟悉的纷繁金色枝叶。 谷中依旧是漫山遍野的草地花田,细密的小花铺就一层轻绒,盖在清浅的绿色草叶上,会让人产生“躺上去一定很舒服”的想法。 但这次,她的视线里有多了个模糊的身影,她能瞧见树下走近一个白衣人。 细碎光斑从眼前的树隙中洒落,落在他如丝缎般披散的墨发上,落在他的衣袖之间,一阵风过,枝叶轻晃,他似有所觉,仰头看她。 于是光斑顺势落在了他面上。 微微眨动的浓长眼睫下,那双清澈的浅色瞳仁覆了一层融融光色,明晰柔和。 然不知怎么的,柳千千只想到了雪。 树下之人干净得就像一捧新雪。 对方似是望了她一眼,便重又低下头去,只抬起指骨修长的手,透白指尖轻轻触上树干。有金色的光晕亮起,暖意顺着树皮的纹理流动,让她好像也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餍足。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 柳千千不知道。 但她无法否认,好像只要看见眼前人,她的心就汩汩不断往外涌出许多渴望,如同被浇灌了的花枝蓬勃生长,几欲穿破胸膛。 作者有话说: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第42章 柳千千醒过来的时候是白天, 她从梦中惊醒,只觉得五脏六五都沉重。 心上坠了什么铅块似的蒙了层乌压压阴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梦, 只梦里具体有什么, 她如今又理不太清楚。 “姑娘醒了?” 又是那位有些眼熟的圆脸侍女探出头来, 欣喜道:“姑娘安安神,奴婢这边去喊世子殿下。” 很熟悉的场景, 只柳千千回神后, 意识到这次是一时半会见不着师兄的, 师兄已经回宗门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1节 不过这次纪敏之依旧来得很快。 “怎么样,睡了一觉,好些了?你昨日回来人都快晕过去的模样, 可把我和青槐兄吓得要命。” 柳千千慢慢撑起身,低声说了句“抱歉。” “别啊,”纪敏之一边扶着她一边习惯性回她:“你这么羸弱地跟我道歉,我都该不习惯了。” 他给她倒了杯热茶端过来,又向她说了今日的情形。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以槐师姐似乎叮嘱说湟水码头的事情对方会追查下去,叫她先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东西没查出个所以然, 人先病没了。 这话听着气势汹汹风风火火,挺像是师姐的口气。 柳千千又问刘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见我们,”说到这个纪敏之就皱了眉:“我都在想要不要找江大人申请个什么令了,难道刘管家失踪,刘夫人不算嫌疑人吗?为何咱们不能大大方方地盘问?” 约摸是湟水码头的事情, 现在安夷大部分人力都在那边, 还要负责附近地块的封锁清理, 江大人和三皇子殿下都有些焦头烂额,刘管家失踪的事情大概此刻排不上号。 摇了摇头,柳千千按按太阳穴,低声道:“我们现在,再去江府上看看吧。” “你……就你这样?”纪敏之的眼神不言而喻。柳千千没理会他,只起身套了外衫。 显然,纪敏之是犟不过她的。 一日登门第二次,或许对方会少些警惕心。 柳千千如是想着,和纪敏之轻车熟路进了江府。就在纪敏之正要带着她一起往刘夫人的院子走时,柳千千忽地抓住他的衣袖打断他的脚步,扯着他躲进了一个拐角。 “你干什——” “嘘!”柳千千示意他闭嘴,紧接着极为谨慎地缓缓探出眼风去瞧。 在后花园里的,正是刘夫人母女。 刘夫人似乎正弯腰同蝶然说着什么。 “好了,这蝴蝶娘亲也陪蝶然捉了,蝶然是不是应该向娘亲保证之前说过的事?” 回应刘夫人的是小萝卜头奶声奶气的一句“是”。 “那给娘亲重复一遍,若是哥哥姐姐再问起‘兔子’,要说什么?” 柳千千心尖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听蝶然的回答。 属于小孩独特的软糯声调慢吞吞道:“要告诉哥哥姐姐,兔兔是娘亲给蝶然买的,兔兔每天都和蝶然在一起,兔兔不会自己出去玩,兔兔只是兔兔。” “错了,”刘夫人的声音似是有些无奈:“后头那两句不要,那只是我解释给你听用的。” 两人似乎又就此纠正了好半会,直到蝶然小声问:“那娘亲知不知道,兔兔还会不会回来呀?” 然而闻言,刘夫人忽然沉默起来,空气一时静了片刻。 “会的。”半晌过后,这位夫人才轻声答话,似是张开怀抱拥住了小姑娘,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等确定两人离开,柳千千这才和纪敏之一道从廊下拐角出来。 因纪敏之的听力不如她,仍显得一头雾水,柳千千不得不给他大致复述了一遍方才的对话,这才见对方面上多了些微妙的神情。 他们大概都想到一处去,既是要叮嘱蝶然说这些,那就证明事实并非如方才对话中所言。 “兔兔是娘亲给蝶然买的。”——【兔子不是刘夫人买给蝶然的。】 “兔兔每天都和蝶然在一起。”——【兔子可能会在一天中的某个时间段消失。】 而后头两句被刘夫人否了的话亦是同理。 “兔兔不会自己出去玩。”——【兔子会自己跑出门或者消失。】 “兔兔只是兔兔。”——【兔子应还会有什么其他含义。】 柳千千心中那种预感更加强烈,她回过头对纪敏之道:“咱们明天再来,先去弄只兔子。” 回程的一路上,纪敏之都在问她“弄只兔子”是什么意思。 “尽量贴着蝶然之前的描述找,我回去把上次的记录给你。” 若她猜的没错…… “诶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等他们进院子,发现以槐师姐竟已经坐在院子里头了。 柳千千忙问师姐今日有什么发现。 师姐摆摆手,看起来累得厉害:“那甬道好像有点奇怪,我们昨日不是确定了它是向北走的么?本以为是会直接连通的‘开阳’的阵眼,可今日再往下,发现它的走向似乎从‘开阳’旁边擦过去了,只是还要算上回程,我怕那些灵力源不够耗的,便想先回来再做一批。” 闻言,柳千千皱眉坐下,再也忍不住地开口:“为何时至今日,宗里还是没有人加紧下来支援。” 明明查到如今,灵央宫可以说是罪孽深重,更何况她和师兄此前便已有了确定证据证明此次七星阵的异象正是与这个灵央宫宫主有关,为何……为何事到如今,她半点都没有感觉到宗门的调查力度。 以槐师姐被她问得愣了愣,只她很快扫了一眼纪敏之,笑道:“敏之老弟可否帮我的忙,暂时回避一二?” “嗯?哦!好好好。” 只等世子殿下离开,以槐师姐才重又看向她,口气有些语重心长。 “你应知,灵央宫所犯之恶,针对的是妖兽,甚至影响的也是俗世,反而对宗门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而此次七星阵的异变,之前我也同你说过,因只有三个点位出事,檀楼的阵核没什么问题,长老会只下了净化的命令,并未多言——” “可他想要害师兄!” 柳千千近乎是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盯着师姐说了这句话。 半晌,师姐回了她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像那种……痴汉系主角啊,这么说来岑师兄确实也是冷清白富美人设呢……” 柳千千:…… 她在说正事,不要又咕哝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没事的千千,”师姐端正神色拍了拍她的肩:“所以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么?宗里不给,我给,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师姐怎么着也得为了你的爱情努把力。” 柳千千还要争辩,却是被对方按了按手臂。 这次对方的语气是真正严肃起来。 “大概只有出现确凿证据证明事态会扩大到影响宗门,长老会才会有所动作,所以千千,急不得。” “……而宗门如何,已不可改,既你我都心知肚明长老会的作态,又何必早早寄希望于他们。” 而师姐难得严肃的一番话,逼得柳千千哑了许久。 好像有一腔愤怒找不到宣泄点,积压心头,沉沉发涩。 “别一脸丧气啊,”师姐忽地那处一道新的符令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拿着这个进屋去等着吧。” 抬手接过符令在手中看了看,柳千千猛然抬头看向师姐。 对方像是被她的神情逗笑了,抿着唇又朝一边的厢房抬了抬下巴。 柳千千紧握着符令,喊了声“谢谢师姐”,很快飞奔回屋。 直到落座案前,她才把那张符令拿出来放在掌心仔细摩挲细看。 这是传讯符,而且是比较特别的,语音传讯符,可是实时听见对方声音的那种。 屋里,少女拿出一直揣在身上的掌教护身符,和符令一起放到案上,只端正了坐姿安安静静等着。 屋外,此前被要求回避的纪敏之端了茶点去而复返,见他们没有在谈事情,这才重新入院,不过他刚要开口喊柳千千出来吃东西,就被青槐兄摁着坐下了。 青槐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人家要煲电话粥,你去凑什么热闹……”,说罢,对方直接往嘴里塞了一块龙井酥。 “殿画”粥?纪敏之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粥?好吃么? *** 柳千千觉得自己的心跳因为等待而变得急促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屏了一轮又一轮的呼吸,只仿佛屋里的空气都焦灼。 就在她这轮等到一半时,忽见符令一闪,她忙把符令贴到护身符上,融会的金色交缠,两者逐渐化为一物,她屏着呼吸听见了一些细碎的杂音。 就在她的心悬得老高时,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柳千千?” 啊,是掌教大人。 满心期待被扎破,她整个背脊都塌了下去,忍不住冷声道:“何事?” “诶?柳千千,你这是什么口气啊,要不是我听以槐说你相思病重的厉害,整天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丧气样子,我可不会这么好心的让戚长老给你弄这个。” 柳千千才不理他多余啰嗦的这些废话,只飞快开口追问起师兄的情况。 “师兄好点了吗?还难受吗?晕着还是醒着?哦对了,掌教大人你带回去的梦盒,三个一轮,我——” “停停停,”那头传来掌教大人有些受不了的声音,他似是往另一处多走了两步,声音离得远了,像是把符令挪开递到旁边一些。 “你听见了,柳千千有多关心你。” 意识到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千千的心再次被吊起来。 她从未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体会过如此这般跌宕起伏的心绪。 只那头又是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似是符令被交给另一个人,只听掌教大人应是起了身,说了句“你们聊”便离开了。 柳千千抿着唇,在半晌的宁静里,听见了一道有节律的悠长呼吸。 “千千?” 熟悉的嗓音越过重峦叠嶂响在她耳畔,让她忍不住瘪了嘴巴。 眼里热乎乎的,视线不可抑制的朦胧起来,柳千千却只是猛地吸气想憋住乱七八糟的声音,现在她的表情一定狼狈又难堪。 “哭了?”师兄的语气很轻,听着还有些虚弱似的,被符令的效果一阻隔,有股格外柔软的温和。 像是压上来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克制不住的哭声逐渐变大起来,好像找到什么宣泄口似的,一定要把这两日心头浓密乌云里的雨水榨干。 以前,她从来不会哭出声。 然而面对师兄,一听到师兄的嗓音,她…… 只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些,变得只剩下间隔的抽噎,师兄才重新开口:“好点了吗?” 柳千千回了一声鼻音很重的“嗯”,紧跟着又抽了口气。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2节 那头的人像是轻叹了叹,再说话是声音更软,带了点哄小孩的语调:“乖,找个布巾擦擦,别总是用手背,眼皮会痛的。” 然而柳千千却只抱着护身符和符令贴到耳畔,几乎趴在了案上,她小声嘟囔,因为抽噎说话都有些结巴:“等……等会……再去找……” “好吧,”师兄也没强迫她,只又叮嘱:“那到时打盆热水好好敷一敷。” “……嗯。” 好奇怪,明明她应是有许多话要对师兄说的,然而此刻她却只是抱着护身符趴在案几上,听那头隐隐约约属于师兄的呼吸。 她应该同师兄开口讲讲这几日的发现的,应该说说湟水码头的异象,说她用上了之前和师兄一起做的灵力源,说七星阵的毛病,说关于“兔子”的那些,刘夫人和蝶然的对话…… 再不济,她也应该开口问问师兄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痛不痛…… 可她就是闭着嘴巴,有些不想开口。 仿佛,总觉得,若是早早开始讲这些事,讲一件少一件,说不准这场灵讯就该结束了。 师兄一时也没再做声。 屋外天色暗下来,落日余晖洒入屋内,在她面前的案几上变成金色的光痕。 柳千千忍不住分神想,师兄的院子此刻是不是也能看见落日呢?师兄床榻的位置对了右边一扇敞窗,他也会看到和她一样的晚霞吗? 就在她这么思绪飘散的时候。那头师兄忽然低低道:“太阳落山了,千千看见晚霞了吗?” 像是有什么轻巧的力道拨弄了一下心弦,柳千千“嗯”了一声,缓缓回师兄:“……现在的晚霞很漂亮。” 我也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一些前沿科技(语音通话)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第43章 “千千师妹总算是活过来了。” 面对以槐师姐的调侃, 柳千千只眸光闪烁地转移话题道:“该换方向了……” 因戚长老的净化阵法终于从山上送下来,这几日她们一直在忙湟水码头的探测和净化工作。 幸好,师兄答应每天固定时间和她通灵讯, 她终于稍稍安心一点, 此前那种愁云惨淡到行尸走肉的感觉消退不少。 只这边事忙, 刘夫人那边头倒是没抽出时间再过去。 不过本来她就在计划试探,间隔几日或许效果更好。 虽然因为纪敏之兔子找得太快, 他一度同她抱怨若再不用上那只兔子都该肥到能下锅了。 只不过他们此前想用灵珠三角探测甬道走向的事情一直没有成功。 甬道太过深邃, 若还想往前, 需要更多的灵力源。他们现在只能判断甬道是擦着‘开阳’的点位继续往北的,柳千千大致对到地图上计算过,若甬道朝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 应是能通云山崖。 云山崖上的点位也正是出事的阵眼之一。 虽然心中总觉得不对劲,但柳千千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继续,毕竟他们现在没有人力物力,若想直接潜入甬道探秘也太过危险,她和师姐都不能算作是彻底的“实战型”人才。 好消息是虽然戚长老的新净化阵代替此前峡湾隘口的屏障是套有些繁琐的操作, 今日终于该差不多,等到启用时,应该至少能破开幻象。 “那样的话, 大家过年也能少些影响吧。” 柳千千一愣,马上想起,明日好像就该是除夕了。 她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此前的计划,多少有些落寞。 不过很快, 师姐就在一旁问她问题打断了这部分思绪:“千千你早上要同我说什么来着?” 哦, 柳千千这时也想起来, 只道:“师姐可知怎么回顾梦境?” 她这几日,似乎总做一个很相似的梦,然而这个梦又很特殊,再醒过来时,好像无论如何用力回想都是模模糊糊乏印象,明明此前她为师兄制作梦盒的时候,自己做过的梦多少还是比较清晰的。 于是她这便想问问以槐师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回顾,她现在是可以把自己的梦境用汲梦灵丝提取出来,但如何回看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师姐闻言托着下巴想了片刻,接着又开始咕哝一些她不太懂的话。 “回看?那不就是得弄成视频格式?把脑电波通过电信讯号转化成图像,这该是啥高科技啊……” 不过对方很快接着问她:“那你的梦盒能重新放回脑子里么?” 放是可以放回去,但她试过,每次自己重新入睡做了这个梦后,醒来还是会忘记。 “看来是视频格式不认你这个播放器,那要是换台播放器呢……”师姐又神神叨叨一句,忽然眼睛一亮,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把梦盒给我。我来做梦!然后你也到我梦里来,这样你不就能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看自己究竟梦到什么了!” ……嗯? 她半晌才明白师姐的意思。 可这……把她的梦塞进师姐的脑子,而且她也要跟着进去,这其中的操作听起来就有些危险。 不知是不是看她神色犹疑,师姐只十分爽朗地叉腰哈哈笑起来:“哎呀,难得找到这么有趣的题目,待会回去我们一起看看,我觉得思路其实很简单的,再说入梦本来也没什么难的,大概我们只需要琢磨琢磨怎么顺利用我的脑子做你的梦。” 傍晚时,柳千千和师兄通灵讯的时候也讲起了这件事。 这几日她每天傍晚都会和师兄联上符令沟通一下当日的经历,师兄虽然还在安养,但精神应是好了不少,只不过他还是得在每天早上由掌教大人陪着去灵泉泡一下,且昏睡的时间依旧很多。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师兄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轻,说话时语气也慢,但他接着又向柳千千提点了一些注意事项,毕竟师兄对梦境的了解可算是本能了。 然说完这些,柳千千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这几日有些在意的事情。 “师兄可是对灵契做了什么?” 她话音落,那头立时静了静。 看来不是她多想。 从前,哪怕是她坠入虚境,或者与师兄隔得太远,即使微弱,灵契之间的那种联系还是能感觉到的。 然而此次师兄回到宗门后,她总觉得那头的触觉被屏蔽了一般,好像心上牵系着的线虽还是连着,却被什么东西阻隔,不能清晰感受到似的。 之前是她太过不安心绪混乱,才下意识忽视了这点,然而这几日和师兄通灵讯频繁起来,她的理智逐渐回归,终于察觉了这点不妥。 “师兄?” 柳千千见师兄不说话,忍不住又轻轻唤了对方一声。 半晌,师兄才答:“只是暂时的。” 这么说,的确是师兄有什么动作?师兄自己屏蔽了灵契的感应吗?她有些着急,刚想开口,就听师兄继续解释道:“我这回发作得有些厉害,若是不对你屏蔽一些,也许你要跟着我痛。” “……我不想你难受。” 闻言,柳千千哽了哽,一时半会也是安静。 是这样吗? 可就算师兄没有说真话,她如今隔得远,一时半会也难逼问。 垂了眼睛,柳千千干脆转了话题,问起师兄明日除夕要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师兄的声音放松了些,重新轻缓起来:“贺掌教大概会带饺子和酒过来,我每年都看着他吃。” “看着他吃?”柳千千有些想骂贺掌教没人性,不过又想到师兄吃那些东西也尝不出味来,那饺子于师兄大概也没什么很大吸引力。 “等这段事结束,我来琢磨琢磨能不能有什么让师兄尝出味道的法子吧?”她抱着符令,语调高昂了些:“这样师兄以后也能品尝美食了,可以和我一起吃糖糕,还有很多好吃的。” 符令那头,师兄的呼吸清浅,他顿了顿,回了她一声轻嗯。 柳千千心尖一跳,忍不住假作玩笑着开口:“师兄不会丢下我的对吧,你之前说过,不管在哪,都不会丢下我的。” 只另一边,师兄听了这话后,答她的语气很轻,似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自然是如此。不过……若是哪一天,我丢下了千千,就当给我的惩罚吧——惩罚我,叫千千……再不喜欢我了……” 这话尾音已近呢喃,然而柳千千还是听清了。 不喜欢师兄? “不会的。” 她对着符令,脑海里却仿佛能想到师兄半卧在塌上,面色苍白。 或许此刻他正和她一样,垂眼专注地盯着符令,像是想要通过这一方小小的符纸里望见对方的容貌,感受彼此的呼吸。 “我不会不喜欢师兄的,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哪怕师兄丢下我了也不会。” 屋里,鹅黄裙衫的少女捏紧符令,神色郑重,像是在许什么压了许多东西的诺言。 “……我说过,师兄轻易甩不掉我的。” *** “我觉得可行。” 以槐师姐躺在塌上,端详着柳千千手上的梦盒。 他们昨晚一起做了不少试验,果然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路子,便决定白天来试试。 今日已是除夕,王府里也极热闹,算得上张灯结彩了。 其实前几日他们上街时就已经有见“跳灶王”的礼,想来今日街上应是更热闹,许还有“演春”之类的社戏可瞧。 纪敏之今日进院子时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柳千千冲院角示意了一下,对方眼神一亮,立刻跑过去拿起东西来看:“柳千千你太够意思了,这么忙还记得我的请托!这个是不是比‘三级浪’还厉害?是‘起火’那种能飞天的么?……” 柳千千打断他的叽叽喳喳:“毕竟是县主的心愿,你回去仔细看看我附在上头的说明,别瞎玩,”她淡淡答,和师姐一道确定了最后的方案,这才多出嘴继续回纪敏之:“我今日要和青槐师兄先试试东西,晚些时候,咱们再带着兔子去江府找刘夫人。” 世子殿下似乎对今日的行程没什么异议,只抱着一大摞烟花筒兴高采烈地跑出门去。 “我怎么觉得这个西平世子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地主家的傻儿子?师姐这是什么形容? 不过就算师姐没有解释,她好像也能咂摸出一点味道来,大概就是……天真傻乎乎。 倒确实挺贴切。 “来吧!” “师姐真的……”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3节 “啰嗦!” 被以槐师姐这么训了一嗓子,柳千千很快抿唇,坚定道:“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师姐受伤的。”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对方已经在阵法的作用下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柳千千把梦盒拿出来,通过汲梦灵丝做了反向勾连,等其中的灵力流动稳定之后,这才慢慢把梦境传导过去。 光这一步,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她额间渗出点汗意来,待到确定安全,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十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也连入了阵中。 很快,她几乎可以说是半强制性地同样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柳千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广袤无边的草地花田。 整个山谷都安宁,好似只有十分静谧的流动光影,白色轻绒似的细小花朵随着风声摇曳,草色青翠,只远处山谷中心,被白色花田簇拥这一棵极为高大的……金树。 几乎是乍一看见那棵金树的同时,柳千千便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细弱的感应。 她缓缓循着小径行走于花田间,思考这棵金树会否就是自己已经见过许多次的,和秘境紧密关联的那一棵。 然而随着她的走近,她发现小径的另一头,从更靠近山谷里侧的地方,同样有一人走近。 身形修长,腰背挺直,一尘不染的雪色衣袍。 墨发披散,肤白似雪,浓长眼睫之下,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里是墨色流金的光彩。 ……师兄? 是师兄,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又似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她念及此刻是在以槐师姐的脑子里,不敢轻举妄动,见对方似乎并看不见自己,柳千千只是默默走近,关注对方的动作。 他径直走到树下,而后微微扬脸,像是在望金色枝叶间的什么东西。 接着轻轻抬手,师兄抚上了金树的树干。 有暖光氤氲,金色灵力脉动极为清晰的自树纹间蔓延,缓缓点亮了整棵金树。 少年眸光微垂,神色极为郑重认真,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虔诚的仪式。 柳千千盯了片刻,忽地想起,那她在哪? 这是她的梦境,她肯定也应该在的啊? 其实这个场景她好像很久以前是梦到过的,就是在奇斑蛛死后,与师兄同塌的那一次,她记得……那时她自己好像是站在一个高处,眼前是繁密的金色枝叶…… 等等,对应过来,那她不就应该是在…… 站到师兄身边,她心怀忐忑地同样仰脸往上看,就见在高高的枝杈上,如花般的金色枝叶掩映间,是一颗巴掌大小的……果子? 柳千千:……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她被震得有些发懵,脑子里乱糟糟的,然而就是抬头这么一会儿,她又有了重大发现。 怪道这山谷间大片的草地花田上光影格外流动,似水波荡漾,只因此处的天空并非天空,而是奇异的高悬着的水面。 那层水体压在四面山崖上,却又留有极为宽敞的谷中空间,像是被什么不存在的网面无形兜住一般。 站在此处抬头,就像是自极清澈的湖水底部向上看。 湖底?柳千千皱了皱眉。 正当她还想再观察观察四周时,梦境戛然而止。 等她再睁开眼,发现天色居然已近傍晚。 明明梦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头的时间过了这么久吗? “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先去吃饭了。”纪敏之的脑袋窜到她视线里,柳千千忙起身,接着把以槐师姐也唤醒。 “如何?可有收获?”师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好像只是睡了一大觉似的。柳千千问师姐可看见了什么,师姐却只是摇头:“大概因为是你的梦境,我只觉得睡得格外沉,没有任何旁的感觉了。” 闻言,柳千千有心想同师姐说说自己的发现,然而纪敏之已是在旁边嚷嚷起来:“得先去江府啦,今日可是除夕,不仅我晚上有事,想来你今日太晚了才去打搅刘夫人也不太妥当吧。” 