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徽记》
第1章 神秘访客
又是一年的春天，温暖湿润的气流越过博朗镇坚实厚重的陶土高墙，带来万物复苏的型号，将这座建在森林深处的冒险者小镇从冬眠中唤醒。
博朗镇隶属于迪萨联盟的落叶城，因临近博朗湖而得名。她与主城相隔遥远，直线距离足有300多公里，中间还有一段80公里宽的原始森林带。路途遥远，再加上危险重重，就连高地名门的武装商队都很少光顾这里。落叶城议会对博朗镇更是不闻不问，除了市政厅定期派来换防的警卫队，就只有大大小小的冒险团出入这座偏远小镇。
事实上，博朗镇属于典型的冒险者自治据点，由落叶城的冒险者工会管辖，无需向城邦议会缴纳任何税金，却担负着主城边缘之地的警戒任务，并为冒险者们提供必不可少的后勤支援。
1000多年前，迪萨城邦联盟的半精灵、黑火部落的蛮族、乌鲁地精王国的兽人在龙王殿的见证下，签署苍青契约，承认龙王菲鲁玛特.苍青之翼为三方共主，建立龙之国度，划分各自的领土疆域，并约定不得侵犯彼此的核心领地。三族势力由此结束了长达400多年的战乱。
不过，为了满足龙王菲鲁玛特对财宝没有止境的饥渴，顺便拓展自己的势力范围，龙之国的三大势力不约而同地派出小股部队前往边缘之地探索、搜集各类资源，并设法蚕食对手的地盘。
迪萨联盟的半精灵冒险者、黑火部落的蛮族劫掠者、地精王国的兽人集骨者应运而生。它们在边缘之地大打出手，以此谋求财富和地位。
冒险者之家是博朗镇唯一的旅馆，诺大一间客厅空空荡荡，没有几个顾客。旅馆老板巴托姆坐在吧台后面，拿一块黑乎乎的抹布，有气无力地擦拭着空酒杯。
他看起来40多岁，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头浓密的红色短发夹杂着霜白，油腻的脸庞下藏着风雪磨砺的痕迹，棕黄的眼睛昏昏欲睡，偶尔会流露出骇人的精光。一件旧布袍因他宽厚的肩膀和健硕的胸膛显得不太合身，甚至有点滑稽可笑。
没有人会笑话巴托姆，有资格笑话他的人都不爱开玩笑，而油嘴滑舌的人都不敢笑话他。至少在博朗镇，旅馆老板巴托姆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迪萨联盟的冒险者都是些桀骜不驯的亡命徒，但没有冒险者会去得罪前哨据点的工会负责人。巴托姆老板就是博朗镇冒险者工会的负责人，而他如今的地位是凭自己的本事拿到的。
作为冒险者工会驻博朗镇的负责人，巴托姆完全垄断小镇上的旅馆业务。这些年，他赚得盆满钵满，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盘生意经。
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天气回暖，冰雪消融，获取食物变得简单，且种类丰富。但是黑森林中的野兽也从冬眠中苏醒，它们饥肠辘辘，变得格外凶猛。冒险者们必须赶在冰雪完全融化之前，离开永固据点，要么前往野外搜寻财宝，要么带着战利品返回落叶城，换取应得的财富与地位。
对于博朗镇的旅馆而言，春天无疑是一年中生意最惨淡的时期。巴托姆开始考虑，把旅馆中的一些伙计遣散，介绍他们临时充当冒险团的向导。虽然向导佣金归伙计个人所有，但他能省下一笔工钱。
旅馆的双向木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三个冒险者打扮的人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年轻机灵的店伙计皮鲁第一个迎上去，殷切地说道：“客人，你们是来雇佣向导的吗？我叫皮鲁，博朗镇最好的斥候猎手……”
“皮鲁，你给我滚开，等你成年了再来吹牛，或许会有傻瓜相信你是博朗镇最好的斥候猎手……你都没看出来这几位客人需要医疗救护吗？”巴托姆从吧台后面绕出来，推开面容青涩的皮鲁，快速打量了三位不速之客，心里不禁产生狐疑。
这三位冒险者至少有两名女性，其中一人个子高挑，褐绿色头发扎着单马尾，眼睛是灰绿色，五官如刀劈斧凿，一身战裙装备，露出肌肉轮廓明显的长腿和胳膊，背后挂着四把倒刺投矛，大腿外侧绑着两把短刃，整个人都透着彪悍、狂野和冷酷无情的味道。
她的外形特征和凶狠的气质无不表明这是一位赫默族女战士。
赫默族是迪萨半精灵中的少数族类，但在冒险团中却很常见，而且她们还是冒险团的主力。
没错，赫默族全都是女性，她们勇猛善战，性情狂野，不事生产，也不抚养儿女，酷爱战斗和掠夺，还特别歧视半精灵雄性。
据说赫默族是受大地之母偏爱的半精灵族裔，每年的水之季，赫默女战士举行完生命祭仪式，地母就会抚平她们在一年中受到的伤害，某些高阶赫默女战士甚至掌握可怕的寒冰之力。
巴托姆没见过高阶的赫默女战士，也不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但他参加过赫默族的生命祭，而且不止一次，那真是一言难尽的奇特体验。
这名赫默族女战士的腿上、胳膊上都留有疤痕，说明过去一整年，她都在野外活动，经历过多次战斗厮杀。
另一名冒险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半精灵，穿着一件御寒的兽皮棉袍，领口处露出内衬皮甲，她个头一般，褐色的齐耳短发，湖绿眼眸，容貌不漂亮也不难看，看起来很普通。
正因为普通才显得与众不同。冒险团有赫默族女战士，也有半精灵雄性，唯独少见普通的半精灵雌性。巴托姆还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小姐眼神平和，气质恬淡，有一种温柔的魅力，那是落叶城高地女性身上被称为教养的东西。
富有教养的高地女性可不会出现在冒险团，巴托姆估计她有高地背景，可能是某个高地名门的从者侍女。不过，冒险者据点和城邦完全是两个世界，即便她有高地名门的背景，在博朗镇也要按冒险者的规矩行事。
这位小姐身上没有佩戴武器，只在腰带上挂着一对破旧的镰形骨刃，那也许是从某个兽人集骨者或蛮族劫掠者手中缴获的战利品。巴托姆只看了一眼，不认为它们有什么价值，便把锐利的目光挪到最后一名客人的身上。
第三名冒险者从头到脚都被厚皮袍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容貌性别。他四肢绵软无力，全靠两名同伴用肩膀将其架住才没有倒下。巴托姆眼光老辣，立刻看出这位冒险者受了伤，而且丧失意识。
“楼上有好房间，我们上去谈。”巴托姆若无其事地领着三位冒险者走向旅馆内的楼梯，没有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这些陌生的冒险者肯定有古怪，也许是坏事，也许是好事，但巴托姆自信在博朗镇，他能把大多数坏事都变成好事，至少不会让坏事变得更糟。
来到旅馆四楼最里面的房间，巴托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让客人们先进去，又隐蔽地瞄了眼左右，确定没人盯梢，才走进房间，转身关上房门。
这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石地板上铺有一层软草编织的地毯，一张大木床摆在正中间，上面垫着厚实的熊皮褥子，床对面的长条桌上摆放一口陶石花瓶，里面还插上一束红桃枝丫，虽然没有开出艳丽的花朵，但已抽出嫩芽，为这间卧房增添一抹动人的绿意。靠南面的窗户大开着，站在窗前就能看见博朗镇外的森林风景。
那名疑似高地人的女冒险者显然对这间屋子比较满意，她四处打量了好几遍，才转身对巴托姆说道：“尊敬的红狮大人，我叫丽娜，这是我的姐妹茵，我们是白号角冒险团的冒险者，有件事情想请求您的帮助。”
相比普通的容貌，她的声音婉转悦耳，非常温柔，让人一听就心生好感。巴托姆老板哈哈一笑，问道：“你认识我？”
自称丽娜的女冒险者微微点头，诚恳地说道：“很少有冒险团没有听说过红狮巴托姆的名声。您为人慷慨，重视信誉，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冒险家。”
巴托姆并不把丽娜的恭维放在心上，嘿嘿笑道：“慷慨的名声肯定没有，注重信誉倒是真的……说吧，你们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只要价钱让我满意，我也会尽量让你们满意。”
丽娜背靠着窗台，微笑说道：“几个月前，我们的同伴在战斗中负了伤，没办法再继续冒险，所以我们想把他留在博朗镇冒险工会，请您照顾他一段时间，等我们结束这次冒险活动，再派人把他接走。”
“没问题，收留、照顾负伤的冒险者是据点工会的一项职责。”巴托姆豪爽地拍着胸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狯，转而说道：“那么，按冒险者据点的规矩，我得问你几个问题，你还要准备一笔费用。”
“您问吧……至于照顾伤员的费用，我们可以最后谈。”
“好。”巴托姆收起笑容，先回头看了一眼把伤病员放到床上的赫默女战士，转过头对丽娜问道：“丽娜小姐，你好像是高地女士？”
半精灵女冒险者摇了摇头，说道：“真正的高地女士美丽优雅、博学聪慧，我显然不是，但我曾经在激流城高地服侍一位高地女士，因为某些不方便提及的原因，我离开激流城高地，以医师和药剂师的身份加入白号角冒险团。”
“哦？丽娜小姐还是一位医师兼药剂师？”巴托姆惊讶地扬起了粗眉毛。
“是的，我是三阶医师兼三阶药剂师，得到过激流城托林学院的认证。”
巴托姆肃然起敬，但普通的冒险团不需要医师，因为冒险者们或多或少都懂一些医疗急救手段，而赫默族女战士只要不是断手断脚的残疾，等到每年的冬天，完成生命祭仪式，伤病都会自动痊愈，且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只有一种情况，冒险团会邀请医师入伙，那就是赫默族的流动村落。她们名义上是联盟冒险团，其实是四处流浪，以游猎和抢劫为生的赫默族团伙。
这种冒险团作风凶悍，与冒险者工会若即若离，有时候甚至会对联盟注册的冒险团下黑手，强行吸收其中的赫默族女战士，把男性冒险者压榨干净，再将他们当作奴隶卖给某些势力。
总之，赫默族流浪村落很不好惹，白号角冒险团显然是个大麻烦，说不定博朗镇就有冒险团就吃过她们的亏。
巴托姆仔细想了想，没发现最近两年有冒险团全军覆没的事件，他悄悄松了口气，沉吟问道：“丽娜医师，你是从那个冒险据点出发的？”