师姐也说:“有道理。这样,我在这等着,你们先去吧,千千你回来了再和我聊是一样的,”对方说到这还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也会煮好饺子等你的。” 如是,柳千千只能带上提着兔笼子的纪敏之上了街。 她在路上和纪敏之沟通了一下叫他等会别瞎说话,一切听她的指示。纪敏之立马笑嘻嘻道:“哎呀柳千千,我哪回没听您指示啊。” “少来。” 等上街后,果然可以看见街市上的热闹全非往日可比的,人流如织,各处货铺都满得厉害,更不用说街上舞龙舞狮的表演,喧嚷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值傍晚,天色泛起橙紫,远远可见小成拇指的玉浮屠依旧矗立山崖之上,轻纱流云混着艳色彩霞铺开在空中,笼着这片人间烟火气,实在美好。 柳千千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她又想到,只要这边湟水码头的事情一结束,她就立刻跟着师姐回宗门,说不准赶上大年初几的时候,还能把她准备的惊喜给师兄看看呢? 等她回去守到师兄身边,也能好好当面问清楚他这几日怪怪的原因。 哼哼,师兄情绪有异,哪怕暂时屏蔽了灵契的联系,她也感觉得出来。 “咦,世子殿下,柳姑娘?”开门迎他们的是缇杨,对方像是有些困惑:“拜年吗?可不是还没过除夕呢么?” 柳千千打了个手势,对方瞬间便懂了,领着他们去了刘夫人的小院。 她又多问了缇杨几嘴刘夫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缇杨只摇头,低声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若真要说,刘夫人最近不太放蝶然出来玩了。” 这点倒是很好理解,上次他们听墙角的内容也印证了,刘夫人似乎很在意蝶然小孩子心性会不会说漏嘴。 只等他们一行到了门口,柳千千当先敲了敲门,她也没等里头人问,便先开口道:“刘夫人,蝶然?在下柳千千,兔子找到了。” 身旁的缇杨和纪敏之瞬间睁大了眼看她,柳千千挑了挑眉。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然而对方并未开门,刘夫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柳姑娘莫不是在玩笑?” “怎么会?”柳千千敲了敲手上提着的兔笼子:“我已经把小家伙都带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刘夫人好像还是不想开门。 柳千千心里升起几分异样感觉,刚想开口再加把力,忽然听到一串短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靠过来,应是蝶然。 “找到兔兔了吗!”小姑娘惊喜的声音一下放大,哪怕隔着门板瞧不见,柳千千也能想象到对方抱着娘亲衣摆眨巴眼睛的模样。 叫她忽地生出了些愧疚来。 既是试探的计策,定然会让蝶然空欢喜一场。 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毕竟早点弄清真相,她也许还会有办法帮他们找到真正的“兔子”。 “娘亲,开开门嘛,让我看看姐姐是不是真的找到兔兔了……娘亲,你答应要给我年礼的……” 不知究竟是蝶然的撒娇起了作用还是怎样,时隔这么多日,他们终于再次正面见到了刘夫人本尊。 只天色渐晚,对方还是上次相见时苍白清瘦的模样,整个人都裹在很厚重的棉衣里头,一双眼睛即使在暖色的霞光映照下,还是黑得有些发凉。 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蝶然便一下扑出来看柳千千手上的兔笼。 “我们进屋一道检查检查,这只是不是蝶然的兔子?”柳千千抱着蝶然让院里走。今日院中显然是布置过过,床上贴了窗花,檐下还挂了小巧的红纸灯笼,上头有笔触稚嫩的花纹,瞧着像是蝶然自己画的。 “姐姐,我觉得……这兔兔不像……” 她一边抱着蝶然往里,一面察觉到对方已经忍不住探头探脑贴着兔笼观察起来。 “怎么不像了?”纪敏之在一边拿出此前柳千千问问题时的那沓纸来:“蝶然你瞧瞧,你当时同柳姐姐说,兔子眼窝有圈黑色,身上是白色,耳朵是竖着的,大概一指长短……这不就是海棠兔嘛!” 柳千千听着纪敏之同蝶然有来有往地对着那只兔子争辩,余光观察着刘夫人。 对方的面色似是更难看了些,听说刘夫人本就身体不大好,才会一直深居简出,只此刻对方黑沉沉的瞳仁里眸光闪烁,却不得不伸出手撑着院中的石桌,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够了!” 她等的便是这一声喝止。 给了纪敏之一个眼神示意,柳千千这便面向刘夫人拱手:“若有冒犯,是在下的不是,但恳请刘夫人告知我等真相,事关重大,哪怕牵涉到禁妖令,此处有西平王世子在,能许诺您绝不追究。” 院中一时很安静,只余刘夫人有些急促的呼吸。 蝶然大概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跑回到妈妈身边,难得用十分恼火地小眼神瞪着柳千千:“姐姐大坏蛋,欺负娘亲!我再也不喜欢姐姐了!” 却是刘夫人弯下身子摸了摸蝶然的脑袋:“乖,娘亲要同姐姐谈些事情,去和缇杨哥哥玩一下。” 或许是刘夫人安慰得太温柔,又或许是小姑娘敏感,蝶然乖乖巧巧往缇杨那边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刘夫人,眼眶变得红红的。 柳千千又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几分。 不过她到底只是抿抿唇,随着刘夫人的动作进了屋内。 等她反手掩上房门,便听对方在她身后沉沉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屋里灯色微弱,对方的神情有些晦暗难明,柳千千琢磨着语气道:“之前有过推测,但不敢确信,毕竟这看来实在是……” “咄咄怪事。”,刘夫人沉声接住她迟疑的尾音,倒是让柳千千一下无话可说了。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真相,你给我一个承诺,绝不追究。” “自然,”闻言,柳千千心知对方已经松动,只十分积极开口:“其实刘夫人早些告诉我们,我们也许反而真能把人找回来,毕竟——” 谁料她还没有说完,便再次被刘夫人打断。 “这个倒是不用做指望。”对方幽幽看过来:“我知道你们是找不到‘兔子’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而且是我亲手埋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第44章 所谓“兔子”, 果然就是“刘管家”。 和柳千千想的没有太大差别,正是从江悌通过刘管家牵线搭桥认识到灵央宫的时候开始,这个“刘管家”已经并不是从前那个人。 “那先前的刘管家……” “死了。”刘夫人的语气依旧轻飘飘的, 她的眸光忽然有些迷离起来, 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只低声道:“他打我也就罢了,可是他还想伤蝶然……”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4节 “……不过是和大人生了几句口角, 他喝了点酒回来撒气, 那时我还在后厨做饭, 争执之间他抢了菜刀就要进屋,蝶然才那么大一点,却哭得那么大声, 嗓子都要哭坏了似的……” “……他的菜刀都砍到塌边上了,我拼了命去拽他,结果被他踢了一脚摔到旁边,然后……然后我抬头就看到了高脚架上的花钵,你知道吗, 是那种镶了铜边的,有彩陶刻纹,应该还是挺值钱的, 他从前都不让我多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举起了那么个家伙……” “……他还在弯腰拔那把插进塌边的菜刀,蝶然还是在哭,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将那么件家伙砸了上去……” “……哗啦一声响, 好多东西碎了, 他倒下了, 我也摔到了地上……” 柳千千再听不下去,上前握住了刘夫人的手。 对方的手很快瑟缩了一下,目光有短暂的迷茫。 是了,她早先便注意到,刘夫人几乎从来都站得离旁人远些,虽说是冬日,身上的衣服却臃肿得有些超乎寻常,几乎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还有她上次见过的,手上的陈年旧伤…… 她后悔自己问了那个蠢问题,只握紧了刘夫人的手,扶住对方的肩头让她回神:“夫人……我……” “我还从来没有讲过这些……我也知道我违了律,当时满脑子只有蝶然该交给谁照顾,而后……而后……他就出现了。” “他说他能帮我。” 对方的手从一开始的瑟缩逐渐转化为紧攥,那股诡异的力气几乎捏着她的手生了些痛意,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似有隐约泪光。 柳千千可以想象出那种无助凄惶。 “当时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很快就有邻居敲门,我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了和刘全一模一样的容貌,便信了他有神通,但他变的时候未加注意,后脑的伤势和血迹也带着了,就那么傻乎乎去开了门,自然又被人捉住说是我犯了罪……” “……他是好心,我本没有想过能再从牢里出来,只想托他看顾一下蝶然,因为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可没想到,他大概是费了些力气要救我,不知是求了江大人还是如何,最后我被放出来,他说他要继续用刘全的身份,希望我能配合……” 顾羡云现在还能记得,当她跌坐在地上时,伸过来的那只手。 她从未见过这样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人,头发是白的,衣服是白的,脸也是白的,唯有一双眼珠子泛出浅浅的红色,明明是妖异得厉害的画面,明明他的瞳仁是和地上的血迹一个颜色,她却看不出其中有一丝恶念。 他说他能帮她。 他真的帮了她,并不单单是帮她脱罪。 他还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不用自己出面地卖女红挣银子,教她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江府上给出的便利,教她这世上没有谁对谁的欺凌是“本应该”。 他们之间从未说过多余的话。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长时间。 直到某日,他外出不久后,蝶然捡回来一只“兔子”。 几乎是刚刚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睛时,她已然心尖一跳,瞬间洞悉了一切。 原来他的真身是这只兔子吗?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将他好好安置起来,和蝶然一起给他做窝,给他准备清水吃食。 自此,时不时“刘管家”外巡离家,在那些彼此心照不宣的段落里,他是蝶然的兔子,而她是帮助蝶然一起照顾兔子的大人。 像是位置调转,她好像也能帮他一些事情。 但再后来是她始料未及的,他变成兔子的时候越来越频繁,哪怕人形,也时常忽然晕厥陷入昏迷,终于有一日,他单独叫住她,告诉她,他的时日无多,最终会真的退化成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死去。 他说他罪孽深重,助纣为虐,会有此下场是罪有应得,可他恳求她能替他收尸。 “随意找个地方埋了我这只老兔子就行……不过若是可以,离这处屋子近一些也好……”他难得面上带了点很轻的笑意,只垂眸看着她,低声道:“……数载‘夫妻’,多谢羡云看顾。” 从来没有人叫过她的名。 幼时家境小康,父母会唤她的乳名云芽,后来逢了天灾,举家北迁,路上又遭流寇,自此,她成了辗转在人牙子手中的无名氏,再后来被刘全买回去成亲,刘全也从来不会叫她的名字,外人只会叫她刘夫人,或者刘全媳妇。 他是第一个叫她羡云的人,她记得这是他教她写字的第一课。 原来,她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念出来,又听进她的耳朵,竟是这般感受。 但那也就是他们之间说的最亲密的一句话了。 “夫妻”当然是带了玩笑的意思,他们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更像是同居一个屋檐下的“邻人”。 他助她脱离苦海,帮她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而她替他掩饰真身,照顾临终前的他,乃至替他收尸。 当他真的离开,她并未难过掉泪。 他早就说过,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生时短暂,白首不过转瞬间。 她只是在将那只仿佛睡去一般安静的红眼兔子埋到树下时,静静在心中许诺。 此生,她只会让他一个人唤她的名。 *** 若柳千千没有猜错,这个新的“刘管家”应也是奉了宫主的令前来“执行任务”,或许他只是计划的一环,但也是因了他的善心,并没有让蝶然失去娘亲,毕竟若真铁石心肠,少了妻女的存在,他应是能更加无障碍的完美扮演好刘管家。 只等刘夫人看起来情绪终于没有那么起伏了,柳千千才问了对方的姓名。 “原籍关中,父姓顾。” “那就……顾姐姐,”柳千千抿抿唇,因为自己牵涉出对方这段伤心事,愧疚到稍显无措,她甚至私心想着除夕夜来会不会也是个错误,在这样的日子里回忆往事,实在…… “已经无碍了,”顾姐姐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她手边,一杯自己捧着喝了一口,这才轻抚着杯壁慢慢道:“只是我第一次对旁人讲起这件事,一开始难免激动了些,你若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虽然心有愧疚,但思及现状,柳千千还是狠下心续又详尽问了问顾姐姐,问对方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信息,比如灵央宫,或者关于他为何会死。 “灵央宫是提到过,但大多都与大人有关,我记得他应是在为大人提供什么消息,只这消息从何处来,我也不清楚,至于死因……”顾姐姐说到这皱了眉,半晌才轻声开口:“他说是药的作用,那药似乎就是为了让妖兽彻底退化成兽形,他还说他应是成功了的那一批,又说大事将近,那人没精力再多管他们这些试验品,他才能得了机会安安静静地死去。” 退化成兽形?闻言,柳千千同样皱了眉,退化成兽形有什么用?试验品又是什么意思?这个“那人”,说的应就是灵央宫宫主了,但…… 正当她脑子里缠缠绕绕许多念头时,顾姐姐又道:“还有,他是叮嘱了我某日进山去寻他的,” 进山? 柳千千一愣,听对方接着解释:“他说妖兽彻底退化前,会有一次非常巨大的妖力溃散,不受控制,且因妖兽等级释放不同强度的灵力,应是等级越高,释放越强,他叮嘱我那日进山去寻他,就是已经预知自己的大限,要在山洞里挨过那一阵妖力溃散,免伤无辜。” 直到从顾姐姐家中出来,柳千千依旧觉得脑袋懵懵的。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快就要连成串了,然而却一时半会如何都抓不住。 “那我们先走了,明日再来拜年!” 纪敏之哄了蝶然好一会儿,似乎是把小萝卜头哄好了,只蝶然和他们再见时还是刻意不看她,只扭着头哼唧。 如今天色已经黑透,街市灯火明亮起来,几乎映得夜空都沾染了暖色。 一路上,纪敏之又在旁边问她这只肥兔子该怎么办,要不要煮了吃了之类的问题,可柳千千没太注意他后头具体又说了什么。 太古怪了,太古怪了,她胸口涌上一阵有什么几乎要破土而出的预感。 这些东西有关联吗?湟水码头的异象,七星阵的差错,乃至……“兔子”的死…… “嚯,都这个时辰了!”也是被纪敏之拍了一下肩,柳千千才回神,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西平王府。 “我不跟你多唠了,还得给灵之放烟火呢,唔……你们的院子说不准也能瞧见,一起热闹热闹!”少年说着露出龇了一口大白牙的笑容,柳千千潦草点了点头同他道别,继续往他们住的小院走。 师姐说过,那处甬道并未连接下一个阵眼“开阳”,看样子通向的反像是“天玑”,而“天玑”阵眼临在镜湖边,就在靠着镜湖的云山崖上,几乎直指镜湖深处。 镜湖?湖水…… 只有三个阵眼有异象,一头一尾,加上一个最突出的“天玑”…… “回来了?你想吃牛肉馅还是猪肉馅?”师姐已经在院中石桌上摆好了碗筷,正中是两三盘热气腾腾的白胖饺子。 整个王府都热闹,游园里专搭了戏台,只戏乐临近结尾,似乎已经有不少被世子殿下指挥着布置烟火的侍从。 “我——”柳千千有心想和师姐说说,然千头万绪涌上心间,像是被棉花堵了喉咙。 “诶?对了,你今日不和岑师兄通灵讯么?” 柳千千想起这茬,一边帮着师姐调蘸料一边解释:“师兄叫我好好过除夕,今日晚些时候再——” 然而自己的话尚未说完,柳千千指尖一颤。 “怎么了?”师姐抬头问,她却只是放下手上的筷子,耳听得身后是一声巨响,回头可见她亲手制作的烟火“咻”一声升空爆开,万千金雨洒落,似飞花雪影照亮深黑夜幕。 爆炸一般的妖力溃散…… 妖力溃散释放灵力、距离镜湖最近的“天玑”、试验品、梦境中的湖底…… 柳千千手中的空盘子哗啦一声掉到地上碎裂开来,她心脏急促跳动,只猛地起身抓住师姐的手,飞快道:“不对!我们都错了!根本就不是七星阵!” “……什么?” “首尾两点加上主位的‘天玑’,这是长弓阵!”柳千千急得厉害,往腰间摸灵符的动作都有些打颤,她一面摸出掌教护身符一面急匆匆对师姐道:“师姐,快!我们现在就回宗门,不对,是去云山崖!” 尽管柳千千只囫囵说了两句,师姐却是已经明白了什么似的神色凝重起来,对方同样飞快起身,只不过没忘一面呼出了她的飞行法器一面同旁边的圆脸侍女叮嘱两句。 那是一只巨大的机关鸟。 此刻自然是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身份了,师姐托着她的手臂让她骑坐到身后,很快起势腾云而上,幸而如今夜色深沉,又有烟火遮蔽,她们的行踪并没有那么明显。 柳千千飞快沟通符令,然而那头师兄却是久无回应。 她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不是今天,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也许—— “千千,先告诉掌教大人!” 夜风呼啸,机关鸟已展翅腾跃至高空,那些破碎的金色烟火闪烁着被抛在身后,迎面是冰凉彻骨的冷意,她却只觉得心焦如在火上烤。 听了师姐的话,她很快换了个方向直接用掌教护身符传讯,这次倒是很快有人出声。 “柳千千?” “掌教大人!”柳千千接通灵讯后马上开口:“掌教大人和师兄在一起吗?师兄在院子里吗?” 那头是掌教大人略显意外的声音:“我还正想问你呢,钧月可同你说了今晚的安排,我都带酒来了,他人怎么不见了?” 闻言,柳千千瞬间如坠冰窖。 “掌教大人,七星阵的阵核没有问题是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七星阵,是长弓阵,”她尽力平缓呼吸保持冷静地快速开口:“‘天枢’和‘瑶光’是弓梢,距离镜湖最近的是弓把,弓臂以甬道贯穿,魇思附灵——” 长弓阵大概算是阵法界中最利的矛。 这个阵法从源流之始,便是为破阵而生,虽然组点简单灵活,但因其需在弦心处祭出的灵力只有足够强劲,才能起到破阵的效果,所以并不太常见。 对面的语气严肃起来,只是又带了点困惑似的:“可长弓阵所需灵力甚巨,你们上次说过那人已是强弩之末,那……” 柳千千急得厉害,语气都有些激烈了:“妖兽若彻底退化为兽形,会有一次巨大的妖力溃散,等级越高,释放的灵力越大!我怕这正是冲着师兄来的!” 热疾、昏迷、频繁变回兽形……还有……试验品,这个试验针对的是谁,谁有身为大妖的灵力,可以在溃散时成为长弓阵的主要灵力源头破开镜湖禁制…… 她多希望是她想错。 柳千千话音落,那头掌教大人的呼吸似也轻微急促起来,只对方开口声线还是稳的:“别慌,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你和以槐是不是已经在回程路上了?你们先去云山崖探探情况,我马上过去。”话到此,掌教大人又沉声叮嘱:“记住,不要轻举妄动。” 和掌教大人通完灵讯,柳千千仍旧心焦。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5节 可从西平去云山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她再怎么着急也没用。 尽管数度尝试接通符令,师兄那边却始终没有回音。 “千千别慌,既是告知了掌教大人,宗门里应该会有行动,但……若费了这样大的力气设长弓阵……” “应是为了解镜湖的封禁。” 或许……真如传说中那样,月神于镜湖深处设往生秘境……那她做的那个梦是什么,为何师兄会在?而她又在哪? “抱紧我些。” 因要尽力更快,所以师姐飞得很高。 西平郡的灯火已经遥遥如一丁点琉璃碎片,她们逐渐彻底被浓重黑夜包裹,呼吸间皆是寒意,只云雾中的银月冰冷高悬,洒在面上的微光都似凉雪。 柳千千心跳如擂鼓。 她无意识地抱紧师姐的腰,像不知所措下想要抓点什么依靠,只把脑袋埋到对方背上强迫自己深呼吸。 不能着急,现在不能着急,她得好好想一想有可能的情况,现在反过来看,说不定……说不定师兄其实比她更早明白个中关卡。 他前些时候的异样,那天同她讲过的古怪言语,还有昨日提前预知般告诉她今日要晚些时候再通灵讯…… 可师兄明明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她呢?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绞……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十分煎熬的一段时间,又似不过转瞬,师姐忽然在前头道:“糟糕……” 柳千千猛然抬头,借着冷清月光已经隐约瞧见了镜湖。 巨大的湖面澄澈如镜,月色似银流淌,然环抱着这面银镜的雪峰却在浓墨夜幕中化作张牙舞爪的诡异魅影,仿佛潜藏了无数暗处的贪嗔痴念,想要吞噬这片安谧。 “云山崖被封了。” 什么? 以槐师姐纵着机关鸟逐渐下落,暗影中,云山崖尖锐的轮廓逐渐清晰,然而她们的动势被阻到一半,明明距离崖顶不过十几丈,可机关鸟的前喙似是啄到一层此前并不存在的光膜,只碰上时才会荡出一圈金色光晕。 “圣树通灵阵?”柳千千自觉这景象十分眼熟,很快联想到了师兄的院外相似的禁制。 师姐面色凝重,沉声肯定了她的想法:“圣树通灵阵闯不动,往常只有师父和掌教大人能过,我们……我们先在此处等——千千!” 一道银光闪过,锚钩抛出,谢以槐只觉得机关鸟鸟身一轻,原本在她背后坐着的少女已是凌空跃起。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她伸手想去捞人,却只擦过了她的半片衣角。 “师姐!这阵于我应是无阻,我先下去看看!” 那道向来软和的语音带了种古怪的偏执决绝,长长的蛇骨辫从她眼前划过,鹅黄裙衫微扬。 对方撞上圣树通灵阵时果真似沉入水中般激起圈圈金色波纹,整个人直直穿了过去。 谢以槐眼见得那道身影如缀尾流星般下坠,气得猛锤了一把机关鸟,大声怒道:“你——笨蛋!你跳什么!好好说话我把机关鸟给你不就好了!” 一通怒吼完,这家伙竟还余出空闲在半空中遥遥回了她一句:“我记下了!” 只临到一个极危险的距离,对方再次甩出小弩机上的锚钩锁向崖壁,反复借力,最终隐没在半山夜色里消失无踪。 谢以槐察觉不对,低头看见了柳千千留在机关鸟鸟身上的召唤符,叹了口气。 不过想来,若不是对方趁她不备先往下跳,她肯定也不会这样放她鲁莽闯进去。 算了,她得赶紧再同掌教大人报个信。 *** 柳千千最终的落点是在云山崖半山的一处岩缝。 她从机关鸟上往下跳的时候未作他想,只觉得自己必不可能在外头干等着,加之此前掌教大人说过她似乎能穿圣树通灵阵,便趁着师姐没有注意先斩后奏。 若她跟师姐说自己要先闯进来,对方定会阻拦。 不知是一身汗被俯冲时的夜风吹得发凉,还是明白事已至此,她冷静了不少。 她绝不会允许师兄在自己眼前出事的,无论如何。 一如既往,因为她粗糙的着陆技巧,她的手臂腿脚又有些短暂的不灵光,不过柳千千还是很快发现了着整面崖壁上大小不一的石洞。 扶着石壁站起身,柳千千借着月色看清自己周遭的环境。 怪道骑坐在机关鸟上俯瞰时只觉得此刻的云山崖格外黑沉沉。 那些石洞正源源不断向外冒着熟悉的黑色雾气,正是她已经熟悉的魇思。 她没多犹豫,直接摸索到其中一个往里钻。 几乎就和她当时在湟水码头透过灵珠感觉到的一样,耳边很快便有若远似近的凄厉哭声,那黑雾遮蔽视线,只能隐约看见四周的洞穴石壁。 但或许是在自己的梦里亦或旁人的记忆里见过太多次,她此刻仿佛有些出乎意料的坦然。 掩藏在云山崖下,是似蜂巢般空洞甬道盘根错节的结构,循着雾中穴道再往深处,慢慢能看清洞穴中心上下通高的一处偌大中庭。 深不见底的渊,缠绕而上的阶,昏沉沉光线里,耳畔的嘈杂愈来愈响,似是有万千低诉泣血回环。 以魇思作引,借执念之力,这里头应就是那些死得并不甘心的秘境生灵。 忽然,从渊底腾跃而起的黑色浓雾裹挟着一道轻飘的语音传来。 只这声音虽轻飘,却又似响在地宫中的每个角落,带得心脏都在震。 “柳千千?……你果然还是找来了?” 她皮一紧,明白出声之人正是灵央宫宫主。 “一只蝼蚁,如此毅力,真叫我有些感动了呢……” 柳千千没有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转而开始一边放出手中灵珠,一边努力尝试动用灵契,想找出师兄的确切位置。 “小东西,别费力气了,我知你想找什么,告诉你在哪便是……” 她被这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正要鼓励自己继续屏蔽对方,忽然听到洞穴正上方有什么响动。 深渊周围的石阶忽然开始变幻,一级一级的厚重石砖以极其轻快的速度脱离石壁,自她面前铺起一条悬浮而上的细窄天梯。 而在天梯的尽端,石洞最高处的石台上,隐约可见一个静卧着的雪衣身影。 几乎是看到的瞬间,柳千千便觉眼眶发热,心脏急跳。 那道诡异声线忽地凑至她耳边,语气轻慢,似羽毛飘忽,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如何?敢走这天梯吗?” 作者有话说: 救公主剧本(doge)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第45章 柳千千没有什么不敢的。 她只飞快量度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确认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这些由对方控制的台阶消失自己掉进深渊。