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丽娜明白旅馆老板的担心，回答道：“我是在卡温镇经罗伯特镇长介绍，加入了白号角，那是四年前的事情。”
时间、地点、人名都对得上号……巴托姆先点了点头，摸着下颌的胡须，笑道：“卡温镇的罗伯特镇者？很早以前，我见过他几次，算是老朋友了。不过，卡温镇在博朗镇的北边，距离这里有600多公里……你们跑得有点远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们的情报很值钱！”
赫默族女战士安置好受伤的同伴，大步走过来，双手贴着大腿外侧的短刃刀柄，眼神凶狠，充满挑衅意味地说道：“男性，我不管你是红狮还是红兔子，想要情报就得付钱！”
巴托姆老板经常同赫默族女战士打交道，早就习惯她们的霸道作风。面对茵的恐吓，他双臂抱胸，不在意地笑道：“情报值多少钱，由我说了算。这也是博朗镇的规矩。”
医师丽娜冲着跃跃欲试的赫默族女战士摇了摇头，接口说道：“关于阴影潜伏者迁徙的情报，红狮大人认为它值多少钱？”
老冒险者的瞳孔猛地一缩，沉默片刻后，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如果你们拿出阴影潜伏者的证据，我愿意为这份情报付10到15个金塔。”
两名冒险者互相对视了一眼，名字叫茵的赫默女战士从挂在腰间的小皮袋里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梭形鳞片，递给旅馆老板。
巴托姆表情凝重地接过鳞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点头说道：“很新鲜，是阴影兽的鳞甲没错，那么，具体的情报呢？”
丽娜介绍道：“去年秋末，我们在磷虾河下游西岸的黑森林里扎营，准备过冬，无意中发现，有一伙集骨者在白号角营地附近活动。我们原本打算围猎它们，但它们已经被一只成年阴影潜伏者盯上了。那只可怕的怪物似乎被某个龙种侵入领地，不得不迁徙，正好撞上了兽人集骨者。满腔怒火的阴影兽杀散了集骨者团伙，又被该死的兽人故意引到白号角营地…….然后，我们就被它一路追杀，直到去年的冻雨落下，才摆脱了那只怪物。它目前应该在博朗镇的北边建立领地，距离这里大约220公里.”
巴托姆眯起眼睛，半信半疑地问道：“龙种？什么样的龙种能驱赶一头成年的阴影潜伏者？”
丽娜抿嘴一笑，说道：“应该是头龙脉巨蜥，我们听见它嘶吼声，但拿不出具体的证据，所以这份情报免费。”
“好吧，阴影兽的情报，我算你们12金塔。”巴托姆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躺在木床上，不省人事的冒险者，说道：“我们现在来谈谈寄养伤员的事情。”
赫默族女战士茵已经解开同伴的衣服，旅馆老板走到床边，看清他的容貌顿时就楞住了。
这位双眼紧闭，处于昏迷状态的半精灵冒险者容貌精致，仿佛顶级名门收藏的雕塑艺术品。巴托姆可以对大地之母发誓，这是他生平仅见的美貌。如果不是那一头男性特征的棕色短发，见多识广的老冒险者甚至怀疑这是一位高地名门的嫡出小姐。
巴托姆还是不确定地问道：“这位……是女性，还是男性？”
“他是我弟弟，叫维尔托克。”丽娜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掌，神情显得极其温柔。
弟弟？恐怕是情侣才对……巴托姆老板暗自腹诽，他承受了视觉上的冲击，也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这个维尔托克的眉毛细长，和迪萨半精灵的浓眉区别明显。另外，他的身材修长匀称，身高接近1.9米，比大多数成年的半精灵男性都要高，但他的下巴光滑细腻，没有标志半精灵男性成年的胡茬。以至于，巴托姆都无法分辨他的具体年龄。
丽娜仿佛无意地解释道：“维尔托克今年16岁，他的血脉发生变异，看起来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16岁……那就是快成年了？”巴托姆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懒得拆穿女医师的托词。
丽娜用力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维尔在撤离的途中不小心摔伤头部，昏迷了好些天，之后他会不定期醒来进食饮水，但完全失去记忆。我们没办法带着他继续冒险，就想把他留在博朗镇休养。最迟到来年的春天，我们会接走他。”
“脑袋受伤是最麻烦的情况……可怜的小维尔，愿仁慈的地母怜悯他。”旅馆老板表现出廉价的同情，但马上又换上一副奸商的嘴脸，搓着手说道：“你看，这是冒险者之家最好的客房，小维尔住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我会派一个温柔善良，心灵手巧、美貌动人的女招待专门服侍他，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另外，博朗镇的科尔医师也是我的老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定期提供医疗帮助，而且只收取一半的费用……住宿费、伙食费、女招待的服务费、医师的诊疗费，可能还有药剂费用……我算算，把这些费用加起来，去掉零头，再扣除需要我支付的情报费用，总共200金塔。”
巴托姆老板打量两位女冒险者的口袋，确定她们没有带这么多的金子，便改口说道：“冒险者之家也收购其他财物，宝石、兽角、兽皮、琥珀、兵器、药材、成品药剂、奴隶……只要你们有的，我什么都收，我保证方圆500里，我出的价钱最公道。”
他倒是没说谎，方圆500里只有博朗镇这一个迪萨联盟永固据点，整个博朗镇只有冒险者之家旅馆可以收购冒险者获得的财物。
见两位女冒险者默不作声，巴托姆的热情如同泼进雪堆里的热水，瞬间凝结成冰，他冷淡地说道：“当然，如果你们的钱不够，冒险者之家还有照料伤员的公房，条件是差了点，但价钱也便宜。不过，有些规矩我要提前说明，有的冒险团会乘机遗弃伤员，我身为博朗镇冒险工会的负责人，有资格替伤病员保管他们应得的财物。”
“维尔托克现在神志不清，又患上失忆症，他在白号角究竟有多少私人财物，只有你们自己清楚。如果你们连一个铜子都不留给他，我也没办法替他保管财产……这样吧，我安排他住公房，你们交给我60金塔，或等价财物，作为寄养伤员的费用。”
“另外，我还要再说明一点，美丽对弱者是一种恶咒。小维尔长的这么漂亮，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尤其他快成年了，等到今年的冬天，博朗镇的赫默族女战士举行生命祭仪式，肯定会为了抢夺小维尔打得头破血流。我可不想得罪博朗镇的地母神殿……所以，我照料他直到今年的秋天，你们必须在第一场冻雨落下之前，派人接走他。否则，我也许会选择把维尔托克赶出冒险者之家。”
听到这里，赫默女战士茵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她刚想说话却被同伴用一个眼神制止。
医师丽娜柔声说道：“尊敬的红狮大人，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可以交换的财物……”
“那就没得谈了……三银塔的房钱就从你们的情报费里扣除，你们可以住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冒险者之家还会提供一顿免费的早餐……祝你们愉快，再见。”
旅馆老板抬腿就要离开客房，却被医师丽娜叫住，“等等，红狮大人，我虽然没有钱付给你，但你欠卡温镇罗伯特镇长一个人情，而罗特镇长把这份人情送给了我，要不然，我不会冒冒失失地向您求助，不是吗？”
巴托姆缓缓转身，冷笑说道：“我欠罗伯特人情？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丽娜一言不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枚蛋白石和一封信笺，递了过去。巴托姆接过蛋白石，又展开信笺仔细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渐渐严峻，沉默片刻后，他重新堆起可掬的笑容，说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忘了……丽娜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照顾好我的弟弟，等到明年春天，我会来接他。红狮大人，能做到吗？”丽娜表情淡然地问道。
“没问题，维尔托克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巴托姆拍着壮硕的胸口保证道。
丽娜俯下身，凝视维尔托克饱满光洁的额头，情不自禁地印上一吻，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你可以派一个善良温柔、心灵手巧的女招待照顾维尔，美貌动人的就不必了。”
她隐隐流露出上位者颐指气使的说话习惯，身经百战的老冒险者却毫不在意，只是连连点头表示应允。
丽娜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昏睡中的维尔托克，对同伴说道：“我们回去吧。”
相貌普通，气质温婉的女医师谢绝旅馆老板的殷勤挽留，带着赫默族女战士离开冒险者之家。
她们来的突兀，走的干脆，除了红狮巴托姆，就没有惊动到多余的人。
透过旅馆的窗户，目送两位神秘的女冒险者消失在博朗镇的护墙大门，巴托姆皱起了眉毛，拿着蛋白石和信笺陷入一阵沉思。
他之前向丽娜狮子大开口，讨要高昂的寄养费用，有敲诈对方的念头，但更多是为了试探她们的底细。
这个丽娜没有一句真话，甚至连容貌和名字都是假的，但她绝非一般人，说不定就是高地名门的女士，而且还是迪萨名门中的实力名门。
实力名门的贵女藏头露尾，满口谎言，还带来一位身份成谜，拥有绝顶美貌的失忆少年，怎么看都是一个大麻烦。但是，再大的麻烦，巴托姆不想接手，现在也得接手了。