但左右石壁尚在弩机的射程范围之内,有弩机锚钩,死不了。 更何况, 以这位宫主的性子, 或许他从来没觉得她会真是什么威胁, 他大概是不屑于在“好戏”尚未开场前就用这种小手段的。 短短几秒内有了这个基本判断,柳千千毫不犹豫地飞快循着天梯奔跑起来。 浓雾之中, 整个石洞内慢慢响起笑声, 逐渐高昂狂妄, 最后已近震得她耳膜发痛。 但她眼里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她已经隐约能看见师兄的面容了,不知师兄是昏睡过去还是如何,他阖着双目, 整个人都苍白的厉害——如同什么失了生命力的玉雕。 没有事的,没有事,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用尽全力攀爬天梯。 然而,就在她堪堪要触及那个石台时, 一阵巨力从右侧袭来,她脚下一空,下意识只够攀上石台边缘, 耳听身后的石砖阶梯哗啦啦掉落,整个石台忽然向着石壁内侧收去。 原来这石台竟像是从崖壁上的一处嵌洞中横向抽出,如今又是因了对方的操纵即将收回。 而她挂在石台下头,眼见着就要因这动势即将生生撞上石壁。 柳千千只大力在石台上缘凿入锚钩,而后果断松手抓着绳索荡开一些卸了迎面撞上的惯性, 紧接着又在回荡时足尖轻点, 借着这股力道翻身跃上了石台。 就在她滚上来的下一秒, 石台已经几乎彻底回退到崖壁之内,恰在此时,身后的豁口突降一道石门,如此,所有光线隐没,整间石室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哼哼,动作很灵活嘛?不过……”那道声音响在石室内,依旧飘忽得摸不清方位,柳千千握紧拳头,想从乾坤袋里找夜明珠。 “我劝你不要点灯哦,”那声音显得极为开心似的,“药性遇光会加速的。” 药性? 柳千千的心又坠了坠,她果然没有猜错。 不,她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既是病,就会有医治的方法……她——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想该怎么救他了?” “……可是,月魇几乎就是吃着我的药长大的呢……如今,纵是你哭着求我也为时已晚啦!” 呼吸一窒,柳千千咬着牙关,克制情绪。 她不想理会对方的言语,但也因了前头的话不敢轻易点灯,于是只能凭借方才在关门前尚余一丝光亮的记忆,摸索着向前。 “我最喜欢这种桥段了,”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苦命鸳鸯……你说……他能忍得住,在兽化中不吃掉最喜欢的你吗?” 闻言,柳千千的心颤了颤。 并不是因为害怕。 她只觉得有绵密的痛意泛开,喉咙都发涩。 没有停下摸索的动作,柳千千抿着唇继续,然而就在此时,山外似乎有些异动,半晌,空中传来“啧”的一声轻叹。 须臾,那种隐于暗处的威慑稍远,她很快意识到或许是宗门的人已经到了阵外,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趁着这个没有打扰的空隙,她愈发专注,很快摸到了原本处在石台正中地面上的凹痕。她记得这里,师兄方才就在躺在这的,因为她能还记得师兄的袖边铺开在此处的画面。 可现在她左右摸,却如何都没有摸到对方。 太黑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6节 这里头真的一丝光亮都没有,她和双目失明没有两样。 但那应该就是师兄才对,不管是宫主的话还是她此刻已经可以慢慢嗅见的花香,无一不说明师兄就和她一道被关在这里。 可为何…… 正急得满头大汗,柳千千四处摸索的手一顿,她掌下触到了地面上的可疑湿迹,僵了一瞬,她捻了放到鼻下仔细分辨,花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这是,师兄的血…… “师兄?” 再如何迟钝,她此刻也已经意识到,师兄或许是已经醒过来了。 “师兄?”,然接连唤了几声,都是无人应答。 她四面环顾,可四面皆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师兄?你是不是已经醒了?应我一句话好吗?”柳千千的声音渐渐有些打颤。 不知是不是她这句话听起来太像是怕得厉害,静了半晌后,十分微弱的气息从另一处角落传来。 开口之人像是花了大力气克制着什么似的,语意低徊,声音极轻。 “……不要怕……我不会伤你……” 几乎是听见这熟悉嗓音的瞬间,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根本就不是在害怕! 师兄为什么不明白! 二话没说,她立刻循声飞快找过去,然而又扑了个空。 “乖……你就在那处呆着,这一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有事有什么用! 柳千千心被攥得生疼,又气又怒,只紧咬着唇再次向出声的地方追去,然而还是只摸到残存的血迹。 太傻了,这样漆黑的环境,她看不见师兄的踪迹,师兄却可以轻易明白她在哪。 可她又不能点灯。 更不可能劝说现在一根筋躲着她怕伤了她的师兄。 柳千千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见她没有动静,石室内的另一人也不再言语。 只是随着空气的花香越来越浓,柳千千能感觉到师兄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息了。 漆黑之中,逐渐急促的呼吸混合着衣料摩擦声细碎响起。 想是痛极蜷缩的动作。 她垂了眼睛,觉得自己紧咬的唇已经可以尝出血腥味来。 就在这几近凝滞的寂静里,忽有一声急喘,石室内,原本站在角落的少女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坠地晕了过去。 连带着她的气息都变弱了,甚至逐渐转为无声。 “……千千?” 黑暗角落,少年的声线一顿过后染了些焦急:“……千千?怎么了?受伤了吗?千千?” 他似乎再也顾不上什么躲避,只蹒跚着脚步往那处冲过去,然而刚刚跪下身扶着对方的肩想要检查她的呼吸,突然察觉自己手腕一紧。 岑钧月只来得及想到“糟糕”二字,整个人已是被拽着紧紧抱住。 在目不能视物的昏暗里,带着月夜寒气的柔软手臂紧紧环上他的脖颈缠住他,力道出奇的大。 她身上冰得厉害,整个人似凉凉云团“砰”地撞进他怀里,与高温的炙热相撞,激起成片迷蒙水雾。 直轰得他头脑发晕,浑身焚烧疼痛着的火焰瞬时被浇灭些许。 一时之间两人只余喘息,都没有说话,仿佛仅剩下紧密相贴的急促心跳声响在一处。 只静默无声中,他此刻能清晰感受到灵契那头十分用力的撞击,她像是一下一下生生凿着他树起来的灵契屏障——鲁莽、蛮横、坚持不懈。 他是捱不住她这样凿的。 那层被他刻意设来屏蔽灵契感应的隔阂生出裂纹,裂纹又连成片,几乎是在“哗啦”碎掉的当口,他连日压抑的心绪如潮涌而出。 他同样不舍。 那些伪装出来的平静,难言的苦楚,甚至于“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懊恼与挣扎,悉数随着这碎掉的屏障被冲破,袒露无余。 这场大浪席卷了个来回,不需言语,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情。 有轻微的憋闷呜咽声传来,她的额头抵在他的颈间,唇印在他锁骨上,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只要能这样依偎,她的呼吸都像是他的解药。 【乖,仔细听我说,】他忍着痛轻抚她的发辫,只用灵契的感应语速极快地告诉她:【他想用我做这长弓阵的阵源,灵泉也的确就在这地宫之内,我已经做过手脚,最后一次妖力溃散时,这处地宫便会被彻底净化,也会解决掉他,所以不用害怕,你听我的话,等会阵法启动,他顾不上你的,你就顺着来时的路悄悄出——】 岑钧月脑海里语音一顿,只因怀中人张口便重重咬上了他的锁骨。 【我会带师兄出去的。】 【我永远不会丢下师兄。】 她似乎抬起了头,微凉的掌心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脸上,轻轻抚在他面颊。 唇上一软,是一个轻柔到有些不合时宜的吻。 【……如若做不到,我们一起死。】 *** 柳千千尝试着尽力安抚师兄。 她能感觉到对方体内妖力失序,躁动如滚水,他方才能躲她几个来回,又在她倒下后赶过来,大概已是损耗了不少自制力,如今不过勉强维持清明。 无边炽热的黑暗中,血腥与花香混融,她环抱着的身体逐渐沉重,甚至克制不住地开始打颤。 “你……听话,不能再抱着我了……” 柳千千此刻是不可能听话的,她什么都没说,还是紧紧环着师兄的腰,只在灵契这边不断去捋那些恶化的灵流。 然而,她渐渐察觉到对方身体上的变化。 又有温热液体滑落,淌过指尖,她心头一颤,探手往上,摸到对方因为疼痛弓起的背脊之间,仿若在重新生长的异样凸起的蝴蝶骨。 裸露在破碎衣衫之外,皮肤的高温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范围,湿黏的血迹与汗水混合,她不敢细想师兄现在究竟有多难受。 约摸是实在撑不住,他的脑袋垂落,抵到了她肩上。 毛绒耳朵不知何时早生了出来,然而此刻贴着她微微汗湿的下颌,抖个不停,同样昭示着主人的痛苦。 “师兄,再忍一忍……” 她在等,她还在等。 等那人最松懈的时候,等圣树通灵阵临近攻破的时候,等所谓的长弓阵正式开启…… 她不断用灵契安抚师兄,在黑暗中细密吻他露出来的侧脸。 终于,脚下的石台轻动,如她方才在黑暗中寻找师兄时摸索判断的结果一样,这个石台其实就在最靠近镜湖的云山崖顶端。 对侧的石壁向两边滑开,剩下竖直在边缘的细条状石柱,石台开始继续向着反方向移动,整间石室逐渐显露在月光之下。 冷风扑面,眼前广阔如镜的湖水铺展开来。 如今,月明星稀,他们所在的石台连着竖向细石柱,变成了浓墨夜色里,悬在云山崖崖尖的一只飘摇着的渺小“笼子”。 脚下百余丈,便是一望无边碎银闪烁的镜湖。 隐约可见高空中波纹一般的金光荡开,模糊人影还在阵外攻击。 在被石柱切割的支离破碎的月色下,柳千千终于看清了正抱着的师兄的形容。 因外力褴褛的雪色衣衫上浸染了金红交错的血迹,尤其肩胛处开始畸变的蝴蝶骨,像是有什么新生之翼即将血淋淋冲破展开,凌乱狼狈的墨发间,两只毛绒耳朵变得脏兮兮的黯淡,掩在其中的面色更是苍白。 而在师兄身后,似乎有一条长长的绒尾巴拖曳地面,只毛色同样失了光泽。 忽然,她的前襟被攥紧,柳千千低头,看见那只原本指骨修长白皙秀美的手同样产生了变化,骨节变得粗大起来,手背数道青筋暴起,指甲逐渐尖锐如利器。 就是她盯着看的这么一会儿,那只方才下意识扯着她前襟的手瑟缩着颤了颤。 “求你,别看……” 柳千千心尖一麻,原本已经干涩的眼中又有热意上涌,她抿唇,只按住对方颤抖的手背。 “好,我不看。” 冷月孤悬,她脱下自己的罩袍披到对方身上裹紧,又转过身背对师兄,暗中将袍带仔细绑回到自己腰背上,且用法术做了加固。 师兄好像已经意识模糊了,他此刻似乎只是本能地想要遮掩自己如今样貌,整个人不断往罩袍里缩。 就在她手头工作做完,那道飘忽的诡异声线重新响起。 “居然没有吃掉你吗?还真是能忍……”对方话中似是终于带了点外强中干的虚弱,想来是圣树通灵阵外的攻势太猛,或许也是等不及,这才提前推动了阵法。 几乎没有任何预告,地宫中庭,渊底的魇思引成倍加剧,万千凄厉哀鸣齐齐上涌,黑色浓雾自洞穴深处袭来,逐渐拧成一股缠向他们身处的“石笼”。 就在那些浓雾即将锁上石笼时,柳千千咬牙猛地挥出法印拍向石台表面,金光一闪,点出去的火花飞快引燃了被隐没在石柱底端缝隙的数团暗物。 一瞬间,数朵灿烂花火连续爆开,石台底部轰然破碎,她紧扣着师兄环在自己腰上的双臂坠落,耳旁冷风呼啸。 木翼振翅的声音如约前来,他们被她暗中召唤的师姐的巨型机关鸟接住。 柳千千没有任何犹豫,紧扣师兄的双臂纵着机关鸟腾跃而起。 只要她能冲出圣树通灵阵,只要她快一点,只要她—— 身后,黑色浓雾拧成的长龙却是直直锲而不舍地凌空直追。 炸开石笼的是她此前制作的烟火,除了给纪敏之的那些,这原是她单独给师兄准备的除夕惊喜。 仍旧有火花接连不断地升空膨开,金雨漫天,七彩辉光流溢如云,照亮了整个夜空,又倒映在镜湖湖面,一时间上上下下俱是盛开如繁花的梦境,而机关鸟穿梭其间,变成一道置身其间的纤细黑影。 “千千……我……我很高兴你能来……” 在这嘈杂的盛景中,她耳边重新钻进了微弱的气音。 “可是……带我出去也没有用的——” 她只猛地摇头,面前是依旧不断爆开的闪耀花火,可她眼眶里却似无知觉般不断涌出泪水,她想喊,想叫,想发泄心头无用的痛楚,可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7节 “听话……只有我被缚,开了长弓……净化才能起效……” 柳千千还是摇头。 可原本被她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忽地动作起来,那双手已近乎彻底变形,摸不出从前的样子,只突然使力回退扶住她的腰,柳千千慌得厉害,想去抓,却赶不上对方似是早有准备的动作。 一切都被放慢了似的。 她脸侧缓缓落下一片轻羽般的温度,退开之前,那双唇似是极为珍惜流恋地多了点压紧的力道,然而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消散而去。 有什么带着芳香气的灵力流动将她裹起来,仿若一层天然的保护罩住了她,与此同时,却也钳住了她想回身的动作。 “……答应我,别回头……” 机关鸟鸟身一轻,不知何时此前绑紧的袍带已经松开,她猛地闭上眼睛。 即便被叮嘱,她还是忍不住在下一秒拼尽全力回了头。 在这片似乎短暂笼罩天地,正在不断坠落的星雨中,师兄的身形交映着忽明忽暗的光影,如断翼蝴蝶般飘远,而更远处,是追袭而来的黑色浓雾。 就像她曾经见过的幻象——她好像怎么都抓不住他。 眼睁睁看着这般画面,她胸中痛意凝聚,有什么东西再次破土而出,想要刺穿一般渴望伸展。 忽然凝滞的瞬时寂静中,“咔嚓”一声,似是琉璃崩裂炸开的轻细声响。 作者有话说: 希望有人和我一样觉得战损喵很涩……(我好地狱)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第46章 “山岁而今, 是为‘岑’。” 玉阶宫殿之上,星河高悬,神色温和的女子微微一笑:“闲来好玩罢, 这姓你可满意?” “大人亲自赐名, 应是月魇的殊荣才对。”女子身旁, 着黑袍的青年面容语气沉冷,眼角一颗鲜红泪痣格外明晰。 闻言, 被称作“大人”的女子笑容淡了些, 只低声道:“我同月魇还有些话要讲, 你先下去吧。” 黑衣青年猛地抬头像是想要说什么,然只盯了女子片刻,他忽地收回视线, 躬身告退。 下首,一直静立着的雪衣少年面色如常,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会产生多余的感触。 女子走近些,再开口时似有叹息意。 “秘境一切可好?” 少年拱手,低声回了句一切都好。 这话答完, 却引来对方几声轻笑。 “你还是这么个性子,虽是年岁最小的一个,明明都还没有成年, 却比哥哥姐姐来的都要寡情淡薄……许是我捏你那日被红女打搅,少添了点人情味。” 即便被打趣至此,少年也似没有太多反应,好像既不觉得冒犯,也不觉得有回应的必要, 只垂眸安静聆听。 又是一声叹息, 女子忽然道:“我恐夜魇会酿成祸事……” 倒是这话让少年仿佛思考片刻, 但他很快开口:“夜魇对大人忠心不二,事事以大人为先,月魇不明,大人所言‘祸事’何意?” 当他抬眸时,可见一双线条极美极精致的眼睛,浓长眼睫下,瞳色偏浅的眼珠似琉璃清澈,神色是一贯的端肃认真。 “正是因为他‘事事以我为先’,我总觉得他好似生了什么古怪执念……”女子说到这,终还是摇了摇头,只回身时手中托起一道散发微光的符印。 她将符印轻轻推至少年面前,示意他接下。 “自从造了秘境后,又过百年,神界陨落已是必然,我却也并不惜得自己这条命,毕竟活的够久了……” 这话语意低徊,少年似是有心要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般住了嘴。 “你不用安慰我,”不知是不是他这稍显无措的模样再次逗笑对方,女子只转了话题,向那个符印点了点下巴道:“你既守着圣树,回到秘境之后,将这符印融进去,日日浇灌。” “……这里边是我点化圣树时溢出的守护灵,或许还是应用我最后这点神力多添一层保障才好,万望是我想错……” 而他离开时,被黑衣青年拦在了下境的悬星天门处。 “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雪衣少年神色沉静,只是摇头:“并无什么特别的。” 这话却不知为何像是引来对方的怒气,那颗眼角的泪痣似乎更红了,有种仿若泣血的诡异感觉。 然而这边少年仍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拱手道:“下月再见。” 对方并未再阻,他得以顺利下界。 穿过层层浩瀚云海,星汉斗转,连绵雪峰之间环抱着一块碧蓝美玉般的湖泊,阳光时而自云隙间投落,化作湖水上流动的金影。 临近湖面时,少年指尖微动,瞬时灵力流转,人已置身另一处好似湖水之下的空旷山谷。 眼前是广袤的草地花田,细小白花轻绒般铺盖碧草之上,在起伏绿野的背景之下,山谷中心,是一棵高大的金树。 枝干是暗金色,而华丽的树冠则是柔和的流砂金辉,冠盖如云,枝叶生光。 他走近,很快调出符印,依言将符印缓缓推入树干间,霎时间,满树枝叶无风轻晃,似精神抖擞地震了震。 只此刻,少年才罕见地露出一个极轻的浅笑来。 融完符印,他抬手轻抚树干,继续闭目灌入自己的灵力。 等这边事毕,不远处传来了旁的声音。 “如何?你今日被赐了什么姓?” 小径那头,是两个结伴而行的身影。 一人黑衣,一人红衣,黑衣女子容色淡淡,面上是角度几乎不变的温和微笑,而另一位红衣女子显是明艳不少,浓烈似骄阳盛夏。 红衣女子走近时仍在问:“快说啊,告诉告诉姐姐我,让我馋一馋。” “岑。”雪衣少年低声答她:“名钧月。” “岑?”黑衣女子似是有些意外,笑着道:“我前几日从西平搜罗的话本子里,那位公子就姓岑呢,可见这名字是极有潜力的。” “可拉倒吧!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古井无波得像活了千八百年似的,藏方你指望他能像你喜欢的那些话本子里一样爱个死去活来吗?” “藏方”闻言顿首,面上依然带笑,她只拍了拍红衣女子的肩,淡淡开口:“赤羽,你别急着说他,你反思一下,如今月魇得了‘岑’,我早已被赐姓‘戚’,咱们驻守秘境的三人,独你没有姓氏,可你明明比我们都要年长。” 红衣女子“啪”一下拍开对方的手,不耐地轻哼了一声:“那算什么?要是没有姐姐我,你们两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能管好秘境么?尤其是这个——”她说着怒瞪向少年,继续道:“木到只能守着圣树了,天天自闭得躲在这,请你来我们城里一趟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你登天很简单,”雪衣少年神色淡淡,好像只是在简单指出对方话中的漏洞:“只要走悬星天门就行了。” “赤羽”显是被他气得一噎,转脸便对着另一人道:“你看看,你看看,就这还怼我……” “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月魇不就这性子吗……你别唠唠叨叨像是他娘似的,大人都没想当呢……” “……‘长姐如母’懂不懂,亏你天天沉迷话本……” …… 这般吵吵嚷嚷的日子并不频繁,大多数时候,只有雪衣少年一人呆在这处静谧山谷之中,伴着穿越清澈镜湖映在田野上的流光云影,以及这棵茂密生长的金树。 他每日都会定时定点前来浇灌灵力,从不间断。 而就是这般平静的岁月,忽有一日,当他照常抬头望向树冠时,却发现了一点异样。 缀在浓密枝叶间,似是生出了个细小花苞。 *** “莫不是……大人的新造物?” 三人齐聚树下抬头端详,如今那花苞经年累月已是变作一颗圆润的果实模样,颜色是嫩生生的浅黄。 “你最近对圣树做了什么吗?”赤羽轻轻摸了摸树干,似没觉出什么不寻常。 雪衣少年闻言,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摇了摇头。 却是藏方发现他细微变化的神情若有所思,然半晌过后,她也只是依旧平和地笑着开口:“不管这是什么,应都是大人的旨意,不必过于忧心。” 三人如此讨论一番,正打算下结论,忽然察觉镜湖之上的异动。 “有人来了。”藏方眉目一整,话音刚落,秘境入口处便闪现出了之前黑衣青年的身影。 “夜魇?”赤羽显然有些惊讶:“你和将离不是陪着大人去南极渊闭关了么?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然而面色沉冷的“夜魇”并未答话,他只是极快地靠近此处,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突然挥手劈向了圣树。 惊呼之中,一道金色流光阻断他的攻势,然就是这番灵力激荡的动静,让圣树树冠被惊扰到似的哗啦摇晃了一阵。 雪衣少年同样冷了面色,挡在圣树之前盯着对方,低声道:“你这是何意?” 来人眼角泪痣鲜红,只声线低沉道:“圣树有害,你让开。” “诶?你把话说清楚啊,我们都还活生生站在这呢!”赤羽在一旁点燃了手中火光灵焰:“想在我们秘境打架是不是?” “‘你们’秘境……” 沉郁的青年突然咯咯笑起来,然那略带讽刺的笑意转瞬即逝,他再开口时,神色沾染了些古怪的偏执癫狂:“大人几乎耗尽神力造了这个所谓的‘秘境’,如今却变成了‘你们’秘境,何其可笑,护着一堆得了恩赐的吸血蝼蚁……” 他喃喃的话音落,幽幽抬眸盯向圣树,眸光似在那颗果子上驻留片刻,而后又回转过来,重新盯着挡在他跟前的人。 “我会记下这笔账的。” 说完,他竟又是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 “什么毛病……”赤羽抖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像是想抖掉什么晦气:“你说,你和夜魇不应该是同类么?怎么相差如此之大?” “即算是同类,也仅仅是因为大人用了相同的原型基础,譬如你们一个是朱雀的原型,一个是玄武的原型,可你们自然与朱雀玄武有本质上的不同。” 听完解释,赤羽似是突有些怅然地被击中:“是啊,我们也不过是大人的造物,连天地精气衍生的原生妖灵都算不上,你为魇,多少还算是大人原创,可我这种借了朱雀原型的,你是没瞧见,上次连只凰鸟都敢给我脸色……” “但相比而言,你的妖力一定更加强大,”藏方的口吻应在安慰:“我们为神之造物,是大人的心血,自生时便已为人形,承化了大人的恩典,不要钻牛角尖。” “……我当然没有钻牛角尖啦,只是夜魇这神经兮兮的样子让我——” 正当她们还待继续这个话题时,树下好像忽有什么东西轻巧落地的声音。 藏方和赤羽话音一顿,齐刷刷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少年身后,而背对着圣树的少年见她们神色,眨了眨眼后才慢一步跟着回头。 许是方才那番灵力惊扰,虽未伤及圣树,可还是有些影响,那颗浅黄色的果子坠地,掉在了草叶之间。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8节 “额,既是圣树果实,我们是不是可以吃——” 就在赤羽开口这么一会,那果子忽地被柔柔的金色灵丝包裹,光亮融融间,渐渐膨大,直至化作一个穿了鹅黄衣裳的小童模样。 “——掉它……” 待她愣愣接上最后两个字,那小孩已是可以动作了,只飞快向前几步抱住了少年的衣摆,在他身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望了望赤羽。 “是个小姑娘,”藏方带笑的嗓音响起,又冲赤羽戏谑道:“想来是囫囵明白你说要把她吃了。” “果子也能变人形的吗?!”赤羽惊讶到大叫起来,眼看着是想要靠近仔细观察,那个女娃娃却是飞快缩起脑袋,彻底躲到少年背后。 赤羽的鲁莽动作被雪色衣袖拦住,少年清澈的声线响起:“你吓着她了。” 这下,惊讶的不只是赤羽,连藏方都二度睁大双目。 然少年似是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只回身低头,神情认真地对攥着他衣摆的女童道:“她们不是坏人,方才赤羽是在开玩笑。” 奇异的,只他认认真真说了这句话,那小孩子倒也十分信任地缓缓眨了眨眼,又慢吞吞探出头重新望向站在跟前的另两人。 “她没有妖力,”少年的目光凝在小姑娘身上转了一圈,又道:“目前所见,只是凡人之躯。” 藏方和赤羽对视一眼,后者此刻回过味来,抱臂装模作样开口:“既是人类幼崽,肯定还是需要照护的,要不……月魇你来?” “不要,”少年拒绝得很是干脆,但他的理由也十分简单直白:“我不会。” “不会就学啊!你不是一向很爱钻研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赤羽忍不住吼出这一嗓子,小姑娘立刻又往回缩了缩。 她见状,轻咳两声摆摆手继续鼓吹:“你瞧,这小家伙可是怕我们怕的厉害,再说,这圣树一直都是你在照看,论理果子也该交给你才对……无论如何,反正先交给你了。” 言罢,她竟是直接携了藏方的手就往外走。 只出了一段距离才回首。 高大金树下,雪衣少年倒是没有追上来,此刻似乎还在低头看那小姑娘。 她忍不住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你说,带孩子能让他缺失的人情味重新长出来么?” 藏方挑了挑眉,回了她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 少年自然是不懂该如何照顾人类幼崽的。 不似藏方和赤羽各自生活在秘境更深处,治下皆有城池,他只在此秘境与外界联通的要道驻守,连秘境生灵的幼崽都没有照看过,自然也不了解该怎么看护人类幼崽。 但既是赤羽开口,且如对方所言,圣树确也一直由他守护,大概圣树结的果,确也应归他管。 再者,他并不排斥学习新东西,更不排斥……这颗果子。 高大金树之下,低着头的雪衣少年与扬起脸一眨一眨望着他的小姑娘无言对视片刻,半晌,他冲她郑重地低声开口:“既如此,便由我来照看你,若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交流,以促彼此进益。” 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依旧只是愣愣眨了眨眼睛。 “可以,我便当做你这是默认了。”少年收回目光,十分认真道:“那还是先回我平日修行的地方去,走吧。” 他言罢很快转身,大步向属于自己的山头走去。 只走了半刻,他渐觉身后动静远了,回头,才发现对方已经落后大段。 短胳膊短腿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有些慌慌张张地想要追上他,奈何身子太小,走路也不习惯似的,瞧起来已经像是快要在草坡上连滚带爬了。 背着手的少年一怔,只顿了顿,很快又走了回头路地来到她跟前。 约摸是察觉到面前暗了些,原本一直埋头赶路的小姑娘抬起脑袋,两人目光相撞,可见她原本一身干干净净的鹅黄裙衫沾了不少草叶,光洁额头上都有了汗意,那双黑白分明的圆圆杏仁眼望着他,慢慢瘪了小嘴。 