其实，巴托姆根本不欠卡温镇罗伯特镇长的人情，而且人情这种东西也要分对象，下位者的人情说不欠就不欠了，而高位者的人情宁可自己倒贴。丽娜拿出来的人情就属于巴托姆舍不得拒绝的那一种。
蛋白石是人工打磨过的，从中间掰开，光滑的断面刻有宫殿石柱的标记，一面凸起，一面凹陷，正好严丝合缝，难以仿制。
这是落叶城顶级名门西铎家的信物，而那份信笺是西铎家书写的不具名推荐信。任何人用蛋白石信物，加上这封推荐信，就能在落叶城珊瑚学院获得一个职业试炼的资格。
红狮巴托姆干了这么多年的冒险者，手里沾满鲜血，仇家不少，人脉也广，并不缺这一封推荐信。问题是，他最看重的孙子就在珊瑚学院求学。
医师丽娜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连巴托姆隐姓埋名的孙子，她都了如指掌，她的背景究竟有多可怕？
所以，这是一份人情，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医师丽娜不惜显露痕迹，也要安排好她的“弟弟”，那维尔托克带来的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丽娜自以为能胁迫博朗小镇的旅馆老板，未免也太小看红狮巴托姆了！
老冒险者眼神阴鹫，收起名门信物和信笺，走到门口，探出头对着楼下大喊道：“莎拉、莎拉，你这头该死的肥猪，快上来，我有事找你！”
整座旅馆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楼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身高2米出头，膀大腰圆的肥胖妇人穿着厨娘围裙，手提一根陶石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冲向巴托姆所在的房间。
她怒吼道：“你喊谁肥猪？看我不打烂你的脸，你这该死的红猫崽子！”
不喊你肥猪，你都没这么快上来……巴托姆暗自腹诽，动作熟练地朝后跑开，赔笑道：“别生气，别生气，这里有个可怜的病人。”
厨娘莎拉发现躺在床上的维尔托克，小眼睛顿时放光，惊讶地说道：“哎呀，这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她怎么了？”
“他是男孩。”巴托姆乘机擦了一把冷汗，接口说道：“他叫维尔托克，摔坏了脑子，得了失忆症，被冒险团抛弃，留在我们这里养伤。”
“真可怜，这么精致的小家伙居然有人狠心扔下他。”旅馆的胖厨娘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红狮巴托姆叹气说道：“谁说不是呢？送他来的客人连个一铜子都没给他留下，我想他需要一个温柔善良，心灵手巧的人照顾他，才有可能痊愈。整个博朗镇只有我们的莎拉大姐才称得善良温柔，心灵手巧。而且，你发现没有，他是不是长得像你那个牺牲的儿子麦斯特？呃，岁数差不多，都没长胡子……”
莎拉越看维尔越觉得他像自己夭折的儿子，都是一样的年轻帅气，惹人喜欢。胖厨娘边擦眼泪边说道：“好，我来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厨房的事情交给别人了。”
“不，不，不。”巴托姆老板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不能留在这个房间。你想啊，他长得和麦斯特一样漂亮，博朗镇的赫默女战士都跟母狼似的，听到他的名声，还不把他偷走了？所以，咱们不能声张，最好的办法，你带他去厨房旁边的小房间，等他苏醒过来，你就教他做事，还能锻炼他的手脚，帮助他重新控制身体。”
莎拉想了想，重重点头说道：“嗯，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带他下去。有我在，看那个不长眼的母狼敢把我可怜的小维尔叼跑了！”
第2章 少年维尔
时间过得飞快，博朗镇经历了希望的春季、茂盛的夏季，迎来丰饶的秋季，冒险者之家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年年如此。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每年都有的冒险团失陷在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黑森林里，从此杳无音信，但回到博朗镇的冒险团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他们带回来重要情报、罕见药材、琥珀、宝石、金沙、珍禽异兽、甚至还会有被俘虏的蛮族奴隶，其中的大部分会拿到冒险者之家进行估价，如果巴托姆老板的出价合适，就地进行交割，把死的、活的、不死不活的财宝换成金塔。
腰包丰满的冒险者当然要在冒险者之家消遣。
这里除了冒险者之家，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旅馆宽阔明亮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每张桌子面前都坐满了客人。他们举杯畅饮，互相吹捧，有人窃窃私语，偷偷交换情报；有人发生争执，大声吵闹；也有人愁眉苦脸，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直到一群陌生人推开大门，走进冒险者之家，热闹非凡的旅馆大厅才陷入一阵短暂安静。
他们总共五个人，三名男性，两名女性，穿着统一的制服，白色带兜帽的丝棉混织猎装，白色的牛皮斜跨肩武器挂带配白色宽腰带，白色的鹿皮手套加上一双白色高帮皮靴，看起来精干又帅气，相比一身灰黑色调的冒险者就显得格外刺眼，引来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少数有见识的冒险者认出来客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色制服采用地穴灰蛾的茧丝编织而成，能够防水，沾到污渍用湿布轻轻一擦就会变得光洁如新，兼具不俗的防御力，其价格当然不便宜，只有主城高地的名门才会用地穴灰蛾的丝制作猎装制服。
这几个生面孔肯定来自高地名门。至于他们属于哪个名门，冒险者们就分不清了。
在偏远的边陲小镇，高地名门的威权还吓不**惯刀头舔血的冒险者。他们用一种诡谲的目光打量着看起来颇有身价的陌生人，好像狼群盯上猎物，就差没吐舌头流口水。
旅馆的气氛莫名变得的紧张，这时候，吧台后面的旅馆老板开口说道：“新来的，进冒险者之家不能携带武器，把你们的武器交到吧台，然后找张桌子坐下，我免费送你们一罐博朗镇特产的狼草酒。”
为首一人摘下兜帽，显露自己的面容，他是30多岁的壮年男性，一头灰褐短发，留着络腮胡须，目光深沉，透着成熟刚毅的气质。
“巴托姆长官，我是查理，岩石巨人军团第四大队的2级军士，您还记得我吗？”
旅馆老板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对方，恍然说道：“第四大队第一中队第六小队的盾卫查理？原来是你啊……”
查理右手握拳抵在额头上，肃声说道：“盾卫兵查理见过长官！”
巴托姆哈哈一笑，摆手说道：“我早就退役了，不用向我行军礼。”
查理的脸上露出笑容，侧过身体，做手势让同伴们交出随身携带的兵器，并向巴托姆低声说道：“老长官，我从岩石巨人军团退役也快八年了……我这次来博朗镇是想请您帮个忙。”
巴托姆心领神会，点头道：“行，我们上楼，去我的房间坐坐。”他从吧台后面绕出来，拍了拍老部下查理的肩膀，又转头对一名吧台伙计吩咐道：“那个谁……皮鲁，给这几位客人安排一张桌子，再送他们一罐博朗镇特产的狼草酒。”
红狮巴托姆带着查理登上楼梯，旅馆大厅又恢复了一贯的喧闹，博朗镇的冒险者们仍然会偷瞄这几名不速之客，只是他们做得比较隐蔽，咄咄逼人的侵略性不再明显。
伙计皮鲁在客厅边缘找了一张桌子，把两个醉到不省人事的冒险者拖走，又将桌子收拾干净，安排客人坐下，拿起酒罐为每个人都倒满一杯狼草酒，有气无力地问道：“这罐酒是免费的，你们还想吃点什么？”
这几位客人都是身姿挺拔，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他们可能是第一次来冒险者集聚的场所，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其中一名相貌颇为英俊的青年好奇地东张西望，对皮鲁说道：“我们暂时不吃东西，有需要再喊你。”
伙计皮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朝后退了两步，却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
旅馆内，妆容艳丽，举止放荡的半精灵女招待和冒险者中的男性打情骂俏，而半数以上的冒险者是赫默族女战士。她们都扎着单马尾辫，五官线条棱角分明，气质锋利而冷硬，其实谈不上有多么美丽动人，但赫默族女性作风豪放，穿着硬皮甲背心和一件短裙甲，露出没有半点赘肉的腰肢和健壮结实的大长腿，仿佛充满力量感的雌豹，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赫默族在迪萨联盟的主城极其少见，但在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竟然有几十位赫默女战士。那名英俊青年看的眼花缭乱，面对赫默女战士投过来的挑衅目光，他不自觉地避开对方的视线，顺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以掩饰自己的轻浮，压低声音说道：“难以想象，这些勇猛善战的赫默族会在冬天变成娇媚动人的妖精，不知道我参加今年的生命祭仪式，有没有机会被她们选中……”
男性同伴都低头微笑，两名女伴则不约而同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其中一位金发绿眼的半精灵女性捂嘴笑道：“卡尔，但愿你被赫默族选中，我们就等着看赫默女战士像打狗一样把你赶出她的帐篷。”
卡尔嘿嘿一笑，举起酒杯往嘴里灌酒，碧绿的酒液流入喉咙，他的表情突然大变，五官都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把狼草酒咽下肚，没有在女伴面前出丑，又大张着嘴，连连哈气，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酒，又酸又辣，太难喝了！”
旅馆伙计皮鲁凑过来，不失时机地推荐道：“我们家的狼草酒风味独特，需要搭配本店秘制的烘烤泥蝎才会好喝。”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旅馆老板痛宰一刀。那名金发女性噗嗤一笑，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皮鲁，说道：“好吧，我出3个金塔，给我们每个人来一份烤泥蝎，多出来的钱算给你的小费。如果要感谢我，就请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来自落叶城的安妮”
客人出手阔绰，本来已经很疲惫的皮鲁顿时来了精神，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您真是慷慨的女士，今天的客人有点多，上菜比往常要慢一些，我这就去厨房为您催一催，您要的烤泥蝎马上就到，我保证……”
看着店伙计跌跌撞撞地穿过拥挤的大厅，朝旅馆的后厨跑去。安妮鼓了下腮帮子，不开心地嘀咕道：“慷慨的女士？难道不应该是美丽的安妮小姐吗？”
半精灵的年轻女性大多容貌秀丽，安妮在她们当中也称得上是出色的美人。她的一位男性同伴哼了一声，说道：“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店伙计，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野种……安妮，你有必要收买他吗？”
安妮抿嘴微笑，细声细气地说道：“相比四阶剑士巴托姆大人，他身边的小伙计皮鲁才是我们可以‘结交’的朋友。”接着，她微俯身体，让耳畔的金色秀发自然垂落，遮着娇柔的红唇，低声吩咐道：“现在，我们一边闲聊，一边注意听旅馆的冒险者们在谈论什么。”
几个人很有默契，自然而然地进入状态，分别偷听冒险者之间的交谈，试图从里面找出有价值的内容。
没过多久，卡尔突然喃喃说道：“安妮，我知道那个店伙计刚刚为什么不称你是美丽的安妮小姐了……”
安妮满头雾水地顺着卡尔的目光看过去，脑子里“嗡”的一声，再无法正常思考。
店伙计皮鲁托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很顺畅地朝这里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水果盘子的同伴，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就非常吃力。那些赫默族女战士全都放过皮鲁，然后伸出手去摸另外一名店伙计的胳膊、脸蛋、头发、屁股，并大声调笑，表现得异常热情，就连旅馆的半精灵女招待也会乘机对他下手。
如果说美貌是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这位新出现的店伙计就拥有举世无匹的力量。
他身材修长匀称，有着一头常见的棕色短发，明亮的眼眸宛如纯净无暇的琥珀，五官精致的好像最顶级的艺术品，眉毛细长笔直，微尖的耳朵和半精灵的尖耳朵略有不同，却无损他的完美形象。
……就是完美。
无论安妮从哪一个角度去看，他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组成一个完美的形象，即便他穿着脏兮兮的围裙，面对赫默族女战士充满热情的调戏而手足无措的模样，也有一种让人心跳加速，不敢大声喘气的非凡魅力。
好在这种魅惑是短暂的，心灵受过冲击之后，安妮等人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年轻的半精灵卡尔自言自语地问道：“这位美人是男性还是女性？我……我打赌她肯定是一位高地小姐。”
说着，他竟然站起身，独自迎了上去。
安妮的眼角余光瞥见旅馆大厅的角落矗立着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思索片刻，联想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女性冒险者，顿时吓到花容失色，赶紧喊道：“卡尔，你快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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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者之家三楼的某个房间。
旅馆老板巴托姆和访客查理隔着一张木桌，相对而坐。他取下陶石烟斗，从嘴里吐出一团蓝色的烟雾，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么说，你现在是‘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团长，来我们博朗镇是为了招募冒险者同伴？”
查理伸出手指在冒险者工会签发的证明文件上点了点，笑着说道：“老长官，我也不瞒你，我现在为16柱名门中的金葵花效力。我从岩石巨人军团退役之后，给金葵花家的斯蒂文森少爷当了6年的车夫。去年春天，斯蒂文森少爷举办了成人礼，按照高地名门的规则，他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一支私人卫队，一支武装商队，两个冒险团。我担任其中一个冒险团的团长。”
“你的运气让我羡慕。”巴托姆老板抽了口烟，平淡地点点头，看不出有任何羡慕的意思。
查理又笑着恭维道：“斯蒂文森先生敢把‘琴与哨声冒险团’交给我打理，也多亏了您。红狮巴托姆在落叶城冒险者工会名声响亮，因为我是您的老部下，斯蒂文森先生才高看我一眼。”
“那几个和我一起来的年轻人对我这个团长就未必服气。他们可都是斯蒂文森先生在珊瑚学院招揽的从者，每个人都很优秀。他们各有所长，还都是正式的职业者，比如他们当中的卡尔今年才25岁，已经是三阶剑士，一身武技恐怕不在我之下……”
“和我相比，他们年轻、充满活力和野心，天赋出众，欠缺的只是经验，但经验这种东西是个半精灵就总会有的。老长官你是知道的，以我的水平，很难驾驭这些从学院毕业的年轻人，我还需要一些值得培养又肯听话的手下。”查理坦诚地说道。
巴托姆含着烟嘴，笑眯眯地点点头，“赫默族女战士怎么样？她们的生命等级天生就是三阶，哪怕职业等级只有一阶的赫默女战士用一只手就能把那个卡尔打趴下。”
查理摇头说道：“地母神殿和龙王殿的关系冷淡，赫默族反感城邦名门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想要的是那些被赫默族抛弃的子女……只有您能帮我从他们当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人手。”
正说着，楼下大厅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该死的小崽子，敢欺负我的维尔托克！看我不把你的脸打得和屁股一样！”
查理和巴托姆同时色变，急急忙忙地跑下楼，看到一个高大肥胖的厨娘正把一个年轻半精灵按在桌子上暴揍。
珊瑚学院毕业的优秀人才，三阶剑士卡尔的裤子被扒到了膝盖，胖厨娘蒲扇大的巴掌狠抽他光溜溜的屁股，正在兑现把脸打成屁股的诺言。
也许，胖厨娘是弄错了。不过，“屁股给打得像脸”和“脸被打得像屁股”似乎没什么区别。
胖厨娘每次抽打屁股，卡尔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三阶剑士的自尊心原本不允许年轻人发出耻辱的叫唤，但旅馆大厅只有打屁股的声音就太奇怪了，于是他不知羞耻地叫唤起来，感觉果然好多了，至少赢得赫默女战士的哄堂大笑作为抽屁股的背景声，羞耻感反而弱了很多。
不得不说，珊瑚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适应能力很强，迅速学会了厚脸皮。
“不可阻挡的莎拉？！卡尔怎么就惹到她了？”查理认出胖厨娘的身份，不敢置信地说道。
“停手，停手，该死的，你把咱们的家具都打坏了……”巴托姆老板大声喝止胖厨娘继续施暴。
莎拉气呼呼地又抽了两巴掌，放开受害者卡尔，控诉道：“这个坏崽子欺负可怜的维尔，这里打坏的盘子、杯子都要算在他头上。”
说完，她拉起在旁边不知所措的维尔托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絮絮叨叨地宽慰道：“好了，维尔，我已经狠狠教训了那个坏崽子。旅馆大厅里的活不适合你，你没看见这群凶恶的母狼吗？她们的脑子里都在琢磨怎么把你拐走，我知道肯定是这样……可怜的小家伙，受的伤才刚刚有些好转，怎么能被这群坏心眼的家伙欺负？要莎拉大妈说，你喜欢剥豆子，那就继续待在厨房里剥豆子，等你的伤彻底痊愈了，至少要能分清谁对你好，谁对你坏，再出来玩。”
维尔托克一脸茫然，乖乖地跟着胖厨娘莎拉的身后。他左右张望，视线似乎无法聚焦，很迷糊很好奇的样子，但在空洞的眼神深处有一抹其他人无法察觉的冷漠。
如果换作普通人，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客气一点叫没睡醒，不客气的说就叫痴傻，但由于维尔托克俊美非凡的身姿，大家难免会对他抱有十二分的好感，尤其是赫默族女战士都觉得这小子青涩又可爱，只是在胖厨娘莎拉的威慑下，她们并未再逗弄维尔托克。
查理看见这场冲突的始作俑者，也有瞬间的失神，他马上意识到卡尔为什么会挨打，并狠狠地瞪了让自己不省心的手下。
来自主城的冒险者被当众胖揍一顿，还打坏了不少东西，之后会发生什么与维尔托克无关。他回到熟悉的厨房，躁动不安的心灵就安定了，不用别人吩咐，主动坐到自己的板凳上，从面前大筐里拿出一把豆荚，开始专心致志地剥豆壳。