少年再如何不通人情,也能读懂那几分委屈巴巴。 “抱歉,”他难得不自在地抿抿唇,补充道:“忘记你腿短了。” 话音落,他已是很快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 对方怕掉下去似的,小手自然而然圈住了他的脖颈。 少年托着她重新健步如飞起来,分神想到,抱着这么个人类幼崽似乎的确与抱半成型的树种感觉略有不同。 小小一只,软和许多。 起伏着的嫩绿色高山草坡逐渐向着高处蔓延,慢慢转变成了冰白。 山谷里侧,山崖的最高处,是大片雪白的冰心草,而在冰心草之间,又是一株高木,枝丫间盛放着的白花,密密挨挨堆起来也似轻雪一般。 “这是梨花树。”到树下,少年放下小家伙,转而抬手摸出了一个袋子,“把手拿出来。” 面前听话伸出一双粉嫩嫩的小手,他托着她肉乎乎的手背,提着袋子往她手中轻轻一倒,滴溜溜滚出好些种子。 “选一个,我帮你栽上,全当记录年岁了。” 自他来到这处山谷,便随意栽了这棵梨花树,倒确实是个方便计数的,一触梨树的年龄,便能记得他已经来到这里多久了。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圆润小指拨拉了几下掌中形貌不同的种子,像是有些挑剔地遴选自己最心仪的那个,少年也并不催促,耐心站在跟前看她动作。半晌过后,她终于选中了一颗交还给他。 他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用灵韵托着将种子埋到梨花树附近,不过三两刻的功夫,已有一棵枝条纤纤的嫩柳破土而生。 “柳树?”他像是稍有讶异,回过神后难得露出浅浅一点笑来,低头望向那双眨巴着的大眼睛:“多谢你,我还从未抽出来过柳树呢。” 小姑娘显然对于那棵嫩柳同样觉着新奇,在得了他点头的情况下这才慢慢探手摸上柳树的树皮,又去轻轻拉那柔顺垂下的嫩绿枝条。幼崽的乐趣,寻常大人是看不懂的,他们往往能在极简单的东西里自得其乐地沉浸其中玩上许久。 雪衣少年端详片刻,莫名觉得眼前画面有几分意趣,便也只是静静坐在寻常习惯的位置,在梨树下慢慢闭目沉入修炼。 而等他再睁眼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察觉到手边有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稍稍多想了想,他这才回忆起应是自己要负责看护的人类幼崽。 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但她似乎十分乖巧地没有吵闹之前正在修炼的他,只是贴着他蜷在了草坡上。 然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她小扇子一般浓长的眼睫颤了颤,虽是未曾醒来,却还是下意识靠近热源一般凑近攥住了他的衣服。 轻轻碰了碰她的小手,少年皱眉,察觉到幼崽的体温像是低了点。 种树时,温度是极为重要的条件之一,现如今幼崽的体温明显低于午时,想是不妥。 得让她暖和起来才好。 他在树下抬眸,透过澄澈的镜湖波浪,月光如银般淌过繁密的雪色梨花,耳畔是他所熟悉的,万千个日日夜夜里,始终未改的风声叶语。 然而今晚,这似亘古不变的宁静中,多了一道浅浅的呼吸。 心弦微动,被轻轻拨弄了一下似的,荡开些许余音。 少年一时分辨不明这是何种微妙的情绪,只他周身光晕缓缓升起,而后是簌簌风声,梨花花枝轻晃,树下,他原本坐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兽。 像是一只大白猫的模样,却又生的比猫要矫健,但若与虎豹相比,则更修长柔韧许多。 一对白绒耳朵尖尖上是淡金色的毛簇,那对同样流动着金砂似的漂亮眼瞳侧头望向小家伙。 与他此刻的身形相比,她变得更小了,仿佛堪堪只能环抱住他的尾巴。 如今他正好用身体圈住她。 许是再次感应到暖融融的气息,小姑娘往他身上靠了靠,十分自觉地蜷到了他的肚皮附近。 白色长绒尾巴往回勾了勾,贴着草坡将小家伙向里团了团。 明月夜,梨花树下,一人一兽,静谧如画。 作者有话说: 讲真我个人非常喜欢这段温馨回忆(是甜汤的感觉),师兄是哥哥的时候也好蛊555难怪千千弥足深陷了(doge)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12点-21点每小时更一章,v我九毛,请你吃糖! 第47章 “嗨呀!我就是少说一句嘴, 你怎么能让人类幼崽露宿野外?” 不知是不是也实在不放心少年看护幼崽的技能,第二日一大早,赤羽便再度出现, 当她得知昨晚两人就是这般睡在树下时, 不免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恨铁不成钢。 “那应宿于何处?” “房子啊。”赤羽说着摸出乾坤袋就要掏东西, 习惯性唠唠叨叨起来:“早同你说过,再如何清简修行也该有座府邸, 我就帮帮忙——” 闻言, 却是少年阻了她的动作开口说不用。 赤羽一愣, 有些气笑了似的哼哼道:“好心帮忙你也不要?你能耐得住风吹雨打,可幼崽不行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对方的神情依旧端正认真, 倒也并非全不听她话的意思,他给出的理由是“既是学习,自然要亲力亲为”。 难得的,赤羽露出“你可真是了不得”的表情,啧啧两声, 检查了一下确认果子幼崽还算健健康康,便也罢了。 “不过待我建成,还得请你再来确认一二, 毕竟我没什么经验。” 面对如此严肃的请托,赤羽十分受用地摇头晃脑起来,挑眉答:“……那我就勉为其难,多跑几趟,也算替你的府邸把把关。” 只隔了数日, 当她再度站在此处, 面上是被大风大浪震惊过后的平静。 “这就是你建的屋子吗?” 眼前, 不知是团了什么零散草叶和枝干的“原生态”树屋平地而起,又因根基不稳,屋角的链接处被一眼即知是法术冻出来的冰凌锢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既不遮风,也不避雨, 一打听,月魇这家伙晚上还是在树屋里变回原形团着幼崽睡觉,所以说修了个屋子是有什么用啊? “但这是书上学来的。”月魇就面向她站着,而才到他膝盖上一些些的小不点也跟着站在他旁边,一大一小皆是眸光澄澈地望向她。 赤羽眉心跳了跳,问他看的是什么书。 “《鸳鸯并命》,”雪衣少年转手把一本蓝皮册子翻出来摆到她面前,继续解释:“这还是许久以前藏方落在我这的,这里头,他们逃难之后就是住的这样的屋子。” 所以你也知道那是“逃难”啊!还有,《鸳鸯并命》是什么鬼,到底为什么要在话本子里学造房子? 因为内心呼啸而过太多不符合身份的脏话,赤羽最后干脆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蓝皮册子接过来收好,换了本《机巧天工》递过去。 十分疲惫地留下一句“照这个学,整个新的,我隔几日再过来。”后,她就赶着回家咽掉那口不上不下的气。 眼看着对方匆匆来又匆匆去,少年稍显摸不着头脑的顿了顿。 但收回视线时,他又见贴着他站着的那个毛茸茸发顶,忍不住分神探手摸了摸,口中淡淡道:“看来这第一次尝试是失败了,我们应是还要造个新的。”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79节 不过既已给了教材,还算是有方向,他很快盘腿坐下,翻开了手中这本《机巧天工》。 他看书是极快的,自然秉持着好好研习的态度,也十分专注。然就是在这沉浸式的专注里,他渐渐察觉自己架着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拱了拱。 不多会儿,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胸前便又冒出那个熟悉的毛茸茸小脑袋。 她看起来好像并没太注意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从他胳膊下边钻进他怀里坐好之后,也不看他,反是同样在瞧摊在面前的那本书册似的。 “你也想读?” 小家伙并未理会他这句话,脑袋还在书册上头轻轻转动,甚至十分好奇地上手去摸。 “好吧,我来翻页。” 少年从身后抓住她的小手,防止她乱动,只当自己怀里抱了棵树苗,继续越过对方毛茸茸的发顶看起来。 只不过,或许少年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翻页的动作已不自觉慢了许多。 *** 最终,他们的屋子将那棵老梨树和一旁的嫩柳都圈了进去,只是个不大的重阁,正堂稍稍架高了些,被浅白的冰心草围着,院里也铺了细细的白砂土。 “这是阴沉木?”藏方抬手摸了摸漆黑的木料,啧了两声:“你可真舍得做。” 阴沉木难得,虽这屋子不大,但弄这么一遭也算是破费。 “因为我瞧《机巧天工》里说它稳定坚固,最为耐腐。”少年答起话来还是神色淡淡,只眸光缓缓滑向另一边。 小姑娘已经长大一些了,头发也长,赤羽正抬手给她编辫子。 “就说光吃水果会营养不良吧,你看看这头发,黄不拉几的,又细又软……”她嘴上在唠叨,但手中动作却轻柔小心,不知从哪出牵出一条细细的彩绳来,指尖翻转,那些松软的发丝便慢慢穿着被结成了一条长长的精致发辫。 藏方挑眉,注意到身边少年目光极为认真地直直盯着那处,他背在身后的手同样在动,指尖无意识绕着,显是正在学习赤羽的手法。 面上笑意浓了些,半晌,她等着少年的暗中学习结束,这才趁着赤羽和小家伙不注意的时候,再度低声开口:“小家伙的存在,你可告知了大人?” 对方看起来并未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神色一顿,眼睫颤了颤,没做声。 看来是没有了。 未再多问,藏方只是同样背着手看院中,赤羽已经开始拿着新鲜柳枝逗弄小家伙了,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看起来简直像没差几岁的样子。 “为何果子会出现,你那日说谎了吧。”话中内容沉了些,但她的语调还是松弛的:“你被赐姓的那日,大人应是另有交代?” “……我没有旁的意思,可你既知道她或与圣树有关,多少还是应该禀明大人,再者,夜魇的异样也令人很在意,想来你也能感觉到,圣树的力量不如往昔,就连悬星天门的通道都在变化,大人的状况……” “我知道,”少年打断她的话:“我会去说的。” “你俩聊什么呢?”赤羽牵着小家伙走过来,却并不像真心在问他们方才的聊天内容,因为她很快就又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道:“为什么崽崽现在还不会说话啊?!” 另两人皆是一时无语。 “她应该是识字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后找补道:“她还能跟着我一起看书。” 一旁的藏方同样点头,只信手拿了几子上的话本补充:“她上次也跟我一起看了这个。” 赤羽的重点显然又偏了偏:“你怎么给小孩子看这种东西?” “……也还好吧,这本里头的情节比较温和,我看看,哦,最激烈的也就是这里了……”藏方翻到某一页,卷起书册信口念道:“第十八回 ,情哥哥巧识兰因显神通,醉梦里缘定潇湘灯影前……” “天哪你居然还往外读——”赤羽说着伸手就要去夺藏方手里的东西,然而两人刚要笑闹着吵起来,原是搁在藏方胳膊弯里与她一道看着书册的小脑袋轻轻一抬。 “……哥哥?” 余下三人皆是一顿。 梳着蛇骨辫的黄裙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站得最远的雪衣少年,只被她望着的人还处在怔愣状态似的,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崽会说话了?”赤羽最先惊喜叫道,只抓过她的小手指着自己道:“我是谁?快说快说!” 半晌,奶声奶气的嗓音软和响起:“赤羽姐姐……” “啊呀宝贝真乖,香一个!”几乎是话音刚落,赤羽已是抱着嫩乎乎的小脸蛋猛“嘬”了一口。 “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还上嘴啊……”藏方扯了扯老流氓的袖子,转而摆出寻常的温和笑容挤掉赤羽,弯腰看向小家伙循循善诱道:“那我呢?我是谁?”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快速眨了眨,小手放在在身前,手指跟着绞了绞,正当赤羽打算开口笑话藏方时,软绵绵的声音又响起来:“藏方姐姐……” 这下,藏方面上的笑容终于咧成了有些难以自抑的弧度,她直起身抿抿唇,轻咳两声后才道:“没错,就是这个,以后就这么叫。” “不过好说歹说,幸好不是张嘴喊‘娘’之类的……” “……你可以不要讲这么煞风景的话吗?” 只赤羽还在叽叽喳喳,另一边的少年却还是沉默无声。 “干嘛,人都傻了?被叫‘哥哥’不好吗?还是……你其实想听崽叫‘爹’?” “咳咳……”被打趣的人闻言猛地咳了一阵。 山谷中响起赤羽极为嘹亮的一串哈哈大笑。 *** “幻化为人的果子?” “是。”玉阶之下,雪衣少年还是一副沉静模样,只不过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显出了他那一丝未能掩饰得很好的不安。 月神大人凝视他半晌,忽地笑了笑:“如你所言,她既为凡胎,算起来也该诞生十数载了,钧月你如今才告诉我,不觉有些晚吗?” “大人恕罪。” 少年躬身行礼,头埋得更低了些。 然他到头来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请大人恕罪”,争辩不用力,认错不诚恳。 半晌,上首又是一声叹息。 “你们一个个,都不能叫我省心。” 高位女子起身走近些,拂开他谢罪的姿势,只凑近平和着语气低低道:“你自己拖了这么久才说,是不是也明白这颗果子将来会有何用?” 少年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对方又叹一声,只转身继续开口:“我当日将守护灵交给你,并未料到会幻化人形成了活物,不过秘境圣树虽发根于我的神力,可一经长成,便自有天意运筹,亦不是我能横加干涉……” “……但她既为凡胎,无一丝修行天赋,或许只得那一种可能。”对方话到此,语气终于沉了沉,带了上神的威严。 “若真到那一步……钧月,你当以秘境为重。” “……是。” 天宫门外,黑衣青年再次出现,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独与你次次谈话,都要将我支开——” “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没什么好说的,”夜魇的话音轻飘飘起来,他近来似乎一改从前那种满面沉冷的状态,整个人气质变得有些吊诡。 思及那所谓祸事的源头或许正是眼前人,雪衣少年忍不住微微皱眉,心中难得生出了几丝烦躁。 “心烦意乱?”对方却似谈兴极高,只微微笑起来看他:“我可是听说好弟弟在秘境过的是神仙日子,还得了个新玩意?是不是个凡人来着?” 闻言,少年眉心拢起的折痕更深,然他到底只是深吸口气顾着大局没有鲁莽出言,只施用灵力甩脱了被扯住的衣袖转身便走。 身后,依旧是有些狂悖讽刺的笑声。 只在回秘境的路上大致整理了一下心绪,他才慢慢回到山谷。 此处依旧是柔软嫩绿的草地花田,和不远处兀自高耸的金树。 “哥哥回来了!” 走过金树之后,眼前出现了山崖之上那片冰心草,还未到屋子近处,院门边探出少女半个身子,紧接着,那条垂落的蛇骨辫下头又先后冒出好几个小小的灵动毛球,是属于不知道什么小妖的毛绒脑袋。 循着这道声音,屋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像是左左右右重新收拾整理四处逃窜似的。 少年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一边抬脚跨入院中一边道:“你今日又造了什么新东西?” “是能飞的。”鹅黄裙衫的少女已经完全褪去幼时的小胳膊小腿,出落得身形纤纤了。她如今能到他的肩膀,若叫不知情的人来看,单论外貌,只会觉得两人是年岁相差无几的少男少女。 她跟着他往院里走,似又趁他不注意背着手朝身后打了什么手势,院门口便响起了什么类似于木料刮擦地面,拖拖拉拉的声响。 雪衣少年睨了她一眼,被看的人立刻绷紧手背作出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很快盯上搁在院中石几上的书册,只抱了他的胳膊带点强迫地拖着他坐过去,软绵绵开口:“我有事问哥哥。” 一看就是在转移话题。 他也不揭穿,姑且对门口的动静装聋作哑,只坐下听她要问什么。 “这个,”少女翻到某一页,指着那行问他:“哥哥,‘成婚’是什么意思?我见他们左右就是在为此事闹腾,为何?这是什么大好事么?” 成婚? 他自然是明白这条凡间风俗的,只不过妖兽之间甚少讲究这个,在往生秘境里就更不谈了。 不过既是她问,他略思考了一下还是认真答她:“应算某种仪式,经此,两人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话本子他从前也是被藏方强拉着学习过的,里头花好月圆的美满结局大部分都以有情人终成夫妻结尾,此后自然便应是永远在一起。 “那我和哥哥也会成婚吗?” 少女独特的软和声线落下,坐着的人却猛然抬头睁大眼睛看她。 她应是自然而然问出这话来的,仿佛想都没有多想,就顺着问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圆溜溜望向他。 然而今见他这么大反应,她也很快敏锐地迟疑起来:“……哥哥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难道……我不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吗?” “永远”这个词一下戳中了他稍显敏感的神经,此前同大人的对话出现在脑海里,少年掩饰性地垂了眸子,一时没有答话。 院门口的嘈杂也跟着消失,院中一时有些安静。 “这……这样啊……”少女飞快站直了些,背着手抿了抿唇,开口的语速也变快了点,只作出寻常语气道:“其实,其实今天我去赤羽姐姐那里玩的时候,还被赤羽城学馆里的那些家伙笑话了,他们说我不会法术,不能修炼,只是一个普通人,是——” 只她说到此处,声音更轻,像是存了小心翼翼试探的意思在:“……是因为这个吗?” 坐着的少年其实仅仅囫囵听到对方大致在说因为不会法术被笑话的事情。 因他心头还压着方才与大人的交谈,又被她之前那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搅得难得犯晕,一贯清明的头脑稍显混沌。 “你和我们不一样,”意识到她等着他答话,他只是不自觉地对着她的问题有一说一,平淡指出他们的不同来:“你不会法术——” ——是很正常的。 然而这后半句尚未出口,已是被对方匆忙打断。 “我明白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0节 他有些讶异地抬头,却见对方只是低着脑袋没有看他。 “我明白了哥哥,我先去……我先去吃饭了。” 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她要正经用饭。 正巧能得空再细细考虑一下这些事,少年虽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却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而一直到晚上睡觉,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在做什么。 是又在鼓捣新东西吗? 她今日说的“会飞的”都还没给他瞧呢,往常不管她做了什么东西,饭后一定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为何今日这般安静? 天色黑下来,他站在主堂前眸色放空,见院中那棵纤细的嫩柳已经长大长高,一部分柔软的鲜绿枝条和满树雪白的梨花挨在一块,让那原本冷清如雪的白都沾染了暖意似的。 然而他到底没有去敲门多问,或许幼崽长大了,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或者心事呢? 再者……他现在也确实有些从未经历过的无措。 他竟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然即便如此劝说自己,少年半夜还是突地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缓了缓呼吸,正想干脆打坐理一理心绪,就察觉到院中有什么响动。 谁敢擅闯他的地界? 他起身踱到窗边暗中向外看去,却讶然发现,院中动静来自于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人。 鹅黄裙衫的少女正背对着他,面朝石桌坐着,桌上似还摆了本什么书册。 这么晚还不睡觉?还在看话本? 他又气又好笑,刚想披了袍子出去教育一下这家伙,耳边却敏锐听见了对方的低语。 “……引火术……就是这样的啊……” 引火术? 动作一顿,半晌,少年收起脚步,重又站回了窗边。 透过半开的窗隙,能看见少女似是正极认真地一面盯着桌上的书册,一面不断在手上比划。 “这不是最简单的么……” 哪怕看不见她的正面,他也能想象到那张皱了眉头的小脸,她鼻梁一侧的小痣一定会跟着皱一皱。对方显是极为有耐心有毅力地在学习,只可惜不管姿势多标准,手上多用力,她眼前的那些纸团都是不会被点燃的。 又试了十几次,半晌,她终是默默收回手抱臂搁到桌边,又慢慢趴了上去——像什么一下蔫哒哒下来的小苗。 梨花树树影微微晃起来,今夜风大些,雪色的花瓣偶有吹落,晃悠悠飘到她发顶。 仿佛连梨花都忍不住想要安慰她的失望难过。 窗边悄悄看着的少年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在什么莫须有的想象中,自己好像一直置身于四面皆是空无的房里,晕头转向。明明已经察觉到哪处有什么奇异的动静即将破土而出,可兜兜转转间,还是不断在原地晃来晃去…… “不一样吗……”院中,少女应是在极轻地自言自语,甚至隐隐约约打了颤似的,她紧接着克制地浅浅吸了口气。 “可是……我真的好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这句软绵绵的呢喃循着夜风送入少年耳畔。 只在这刹那之间。 她的话语、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喊他“哥哥”时的模样……一点一滴汇成某种指引,他不过是下意识迈出步子追着跨了过去,却好似一步就跨进了草长莺飞的春光里。 朦胧雨雾间,似有嫩芽破土而出,鼻端萦了清淡香气,仿佛整个人都被笼进潮湿柔软的春日景,丰富到从未有过的声色画面一股脑灌进来,也只此时再回首,才会发现之前那间空无之室并非空无,只是包裹着他的,唯四面冰壁而已。 未曾感受过春天的人,自然不会真正明白冬日的寒冷。 这种温暖的喜爱之情,这种从内生长出来的冲动和欣悦,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少年从某种轻微眩晕中回神,意识到已是从前不知何时起,胸腔中总会莫名满溢着的情绪慢慢膨胀变化,终成了如今模样。 他忍不住又抬眼去看。 她竟是又开始练习了。 背脊还是挺直的,架势拉得极认真,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要成功的模样,便是这样天气,额间也生了汗意。 可她哪怕再试千百次,都定是点不出火来。 这个小傻瓜,她又没有妖力,光是比划手势能有什么用? 少年抿唇,只认真盯着那处掌握时机,就在对方又一次用尽全力打出法印时,他指尖微动。 “砰”地一声轻响,石桌边的纸团燃起了漂亮的蓝色灵焰。 少女一瞬睁大了眼睛愣住。 她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又顺着点了好几次,直把方才团好的纸团全点燃了,这才猛地站起身来。 就在她回头时,提前预判她动势的少年下意识往回侧身,将自己掩进了窗边阴影里。 “啊……哥哥已经睡了……”她像是这才想起来一样轻轻道,不过很快又压低声音兴奋起来:“那我明日再给哥哥看!” 言罢,她似是轻轻哼着什么小调收拾了石桌上的东西,干净利落地回了屋。 在她进屋前,似又有不知何处来的一阵细弱微风过,拂去了她发顶的梨花花瓣。 *** “我真的会了。” 少女认真拉着他坐下,桌上放了不少易燃物。 心中有预计,少年还是端正神色低声道:“你即算真的会了引火术,也不好给我展示这么多的,万一把屋子点了怎么办?” “啊……”她眨眼愣了愣,很快又冲他腼腆笑起来:“也对。” 便是她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的心好像就轻易化开,软得厉害。 然而他面上只是转开视线望向桌上的东西:“那就试试这个吧。” 他挑了件木盒蜡握在手中。 临到此刻,面前人却似一下又紧张起来:“就……就这么点吗?”,她话中多了点迟疑,习惯性地紧张到偷偷捏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又忽然有点想打退堂鼓一般:“要不……要不我还是再多练习一下吧……不然在哥哥面前出糗怎么办……” “无事,”雪衣少年只是淡淡道:“点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被他这句惯常沉静的话宽慰到,她最终还是抬起手,睁着大眼睛眉心微皱,极为严肃专注地打出了法印。 他手上那盒木蜡适时燃了起来。 这次少女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抿着笑意拿亮晶晶的眼神望他,那意思实是再明显不过,和讨表扬的小孩子一模一样。 好像让他也忍不住微微勾了唇角。 “很厉害,”他把木蜡搁回桌上,继续道:“你想去学馆吗?” 少女一下睁大了眼睛,她起初面上一喜,显是下一句就要开心出口问他是真是假了,可半路,她的神情又僵硬了一瞬,忽地垂了眼睫,再开口问出来的话变得有些轻:“那……那……那我还住在这吗?” “当然,”少年轻声笑了笑:“你不想住这了?” “没有没有!”这难得的打趣引来对方极为强烈的反弹,少女连连摆手,只过会才又小声嘟囔道:“我只是怕哥哥嫌弃我了。” 少年闻言一愣,紧接着软了声音:“我怎么会嫌弃你?” “你很好,你就是你,是我——” 是我喜欢的人。 “是哥哥什么?”她很快追问。 可少年最终只是稍显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但我打算送你去藏方城的学馆,你知道,之前藏方就一直说想让你去学械具,我觉得这个也更适合你些……” 如此,两人又讨论了不少即将去学馆学习的准备。 “啊,我想起来了,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说着说着,他们已经不知何时一起走到了屋子外头,又随意坐到草坡上。 云影流动于眼前起伏的绿野,远处,谷底的那棵金树枝叶摇晃,依旧散发着柔和明媚的辉光。 “何事?” “不是应该起个名字吗?总不好……等到了学馆,还让先生也和姐姐们一样喊我果子崽吧……”她虽说话时显得难为情了点,但约摸懒骨头病又犯,说完已是倒到草坡上仰躺着,只摊在近侧的那只手轻轻拽着在身旁坐着的他的一点衣袖,勾在手间扯着玩。 “哥哥的名字是月神大人起的吗?” 闻言,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不过他脑子里很快开始思考,若她此刻也想要月神大人赐名……月神大人已经闭关许久,如今去找肯定是不合适。 而且她的身份……要不他假装上一次天也可以,可以找赤羽和藏方商量一下?然后就说这是赐名,应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能圆了她的愿望叫她开心便—— “那哥哥可以给我起吗?” 嗯? 他回头,见她又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她像是一下得了灵感,很快又坐起身来凑近,显出十足的兴致来:“哥哥尊敬月神大人,所以得了大人赐名会高兴,而我也尊敬哥哥,哥哥给我起名字,我也会开心的。” 虽然被她话里的逻辑绕得有些不明不白,但并不影响少年清晰准确捕捉到了她的请托。 “咦,哥哥,你很热吗?耳朵怎么都热红了?” “……没事,”他捉住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他耳垂的动作,轻咳两声才严肃道:“那……先得有个姓氏……你有什么很喜欢的字么?” “不是要哥哥给我起么?怎么还问我?” “既是给你起名字,自然要你喜欢才好。” 身侧人闻言像是转头看了看,忽地视线定到一处,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有姓柳的吗?哥哥,我那棵不是柳树吗?可以姓柳吗?” 少年循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不远处的院墙里,冒了头的繁密梨花与轻绿柳枝挨在一处,在清风中微微摇晃。 他的眸光也跟着晃了晃似的,微微勾了唇角:“可以,那名呢?” 然而她却是坐在一旁像是故意小声嘟囔地抱怨起来:“哥哥怎么都偷懒不想……” 这下引得他直接笑出了声。 “好吧……那你说说,有没有什么旁的要求?” “唔……”少女托着下巴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大概是想的专注,她自然而然像小时候一样歪了脑袋靠上他,落在了他的肩头。 那股重量搁上来,让他有些轻飘飘的,又好似沉甸甸,压得他半边身子都在发麻,麻麻痒痒的感觉一直往里钻,等钻到心脏最里边,倏忽一下,浇灌出瞬时盛开的大片明媚花朵。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1节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明明他们之前也习惯如此亲近,只此刻,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一切都不同了。 “赤羽姐姐说,名字从诗歌里来的最好,好听,可是呢……我也想要简单一点的字……” 他一边开着花,一边认真听她说,很快微微偏过头来想问她读过什么诗,然恰在此时,肩上一轻,她也猛地抬起头来像是想同他继续说。 虽是被吓了一跳,可再定神,他才发现两人如今面容贴地极近。 她的一双眼睛是圆圆的杏仁形状,眼珠一贯黑白分明,只此刻那对眼眸里盛了镜湖水中的天光云影,盛了远处他们的小院,盛了他们相伴而行的这十数载光阴,盛了所有……他喜欢的东西。 那种朦胧绮丽的春日画卷又在脑海里飘忽忽展开来,山涧鸟鸣中,花枝轻晃,水波柔软…… “……澹荡和风至,芊绵碧草长。” 他微微垂眸,在呼吸相闻的距离里,缓缓念出了这句诗。 而与他贴着极近的那张面容似是染上红晕,她回过神,飞快扭开脸。 静了半晌,对方才又慢吞吞开口接:“这……这句就……就挺好的……” “……是吗?”少年未曾察觉,他的面色其实也是红的,只等转过脸来同样平复了一下呼吸,他也才重新认真道:“那便就从这句里挑出一个字来吧。” 回归了正题,某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左选右选,只把“芊”字拎出来说这个最简单。 “还不够简单,要不再把帽子摘掉?”她伸了手指在虚空中比划,写到一半,手又被捉住。 另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握住她,再画时,空气里便有淡金色的光痕显现。 是一个“千”字。 “你既图省事,取一个字便好。字数没什么讲究的。”他方要松手,却忽然反被抓了掌心,少女鼓了脸,只抓着他的手在空中续写了个“千”字。 “那不行,哥哥的名字拢共是三个字,我也得是三个字,叠上一个不就好了?正好,比划数和摘帽子前也没两样。” 什么歪理…… 他压不住唇角的笑意,见两人面前的“千千”二字还在飘荡着散发微光,干脆直起身子抬手,指尖轻动将那辉光拢近些,搅散成细密的灵丝。 身边人刚要不满出声,就被他牵过手腕。 那团灵丝被托着吸引过来,如浸在水中摇曳生长出细细枝蔓,小心翼翼缠上她细白的腕子, “现在也是有名有姓的果子了,”他托着她的手腕,看那灵丝慢慢循着经脉渗入,最后变成一圈绕在手上的金枝印记:“往后哪怕走丢,凭着这个,也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少女好像又有点瘪嘴的征象,她似乎极为珍视地摸了摸腕上的印记,嘴里却说:“我才不会走丢……” 这话引得雪衣少年又轻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以前喊的就是情哥哥(doge)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活动已经结束,明天恢复晚19:00日更啦,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づ ̄ 3 ̄)づ 第48章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联系上将离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金树下,赤羽摆弄着手上的东西,半天听不见回话, 抬头一看, 对面少年正皱着眉出神似的。 “喂……” “嗯?”他回神后才看过来。 “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赤羽问得比较委婉。 月魇这家伙一向直来直去, 鲜少有这般心里憋了事的模样。 如她所料,即便她问了, 他也不会老实说的, 对方只是摇摇头没做声。 她也不追问, 只继续之前的话题道:“而且,大人的状态,你也有感应吧, 其实——” 然而,她这话说了半句,下一瞬,二人皆是猛地抬眸。 对视数秒,赤羽已是飞快起身。 秘境并非只有镜湖一个入口。只另一处入口在往生秘境深处, 赤羽城和藏方城所夹的朔风峡谷之下。 不管秘境何处有入侵,他们三人都会有所感应。 少年很快身形一闪出现在院落中。 “千千?千千?” 鹅黄裙衫的少女从屋里跑出来,瞧着像是正在做械具, 身上都沾了木屑,然而雪衣少年没有多话,只抬手将一条项链挂到她脖子上,而后牵着她的手疾步向着院外走。 “我会把你送出去,你记得往南面走, 离这里越远越好, 明白了吗?” “……哥哥?为什么要走, 那哥哥呢?哥哥跟我一起吗?还有赤羽姐姐和藏方姐姐呢?” 然而少年只是抿着唇没回话,他攥得仓促大力,又因对方有些下意识往回挣,动作甚至算得上鲁莽了。 只又走了两步,他忽地一顿。 身后跟着他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着向后闪避一段距离。 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已是被尖锐的灵潮劈出了一道数丈长的焦黑裂痕。 “现在才想跑吗?”半空中,悬浮的黑色浓雾膨胀着四散开来,夜魇轻飘飘的声线响起:“会不会……晚了点?” 雪衣少年一字未言,只浑身绷紧了挡在前头,定定看着浓雾之中那个人形。 这是魇思,他没有想到,夜魇的执念已经深重到了这个地步。 “你后头那个,莫不就是……圣树的锁?” 闻言,少年眉心一皱,挥袖便是一道相似的直击而去的金色灵潮。 然而那攻击转瞬被浓雾吞噬,半丝动静也无。 低徊的笑声响起,雾中人慢慢道:“我承认大人捏你时费了心思,只可惜,我也不是虚长你这些年岁,没记错的话,你都还不是一只成年的魇吧?翅膀都没有长出来对不对?” 只这闲话家常的语气方停,空中瞬时缠下无数由黑雾凝成的长龙。 “哥哥!” 少年锁定了不远处谷口的一线光亮,瞬时幻化出原型,长绒尾巴卷着将少女抛至背上,很快向着那处奔袭而去。 “哦?还想跑吗?”不断扩张下压的黑雾里,白色兽影在广袤绿野上疾驰,而他周身的金色护阵光圈外,是钝物撞击般一浪又一浪的嗡鸣, “……哥哥,”少女张开双臂,贴着毛绒绒的背脊俯身,尽力抱住了身下巨兽的脖颈:“圣树的锁,是什么?” “……我的诞生,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哥哥……哥哥不告诉我,我现在也明白了……” 只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奔袭中,胸中痛意逐渐汹涌,已经化作兽形的少年听见对方的轻语,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几乎是更加用力地奔跑起来。 “哥哥不要白费力气了……”少女伏在他背上,语气似乎都变得虚弱。 慢慢的,他背上的重量不断变轻,有光华扩散…… 他的心仿佛生生裂开,却仍是不回头地向前跑着。 只要他快一点,只要他再快一点,只要能脱离秘境,脱离圣树的控制范围…… “哥哥,虽然上次……上次……哥哥没有答应我,但我……我还是想和哥哥说……” 他的脊背落下柔柔轻抚,似云似雨,似雪片微凉。 “我真的很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哪怕是骗我一次呢?哥哥答应我好不好?”那声音越来越弱,尾音轻得厉害,已近无意识的撒娇了。 他当然会和她永远在一起。 胸中相似的痛意凝聚,有什么东西再次破土而出,想要刺穿一般渴望伸展…… 如利刃穿胸而过,在这瞬时的剧痛中,柳千千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面前,几乎凋零的金色枝叶交错横生,而在她身侧,是蜷缩在地,浑身血迹,有些脏兮兮的白色巨兽。 “师兄!”柳千千立刻翻身起来想要看对方的情况,却是忽然肩上一紧。 有人钳住了她的动作,仿佛愉悦到近乎近乎开始战栗的声音响在其后,柳千千回头,见到了那张她在视角混沌交杂的记忆中早已熟悉的一张脸。 苍白病态,眼角一颗红色泪痣。 “原来你就是那把锁,”对方哼笑着捏紧她的肩膀用力一折,柳千千立刻痛得跪倒在地。 “也怪我之前竟都未曾想到,我这个弟弟天生冷情冷性,喜欢的从头到尾只会是一个,不过……还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中途打断自己开了禁制,我差点就要被月魇彻底净化没了。” “当年,就是你封锁了秘境……该说不说,还是我运气好,原想着用长弓阵硬冲一把禁制,没想到月魇偷摸摸动了手脚,我还以为真就要折在这了,可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柳千千拼命挣扎,却只是被对方怒地再度扭了扭胳膊:“少折腾,月魇已经死了,没人能护着你。” 死了? 她一怔,愣愣间卸了力气被拖着向另一侧,眼中只剩下不远处那只一动不动的白色巨兽。 他的眼睛确实是阖上的,浑身上下的毛色都黯淡,毛茸茸的背脊上还耷拉着似是新生不久的巨大羽翅,只不过上边沾满了金红相融的斑驳血迹,两只毛绒耳朵亦是僵硬支棱,全无半点她印象里的灵动。 不对,不会的…… 是睡着了吧?或者,伤重晕过去了也好……总之,总之不会是…… “若不是你二人当日诈我,我早就应该取回圣树神力救回大人了,蛰伏百年,从成为归元长老开始……就为了今日……要不是我力量渐衰……岂容你们苟活至今……” 拖着她的人还在几近神经质地絮叨,他似乎也受了不小的伤,柳千千察觉到胳膊被抓着的地方也黏上了湿乎乎的湿热液体。 是她封锁了秘境? 圣树的锁……? 她抿着唇回神,抬眸四顾,发现眼下正是在那个山谷中,只方才记忆里的草地花田如今已悉数化作焦土,鼻端是血腥气交杂的刺鼻味道,而透过头顶上枝叶凋零的金色圣树,镜湖波浪已被遮蔽,只见漫天凝固的烽烟。 那些烟云烈焰似从秘境深处燃起的战火,只是被某种未名的力量禁锢,如同瞬时暂停般凝滞在某一刻不再流动。 心有所感,她低头,脖子上那条从不离身的金线小环项链已经碎得只剩下一条绳子。 若能重回秘境真与她有关,不知道掌教大人他们能不能发现镜湖之上禁制已被破开,他们能赶来吗? 正在她观察时,手上束缚的力道再度加大,她被扯着仰躺在了圣树下。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2节 “既是有了你这把锁做引,我就能更方便地取回圣树神力了……”夜魇将她的手反剪过来绑到圣树树干上,只此刻面对他,才能看见他两只眼睛连着眼白都已近乎变成全黑的颜色,眼角泪痣仿若泣血,他苍白着唇只是兀自喃喃低语:“只要能把神力取回,大人就能归来……” “回不来的。” 柳千千微微抿唇,斩钉截铁道:“月神大人已经神陨,怎么可能回来?” “不会的……”站在她面前给她绑手的人似是短暂怔了怔,而后瞬时暴起,一双已经看不见瞳仁的眼睛黑洞洞盯向她,抬臂便使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胡说!”他神色癫狂起来,像是硬要逼着柳千千说出他想听的话来:“只要用你这个天然容器将圣树的神力引出来,只要神力能归位——” 他话语过半,脑袋却是被呼啦一掌打偏,数张随着掌风糊到他脸上的符咒循着气势生效,令他动作生生一顿。 方才激他发疯,就是为了暗中解开手上的绳缚,若她没有想错,此刻对方也应是灵力枯竭才对,既是肉搏,那就比比谁更不怕死吧。 柳千千脱开绳索,反身便想往回跑,然而没跑几步,被已是脚腕一紧,瞬时再次被拖着扯了回去。 对方拂掉面上的符咒,慢慢弯腰逼近,朝她露出了一个有些瘆人的笑容。 “你是不是依然太小看我了?” “……我说过,不管我再如何不济,碾死你,就和碾死蚂蚁没有区别。” 他并不再等柳千千回任何话,只挥手将她拉起后又重重摔向金树树干,下一秒,一根裹着黑雾的纤细灵力锥疾速袭来,当胸刺穿了她,将她和圣树钉到一处。 柳千千几乎是本能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如此说来,之前在你胸口留的印多少还是有些作用,至少此刻便能帮帮忙……” 轻笑着的嘲讽话语间,除了胸口清晰的痛觉,更明显的是从背心处强势灌进来的巨量灵力。 不,这不单纯是灵力,而是神力。 那种强劲蛮横的力量几乎是摧枯拉朽地寸寸崩裂她的经脉,她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被撕碎。 面前人控着那只灵力锥旋转着钻她的心窝,又从灵锥那头慢条斯理地吸收经她转化后的神力。 “刚刚是故意激我呢?”那双苍白的唇凑近,在她耳边低低道:“我一定会让大人回来的,倒是你,你的月魇确是永远回不来了……” 只此刻,她明明应已痛到意识模糊,耳朵里却清晰响起“回不来”三字。 “……还想骗自己吗?你方才也该看见了啊?再说,你如今好歹也是个修行者,此处除你我之外可还有第三道呼吸,你察觉不出吗?” 整棵金树枝叶似乎都在震颤着晃动,神力的波浪自树心缓慢辐射着,被黑雾灵锥钉在树干上的少女鬓发散乱,低垂着脑袋,她胸口已经被血色浸染,唇边同样有粘稠血迹不断滴落。 明明应是痛极,她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缓慢地闭上眼睛,直到—— “……王八蛋……” 一声咬牙切齿的低语流露,在那种巨大的神力流动中,少女似是拼了命逆着什么灵威,极为吃力地缓缓抬手握住雾锥,直至将那东西生生从胸口拔除。 热液喷溅,夜魇一愣,就是趁着这分神一瞬,他被猛力掼倒在地,而当他正想反击,却察觉到压制他的人力道极为强悍,面上也有异样。 少女破开的胸口旋出金浪一般的神力涡流,她盯着他的眼睛同样变成了燃烧的金色,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是同样感到当胸一痛。 她竟能固着那只灵力锥反过来捅进了他怀里。 “……就是你个王八蛋……”少女几乎是骑坐在他身上,猛地朝着他的脸重重砸下一拳。 “……折腾来折腾去……” “……混账东西……坏心眼的倒霉玩意儿……一肚子黑水……”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一句,她便砸一拳,力道大得吓人。 便是在这样虽质朴,却裹挟了神力金辉的拳头之下,夜魇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然而即便知道败局已定,他还在想着刺激她。 “你打我……咳咳……也……没用……想……同归于尽吗?……” “咱俩……哈哈……真是……” “还说!”少女高抬起手又是一拳,终于让夜魇晕过去闭了嘴,然而她却好似无知觉般依旧一拳一拳硬砸。 神力终于膨胀到近乎崩坏的地步,她露出来的各处皮肤,都能看到隐隐的金色脉动□□凸显,仿佛马上就要爆裂开来似的。 远处忽然有人在喊“柳千千”的名字,像是赶来了许多人。 可柳千千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竟好似脱开了自己的肉胎凡身,漂浮到了半空中。 她也要死了吗?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神情魔怔地一拳一拳拽着对方的衣襟砸向身下人,也看见了“自己”脸上因为强借神力仿佛即将爆体而亡的异样,还看见了远处赶来的人们,看见了掌教大人,师姐,还有戚长老…… 还有……她忽然一惊,想要尽力控制着自己掠过此处,飘转到树后去看。 还有师兄! 可不过这短短一段距离,她却怎么都飘不过去。 为什么总是不行! 是什么玩笑吗? 然而就在她又急又气恨得牙痒痒的时候,眨眼间,身边有了什么奇异的波动。 再抬头,眼前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双重的熟悉。 面前的红衣女子,既是她此前见过的神秘当铺老板,又和此前那些片段记忆里的“赤羽”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是赤羽,你也还没有死。” 一句开场白,柳千千已经冷静了下来。 “所以,我真的是……圣树结的那颗果子?” 如此说来,曾经那些不同寻常的异常似乎也有了解释,为何独她能看见被隐藏的秘境生灵,为何独她能感受到他们的记忆,又是为何……她与师兄会有那样奇异的联结…… 对方好像也一点不在意她拿她当科普的态度,只托着雪腮慢悠悠道:“是,也不是。” “……那日惊变,你作为天生的神力容器生祭封锁了整个秘境和圣树里暴动的神力,至于月魇,他为了救你,将自己的妖灵给你,你生祭的封印恰好落到了他给你的妖灵之上,就是那条项链。总而言之,结果是你们一道殒命了。” “……不过,你还记得这是“往生”秘境吧?你和他经由圣树封锁前最后一丝能量,成了现在的柳千千和岑钧月。” 话到此,对方忽地坐直些理了理身上的红裳,挑挑眉笑着道:“好了,背景介绍结束,现在我们继续来谈生意吧。” 虽是心中有期盼,可当对方真说出这句话来时,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激动伸手牢牢抓住了对方的红袖,仿佛手里抓的是唯一可见的最后希望——事实大抵也确实如此。 “我要师兄活。”她只脱口而出这一句。 红衣女子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似乎并不意外她的下意识回答,不过对方同样很快开口反问:“哪怕是你死?” 柳千千闻言一愣。 她此刻犹豫倒真不是因为不愿意以自己这条性命去换,只是……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哪怕她都没有和师兄互明心意,对方的离去都会让她那样难受,还有不久之前,当她觉得师兄即将离开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向师兄承诺过,永远都不会丢下他的。 那这样只一味自觉为他好的将他的命换回来,真的是好事吗?她不会是把师兄推向更加痛苦的深渊吗? 就在她们谈话的当下,那棵金树旁,戚长老和掌教大人已经在圣树灵威中撑着护阵向前,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想让她停手,那个“她”看起来似乎是快要昏过去了。 “你是不是在犹豫,如果你死了他活过来,他会不会更痛苦?” 柳千千有些讶然地抬头,没想到对方能读懂她的心思。 “这个不用担心,你若是想,我们还附加清除记忆的服务,”红衣女子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冲她眨眨眼道:“一忘皆空。” “我们可以删掉所有和你有关的记忆,这样他就能继续无忧无虑地——” 然而话音还未落,坐在对面的少女已经冷淡开口:“那我还是选一起赴死吧。” 某位当铺老板瞬间被噎了噎。 “你的无私奉献之爱就不能维持得久一点?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 “我想到师兄有可能对别人也那么好我就受不了,我没那么大方,反正不管师兄转世投胎成什么样,我都会再找到他的,干脆直接跳过这一世,去下一世好了……” 这语速飞快没有间断的话语已是近乎蛮横无理了,流露出某种极为执着的占有欲来,只可惜说话之人的气势被慢慢带了点颤抖哭腔的软绵嗓音削弱不少。 少女的眼圈微微泛起红,交握在身前的手攥得极紧,指尖都发白。 真的很像是什么……又倔又可怜的小刺猬。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红衣女子摆摆手,在对方讶然抬起尚存湿润泪光的视线里,凌空抓出来好几张卷轴来,又有忽然冒出来的玉杆毛笔在纸卷上兀自疯狂书写。 她一面跟着低头阅览检查,一面语速飞快同少女解释:“没有那么惨的啦,虽然上次我表现得比较像是装神弄鬼的黑心商人,但我们还是很体贴老主顾的。” “老主顾?” 少女却是瞬间捕捉到了这么个关键词出来。 这头还在埋着脑袋检查条款的人掩唇轻咳两声,拿起一个水晶嵌片似的东西戴到鼻梁上,只从那晶片后头抬眸轻轻扫了少女一眼,又很快重新看回卷轴,漫不经心道:“你也不想想,世上哪有没有代价的重生……” 这话倒是真的让柳千千愣了愣。 原来……原来她的重生,也是当了什么吗?可她竟是一点印象也没了。 “放心,咱们的生意总是会越做越贵的,那个只是小生意,小生意,你没亏很大的。” 所以还是亏了是吧。 不过,柳千千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既然当时她能下定决心,那就必定是已经做出了取舍,而且……她很庆幸自己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是这样,你看看,上次我和你说,你身上就剩下两样值钱的了,如今项链是已经没了,那就只剩下……灵契。” 柳千千忽地抬头。 灵契?灵契要怎么当? “如果你同意,我们会收回灵契,这个现实效果就比较像是……你们的灵契解开了,没干系了。”对方说到这又抿了抿唇托着下巴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已经完笔成文的卷轴,一边低声嘟囔什么“霸王条款字写这么小难怪总是被投诉”之类的话。 只柳千千面前很快同样摆出那张卷轴来,对方丹寇红的指甲点到了一处位置。 “这里,这里写了,这个是解开灵契的副作用,你也知道本来灵契是不能够解开的嘛,那我们人工强制解的话,就是会有一些副作用,唔……和我刚刚说的类似,会有灵契一方的记忆被清除掉的。” “不过好处是你现在可以选清掉谁的。”红衣女子给她点名重点后又坐回原位,笑道:“我猜猜看,你一定还是会选清掉他的对吧。” 柳千千抿唇,干巴巴问起这灵契到底有什么价值,为什么值得一当。 “当然有价值了,”对方闻言却是立时咋咋呼呼地争辩起来:“这可是人间真情的凝结啊,你不要因为自己有了就‘何不食肉糜’好不好,这个东西很珍贵的,好多人都没有的……” 只对方说到这又摸了摸鼻尖淡淡补充:“不过也是因了你们前世的因果,” “……月魇留给你的妖灵项链寄存了你当时封锁秘境的意志,如今项链在你的意志之下打开,他能重回秘境得到圣树的滋养,复生原也有一丝希望,所以这价格没有那么夸张……”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3节 “好了,废话不多说,最后来确认一次咱们就结印了,你是要用‘灵契’来换月魇的复生对吧?” “等一下,”正在两人即将结印的关口,少女忽地出声阻止。 她似是极为谨慎地再度确认道:“虽然清掉了记忆,但我还是可以再去追师兄的对吧,没有什么‘解除灵契之后,双方就不能再在一起了’之类的规矩吧。” 红衣女子闻言皱了皱眉,跟着又检查了一次卷轴后才说“没有”。 少女这才似放心。 然而就在印成之前,她刻意凑到红衣女子的耳边,语气幽幽地低低开口道:“我知道,你是红女。我能屡次三番得机会,许是因为你此前扰了月魇诞生的因果……希望你没有骗我,要是我上当了……我保证,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报仇的。” 此时契印已成,某位被揭穿身份的老板歪头假笑一阵,咬牙回了她三个字:“不、用、谢。” 所以说,什么可怜的小刺猬都是假象,这种心眼又多又偏执的孩子,根本一点都不可爱! *** 等柳千千再度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床。 眼前的轻纱帘帐被挽起,右上还是她临走前告诉过小茗有个破开了须得缝补的小洞。 结果这家伙还是没有缝…… 仿佛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某个极安全的地方,柳千千的思绪晃晃悠悠延展开,只顺流而下滑到哪处算哪处地惫懒起来。 她眼珠子都懒得转,浑身上下沉甸甸,呼吸间可以嗅到冬日清晨那种凛冽的寒冷气息,窗外远些的地方似乎还有晾晒衣物时的三两寒暄。 是真的回来了。 想来应是一切平安,既是已经签下结印,她还是比较信任“当铺”诺成的能力的。 慢慢眨了眨眼,她听见院外头有什么说话声靠近。 “这几日都还好……” “药喂得进去么?……” “算算都快二十来天了,这一个两个,我可真是操心命……” 紧接着,门扉轻轻开阖,有人走了进来。 “嘘,”有一人开口:“按理说该醒了啊……”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掌教大人。 “……千千姐是真的没事吗?” 这应该是小茗。 两人进屋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对话,轻着手脚往她的塌边走。 直到—— “哎哟吓死我了!”掌教大人捂着心口皱眉闭眼,又很快瞪过来:“你都醒了怎么不做个声?存心吓人是不是?” 却是他身后的小茗十分激动地扑到塌边:“千千姐!