胖厨娘莎拉根本没把刚刚殴打名门从者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旅馆今天的生意火爆，她还要忙着做菜，随便夸奖维尔托克几句，便自顾自的干活，没空去管他。
事实上，旅馆厨房里的帮厨佣人都知道，维尔托克根本不会说话，但他能听懂别人的意思，喊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不是今天人手紧张，他只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厨房里剥他的豆子，不至于惹出这场风波。
大家都以为，剥豆子是维尔托克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他在厨房能剥一整天的豆子。其实，维尔托克现在并没有喜欢和不喜欢的感觉，他专心剥豆子另有原因。
维尔托克在博朗镇冒险者之家旅馆昏迷了2个多月，外人看来，除了吃饭、喝水、排泄之类的生理需求，其余时间他一直都昏睡不醒。但在维尔托克的意识世界里，有一个飞速旋转的金色光团，他进不去，也出不来，仿佛身陷一个可怕的牢笼。
他本能地想让金色光团的旋转速度变慢，最后彻底停下来，但这并不容易做到，应该说非常非常困难。维尔托克费了很大的工夫，才通过金色光团的旋转掌握了时间的概念，又因为身体饥渴的本能刺激，他将光团的时间流速和外界的时间流速重叠起来，对外界有了反应。这就是他会短暂苏醒，进食饮水的原因。
刚开始的时候，他从沉睡中苏醒，意识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仍然存在偏差，自我和外界就像有一层隔膜，让他看不清，也听不清，没办法认真地思考任何问题。好在，厨娘莎拉一直在照顾他，为他擦洗身体，在他耳边不听地唠叨，这些来自外界的刺激促使意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越来越重合，维尔托克终于从长期昏睡中脱困而出。
醒是醒了，但维尔托克走路跌跌撞撞，拿东西也拿不稳，厨娘莎拉说他像个笨拙的婴儿，必须坚持锻炼就能恢复正常。
冒险者之家的厨娘显然对照顾伤病员很有办法，她给维尔托克制定的康复训练就连博朗镇最好的医师科尔都挑不出毛病。在厨娘莎拉的悉心照顾下，维尔托克只用半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走路、奔跑，拿放东西，但手脚还是不够灵活，而且他失去记忆的同时，似乎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智力好像也受到影响。
镇上的科尔医师替维尔托克做过检查，认为普通的治疗手段不可能治愈他，毕竟头部受伤是最麻烦的问题，但可以给维尔托克安排一些细致的手工活，锻炼手指的灵活度，这对他的病情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于是，巴托姆老板就让维尔托克在厨房帮忙，从剥豆子开始，说是能帮助他锻炼手指，至于旅馆老板的真实想法，谁都知道这个吝啬鬼是不愿意维尔托克继续在冒险者之家白吃白喝。
能自己养活自己终究是一件好事，把维尔当成儿子的胖厨娘莎拉并不反对巴托姆的安排，维尔托克自己更不会反对。
他在冒险者之家的厨房剥了两个月的豆子，对于这份枯燥乏味的工作乐在其中。
第一次见到维尔托克的人都惊叹于他的美貌，但熟悉他的人会认为，维尔托克是个可怜的傻子，否则他怎么会喜欢整天整天的剥豆子？
但是，没有人知道，维尔托克一直受到意识世界的困扰，只要他停下手中的工作，就会看到那个高速旋转的金色光团，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同外界隔离，而连续不断地剥豆子能使得意识世界和外界的时空相互重叠。
维尔托克本能的认知，自己必须加强意识和现实的时空联系，否则他将再次陷入昏迷。
修长纤细的手指夹住饱满的豆荚，轻轻一捏，圆乎乎的豆子便从豆荚中弹射出去，正好落入旁边的藤筐里面，那里面的豆子都快装满了。维尔托克动作熟练，剥豆子的效率极高，甚至具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并不受到厨房里面各种杂音的干扰。
厨娘莎拉突然抬头看了一他眼，胖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又低下头，继续用菜刀剁案板上的肉骨头，乒乒乓乓的声音竟然维尔托克剥豆子的频率一致。
第122063颗……维尔托克心里数着数，他预感到马上会有奇妙的事情发生，手指捏住一颗豆荚微微用力，“噗”的一声，随着豆荚的爆裂，意识世界也发生晃动，一股信息在脑海中自动浮现：
精神属性加4，达到10点精神，学习天赋进入二阶，掌握灵巧双手。
当前精神属性10点，体魄属性6点、感知属性4点、生命属性12点。
灵巧双手：你的双手十分灵巧，可以在短时间内，熟练地使用任何工具。
阶段目标：让体魄、感知、生命三属性与当前的10点精神属性相匹配，达到12点体魄、13点感知、15点生命。
最终目标：解锁知识拼图，找回自我。
方法：充分进食、充分锻炼、充分休息，利用学习天赋，搜集各类信息，获得知识拼图的反馈。
这些信息的涌现自然而然，维尔托克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如同失忆的人急切地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不需要追究原因，更不必向其他人解释。
最值得惊喜的并非维尔托克找回一小部分记忆，而是他的意识世界和外部时空变化实现同步，那层隔膜被彻底地揭开了。
昏暗的厨房陡然变得鲜活，墙壁和天花板被油烟熏黑的痕迹；帮厨女佣用木棍敲打泥蝎发出爆浆的声音；陶罐里冒出的炖肉香味；阳光透过窗户映入厨房内，随着女佣来回走动产生的光影旋动；灶台明火辐射出的热浪，以及空气流动产生的风压同时刺激着维尔托克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并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一个层次分明的立体画面，一直困扰他的抽离感随即迅速消失。
维尔托克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欣喜感，他知道自己不会再陷入长久的昏迷，但丰富的感知信号瞬间让他头脑产生轻微的眩晕，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厨娘莎拉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的剁肉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维尔托克面前，她的这一举动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十几名帮厨纷纷围了过来。
莎拉伸手扶住维尔托克，关切地问道：“小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胖厨娘身高两米，体型肥壮好像一头大棕熊，当她靠近的时候就形成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维尔托克对莎拉却十分熟悉，而这份熟悉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维尔托克嘴角向上翘起一条弧线，俊美无俦的容颜变得格外动人，“莎……拉，我……醒了。”
这是他第一次微笑，第一次开口说话。
莎拉惊喜地喊道：“哦，我可怜的小家伙，你会说话了！地母庇护，这真是太好了！”
十几名帮厨佣人也非常高兴，她们都挤过来，七嘴八舌地抢着和维尔托克说话。年轻俊美的维尔托克却蹙起细长的眉毛，歪着脑袋，表情困惑地自言自语道：“我……是谁？”
第3章 失忆者的习惯
“你叫维尔托克……这个名字，你想起什么了？”
屋子的面积不大，温度适宜，冒险者之家的老板穿一件老旧的木棉衬衣，半卷的袖口露出肌肉虬结的粗壮小臂，他叼着还没点燃的烟斗，眯起眼睛，狡狯的目光在维尔托克俊美的脸庞上打转，想通过他的表情变化窥出一些端倪。
“我叫维尔托克？”
维尔蹙起细长笔直的眉毛，脸上写满了困惑与迷茫，凝思许久，才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原来我叫维尔托克……可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身上穿的是店伙计皮鲁以前的旧衣服，被某个懂裁缝的女佣改过，看起来还算合身，但也只是合身而已。
店伙计的旧衣衫终究是不体面的，还打了不少补丁，透着一股寒酸，穿在维尔托克的身上却无法遮掩他的光彩，尤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纯净而深邃，眸光流转间隐隐透出某种神韵，显得格外迷人，充满了奇异的魅力。
巴托姆拿起桌上的火刀和火石，熟练地擦出火星，点燃心爱的老烟斗，然后从嘴里缓缓吐出一股淡蓝色烟雾，呛人的烟草味便在房间内蔓延。
烟草这种东西，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但大多数人都讨厌烟草，坐在桌子对面的维尔托克竟然没有被烟雾刺激到咳嗽，还耸了下鼻子，似乎在分辨烟草的味道。
巴托姆顿时来了兴致，举起手中的烟斗，乐呵呵地问道：“卡德林烟草，我自制的，味道棒极了，要不要试试？”
维尔托克用手挥散面前的烟雾，摇头道：“我不喜欢这种味道。”
“我以为你喜欢。”
巴托姆神色悻悻地收回烟斗，又巴滋巴滋的抽了两口，继续说道：“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你的名字叫维尔托克……好吧，其实我对你的身世来历知道的也不多，我想莎拉已经把一些事情都告诉你了，我就再说一遍……今年春天，有两位女性冒险者把陷入昏迷的你带到冒险者之家。她们是白号角冒险团的女医师丽娜和赫默族女战士茵，丽娜自称是你的姐姐…….”
旅馆老板把自己和医师丽娜见面的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而且说得很详细，希望能唤醒维尔托克的部分记忆，但他没有提及自己对丽娜的主观判断，并隐瞒了西铎名门签发推荐信的事情。
末了，他靠着椅背，叼着烟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维尔托克细长的眉毛一直皱着，低头说道：“丽娜，我姐姐？茵？白号角冒险团？阴影兽……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啊。”
巴托姆沉默片刻，说道：“孩子，你都记得那些事情？”
维尔托克抬起头，反问道：“巴托姆，我可以看见一个金色的光团，它飞快旋转，我想让它停下来，然后我恢复了一些记忆，好像是精神属性、体魄属性、感知属性和生命属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色光团？
属性？
脑袋摔伤，连幻觉都出现了，看来病得不轻……面对维尔托克充满期待的眼神，巴托姆暗自腹诽，但还是引导性地问道：“在你记忆中，这些精神、体魄、感知、生命是什么东西？”
维尔托克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体魄属性是指身体强度，包括皮肤、肌肉、骨骼、内脏的强韧度，主要反应一个人力量；精神指的是对自身和外界信息的控制强度，反应人的智力；感知是对外界信息的灵敏度，反应人的敏锐；生命指寿命、潜能、体能的长度，反应人的体质。这四种属性都不是孤立的，它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巴托姆点头道：“我没听说过，但你提到力量、智力、敏捷、体质，我就听懂了……你能回忆起这套……怎么说来着的，理论！肯定有人教过你这套理论，让你印象深刻。这是一条线索，我猜你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也许是某个学院的学生……”
“学院的学生是什么？”维尔托克挺起腰背，目光闪亮地追问道。
“学院？呃，学院……该死的学院，我们以后再说。”巴托姆及时终止这个话题，否则维尔托克就会没完没了地问下去，他转而说道：“维尔托克，你现在可以开口说话，将来肯定能恢复记忆。冒险者之家的一些规矩，我必须先和你讲清楚……我身为冒险工会驻博朗镇的负责人，要对一些落难的冒险者施以援手，就像某个摔伤脑子，失去记忆的年轻人……我想，我已经做到该我做的事情，但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
“当然，你现在不必操心钱的问题。”体型壮硕的旅馆老板在维尔托克的面前挥了下没拿烟斗的左手，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十分豪爽，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又是另一种味道。
“按冒险工会的条例，你所属的白号角冒险团将承担你在旅馆养伤的一切花销。你姐姐莉娜也和我约定，明年春天之前，她们会来接你……不过呢，冒险团在外面冒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她们会发大财；说不定她们遭遇不幸，再也来了博朗镇。”
巴托姆叹了口气，摇头道：“说实话，被冒险团遗弃在旅馆的伤员，我见多了。一般情况，冒险团会给需要养伤的战友留下一笔钱财。可是，除了一套冒险者常用的皮袍，你姐姐丽娜没给你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
“假如白号角冒险团没人来接你。维尔托克，你就欠冒险者之家一大笔钱。”巴托姆看着一脸懵懂的维尔托克，平静但坚决地说道：“你在冒险者之家吃饭、住宿，总共花费74枚金塔，这笔钱，你要想办法准备好。如果你到时候没钱给我，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维尔托克想了想，突然问道：“钱是什么东西？”
“咳、咳、咳……”巴托姆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从嘴边拿下烟斗，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嘴巴、鼻子都在往外冒烟，隔了一会，他表情古怪的打量维尔托克，有点恼怒地说道：“哈，你能记得什么精神、体魄这些狗屁理论，居然想不起来钱是什么东西？！我怀疑你是不是迪萨联盟的人？小子，你要记住，在迪萨联盟，钱是最重要的东西，吃饭要钱、穿衣要钱、住宿要钱、购买武器装备也要钱、学习技能要钱……没有钱，你什么都干不了，明白吗？”
维尔托克抿着嘴唇，注视巴托姆，又问道：“钱是什么东西？”
巴托姆顿时有一种喝水被噎住的感觉，他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枚枣核形状的小金锭，递给维尔托克，循循善诱道：“这是联盟通用的金塔，可以换12枚银塔，或者144枚铜塔，你用这种金灿灿的小玩意，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我想知道我是谁……用金塔可以买到吗？”维尔把金塔握在手里，很认真地问道。看他的样子，是打算用手里的金塔从巴托姆这里买到问题的答案。
巴托姆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肯定地回答道：“当然可以，但要讲究方法……如果，我是说如果白号角冒险团没来接你，你可以通过冒险者之家，发布一个冒险任务，购买白号角冒险团的情报，或者雇佣一个冒险团，陪你去搜寻白号角冒险团的下落。无论是购买情报，还是雇佣一支冒险团都要用到钱。哦，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小子，你手里拿的金塔是我的钱！现在，把它还给我！”旅馆老板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向维尔托克伸出指骨粗壮的手掌。
维尔托克平静地和巴托姆对视，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身经百战的红狮巴托姆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但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于是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用自嘲地口吻说道：“看着莎拉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这枚金塔借给你用，但要算利息！我还要告诉你，不属于你的钱，不能拿，否则你会被别人活活打死……”
维尔托克犹豫了一下，把金子摆在桌上，问道：“那我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钱？”
巴托姆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小家伙是在用这枚金塔向他换取如何赚钱的情报。
“赚钱的方法多到说不完，总结起来其实只有一种......你得工作。”巴托姆很愉快地拿回金子，并解释道：“在博朗镇，赚钱最快的工作是参加野外冒险，只是冒险活动不适合现在的你，没有哪个冒险团会收留一个病人。幸好，你遇到了我，我可以帮助你，给你提供一份旅馆内的工作。”
维尔托克想了下，不确定地问道：“是剥豆子吗？”
“呃，可以，只要你喜欢，我会为此付你一份工钱。”
“但我现在不喜欢剥豆子。”维尔托克诚恳地说道。
巴托姆迎着维尔纯净深邃的眼眸，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你现在喜欢做什么？”
维尔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去问问莎拉。”
说着，他就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巴托姆的房间。巴托姆也站起身，在维尔即将出门的时候，叫道：“维尔托克先生，你刚刚给我的金塔是你向我咨询的报酬，你现在欠我74枚金塔，这些欠款都要算利息……另外，我免费给你一个忠告，想赚钱得讲信誉。”
维尔托克转过身，对巴托姆点头说道：“谢谢，巴托姆老板，你是个好人。”
“好……好人？”巴托姆啼笑皆非，他倒是没想过自己原来是个好人。
维尔托克表情透着一股认真，说道：“莎拉说，如果有人帮助我，我应该谢谢他，称赞他是个好人。”
巴托姆忍不住反驳道：“帮助你的人也许另有目的，不一定是好人啊。”
“莎拉还说，称赞帮助你的人是不会吃亏。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维尔托克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门。
巴托姆动作缓慢地重新坐下，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在烟雾的笼罩下，他的脸色显得阴晴不定。
同一个失忆症患者聊天，阅历丰富的老冒险者本该掌握谈话的主导权，但他现在感觉比参加一场小型战斗还要累。