你终于醒了!” 柳千千开口想说话,才发现自己有些熟悉地发不出什么声音,于是只费力抬手贴了贴小茗搁在塌边的手背聊作安慰。 没想到这么一个动作,叫对方一下子红了眼眶似的。 “千千姐,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给我……发奖金呢……你还说,要……要从山下给我带礼物的……怎么回来的时候,那么吓人……” 见室友像是要掉泪的模样,柳千千忙尽力哑着嗓子道:“……抱歉……你……” “好了好了,这不是都醒过来了嘛,你先让让,我来诊诊脉。” 幸而有掌教大人打断,没有让小茗的眼泪留下来,在他一个眼神之后,小茗已是十分自觉地暂时退出了房间。 柳千千知道,这是掌教大人要同她讲事情了。 “那个什么……灵央宫宫主……已经没了,”他示意她把手腕翻过来,一面继续道:“虽是找到了秘境,不过如今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剩下废墟,确也没什么价值……倒是你……” 他收回落到她腕间的长指,终于抬眸看着她道:“那日你不知是如何与圣树作了联结,里头的月神神力强硬灌至你身,我们再到得晚一点点,你就该爆体而亡了。” 柳千千又眨了眨眼,这部分她也是知道的,毕竟她当时在旁边进行典当交易的时候,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好在有戚长老的法阵帮忙,反正如今那圣树的神力就搁在你身体里,只不过你应是不能用的,”他说着挑了挑眉:“毕竟你太弱了,强行解封神力就是找死。” 闻言,柳千千又咳嗽了两声。 她等了半天,终于等掌教大人零零碎碎交代完那日之后的一些情况,走到了她唯一真正关心的部分。 “钧月……”掌教大人说到这好像陷入了回忆,语气有些波动:“我那日本以为他已经……但后来万幸发现原来他还有呼吸,他也是近日才醒,醒得比你早些,而且如今他业已成年,既是找到了秘境,热疾似也好了,实在幸运……” “只不过……” 只不过——,柳千千还是一声不吭地盯着掌教大人,她约摸知道对方要讲的是什么。 “……他好像不记得许多事了。” 虽然她早早就在心里做了准备,然而亲耳听见时,还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酸酸涩涩的难过。 “我听说你们在山下的时候……”贺师春眼见面前躺在卧榻里的少女面色苍白的垂落眼睫,哪怕她什么都没说,他也能咂摸出一点伤心来。 听说这两个小家伙在山下的时候都结灵契了,按理说应是极为亲密的关系,怎么如今钧月大病初愈,却把人给忘了呢? 这要是放在话本子里,不是会被大骂没良心吗? “你也别伤心,这个……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当他想要好言开导一番时,少女已是跟着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语气极虚弱地望着他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后又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巴巴盯着他道:“所以……请掌教大人帮我看顾一下……在我养伤这段时间,可不能让师兄跟着别人跑了。” 贺师春:…… 好的,是他格局小了。 *** 又养了一段时日,期间戚长老、以槐师姐和浪浪师兄他们都来看过她,又兼源源不断送了一大堆滋补的灵药灵植。其中尤以师姐握着她的手时最为激动。 “千千,你知道你当时捶那个王八蛋的时候有多酷吗,实在是太厉害了,那个画面已经刻烟吸肺了……” 柳千千干巴巴分神思考了一秒,“酷”约摸是“厉害”的同义词,至于“克烟吸沸”兴许是什么她没有听说过的械具操作,然而最后她还是很快回神,只同样礼节性地回握了师姐认真礼貌道:“师姐也很‘酷’。” 闻言,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着凑上来揉她的脸:“天哪千千太可爱了吧!你看反正现在岑师兄都不记得你了要不你直接跟了姐姐!” 柳千千:…… “开玩笑开玩笑,咳咳,你放心,”以槐师姐凑近些在她耳边道:“虽然如今岑师兄的院子没有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了,但我看他本人还是挺生人勿进的,应该暂时挺安全。” “不过只是暂时哦,”师姐说着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冲她笑嘻嘻眨了眨眼:“千千可得快点好起来让我能继续吃狗粮!” 吃狗粮……又是什么? 不过该说不说,这话确实也某种程度上激励了柳千千。 只等师姐走后,小茗下工回来,问了问她最近要不要趁着有闲再做械具,转身就要帮她从箱屉里取备料。 “啊,”却是小茗忽然发现什么似的抱了个小木箱出来。 “对不起千千姐,经了这么多事,我差点都给忘了,你还记得之前买那最后一个荷包的客人吗?” 心尖一跳,柳千千猛地抬头问小茗怎么了。 难不成师兄来过?什么时候? “哦,就是这个嘛,”对方将那个小木箱交给她,箱子上头还别了一封信,她听见小茗继续道:“这是大概你出事不久前吧,也就是将近一个月以前?那人找来问说还卖不卖械具,我说千千姐你下山了,他便把这个给我要我帮忙转交,说他或许也要下山历练久不回来,之前的荷包用的很好,所以想送械具师点东西。” 出事不久前? 难不成是……师兄被掌教大人带回宗门养病,他们只能通灵讯的那段日子? 仿佛突然被带回到那种每天没着没落的思念和焦虑中,柳千千的手有些打颤。小茗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说要出门洗漱,于是屋里的空间得以完整留给了她。 灯色间,可见少女小心翼翼抱着小木箱坐到案几前。 她十分慎重地将信封拿下来,轻压在桌面上,低下头认真摸索着暗纹信封的边缘。期间,有松挽的几绺发丝从肩头滑落,又被她抽手随意拨回身后。 她的眸光只是静静凝在信封上,眉心微蹙,专注认真得有些虔诚,好像直至摸到什么时她才松开眉头,稍稍聚起力道,十分微弱的一点声音,极为纤细的灵力丝线已经沿着信封边缘划开一圈,信封底面完整地留在桌上,里头放着的飞笺信纸露了出来。 不过她并未很快去关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只是将散着灵韵的信纸取出搁到一旁后,便重新仔细将分家的信封对准破开的缝隙合好,再次在白皙指尖凝起微光,贴着裂口游走一圈——那信封就又恢复完整如初的模样了。 直起身子后,她不免又盯着信封出神好一会儿,这才仿佛恋恋不舍般将它小心收进专属的乾坤袋。 特殊时期,师兄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要好好保留。 如是想着,她终于慢慢拿起信纸来读。 …… 千千,这封信我写了好几遍,只是遍遍都自觉写得不好,但时间又这么紧,到底不能做到尽善尽美,望你谅解。 其实我还有个秘密没有告诉过你。 很久以前,我说第二日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讲,希望你能早些来的那一次,我想告诉你的,除了我的真身秘密,还有我的心意。 从很早很早以前,也许是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只不过,我亦是在很早以前就明白我的命数似乎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热疾究竟对我的身体有多大伤害,我心里隐约模糊早有概念。 所以你那日没有来,虽然有些难过和生气,但心底某个理智的角落,我又觉得很庆幸,庆幸你没有被我拖进什么奇奇怪怪的命运旋涡。 于是我想着,如果可以不远不近地就这样看着你,大概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我没有料到你还会再出现。 很抱歉那段时间我表现得那么不讨喜,大概这就是贺掌教说过的“拧巴”吧。 我一边很想看到你,可又怕你发现我的真身,怕自己陷得太厉害,怕你再次疏远我的时候,我会受不了,也怕我的行为其实很自私,自私地想不顾后果的靠近你,自私地期盼你也能喜欢我。 檀楼那日的意外,你答应说会一直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甚至忍不住破罐子破摔地想,这句话里的“一直”都不需要那么久的保质期,你的人生那么长,而我只是想要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段时间而已。 是不是听起来很自私? 但后来,你又陪我一道下山找秘境,而且我们还结了灵契,我的发作好像也能控制一些了,所以我又觉得,我大概是能好起来的,而若是能成功找到秘境,我兴许还能大好,就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你。 你那么容易鲁莽冲动,那么容易遇上危险的状况,也许是老天看在我心诚的份上,愿意施恩,允我可以一直保护你。 所以我前段时日满怀希望,也作了很多承诺,只因有你在身边,我总觉得似乎没什么做不成的事情。 但我现在后悔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4节 如果我可以早一点预知到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你。 哪怕我当时看见你时,再如何心生欢喜,也不应该让你进我的院子,不应该给你上药,不应该暗示你第二日得接着来找我。 如今,我还是不得不离开,是我强加了这些伤心难过给你,都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 可虽然我也想过,事已至此,我是不是应该就这样默默地和你断了联系解决掉这一切。 毕竟时间总会治愈你,我应该避免留下什么会让你想起伤心事的东西。 但临到头,我还是忍不住给你写这封信。 其实哪怕到了现在,我大概也还是一个“拧巴”的人。 我想你能忘了我,又舍不得你忘了我。 对,哪怕我同你说了对不起,我也还是这么自私。 我私心希望着,哪怕你到了很老很老的时候,也还能在心里留出一点点一点点的位置,给曾经的我。 那时你再想起我,应该也不会太难过了吧。 我会暗中祈愿的,祈愿你只会记起来我们在一起时很好的日子。 至于这个箱子,装的是我唯一可以兑现的承诺。 请千千在还记得我的时候,多用一用。 …… 坐在案几前读信的少女没发出一丝声音,只是读着读着,渐渐不停地抬手抹眼睛。 读完片刻,她垂着脑袋愣了愣,而后又大力抹了抹脸,这才擦擦手小心将信纸叠好,避免它被泪水或什么东西弄脏,之后又同样稳妥将它好好收进乾坤袋里。 只此时,她才慢慢打开那个箱子。 需得双手环起来圈住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码了好多个团好的白色绒球,在柔和灯光里笼了层浅浅的淡金色光晕。 身形僵了一瞬,少女呆呆看着那些绒球,半晌,忽地把脑袋埋进胳膊里趴到案上,带着隐约哭腔的喃喃低语闷闷传出来。 “师兄真是……大笨蛋……”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这个的时候在想师兄一下子薅了自己那么多毛会不会把自己薅秃了。 师兄:……听我说谢谢你 宝贝们不要担心,这个失忆不是事,就快结局的时候重温一下表面冷淡其实心里惊涛骇浪在意得不行在疯狂扯花瓣的娇娇猫猫,是很轻松的甜蜜推拉!以及一些贴贴(doge)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づ ̄ 3 ̄)づ 感谢在2022-06-25 10:49:48~2022-06-26 10:1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到我请踹我去考研、叁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渊倾情 40瓶;常规操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来, 这句呢?”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对对对,好, 接下来, 这句!” “人生百年有几, 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嗯, 不错, 再来, 下面这句呢?” “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 “对喽!连小师弟小师妹都明白这个道理嘛!” 问道堂内,小茗正拉着刚入门的一群小萝卜头“学诗”, 听得旁边的柳千千满头黑线,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所以,当初就不该早早告诉这家伙她和师兄的事情。 柳千千眉头直跳地继续手上的工作,耳听得小茗迈着步子晃到她旁边来,慢悠悠道:“哎, 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只要伤养好了,马上就给我展示什么叫‘速战速决’……” 闻言, 柳千千托了托金属架把面前的细木条嵌好,抽空打了一下对方搭上案几的手背。 只不过她这点“小惩”显然没有威慑到对方,小茗又故意怪着调子道:“诶?千千姐你怎么还打人呢?该不会是被我戳中,恼羞成怒了吧?” “……且看看,这都过去——”对方话到此, 似乎还装模作样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都过去将近半月了, 千千姐, 你现在和岑师兄依旧只是‘点头之交’,实在和之前的说法出入太大啊。” 最后,柳千千捱不住她揶揄,只匆忙把按着戚长老要求适配了灵力源新制的入门械具交给小师弟小师妹们后,就溜之大吉。 等回到戚长老那处交了差,她这才得了点清闲,在自己堆了乱七八糟备料半成品的小室里安静思量。 当然啦,她承认,之前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虽然当时在红女那处签印契的时候,她觉得拿灵契换师兄能复生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她当时还觉着——“消除记忆”能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只要她再把师兄追回来,这事不就解决了? 可等事情真到了现在的地步,她这才再次清晰认识到自己有多胆小鬼。 毕竟现在在师兄眼里,她可是和七星宗所有其他弟子完完全全没有分别了。 既没了从前在师兄被孤零零关在院子里时就与他相处一年的情分,更没有后头那一系列互明心意的甜蜜回忆。 她这是真的全局重来啊。 而且……而且师兄对外人一贯都是冷淡的,她怀揣着这样奇奇怪怪的心思贴上去,万一弄巧成拙被讨厌了可怎么办?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以她病好后,都只敢打着是去检修一下藏书阁阵法的械部弟子之类的旗号,或者在掌教大人去探望师兄的时候跟着蹭一蹭。 这样自然是讲不了几句话的,她现如今大概和……很久以前她记忆里,那些给师兄送东西的工具人同门是差不多的形象。 虽然心里一直痒得厉害,可柳千千…… “好难啊……”柳千千只捂了脸,在心里低叹了一句她是胆小鬼。 恰在此时,有敲门声响起来,是以槐师姐。 对方拉开一条门缝冲她笑嘻嘻道:“该去检修了哦,又可以看到岑师兄了哦~” 柳千千:…… 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啊! 不过话虽如此,她的确记着今日又可以去师兄的院子了,一早便准备好了新的梦盒,又买了糯米糖糕什么的……也许呢?也许她今日会厚着脸皮多和师兄说几句话。而且,她这几日暗戳戳筹备的“秘密武器”可是终于完成了……兴许她,有胆子试一试呢? 她在师姐有些揶揄的目光里提了工具包往师兄的院子走,可一直到近处,心里都还有点打鼓。 不能在这退缩。 柳千千给自己打了打气,结果许是因为太紧张,她甚至被自己敲门时下意识大力的声音吓了一跳。 院中本就安静,很快,她便听师兄在里头说了一句“请进。” 也是伴着这句,院门禁制解开,她得以推门而入。 和坐在院子里的师兄打了个照面。 师兄还是老样子。 容色精致的少年坐于梨花树下,银冠马尾,雪色衣袍。 可如今再见这样的画面,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熨帖的酸麻来,毕竟……眼前师兄是真的大好了,至少再也不用担心师兄的身体,实在幸运。 对方如今正在石桌边捣药,神色沉静专注,抬眸浅看了一眼见她进来,面上也没很大波动,只是轻轻颔首以作打招呼,很快又似垂眼投入到面前的活计中去。 柳千千忙回神,跟着十足拘谨地喊了句“师兄好”。 对方手上动作未停,一面侧脸去看摊在桌旁的医书,一面淡淡开口:“今日也要检查屋里那处池子吗?” “哦,嗯……是的。” 师兄现在,除了知道自己是魇兽,好似前头曾经患过热疾之类的悉数忘记了。 不知掌教大人具体是如何同师兄解释的,反正她现在是……会定期来送梦盒,并着时不时检查一下师兄屋里那个与云山崖地宫相连的池子有没有什么新的问题的“普普通通械部内门弟子”。 这当然大部分都是借口,毕竟地宫都已经毁得八九不离十了,那个缩地阵要是还能用才真的吓死人。 不过,虽说柳千千现在会因为师兄的冷淡感到些紧张不安,但确如师姐所言,正是因为师兄曾经“高岭之花”的形象积威犹存,而且他哪怕病好了,也依旧是不爱出门好清净,喜欢闷在屋里头的性子…… 才让她有点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余地。 不然失了圣树通灵阵的天然排斥,师兄的院门槛都该被内门的师姐师妹们踏平了才对。 柳千千想到这,有些被自己逗笑,只抿了抿唇角,习惯性默默把带来的梦盒放到师兄视线可及的石桌边,又把余下东西搁在石凳上,这便提了工具包进了屋。 说起来,在此之前,她其实都没正式看到过这个池子,只在梦里见过这缩地阵的另一头。 主堂屋里后头的小室并不似石洞内热气袅袅,池中也并非暖融融的温泉水,反是寒凉刺骨的冰泉,一想到师兄曾经要自己泡进这样冷冰冰的泉水里,自己戴上镣铐等待缩地阵生效,她的心就会被攥一下似的麻麻疼。 所以,她最近在这个“来检查池子”的借口里给自己找的活计,就是先把那个琉璃铐子给卸下来。 只不过这铐子是与池子一体成型,还缠了些麻烦的法术禁锢,她上次来检查之后又回去琢磨了一段时间才确定方案。而现在想寻个方便位置好操作,还要先将池子里头的水抽出来。 柳千千取出吸水袋抛至半空,悬了个法印,一边等着抽完水,一边接着从包里掏工具,就在她闷头做事时,忽然听见院里人淡淡扬声道:“可否劳烦,帮我取一下茶叶?” 嗯?柳千千微微一愣。师兄是在……和她说话? 她下意识左右扫了圈,茶叶在屋里,屋里没有旁人,所以师兄真的是在同她说话。 倏一下,柳千千整个人都紧张地从蹲姿弹了起来,只手捏着衣摆擦了擦,这才往外间走两步,探到主屋窗边朝院里的师兄开口问:“师兄要什么茶?” 主屋大部分时候都是门窗敞着的,南北两向都开了窗,站在此处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师兄坐在石桌边背脊挺直认真调药的侧颜。 他头顶便是繁密的洁白梨花,只此刻被温温天光沁润出一点柔软的暖色,花影随风晃动,变成雪色袍袖上的灵动纹路。 似乎注意到她出现,师兄偏过脸来看她,一双漂亮眼睛恰如初见般清澈如水。 “洞庭碧螺春。”低磁声线淡淡响起,钻进柳千千耳朵,又顺流而下直抵心尖,挠得她心尖痒痒的。 ——是洞庭碧螺春啊。 她抿抿唇,脑子里不断回放这几个字,飞快转身从高处的架子上拿下来那个熟悉的矮胖青瓷罐,又托着青瓷罐很快走到院中放到石桌旁。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5节 不过因为心跳太厉害,她放下后只再度很快低低说了一句“师兄请用,我接着回去做事了。”,便扭头又跑回了池子旁边。 因此,她自然也错过了对方见她如此熟悉地拿出这个青瓷罐时微微闪烁的眸光。 回到池边时,那抽水袋已经结束运作,柳千千便很快脱了鞋,只穿着白袜套踩进空了的池子,开始认真对着那对琉璃腕铐动起手来。 基本上她一沉浸到械具工作里,就会忽视周遭的其他动静,以至于当她终于把那琉璃铐子连铐带座拆下来后打算回身两步放到池岸时,忽然发现岸边几步远处,出现了一双正被踩着的素面拖屐。 她愣了愣,下意识稍稍扬脸,就见师兄不知是在池边站了多久。 他同样正垂眸看她,浓长眼睫微微遮住些许眸中的清润墨色,平抑着唇角,神情辨不出喜怒。 “师……师兄?”柳千千吓了一跳,紧张得厉害,下意识搁了手上拆下来的镣铐便想赶紧从池中出来,可不知是不是她太着急,抬脚时被那长长的链子一绊,眼见着就要脚一软往下栽,却是手臂很快被托住稳了稳。 只握在她臂上的力道又很快松开,等她站稳后转而变成面前伸出来的一只手。 极白,指骨修长,手背上交叠着寥寥青筋,翻转过来时可以看见掌心纹路很浅。 宽大袍袖为了方便被往后揽了揽,露出一截精致苍白的腕骨,腕间同样可以看见淡淡的青紫色脉络。 柳千千愣了好一会儿。 何其眼熟的一幕,她的眼睛有些奇怪的发热。 然在她愣神这会,那只手依旧如往昔地就那般搁着,手的主人并未有任何催促的声音或者动作。 她假作若无其事埋头抹了抹眼睛,这才探手过去,借着对方的力道出了池子。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她讷讷开口,忍不住在师兄松手后又浅浅握了握拳回味对方掌中的触感。 只她再次意识到,自己果然越是想在师兄面前表现好的时候,便越是容易出糗,这大概都可以命名为什么“柳千千定律”了。 “无事,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师兄淡声开口:“下次小心些。” 他说完这话,又弯腰拾起了方才拆下来的镣铐,神情依旧平淡:“这东西……从前是我在用?” 啊……柳千千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对方显是抬眸捕捉到了她的表情,低低道:“看来确实是我在用。” 好傻。 她就应该编出个借口随便圆一圆啊,本来师兄都把这些痛苦的记忆忘掉了,她怎么就不能干脆点取个巧说这东西是废的呢? 就在柳千千下意识皱着眉恼火自己又走错一步时,屋中一直暗中关注着她面色的另一人眼睫颤了颤,转而背过身去将手上的镣铐收进箱屉,慢慢道:“是因为我的妖力不受控制吗?所以要被束缚着才行?” 怎么还越问越细了? 柳千千有些心焦,脑门上都冒汗了。她张嘴想说不是,但一时半会还真圆不出什么好理由来,真是的,关键时刻总是这么口拙。 幸而不知是不是见她面有难色,师兄倒也未再追问,只收好镣铐后又转头同她道谢。 “啊,没什么没什么,这是我……分内的……事……”柳千千说到这声音渐渐干巴巴慢下去,因为她忽地意识到,今日拆完镣铐,大概也差不多到她该走的时候了。 所以她今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对了,硬要说,意外摸了摸师兄的手,这点还挺开心的。 但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她难免掩不住蔫哒哒的情绪跟着师兄往外走,又蔫哒哒地收拾起此前放在石凳上的工具包,只就在她收拾的时候,同样重新坐到石桌旁的师兄忽又开口:“你能把那个话本子借我吗?” 嗯? 柳千千手中动作一顿,反应片刻,忽地脸上爆红着直起身,愣愣看着师兄飞快眨眼睛。 师兄同样跟着眨了眨眼睛。 不过他看起来比她风平浪静得多,只缓了缓才平淡开口解释道:“对不住,方才你的包袋掉了,我帮你捡起来,便不小心瞧见了。” “但我真的想看。”师兄端着那张十分正经严肃的脸继续道:“此前我应也是常看书的……” 哦,这么一说,柳千千想起曾经见过的记忆里,送物资的弟子的确也会给师兄带书。 对呀,这么一来她不又多了个上门的理由吗?柳千千立刻开口:“师兄想看什么,我可以改日送过来的。” 谁料她话音刚落,就听对方直接道:“想看你包里的那本。” 柳千千:…… “因为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也摸不清自己的口味,你既在读这本,想必它自有其过人之处,所以我想从此处开始。” 不就是……看个话本子吗?怎么讲出了什么搞研究的感觉? 她脑子里烧得晕乎乎,不免分神滑溜出了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然就这么一会儿,师兄已是又在那边启唇,一贯平淡的语气难得有些迟疑:“还是……你不愿借我?” 师兄凝望她的视线里漾了点微光似的,他的眉心轻轻拢起一点折痕,很快偏开视线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许是你也尚未读完,那——” “我借,”柳千千下意识打断,猛地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我借给师兄看。”,她说完,飞快把包袋里的那个蓝皮册子取出来递过去。 这本来……就是写给师兄看的。 但她没想到,今日这书册会以这种方式交出去。 只见师兄接过册子翻了一页,很快低声道:“藏书阁主人?这个笔者,确是从未见过。” 当然没见过了,柳千千觉得自己脸热地快要发烧了,有些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藏书阁主人就站在你面前,都还没有正式出道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不管是变成岑大人的时候还是现在,只要失忆喵看到千千,都会第一时间感觉到两个人肯定曾经不一般,并且进而给自己脑补肯定是自己被分手了,毕竟娇娇猫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么喜欢千千,提分手的肯定不会是自己 所以给大家解析一下本章的心机喵心理活动路径:这个镣铐是用来绑人的——是用来绑我的——我以前有可能失控——也许是因为我失控,她才要分手——我得向她证明我已经病好了 千千:分手?分什么手?我的确是师兄的手控,不,不对……我是师兄控!(骄傲脸)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づ ̄ 3 ̄)づ 第50章 今天怎么说也算是有大进展。 柳千千回屋路上有些喜不自禁, 甚至都快乐得要下意识想哼小曲儿了。 这个师兄特供话本子写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此前经历过的事情。 以槐师姐告诉过她,想要恢复记忆的方式之一, 就是直接摆到面前重温。 诚然她也知道, 或许比起指望师兄找回记忆, 她更应该主动出击才能效率更高,只是……无论如何, 她还是想多拿点感情分, 也不强求师兄全想起来, 只要像曾经在虚境里失过记忆的“岑大人”一样,能隐约有个模糊感触就好了。 也算是,为她的下一步努力做好铺垫嘛。 小茗显然也察觉到她心情不错, 晚上又跑到她旁边来打听“进度”,不过这次柳千千吸取教训,誓死不和这家伙草率分享了。 免得对方又抓住把柄天天打趣她。 