一个人即便失忆了，他的习惯也不会轻易改变。回想刚刚的某些细节，比如，维尔托克抓住金子不肯松手；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再剥豆子；做决定之前，想先听取莎拉的建议，而莎拉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些都说明，他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他是个失忆症患者。
“这是个拿主意的人。”巴托姆老板的表情渐渐凝重，在心里忖道：“还得再看看，再看看……”
第4章 做有利的事情
维尔托克离开巴托姆老板的会客室，穿行于旅馆三楼的甬道，他的脚步声在走廊内回响，两侧的房门先后打开，里面的住户不约而同出现在门口，探出头观望路过的维尔托克，但也都在保持克制，并没有人找他搭话。
走到楼梯转角处，维尔托克看见一位冒险者打扮的壮年男子。他双手抱胸，靠在楼梯的护栏上，头发是常见的褐色，眼眸灰蓝，容貌长相虽然平平无奇，但挺拔的身姿、干净整洁的服饰让他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看起来和那些生活习惯糟糕的冒险者差别明显。
等到维尔托克靠近楼梯，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彬彬有礼地说道：“维尔托克先生，你好。我是铁十字冒险团的团长罗德，希望有机会能为你效劳。”
维尔停下脚步，看了对方一眼，露出微笑，颔首说道：“谢谢你，罗德先生，你是个好人。”
嗯……我是个好人？
铁十字冒险团的团长顿时楞住了，提前准备好的话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重新组织语言，正打算开口，走廊尽头传来旅馆老板洪亮的声音：“维尔，我要告诉你，你在博朗镇是安全的。”
巴托姆的身影出现会客室门外的走廊上，维尔托克回过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下楼梯。
铁十字冒险团的罗德迎着红狮巴托姆森然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不到一秒，便移开视线，表示出退让的意思，然后微笑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维尔托克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回到旅馆的大厨房，已错过了和帮厨佣人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但胖厨娘莎拉替他留了一份堪称丰盛的菜肴。
其他人可没有这种待遇，他们如果错过饭点，多半就得饿肚子。因为厨房佣人可以享用客人剩下的菜肴，吃不完的食物，她们往往打包带回家，基本上没有剩下的。
维尔托克是例外，他有单独的桌子，单独的食物，而且从不吃客人留下的剩菜。厨娘莎拉会在上菜之前，克扣客人的一些菜肴，作为维尔的食物。每桌客人的菜都被扣一些，加在一起，食物的数量和种类都很客观，足够维尔吃一天的，而且不用花一个铜塔。
但是，旅馆老板把这些食物都算在维尔托克的账单上，因此旅馆的伙计和帮佣并没有对他享受的优待感到不满。
这个时间，厨房的佣人都下工回家了，莎拉点了两盏油灯摆在桌上，照亮一桌子的菜肴。今晚的主食是一罐泥瓜酱，一种生长在地下的植物块茎，当地人将泥瓜去皮切块，加上稍许盐，煮烂后用专门的器具捣成泥，再加上调味料，搅拌均匀就可食用。
今天这份泥瓜酱的口感有点涩，维尔托克的第一反应是用来调味的酸茄汁放少了。但他以前对食物的口感没这么挑剔，可能是因为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回馈了4点精神属性，让他的味觉变得更加灵敏，舌头能够分辨出味道的细微差别。
维尔托克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知道具体要放多少酸茄汁，土瓜的口感就会变得恰到好处。
他心中一动，拿起一块烤到焦黄的松獭肉，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松獭是一种长得像老鼠的牲畜，体型和一般的家犬差不多大小，皮毛顺滑如同绸缎。博朗镇的镇民普遍饲养松獭，取它们的皮毛，再把肉卖给冒险者之家。
松獭肉的口感还行，嫩而多汁，但带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厨房女佣先对松獭肉进行腌制，烧烤的时候再撒上刺激性很强的香料掩盖肉的腥味。这种烹饪方法导致被烤焦的香料粘在肉的表面，烤肉的味道变得又糊又苦。
维尔托克双眼微闭，仔细咀嚼嘴里的烤肉，不看也不听，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味觉和嗅觉上，处于专注出神的状态，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看见那个高速旋转的金色光团。当味蕾捕捉到的信息涌入金色光团，便得到了金色光团的反馈，他瞬间掌握六种烹饪松獭肉的配方和技能。
金色光团反馈给维尔托克的信息并非凭空出现，就像他连续剥豆子，眼、手、脑都得到充分锻炼，这是构成灵巧双手天赋的基础。维尔托克的一日三餐都在冒险者之家的厨房，对这里的食材、香料、调味品都很熟悉，只是他之前并没有意识到，但味觉、嗅觉、听觉、视觉、触觉已经做了记录。金色光团，或者应该叫“知识拼图”按照维尔托克的意愿，对以上信息进行整理，可能还要加上“知识拼图”原有的关于烹饪的知识技能，组合出六种烹饪松獭肉的方法。
了解“知识拼图”的解锁步骤，维尔托克的心情格外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在玛茜的眼中，他吃东西的时候一会走神，一会傻笑，便担心地问道：“维尔，维尔……你还好吧？”
抬头看见胖厨娘脸上的关切，维尔托克说道：“莎拉，巴托姆老板说我欠他很多钱，如果到时候我没钱还他，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莎拉迟疑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孩子，别怕…...那个贪财的老东西是在吓唬你，有我在，不用担心。”
维尔托克目前最熟悉，最信赖的人就是莎拉，他说道：“我不担心了，可是，我觉得巴托姆老板说得对，如果白号角冒险团不派人来接我，我就应该去找她们。可是，请冒险团帮我要用钱。”
莎拉安慰道：“钱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想办法，你现在要把桌子上的食物吃完，然后早点去休息。”
“嗯。”维尔托克拿起叉子，专心享用丰盛的晚餐。等桌上的食物被一扫而空，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对莎拉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找一份工作吗？”
莎拉边收拾桌子，边说道：“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我也觉得，做一份工作对你肯定会有帮助……好吧，你应该找一份工作。但在工作给你带来收入之前，你得掌握工作的技能，在你学习技能之前，你应该去休息……小家伙，现在就去盥洗间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回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快去！”
正如她所说，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就应该去做，维尔托克乖乖地去洗漱，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那是紧挨着厨房的楼梯间，空间狭窄，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再没有其他家具。刚开始的时候，逼仄的环境，简单的陈设给维尔托克带来一种简单的安全感，这是他能够统治的空间。可是，自从精神属性提升到10点，对空间距离的感知度大幅增加，分辨丰富的颜色和声音也不再头晕。这间卧室对现在的维尔托克来说，就显得不那么舒服了。
楼梯间最大的好处在于它完全免费，如果换一间大一点的客房肯定要花钱。维尔托克还不知道旅馆客房的具体价格，但恐怕不会便宜，而且他除了欠下的债务，身上连一个铜塔都没有。
维尔托克仰面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在一片黑暗中依稀能看见楼梯上下起伏的轮廓，他心想，通过学习技能，找一份工作，获得“知识拼图”的信息反馈，顺便再赚一点钱，这么做肯定有好处。
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就应该去做……
第二天，维尔托克很顺利地在冒险者之家的厨房找到一份工作——削泥瓜皮。
厨娘莎拉拎过来一大筐土瓜，又丢给维尔托克一把木片小刀，笑着对他说道：“你的工作就是削泥瓜，削二十个给你一个铜塔的工钱。”
一位厨房女佣在旁边的打趣道：“削20个泥瓜就能拿一个铜塔，这么高的工钱，我们怎么没有？”