怀着相当明媚的心情,柳千千慢慢沉入梦乡。 只不知她睡着了多久,忽然察觉自己周围环境一变, 自己正置身于一处相当熟悉的地方。 这不就是她白日里呆着的,师兄的院子吗? 等等,她怎么又做起这种梦了?是师兄有什么问题?还是……仅仅只因为她日有所思, 才会夜有所梦? 柳千千压下砰砰心跳,习惯性试探着透过熟悉的窗缝向屋里观察。 外间没有人。 她眨了眨眼,又回头在梨花树四周扫了扫,发现院里也没有人。 师兄不在? 然而她很快在鼻端嗅到了一点更熟悉的香气。 难道是…… 她心一慌,未及多想赶忙推门进屋, 快步往内室走。 只很快, 鼻端的香气愈来愈浓, 让柳千千生出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头晕目眩来。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面对她坐靠在池边。 夜中天暗,月上梢头,枝叶落了银光,而那一两星月色漏进屋内,轻盈落在水面上,变成微弱的闪烁。 面容俊秀的少年在水波间阖着双眸,鸦羽般的睫毛便投落眼下两片细致的阴影。 他一闭目,那种冷肃的气质倒是消解不少,精致的容貌配上平和的神情,仿佛只是在静静倾听窗外的虫鸣。 柳千千愣了愣。 或许是因此刻是在师兄的院子里而非从前石洞中,且这池水也不是什么蒸汽袅袅的温泉,师兄看起来亦并未在皱眉难受。 尽管这场景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可又处处不同,让她有些迷茫的恍惚。 因为是她自己做的梦,才会产生如这般仿佛是混合了“曾经记忆”与“今晨所见”的画面吗? 但到底是担心师兄的情况,柳千千还是很小心地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师兄。 没反应。 她这会倒是真有些下意识心慌,忙绕过去凑到师兄身边,又叫了一次。 也是凑得近了才发现,师兄竟又是被绑着的? 那个早上被她拆掉的镣铐现下还是缠着师兄的手将他束缚在了池边。 现在的她自然是知道这镣铐压根就只是曾经的“归元长老”为了强化师兄会“失控”弄出来的掩饰手段而已,而无论眼前的师兄是真是假,只是她做的梦还是旁的什么东西,她都下意识不想让师兄难受。 便是抱着这个念头,柳千千压根没多思考便打算再次下池子解一解那镣铐,至少也可以像第一次一样,将链子放长些,好让师兄能多活动活动。 然她刚一下水,便被冻得倒吸一口冷气,直抑不住得打了个激灵。 忘了,这里头是冰泉。 柳千千虽想尽力憋住声音害怕惊扰池中另一人,却依旧捱不住慌忙侧身,背对对方紧闭双目龇牙咧嘴地吸气,想先缓一缓再说。 不过就在她平抑着猛吸了好几口气后,渐渐察觉这冰泉又没那么难受了,难不成她习惯冷水了? ……嗯?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6节 她猛地睁眼低头看,发现池水不知何时开始变热,居然又慢慢逸散出轻飘飘的白色蒸汽来。 不对劲,她下意识回头,师兄照旧如方才一般阖着眼睛无知无觉。 难不成……这真是她的梦? 除了自己的梦,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可以在她觉得冷的时候就一瞬间把池子变成热的了。 隐约有了概念,柳千千已是稍稍放松下来。 原来只是自己的梦啊。 她慢慢转回身,偷偷抬眼去瞄师兄的面容,见对方还是安安静静像个漂亮瓷娃娃一样靠在近处。 虽因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梦而莫名有些低落,但柳千千瞧着瞧着,慢慢又心痒痒了起来。 毕竟只是她自己的梦,那她就算在梦里想做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反正她……迟早都是会把师兄追回来的,那就算她现在想和师兄亲近亲近,也算提前预习? 此刻的柳千千只一边扶着池壁探下腰去解师兄背后的铐子,一边在心中天人交战。 左边的柳千千在喊冲啊冲啊,反正师兄也应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自己的梦里做过什么的,可右边的柳千千又叉着腰站出来大声谴责她这是耽于梦境不思“进取”,而且是在占师兄的便宜。 这算什么占便宜啊……从前也不是没抱过……再说……抱她梦到的师兄,师兄本来就不会知道啊…… 如是想着,脑海里那个喊着冲啊冲啊的左柳千千已经哈哈大笑地摆出了胜利的姿势。 而热气逐渐上溢的水池中,真实的柳千千手上动作渐渐停住,她慢慢直起身,静静凝望眼前闭着眼睛的人。 如今她站在师兄身边,可以在近距离观察师兄的面容。 说起来,这还是那天惊变之后,她第一次又离师兄这么近——虽然只是在自己的梦里,她在心里及时补充道。 师兄一直生得很好看,这她当然是很清楚的。 无一处不精致的五官,自光洁饱满的额头顺延而下到鼻梁鼻尖,再到没什么唇纹的淡色唇瓣与下颌,线条流畅,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不够的优美起伏。 而她最喜欢师兄的眼睛,眼形弧度极美,眼睫浓长如蝶翼,闭上时有种纤巧娇矜的漂亮,等到睁开,就会露出清澈如水的眼眸,最最重要的是,当他看她时,瞳仁里波光流转,会像闪星星一样变得亮晶晶的。 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柳千千抿着唇静静欣赏一会儿,却在回神时忽然发现师兄的面上有些发红似的。 糟糕,柳千千心一紧,下意识便抬手去碰师兄的额头。只触手时是寻常的细腻温热,尽管肯定是比她的手要暖和许多,却不是她所设想的那般滚烫。 唔……幸好,是她反应过激了,再说如今师兄既没有不能自抑的兽化猫猫耳朵,应也不是金色眼睛,兴许只是泡着热水池子,被水汽撩得面上升了潮红才是。 可就是这么碰到师兄,好似一下打破了某种无形的界限,一时间,柳千千有些怔愣地没有马上收回手来。 夜凉如水,可这小室内的温度却只增不减。 湿着裙衫的少女一只手还轻轻贴在池边人的额头上,像是有些出神地愣愣望对方。 只半晌过后,她的手轻轻往下滑,慢慢抚上了那如玉的脸侧。 下一秒,她忽地动作,飞快凑上前亲了一下,而后又似极不好意思一般矮下身猛然抱住对方劲瘦的腰身,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熟悉的胸膛。 这番动作连带着扯起了池中哗啦啦的水波摇晃,而她埋头埋得那样急,自然也看不见在她仓促一吻过后,对方猛然震颤的眼睫和愈发红热的面颊。 被搅散的波光重又慢慢平静下来,只满室花香依旧。 *** “千千姐,你这几日好像,真的心情很好哦……”小茗有些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柳千千却只是平静地挑挑眉:“最近有你帮忙,械具也卖得好,挣得灵石多,戚长老那边,我的课业也完成的好得了她的褒扬,如何?不该高兴吗?” “啊呀,如此条理缜密的回嘴转移话题,看来千千姐是真的心情很好。” 柳千千:…… 她继续手上的活计,心情也……确是不错。 虽然明面上看,她和师兄的确还没什么进展,不过她现在找到了一个新的缓解思念的方式——她可以做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连续两日都做了差不多的梦,可这不也正好说明她只要想师兄想的厉害,就能在梦里一解相思之苦吗? 尽管这时,那个右边的柳千千又会不断跳出来说她这是耽于梦境不思进取云云,但柳千千只是暗戳戳想着,好歹这也算是种安慰剂嘛,只有在梦境里补充一下能量,她才好在现实中继续高歌猛进。 正当她认真埋头理灵力导线时,忽然听见身后的小茗似是一下站起身来。 “岑……岑师兄?” 嗯? 柳千千猛然一惊,把手上这根灵力导线都绷断了。她回头,竟真看见门边立着那个昨一晚乃至前一晚在梦中抱过的人。 师兄从原本就一直敞着的门边探出些身子,面上是惯常的沉静无波,只他眸光和她对上后,像是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似的微不可查轻轻亮了一小下。 “我方才去戚长老那找过你,但你不在,谢师妹告诉我说你在问道堂的库房。”师兄像是又抬眸四处看了看,视线转到小茗身上时他轻轻点了点头,礼貌道:“打扰了。” 被他颔首致意的小茗只飞快摇脑袋,开口都有些结结巴巴:“……没,没有。” 见状柳千千忍不住分神想,这家伙平日嘴上打趣她没个完,没想到见了师兄真人也和自己差不多嘛,下次她可以反诘回去了。 不过很快,小茗低声说想起来外头还有事就光速溜了出去,库房里便只剩下了她和师兄。 这处地方僻静,寻常少人来,从前柳千千便很喜欢呆在这一边干活一边想事,练手自然也是。这个习惯哪怕成了戚长老门下的弟子后也没改,她时不时还会往这跑,也正好顺了戚长老的意思给剑部问道堂新入门的低阶小师弟小师妹科普一下械具基础。 “师兄找我什么事吗?”柳千千无意识在罩袍上擦了擦手,起身时再次紧张局促了起来。 对方似乎打小茗走后便一直默默看她,然而等她一边问话一边抬眼去瞧师兄,又见他稍稍偏开了眼睛。 “也没什么大事,”师兄的眼睫颤了颤,自背后拿出那本蓝皮册子来道:“只是这本我已经看完了,想来问问你后头是不是还有系列的可以借我……毕竟里头故事还没讲完。” 啊……柳千千一愣,紧接着再次面色涨红起来。 这可怎么办,她才就来得及写了这一本,后头还没开始呢,师兄看得这么快吗? “呃……”她尴尬片刻,很快开口:“似乎是新出的,所以后头还没完成。” 闻言,师兄却是短暂皱了皱眉,仿佛略感困扰地垂眸低声自语:“还没写完啊……” 但柳千千很快想起,既然师兄已经读完了,那……那会不会,想起什么来了? 她忍不住眨了眼睛试探着问:“师兄读完了,有什么感觉吗?” 对方像是被她一个问题引得回了神,重又望过来,顿了顿才道:“写得挺好的,里头的桥段也……很有用。”只对方说完,再次仿佛不敢直视她似的偏开眸子。 有用? 柳千千没太明白这个形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过眼见着……面前人应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忍不住稍稍失落地低下脑袋抿了抿唇。 只忽然,她身前暗了暗。 是师兄走近了两步。 有几分讶然的抬头,柳千千撞上了师兄垂落的视线。 他认真看她,眸光里有淡淡的波纹一圈一圈荡开,而在波纹正中,就是她的模样。 “咱们从前……是不是就认识?” 作者有话说: 心机喵心理路径第二讲:她喜欢这个话本——她喜欢话本里的情节——我来浅学一下 千千:555555555终于又可以和师兄抱抱了 心机喵:哦,她和我亲亲抱抱了,她心里有我,就是这个感觉好熟悉……所以我们以前肯定是恋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预告:明天有心机喵的心机贴贴(一些诡计多端),好辣的不要错过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哦(づ ̄ 3 ̄)づ 第51章 柳千千很紧张。 也很激动。 下午师兄来找她时, 突然问了那样的问题,几乎把她激动得心脏骤停了。只她当时还是强压心绪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平抑着反问师兄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但师兄并未正面答她的话, 转而改口问她明日可不可以去他院子里作客。 作客?当然可以!她可是求之不得。 师兄是想起什么来了吗?还是……哪怕就算是有了些什么模糊印象也好啊。既然师兄都主动请她去他的院子了, 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已经有那么点不一般了? 没想到她写的话本子还真的有用。 “所以千千姐明天又要去岑师兄那儿啦?” 晚间, 小茗回屋后在她旁边转了转去,不过对方这次倒是没再多揶揄, 反而同她一道有些紧张激动似的, 然小茗忽地扶住她的肩膀左右看了看, 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怎么?”柳千千有些莫名地低头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常。 “千千姐,都到这种战略时刻了, 你明日不得稍微……打扮打扮吗?” 啊? 柳千千有些发懵。 “至少……”小茗眸光又转了转,在她身上上下一扫,接着道:“至少,可以把你这身穿了八百年的工服换了。” 啊……,柳千千低头瞅了两眼自己身上穿着的鹅黄裙衫, 这的确是她穿惯了的。每年度宗门都会下发定色的布帛给不同品阶的弟子,她非常习惯自己做的这身裙子,而且一次都会做好几件一模一样的好换洗——便宜, 方便,还省事。 “师姐的包袱里不是有两件新衣服么?之前掌教大人把师姐的东西送过来的时候,那里头好像是一件粉的一件浅黄的,瞧着料子挺好的呀。” 听了这话柳千千才蓦地想起来,那不就是她和师兄在山下买的新裙子么? 好像除了府宴那日她草草穿了一次后, 就真像当时说的一样, 只把这买回来的衣服干摆着了, 想着这些,她好像又忆起了在山下的时候,在那间成衣铺子里师兄帮她挑裙衫的样子。 也行,她起身把那两套拿出来展开,小茗跟着走近些一起看。 对方起初对那套浅黄的缃色衣裙夸了好几句精致漂亮,只目光转到粉红色那件时,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抬头看她。 “千千姐……这……这个……”小茗指着粉红色那件,半晌都没说出句完整话。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7节 “怎么了?”柳千千有些困惑,抬手摸了摸山头繁琐的细纱和丝带道:“这件的确是有些麻烦,我当时试的时候可狼狈,最后还是弄错了,是师兄帮我系重新系好的。” “是岑师兄……岑……帮……”小茗最后显是惊讶地无话可说了,只吸了口气后小声问:“……千千姐就没觉得这衣服,有点古怪?” “古怪?” 确实是古怪,有那么多麻烦的带子,而且衣服的料子好像也很特别,格外软滑。 听了她的回答,小茗仿佛低语了一句“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拿来干什么的”之类的话,又抬头叮嘱她道:“这个衣服,都是睡觉的时候穿的。” 睡觉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穿这么麻烦的衣服? 不过小茗看起来显然是十分了解的样子,只告诉她自己家里之前就是做衣服的:“哎没事,反正千千姐记着别穿出门去就行。”对方讲完这话便直接帮她把另一套叠好放好:“行,那明天就穿这套,怎么说和千千姐你穿惯了的颜色相近,应能自在些。” 柳千千愣了愣,没想到对方随口一说便能如此细致地照顾到她之前的想法。 “小茗,你真好,谢谢你。” “咦?”小茗被她郑重的感谢吓到似的,有点脸红地挠了挠头:“什么啊千千姐,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卖械具挣的灵石,还是再多给你抽一成吧。” 闻言,小茗又是扑哧笑出声来:“哎呀,都跟你说了你这样做生意以后会亏得裤子都没得穿的了啦……” …… 与小茗一番笑闹结束,柳千千终于躺到塌上,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闭上眼。 也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梦见师兄,毕竟她可是连续两日都在梦里见着对方,且都是在师兄屋里的那个池子。 虽然……师兄一直是闭着眼睛,不知到底是在昏睡还是怎么,但这也正好给了柳千千大着胆子抱抱师兄的机会。 要是梦里的师兄也睁开眼睛会说话,她肯定是谨慎地什么都不敢做了。 令她十分惊喜的是,她居然还真连续第三天来到了这。 这次柳千千已是相当熟门熟路地往屋里走,又相当熟门熟路的下水抱住了师兄。 清辉洒落,一室安谧,热雾缠绕着弥散,好像独师兄的怀抱是最让她安心的地方。 便是这样不大会动木偶一样的师兄,都能让她睡得好香甜。 更何况,这定是比木偶好得多。 她抱着的劲瘦腰身可是实实在在的,脑袋贴着的温热胸膛也是实实在在的,鼻端盈满的属于师兄身上的淡香亦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只要她想,亲亲师兄温温软软的唇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 柳千千下意识抱着师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觉得自己能做这个梦实在是修了好运。 啊,不过……这既是她的梦境……那…… 她忽地又抬起头瞧师兄。 只她猛一抬头时,总觉得近处师兄的睫毛好像轻轻颤了一下,但再定睛一看,对方又是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漂亮模样了。 是她的错觉么? 不过柳千千很快就将这个抛到了脑后,因为她现在火急火燎心跳砰砰地想到旁的事情。 她直起来一些,只在热气袅袅的池水里轻轻按着师兄的肩扬起身子,十分谨慎地探手小心摸了摸师兄的发顶。 没什么异样。 她忍不住跪着踮得更高,想再仔细瞧瞧,口中无意识低喃道:“……耳朵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啊……” 若这是她的梦境,是不是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她想摸摸师兄的耳朵,师兄就会长出耳朵来吗?就像是……之前师兄玩笑般告诉过她的,只要她心里特别特别想要摸耳朵,兴许它就变出来了? 可就在她一面试探着拨弄师兄的发顶一面诚心想着毛绒耳朵的时候,或许是踮脚太用力,她的小腿突然一阵酸麻抽了筋,整个人就势往池子里坐。 柳千千下意识想扶着师兄,却是先一步感觉到腰上一紧被托住坠势。 嗯? 她惊得连腿上的痛都忘了,稳住身形后正好对上师兄已经睁开的双眸。 一时间两人皆是怔愣。 师兄的面色微微潮红,但眼底是极正常的清润墨色,映着一池微光,轻轻晃动地闪烁着,能看见瞳仁里映着的小小的她。 尚有些脑子钝钝地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启唇,却不知该说什么。而就在这当口上,熟悉的一声细微“砰”响,两只雪色的毛绒耳朵已经竖起在发间抖了抖。 这下她更是愣住,只看着月色里软毛轻颤的绒耳朵眨眼。 面前的师兄也跟着眨了眨眼。 所以她这算是……许愿成功了? 可一撞上睁了眼的师兄,尽管对方并未开口说一个字,柳千千还是立刻胆子缩了不少,她下意识便想撒手往后撤,然而刚施了点力便觉受阻,腰间圈着她的手臂依旧紧揽着她动也不动。 师兄的掌心就贴在她后腰,明明已是在热水中,那处的温度却是比池水还要烫上不少,灼灼缠人。 这感觉……或许是因为入梦前刚刚说过那条裙子,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前在那间成衣铺子里,师兄帮她系了衣带后发生的事。 也不知是被回忆里的画面惹的,还是被这一屋子带着花香的热雾熏的,她的脑袋好像变得更迟钝了。 就在她晕乎乎时,忽有一只毛绒耳朵蹿到她视线正前方,柳千千回神,见是师兄一面圈着她,一面低着脑袋凑近来。 那雪白的毛绒耳朵就在她眼前极为灵活的抖了抖,看上去软乎乎的,耳尖上的淡金色簇毛跟着颤了颤,简直就像是……在邀请她摸一样。 柳千千自然受不了这种诱惑,她下意识张开手臂,抬手轻轻捋了捋耳朵,然而正当她因为掌中温热柔软的触感陶醉片刻,那绒耳朵又是一抖,掌心一空,转瞬触碰到的变成了带着潮气的软滑发缎。 师兄的脑袋就这么借着她摸耳朵的动作顺势抬起来,飞快贴上她的唇亲了一下又退开。 “轰”一声,热度在脸上晕成片,柳千千眼睛眨得飞快,然而她刚想去看师兄的眼睛,对方却已经再次乖乖低下脑袋,把另一边的毛绒耳朵凑了上来。 什……什么啊……这难道是什么……摸一下,亲一下的小游戏吗? 她还兀自红着脸发愣,近在眼前的另一只毛绒耳朵却似不甘寂寞地摇起来,又像在好大声说“快来快来,摸摸我呀”。 或许是鬼迷心窍,柳千千当真又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它。 果不其然,她捋耳朵的动作方停,师兄已经再次抬着脑袋凑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只这次亲完,他没再退开很远,反是在极近处拿一双好看眼睛定定瞧她。 也是此刻,柳千千才意识到,原本最开始是师兄坐靠池边,她半跪着居于他上方一点,可如今被圈着腰折腾了这两下,她已经渐渐彻底往后退着坐到了池中,反是师兄不知何时脱开镣腕的束缚,向她无限靠近。 这池子本就不大,她退着退着,已是能感觉到后背抵上了另一侧池壁,然身前人靠近的动作却没有停。 就连池中热泉也似推波助澜,随着对方身形划开的潮涌缓慢一浪一浪推向她胸口,明明不是什么会溺水的危险事态,却让她觉着呼吸有些急促得发窒。 腰间的力道一松,原本放在那处的长臂微微向上,撑到了她身边两侧。 月光从师兄背后的敞窗洒入,她完完全全被笼进了身前人落下的暗影里,一整个圈住。 师兄还是一言不发,只低眸看她,长长的墨发自肩颈垂散,和湿漉漉的素色绸衣织在一块,循着胸前青涩漂亮的肌肉纹理起伏。 熏人的热度里,不断有水珠在光洁如玉的皮肤上滚动又滑落,最终隐没于湿透的绸衣边缘,亦或重新融入池水,托着浮在池中的发尾似水草轻漾摇曳。 柳千千也没说话。 事实上,她现在只晓得扬着脸盯着师兄,变成了个仿佛只会眨眼睛的傻瓜。 在某种似漫长又短暂的不断贴近里……师兄终于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仿佛临近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的一瞬,她胸腔中一下挤进了好似期盼已久的新鲜膨胀满足。 起初,师兄吻上来的力道克制又小心,仿佛带了点试探似的,只是轻轻描摹她的唇形,而后在她沉醉着无意识张口的瞬间,他便像是得了应允一般开始逐步攻城略地。 四周的水波都在荡。 滚烫糖浆如约而至,心底热潮外溢,她胸口剧烈起伏,有些不知所措地颤着肩膀,手脚发软得无处安放。 却是师兄攻势一停,微微脱开一些距离。 真的只是一丁点距离。 他几乎还贴在她的唇上,只留出叶片般薄薄的唇间缝隙,呼吸交缠间,是彼此震在一处的心跳声。 柳千千觉得自己眼睛也热,不知是被池子里的热气蒸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睫毛都湿漉漉抖的厉害。 离得这样近,方寸间的空气好像都显得不够用。 却是片刻平复之后,师兄拿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厮磨之间顺势滑下,重又含住她的唇。 这次,她泡在池水里无依的手臂也被对方捞起,又被牵引着轻轻搭上了对方滚烫柔韧的肩颈,衣袖脱离水面,带出一串晶莹的水花。 她得以和师兄贴得更加亲密,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烫化了…… …… 再睁开眼时,柳千千依然有些恍惚。 她—— 她忽的从塌上起身,直把旁边还睡着的小茗也惊醒了。 对方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嘟囔:“……千千姐,怎么了……天都还没亮呢……” 柳千千一时没理她,只思绪混乱间轰得蒙住自己的脑袋把头埋进被子。 天哪,她都做了什么梦啊?她她她……她能梦到这些,该不会就是传说的“色中饿鬼”吧? 若是照着这个进度发展下去,她明日要再入梦,该不会就得…… 一直到后面些时辰,柳千千依旧还在浑浑噩噩的打击中没有完全回神。 “啊呀,千千姐,你真的没事吗?”这下是小茗有些忧心地扶着她的肩膀看:“你是不是昨晚太紧张了没有睡好?怎的脸色这么不好看,还有黑眼圈呢……” 黑眼圈…… 柳千千回神,从对方举着的铜镜里看见了自己一瞧就是有些缺觉的面容。 大概不是因为没睡好,是因为睡得“太好”了。 她苦着脸换了那套缃色裙衫,却是在出门前被小茗拉着按回椅子上,对方拿出一个小盒子道:“给师姐稍微遮一遮吧,再淡淡上些唇脂?显得气色好些,不然好没精神呢……” 神思天外的某人任对方摆布了一阵,总算是打理好了,恰在她终于打算出门赴约时,房门被敲了敲。 “柳千千,听说你和钧月兄都大好啦?” 作者有话说: 千千:梦中吸猫 师兄:梦中吸老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8节 感受到了么,成年喵和未成年喵的区别(doge) 世子殿下:我又来了凑热闹(找虐)啦! 以及,写这章的时候我真的喝了好几杯茶降火,也有辣到你的话是最好(拇指.jpg) —— 请喜欢的小可爱多多支持(づ ̄ 3 ̄)づ 第52章 (正文完) 所以, 好好的去师兄院子里做客,好好的二人时光,她现在却得捎上这么个煞风景的家伙。 “你就不能——”晚点再来么? 柳千千恨不得一拳把纪敏之打回西平王府去。 但事情肯定是不能这样讲的, 毕竟纪敏之能上山来的机会不多, 大部分都是蹭着三皇子的行程, 而对方确实也在山下的时候帮了他们大忙,再者……人家摆明了也是真心来探望师兄的, 她实在没有理由阻拦。 “别说, 你今日打扮打扮, 瞧着倒是精致不少,难道这就是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 鞍你个大头鬼啊鞍,虽然反复劝说自己没道理生这种莫须有的气, 但她还是忍不住态度变得有些差。 “师兄忘了很多事,”她领着纪敏之往师兄的院子走,一边严肃道:“应是不认识你了,当然师兄现在也跟我不太熟,反正情况很复杂, 你探望归探望,介绍下自己也可以,但不要乱说话。” “哎呀, 我都听掌教大人嘱咐过喽,我就是想来看看钧月兄的状况而已。” 柳千千闻言忍不住瘪瘪嘴,暗道对师兄这么殷勤做什么,难不成纪敏之到现在都“贼心不死”地想要拜师兄为师吗? “诶?你可别多想啊,我对钧月兄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也早没什么和你‘争宠’的意思!” 所以原来真的有过是吧! 不过,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连纪敏之这个心大如斗的人都察觉了? “拜托, 我也算是锻炼出来了一点敏感性好么……”纪敏之挠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从前让你不舒服了,还请多多谅解。” 确如对方所言,纪敏之今早还特意多带了好些漂亮的金银宝石小物件,固然不算特别珍贵,但胜在山上少见新颖,他还给小茗也备了一份见面礼,当时世子殿下的原话是:说不准哪日又要求到宗门里来,还是应该在此处多交际交际。 这么一看,纪敏之的情商本来应该也不差,思及第一次在西平见面时对方同街边商贩打成一片的模样,她挑挑眉道:“兴许你未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王爷。” “嘿柳千千,说点好听的你就这么好说话啦?早知道我以前就应该多捧捧你啊。” “……你少来。” 两人一如既往地边斗嘴边将近走到了藏书阁处,只越近,柳千千莫名又忆起自己昨晚梦见的事情,忍不住重新心跳加速地忐忑起来。 幸好纪敏之方才讲得高兴,应是没太发现她的异样。 等到院门口,柳千千正要抬手敲,忽听里头已是有脚步声。 她未及反应,眼前的门便被打开,师兄正站在门后。 对方依旧是银冠马尾袍带如雪,只乍看见她时似是愣了愣,转瞬双眸便微光闪烁地亮起来,融了什么隐约甜蜜欣喜的情绪在里头一般。他面上还带了极轻微的红晕,抿抿唇,像是想要开口同她说什么。 柳千千的心竟也跟着提起。她正等着听师兄的话,忽在此时,纪敏之从门边凑过脑袋,乐呵呵兴奋道:“钧月兄!晨好啊!” 柳千千:…… 折寿啊…… 她收回之前对世子殿下的夸奖认可。 眼见着师兄看到纪敏之后愣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对方睫毛颤了颤,只飞快来回看了看她和纪敏之,却是慢慢褪去面上红晕,脸色变得有些白。 因一直密切关注着师兄的神情,柳千千自然发现了对方的异样,怕是他哪里不舒服,赶忙开口问师兄怎么了。 可师兄只又抿唇摇了摇头,他一顿后扶着门看向纪敏之,再开口时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似的:“这位是……?” 柳千千在心中长叹一口气,给了纪敏之一个眼神,示意他自我介绍一下。 “钧月兄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山下见过面的,我是西平王世子纪敏之。” 听了纪敏之的介绍,师兄像是眸光轻忽晃了晃,也未多言,轻轻颔首过后,便领着他们一道进了屋。 因稍稍落在后面些,柳千千忍不住再次拿眼神叮嘱纪敏之别乱讲话。 对方只摆手表示知道了。 师兄应是没发现他们这点小动作,他领着他们到院中石桌边才转身,此时的神情已经恢复寻常平淡沉静的模样,嗓音低磁道:“我备了些茶点,你们先坐,我再进屋筹备片刻。” 啊……如此郑重吗? 柳千千不禁又在心中哀叹,若是今次没有纪敏之跟来,这待遇就是她一人独享了。 她在师兄进屋后草草扫了眼石桌上的点心,然看清了,心尖却是一麻。 这……这些点心……她不用多思考都觉得眼熟得厉害,恰恰和曾经她在师兄记忆里见过的一样,有她喜欢的糯米糖糕,其他带酥皮的…… “看起来很不错诶,”身边世子殿下大剌剌地点评起来:“原来你们在山上也会吃点心么?修行者不是一贯提倡清简,口腹之欲也淡薄?” 喉头一哽,满腹心绪被打断,柳千千捂了捂脸,疲惫应他:“是……,也吃的……”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 若说岑钧月一点都没察觉出不对劲,那是不可能的。 他固然是失掉了不少记忆,可到底没变成一张白纸,他还记得自己从前身有痼疾,记得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记得前段时间他似乎下了山去。 只某些情绪如雾里看花,瞧不真切,仿佛一用劲想,那些碎片便似清澈池中滑溜溜的尾鱼,隐约捉住了,却又极快地擦着掌心轻巧躲开。 但好事是,如今他可以更加自如地运用妖力,那种全方位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很轻松,轻松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因此他又想,从前的自己大概很辛苦。 然在这轻松之间,他亦常觉出一种极淡的缺失。 不是完全空洞的,没有那么难受。只是一种绵长又微妙的情丝,偶有在心间似毛毛雨般柔软纷落,亦似不小心洒到纸面上又晒干了的水痕,只留下一点淡淡发硬的细微褶皱。 是了,从前的自己虽是辛苦,但好像又有什么极开心极满足的事情作支撑,那种巨大的幸福,仿佛整颗心被填的满满的感觉,他似乎也依稀存有印象。 他如今忘记了曾经的辛苦,也忘记了曾经那种极为开心愉悦的满足。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问贺掌教,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对方的神情一下变得有些微妙地憋得慌。 尽管贺掌教很快便调整脸色揽过他的肩轻松道没有关系,该想起来的总是会想起来的,可岑钧月心知自己猜对了,而他心底的声音也总是催促。 他好想知道,好想找到,找到那个会让他那般觉得开心幸福的人或事。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哦,是这样,等你再修养几日,就可以开始用梦盒了,还有你屋里头那个池子……”贺掌教在院中道:“这个池子可能还需要定期检查检查,是一个械部的弟子负责,戚长老门下的。” 岑钧月点头表示知道,并没有太过在意。 事实上他每日的生活很简单,修炼从未间断,空闲时间为数不多的兴致就是泡茶和制灵药,他在想……自己到底该上哪去找呢? 直到贺掌教口中,那个械部弟子第一次来敲了门。 他其实一早便察觉到门外有人了,只对方似乎在门外踌躇进退好一会,才正式敲门。 难不成是怕他么?岑钧月捻了手上的灯芯草,淡淡想,他的魇兽身份是局限于长老会的秘密,不过贺掌教既说了还要送梦盒来,想必这个弟子是知情人。 会是因为他是妖而害怕么?他只坐在石桌边卸了禁制,等对方自己推门进来。 有时候,出乎意料的颠覆往往只在眨眼。 听见门边的动静,他轻抬眸去看。 甚至才只捕捉到鹅黄的色块,他的心尖便是猛然一阵不自控的抽动。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他已是觉得整个人被剥离出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忽匆匆站起身,直愣愣跑过去,只站到近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兴冲冲在她身边转,甚至想要上去挠她的衣摆,想钻到她怀里趴着,想被揉耳朵,被轻飘飘地捋着毛抚摸。 原来是她,原来可以完全自控是一种假像。 只要见了她,他就少了大半自制,心思被不由地牵系着乱转。 好似一面原本蒙了层雾气的镜子,他用力擦了又擦,终于慢慢清晰瞧见了镜中那个身影。 他不会认错,他的心能告诉他答案。 只他很快困惑于她的态度。 尽管记不得往昔的细节,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不该是如此这般拘谨陌生的。 若他们曾经很好,为何她现在要装作仿佛初次见面?她为何不像贺掌教那样直接同他说清? 还是……他们要好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亦或者从前是要好过,但后来又生了什么变故?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才会如此谨慎。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万千纷纷思绪念头怦然扩散,又被强制归拢,最终只化作一片悠悠落于湖心的轻羽,荡起细微波纹。 他不能妄加推断,岑钧月如是想。 若是最坏的情况,失忆以前,他们有过什么不开心的经历,是他被抛下了,那他更要把握此番机会,干脆把那些过往洗去,能重新开始才好。 既她装不认识他,那他也姑且先按兵不动好了。 岑钧月原本的计划是,慢慢确认,徐徐图之。 但他很快再次清晰意识到,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好像真是……极端薄弱。 哪怕她只是推门进院子,只是默默在石桌边放东西,他都要花大力气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傻愣愣地追着她转,直等她进了屋内又去检查那个池子,他才能暗暗松下一口气。 她来了几次后,他已是试探出她定然从前与他极为相熟,尽管她嘴上说是第一次来,却能很熟练地规避他摆得太密容易磕绊的药架子,摸得清他的各种灵药都喜欢放在哪处,知道他的茶叶摆在暗处的高柜上,甚至能直接问都不问都挑出哪一罐是洞庭碧螺春。 也不知该说她是心大还是疏于掩饰。 哪有初相识会是这般模样? “这东西……从前是我在用?”,他忍不住弯腰捡起她从池中拆下来的琉璃腕铐细看,只一触手,好像那种熟悉的被束缚的感觉便涌上来,手腕都有幻觉般的刺痛。 原来从前他需要被铐着,才能控制住自己吗? 他又眼见着自己问完,对方的神色变幻片刻,像是有些尴尬起来。 会是因为这个吗?岑钧月忍不住疑心,是不是他从前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或者是被她瞧见了自己失控的样子,让她害怕了?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89节 可他现在已经好了的,不会再发作了。 他差点都想抓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他——但那样太鲁莽。 只他觉得好难忍。 他总想多见见她。 “你能把那个话本子借我吗?” 他当然不是因为包袋掉了才发现的,从她刚刚提着袋子进来时,他便察觉到了,而且她袋子里还装了糯米糖糕,是她喜欢吃的吗?他只在心中暗暗记下。 他想着,既是她爱看的话本,其中定有过人之处,也许他可以借鉴呢? 然而读着读着,他却觉得只瞧文字,这里头描绘的画面都极为生动,仿佛亲历一般,而再读到女主人公会在梦中见到对方时,他心思一动,很快便往回套了上来。 梦中相见? 这于魇兽而言,不算难事。 这话本里,两人第一相见是在石洞的池子里,捏造一同进入的梦境最好得是两人都去过的地方,他屋子里正有个现成的。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都不用太费力气就能在附近纷纷扰然的梦境灵丝里寻见属于她的那一串,因为只有她的梦境灵丝在他眼中格外闪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还是隐约散发着香甜气息,让他难得有食欲的那种。 就像是……他用过的梦盒。 把她的梦境拈过来,捏进自己织好的梦境,便像将闪光的小蝌蚪放入一汪清泉。 岑钧月闭上眼,自己也沉了进去。 只他没想到,梦里的她竟这般大胆。 她似乎最终相信了这是她自己的梦,而后便直勾勾在池边盯着他看,害的他也有些脸热,差点绷不住地睁眼,而到后来,她更是直接亲了他一下,又飞快上手抱住了他。 她也是……对他有意的吧? 怀中那个软绵绵的人就那么抱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就贴在他心口,他都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响,许会惊到她。 莫说是惊到她,其实连他都震惊。 震惊于自己会如此开心,如此满足,以至于连续两日都使了相同的手段,以至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她,他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她好像有些脸红。 岑钧月看见她脸红的样子,心尖都泛起细密的痒来。 他问她可不可以明日来做客。 他不想等了,管什么徐徐图之,他只想光明正大地抱她,想天天同她呆在一处,想和她一起做很多事,不,或者只要是伴着她,哪怕静静在院中无所事事,都是好的。 明明她答应了第二日来,可他晚上还是忍不住再次入梦。 甚至还过分地回亲了她。 他会被逼着睁眼实在是个意外,她差点摔倒,他只忍不住下意识护了她一下。然而,他的手一圈上她的腰,便觉得自己有些放不开了。 她之前应是想看他的毛绒耳朵,他便在她怔愣的时候当先变出耳朵来堵了她的嘴。 因她若是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梦,许是会生气的。 但后来的事情有些不受控制。 兴许是被那一室热雾蒸得有些头脑发晕,面对她时,他本就单薄的自制力变得更加脆弱,只循着自己的本能想不断靠近她,圈住她,品尝她。 她像是会在热水里融化的糖,又像是青涩着饱满,刚刚蓄了甜蜜汁水的果。 是他想藏起来的宝贝。 岑钧月暗暗觉得,事已至此,他应是有了九成把握。 只再清醒时,意识到她马上要到,他后知后觉地成倍羞涩紧张起来,抓紧时间将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摆出来。 他想,他不能吓到她,最好是能在一个气氛正好的时刻,或许可以诱着她从以前的回忆讲起,然后再顺其自然,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察觉到院外有人,他几乎是立刻便打开了院门。 见到她的一瞬,他愣了愣,心中却是点燃了小火苗一般更加惊喜。 她换了身新衣裳,他甚至还能瞧出她的面上也有修饰的痕迹,很漂亮,很好看,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极重视今日这次相约?他们—— 然而他很快便知道是自己想错。 她身后还站了另一人。 另一个,相貌不差,看着一脸喜气洋洋的少年人。 他的心转瞬间沉入谷底。 这是谁?在他们约好的时候,为何要带对方来?有什么含义吗?而且,她还特意换了新衣服,打扮了一番,这个人有何特殊?是她……如今真正心仪的人吗? 那一刻,他想了好多好多可能,却是越想越觉得胸中冰凉。 也许这几日的梦境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会在梦里做什么,原也非现实。 也许她原本与他相熟,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反是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就是想借着他的失忆避开什么从前有过的不愉快。 也许……他的欣喜,果真都是一厢情愿。 如此说来,从前的异常倒都有了解释,她会那般格外紧张忐忑,或许正是因了知晓他曾经的喜欢,害怕他再次展露使得两人又落入尴尬,是好意。 而她如今会在他约了她后带另一人来,也许也是被昨晚的梦境吓到了,下意识在用委婉的行动暗示他应该放弃。 他或许是什么过去式,但那也不重要了,反正不会是她现在喜欢的人。 他好傻。 岑钧月不知道自己来来回回做了什么,他好像走进屋内又走出去,在桌边坐下,听他们说了些话,然那些话语都不明晰,不进耳。 他亦后悔自己摆出来那么东西,觉得莫名狼狈羞耻的同时,也怕自己已经傻乎乎地犯了忌讳,已经让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会让她再度疏远他。 只等两个人又告辞,他撑着将他们送出门,回身时看见熟悉的院落,明明一如寻常满满当当,却又好似空落的厉害。 他真的好傻。 岑钧月默默将石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回屋坐到案几前发愣。 他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现在本该做些什么? 他原是对于今日充满了想象了,但现在……现在那些想象都变得……变得有些滑稽…… 他亦讨厌这个自作多情的自己。 只恍惚间,他再度听到了敲门声。 他不太想开门,其实他现在不太想见到旁人,但他最想见的人……也不会来见他。 她兴许还要和另外一人一起再在宗门里四处走走呢?他知道对方是西平王世子,所以,她今后会像大多数弟子那样,在短暂修行之后重回俗世离开这里吗? 是了,她不像他,他是妖,他一辈子都不会脱离修行界,可她是普通人,她可以选择呆在这,或者离开。 他还能时不时看见她吗? 但就在他脑子里纷乱想着这些时,屋外的敲门声却是更急了。 坚持不懈得有些恼人。 岑钧月没办法,只得慢吞吞起身去开门。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屋外站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她。 早上同她一起来的人不见了,她似乎有些着急,面上出了点汗,神情看起来焦虑紧张地不得了,然而就在望见他的一瞬,她的眼睛一下睁大。 “……师兄,你……哭了?” 他……哭了? 岑钧月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竟真触到了些水痕。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立时飞快背过身往屋里走。 太丢脸了。 他无知无觉地哭了也罢,居然还被她瞧见。 这下可好,他如今肯定显得更加尴尬古怪了,她—— “师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柳千千的确是去而复返,只因她实在是不放心。 方才师兄的面色一直很苍白,应他们话的时候也似有些恍惚,这状态会让她马上联想起师兄曾经猝然病倒时的模样,然而纪敏之在一旁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打断,边陪同胡乱说了些话,边想着等把对方送走,再折回来瞧瞧师兄的情况。 只她方才敲门敲了老半天,师兄都没有回应,吓得她差点就要通知掌教大人强闯。 可等她终于听见院里响起脚步声,院门方一打开,瞧见的便是师兄眼眶红红的模样。 他难得这般情绪外露,梨花树影间,只扶着院门有些讶然地望她,漂亮眼睛里还含了湿润水光。 在她下意识开口问出声后,师兄又愣愣抬手,仿佛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似的。 但他极快反应过来,忽地扭头就走,柳千千骇了一跳,忙跟在对方身后追着问。 对方并不答她的话,一径闷着脑袋脚步飞快地进屋,甚至在她追到之前便反手锁了门。 “师兄?” 从前师兄流眼泪,只在病得难受的时候,再要不就是……生她气的时候。可按理说,师兄现在既不会发作,也不应该生她这个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的人的气,那到底该是为什么呀…… 她一时半会急得更热了,又拍了拍门道:“师兄,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讲讲啊?可是哪里不舒服?” 里头也没有动静。 柳千千退开些,脑袋转得飞快,她今早出门时恍恍惚惚,忘了带自己的小挎包,也没个趁手的工具好撬锁,可她又直觉自己此刻决不能放着师兄不管…… 抱臂捶着脑袋想了片刻,她眸光忽然滑到了一旁开了条缝的窗子上。 对啊,她都忘了,她从前不是经常用这个的嘛,还可以翻窗子啊。 她刻意轻了手脚,慢慢踱步到窗边,趁着那条缝往屋里看。 因师兄关了门,窗子如今也还掩着大半,房中有些暗。她目光循着窗缝四下转了一圈,竟都没瞧见人,难不成,师兄是进了内室? 她正想干脆将窗子撑开些翻进去找,忽听右侧传来了一道低低的暗哑嗓音。 “……不准进来。” 是师兄。 重生后我rua秃了大师兄的猫耳 第90节 她飞快反应过来,师兄应是进了门就没挪地方才对,如今她在窗外,看不见右边那处视线死角。 柳千千心念微动,厚着脸皮干巴巴道:“我……我不进去,就……就伸个脑袋进来……”,一边说着,她一边干脆飞快上手拉开一些窗子,探头朝那边瞧。 师兄果然就在门后头,只他如今是背靠着门抱膝坐在地上,甚至听见她这边开窗户的动静,整个人又朝右边转了面背对她。 现在的师兄,连背影都莫名委屈,真仿佛什么缩在墙角的猫猫,柳千千都错觉自己能看见他耷拉下来的毛绒耳朵了。 见状,柳千千自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师兄……到底什么事啊?”她自然十分听话地不敢翻窗进去,于是只尽量撑着身子轻轻出声朝那边问,甚至没察觉自己莫名带了点诱哄的语气,“师兄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告诉我的啊,我虽然修为不够,但很愿意替师兄分忧的,再说我——” “你真的愿意……替我分忧吗?” 嗯?柳千千见师兄有回应,忙积极道:“是啊,我愿意啊,师兄你告诉我怎么了嘛,若真是什么麻烦事,我也是可以尽力帮忙做点什么的……” “那,你能不能——”不知是因为面对这墙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师兄的嗓音十分艰涩,语气也缓,仿佛说这话要花极大力气似的,柳千千下意识不断往里抻腰想听得更清楚,只一边动作着,一边听到了师兄后续接上的话。 “——你能不能……换个心仪的人?” 柳千千闻言猛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便是慌得厉害,开口都有些结巴:“师兄……师兄怎么……这么说?” 师兄这是……知道了?她脑海里匆忙反思,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表现得那么“急功近利”才对啊,她每次来找师兄都很谨慎,师兄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烦她的样子,那为何突然说这种吓死人的听着像是拒绝的话? 然而她问完,那头又是沉默。 师兄好像更难过了。 明明应是身形修长挺拔,比她要高出不少的人,现在却只背对着她缩在那处,仿佛独那个角落笼了团厚厚乌云,在湿哒哒地下雨。 “他又不好……”半晌,对方又低又轻的声音终于再次传过来,听得柳千千又是一愣,“明明还有……还有旁的人……也……也……” 他又不好? 柳千千只听清这几个字,已是下意识想要开口分辩了。 “怎么会!”她急匆匆启唇,因为着急都莫名大声起来:“他很好啊,”她不知道究竟是师兄总是东想西想看轻自己的坏毛病又犯了,还是他真的在拒绝她,但无论如何,她听到这种话都定是要反驳的。 “他人长得好看,修为又很高,而且……很温柔,说话也好听……还有……” 还有……最重要的,这可是师兄啊。 哪怕师兄没有这么好看,哪怕师兄修为没有这么高,哪怕是师兄待她冷淡的时候,她都依然觉得师兄天下第一好。 这想法好像是有些无理,可她觉得师兄就是最好的。 然她反驳的话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缓了下去,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起来,当着对方的面这样夸奖,甚至是在好像心照不宣着还没把话彻底说开的时候,着实有些奇怪的让人脸红。 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师兄捕捉到的关键点好像稍稍偏了偏。 “……修为……很高?” 他甚至下意识转回头来朝她确认,也是此刻,柳千千瞧见了师兄的侧脸。 他的眼尾还是红,浓长眼睫湿漉漉地闪着光,眉心微皱,似是伤心,又像困惑。 修为自然是很高的没错啊,甚至师兄如今应脱去了热疾的限制,对妖力掌控应该更强了才是。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房右侧的一点动静,再等抬头,师兄竟然已经快步走到了窗前来,柳千千被身前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缩回脑袋退到窗外。 如今师兄在窗里,她在窗外,两人之间隔着片矮窗墙。师兄站得高些,微微垂眸看她。 到近处,她才瞧见师兄的脸上还残存了点交错的泪痕,却是一双漂亮眼睛因发红和泪渍变得有些眸光软软,像有什么微妙的闪动,似朦胧雨雾中破土而出的池畔嫩芽。 被师兄这样盯着,她好像也渐渐有些心跳加速。 仿佛回到了今晨刚刚抵达院子的时候,师兄打开院门时,朝她露出的,正是这样的眼神。 “既是要……替我分忧,那千千只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柳千千觉得心脏实在跳得厉害,她望着师兄,好像胸腔里有好几头小鹿在一起乱撞,甚至连师兄开口直接叫了她“千千”都没察觉。 “千千最近,有梦到你心仪的人吗?” 梦到……心仪的人? 几乎是刚刚听见这个问题,她便下意识心尖一跳,只脑子嗡嗡地转,忽而想到师兄的魇兽身份,啊,难不成…… 昨晚梦境中的画面哗啦啦瞬间回潮般涌入脑海,她瞬间面上爆红,抿着唇一阵疯狂眨眼。 师兄亦是微微抿唇盯着她看,眼睛也在眨,只是他仿佛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答案似的,眸中有些亮闪闪的情绪在晃。 此情此景,柳千千脑中炸成一阵无措的空白,下意识飞快退了半步,猛地伸手“啪”一声拉下窗户关上,阻断了那束令她像是快要被点燃了一般的视线。 有清风吹过,恍惚间能听见梨花花枝摇曳时的簌簌轻响,院中一时很安静。 屋里的人没有动作,屋外的她也只是站在廊下,耳边是自己鼓噪的心跳。 就这么安静了半晌,却是面前的窗子再度被轻缓拉开。 师兄凝望过来的眸色清澈如水,虽是无声,却似有言语流淌。 他面上没有那般起伏跌宕的浓烈情绪了,只唇角同样抿了点羞涩笑意,稍稍偏开视线,眼睫轻垂,耳尖微红。 再开口时,嗓音低磁,温柔轻和,仿若寂静春山间的沙沙雨声。 “千千,你还要装傻到几时?” “你也是……也是……心悦我的,对不对?” 柳千千紧跟着抿起唇,红了脸,刚要开口答话,却是又被对方抢了过去。 师兄自窗子里面探出来弯腰凑近些,尽管面色亦是红着,还是偏着眼睛不看她,那语气却冒着甜丝丝的热气一般。 “……反正我是一直喜欢千千的。”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是,”他说着又转过瞳仁,直直望进她眼里,慢慢一字一句收了尾道:“……永远都是。” 话音落,对方又眨了眨眼,忽地凑得更近,亲了她一下。 柳千千脑子里晕乎乎的,心跳依旧响。 按理说……按理说她不该如此紧张激动的呀,从前,她和师兄已经互明过心意,再怎么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她现在怎么会还是这样又羞又窘,甚至比上次她主动对师兄告白过后还要来得头晕目眩呢? “师兄是……想起来了吗?”她镇定一会,讷讷开口,问得却是有些旁开的问题。 师兄像是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又凑近,语气轻缓道:“没有。” 没有……没有就这么…… “怎么,难道我想不起,千千就不喜欢我了吗?” “不会不会!”柳千千忙摇头,然摇到一半就觉不对,抬眼便见对方闪亮亮带笑的眼睛,这才明白是自己上当了。 她又被亲了一下。 这次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拉进,与师兄温热的腕骨相贴,有什么熟悉的灵力流动慢慢渗入,似云似雨,似雪片微凉。 余光中,金色枝蔓再次缠绕,她脑海里瞬间想起了许多画面,有很早很早以前模糊些的,在她还是一颗果子的时候,也有更近一些清晰点的,她在檀楼储物室抱着猫猫师兄的时候,还有很多画面,师兄浅浅笑着的,流泪生气的,认真严肃的…… 等这极温柔,又似极漫长的唇舌交缠结束过后。 眼前人托着她的手腕,像是在亮给她看。 他们的手腕交叠着,上头是两圈相生相依的金色印记。 师兄只笑着冲她低柔说了一句话。 “千千,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有洞房,终于该那件衣服出场了我等了好久(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