巴托姆老板不会为了削土瓜这么简单的工作向任何人付工钱，这肯定是莎拉自掏腰包，哄小维尔开心。女佣们跟着笑闹几句，便在厨房里忙碌。现在是旅馆生意的旺季，厨房要供应几百人的吃食，厨房帮佣的工作还是很繁重的，削泥瓜皮这种小事并不能减轻她们的工作负担。
莎拉向维尔托克传授削泥瓜皮的几个要点，也去处理自己的工作，让他一个人对付一大堆泥瓜。
维尔左手拿住木片小刀，右手托着一颗泥瓜，开始尝试削皮。起初，他的动作还很笨拙，手中的泥瓜和他的脑袋差不多大小，份量十足，而木片小刀又薄又轻，用来削瓜皮稍微钝了点，但木片的刀口不至于割破他的手掌。维尔的右手想抓稳泥瓜，捏木刀的左手也跟着用力，这样一刀划下去，表面凹凸不平的泥瓜连皮带肉就少了一大片。
最要命的是，泥瓜的重量完全压在维尔的手臂上，时间一长，手臂就传来一阵阵的酸痛，右手也跟着颤抖起来。维尔没办法，只得把土瓜的一头搭在案板上，右手仅仅起到支撑的作用。
现在的感觉就好多了，维尔托克捏着木片小刀，小心地削着泥瓜皮。木片轻薄的刀口刮擦泥瓜褐绿色的粗糙表皮，每次微小颤动都通过纤细修长的手指传递到维尔的脑海深处。渐渐的，木片小刀仿佛和他的血肉相连，成为手指的延伸。这种触感奇妙之极，他不由得沉浸其中，专心致志地去感受从指尖到皮肤，从皮肤到筋腱，从筋腱到肌肉，从肌肉到关节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这种变化一直蔓延到肘部关节，就像遇到了屏障，再也无法寸进。维尔托克试着掌控这种由触感带来的变化，手臂向前推动，手腕轻轻一转，木片小刀就顺着泥瓜表面滑下去，削去一层薄薄的瓜皮，露出浅棕色的瓜肉。
连续削了四只大泥瓜，维尔托克下刀的动作变得愈发熟练，充满了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只五、六刀就能把一个泥瓜处理干净，前后都用不到4秒。
大概就一顿饭的工夫，整整一框泥瓜已经被维尔削的一个不剩，他捏着木片小刀，叹了口气，意犹未尽地问道：“还有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厨娘莎拉和一群帮佣都愣愣地看着他，脸上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莎拉听到维尔的提问，便丢下砍了一半的肉骨头，走过来，捡起一片薄薄的瓜皮，不敢置信地问道：“维尔，你以前是专门削瓜皮的？”
“我记不得了，可能削过吧？”维尔一脸迷惑的表情，不确定地回答道。
冒险者之家的厨房佣人，哪个不是天天削泥瓜？就算她们天天削，削了十几年，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事实上，厨房帮佣需要用到泥瓜才会削皮，用多少削多少，整整一框的土瓜差不多是厨房一天的用量，莎拉原以为维尔花半天的时间也削不完，谁知道他一个人仅用了一小会，就把一大筐土瓜处理完了。
莎拉沉默片刻，摇头说道：“好吧，我的维尔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你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维尔心里有点遗憾，他在削瓜皮的过程中激活了“灵巧双手”天赋，对双手的控制精细入微。毫不夸张地讲，他现在可以通过双手熟练地操作任何工具，而且无论他使用哪种工具都比那些经过长时间练习的人更加灵巧，但也只到手肘以下的部分。
直觉告诉维尔，如果这份“灵巧”能够通达全身，自己就会迈入一种神奇的境界。可惜，他显然不可能通过削瓜皮达成这种奇妙的效果。
维尔觉得最主要的障碍其实来自精神属性的不足，目前10点精神属性只够解封双手，想要全身上下一片通透，还需要更高的精神属性上限。而提升精神属性上限，体魄、感知、生命这三大基础属性必须先达到当前的上限。
就像冒险者之家旅馆，精神属性上限好比一楼的天花板，体魄、感知和生命属性类比一楼的墙壁和地板，只有先打好地基，建好墙壁，才能在一楼天花板的基础上修建第二层。
维尔托克目前的精神属性是10点，对应体魄和感知属性上限都是12点，对应生命属性上限则是15点。他现在的体魄、感知和生命属性都没有达到上限，精神属性就不可能提升。
继续提升体魄、感知和生命属性是维尔托克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方法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专心练习技能。他刚刚削了一大筐土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有进步。
可惜，削瓜皮对他已经没有效果了，既然如此，就应该尝试练习其他技能。
维尔托克很认真地对胖厨娘说道：“莎拉，我想做菜，可以吗？”
“你想和我学做菜？”莎拉看着维尔托克的眼睛，问道。
“不，我想替你做菜。”维尔托克摇了摇头，没有在意胖厨娘奇怪的目光，补充道：“我想起几道菜的烹饪方法，准备亲自试试。”
莎拉伸出大手，摸了摸维尔的头顶，点头说道：“好，我也想看看，你会做什么菜......我们先说好了，你做菜没有工钱拿，做不好还得赔钱。可如果你做得菜能让客人满意，我就叫前厅的伙计把客人给的赏钱分你一半。”
第5章 摩拳擦掌
冒险者之家旅馆是博朗镇最大的建筑，它占地近千平米，楼上楼下共5层，有上百间客房。琴与哨声冒险团在旅馆四楼包下三个相互连通的大房间，2名女性成员和3名男性成员分占用左右两边的房间，留下中间的客房作为公用客厅。
像这种套间客房的租金可不便宜，但背靠金葵花名门的琴与哨声冒险团资金充沛，他们无需外出冒险，也可以待在旅馆享受最顶级的服务。
其实，冒险团里的年轻人更愿意关顾旅馆大厅，这将有助于他们在博朗镇结识新朋友，探听冒险情报，熟悉周围的环境。可是，卡尔前两天不小心冒犯了店伙计维尔托克，被胖厨娘莎拉当众扒掉裤子，按桌子上狂抽屁股。他的屁股到现在还肿着，一坐下来就像针扎一样疼，只能躺在床上养伤。而冒险团里的其他年轻人实在没脸跑到旅馆大厅，听客人们的奚落和嘲笑。
于是，除了团长查理时常外出，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四个年轻人干脆就缩在客房里，想等这场风波过去，再开展自己的工作。
现在是午餐时间，按照惯例，旅馆的佣人会把食物送进客房供他们享用。门外的走廊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停在客房的门口，手指扣门板的声音随即传进屋内。安妮走过去，准备开门让送餐的佣人进来，她习惯性地打开门上的小望窗，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砰”的一声，关闭望窗。
其他人都以为安妮准备开门的时候，只见她一手抚着曲线饱满的胸口，跑到玄关面前，对着镜子开始整理仪容，并扭头用唇语对同伴们说道：“是维尔托克……”。
冒险团的另一名女性成员凯蒂原本懒洋洋地斜坐在沙发上，读到安妮的唇语，她立即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的衣装打扮。她们一惊一乍的表现让冒险团的男性成员们十分困惑，是该乘机嘲笑她们呢，还是把自己也打理打理？
门外，托着大餐盘的店伙计皮鲁正准备再敲门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他看见容颜娇美的安妮，脸上便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道：“安妮小姐，你们的午餐……”
安妮的眼神直接越过皮鲁，看着他身后的维尔托克，笑靥如花地说道：“维尔托克先生，欢迎你来琴与哨声冒险团做客，里面请。”
皮鲁表情错愕地说道：“我们俩是来送午餐的……”
身材娇小，五官俏美的凯蒂直接从皮鲁的身边挤过去，接住维尔托克手上的餐盘，热情洋溢地说道：“你不方便拿盘子，我来帮忙。”
单手托餐盘的皮鲁看着两手空空的维尔托克被凯蒂小姐推进客厅，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进了屋子，冒险团团长查理和另外两名男性同伴都站起来，迎接送餐的旅馆伙计，主要是维尔托克。被挤到最后的皮鲁却像是找到了救星，急促地说道：“查理团长，我们是来送餐的……”
查理居然也不搭理他，彬彬有礼地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托克先生，我为卡尔上次的冒失举动，向你致歉。莎拉大人已经狠狠惩罚了卡尔，希望这件事情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店伙计皮鲁彻底绝望了，默默地把餐盘里的食物一份一份的摆放在桌上。
维尔托克抬起纯净无暇的琥珀色眼眸，看向查理的眼睛。岩石巨人军团的退役军士长为其容光所迫，竟然不由自主地低头致意。维尔托克却毫不在意，他还记得自己的工作，走到餐桌前，帮助皮鲁把琳琅满目的菜肴放到桌上。
等菜品全部摆放完毕，他看着皮鲁，认真地提醒道：“皮鲁，你该向客人介绍菜单了。”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全体成员终于把视线集中在皮鲁的身上，皮鲁顿时有种想哭的感觉，飞快地说道：“今天的主菜是烤松獭肉串和蒸泥蝎，配新鲜的甜胶果、长卷菜叶、大麦浓汤，还有五人份的苹果馅饼，外加一罐杂果酿。我要特别介绍，烤松獭肉和蒸泥蝎是维尔托克亲自烹饪的新菜式，味道非常棒。祝慷慨的先生和美丽的小姐午餐愉快。”
安妮的眼睛一亮，看了看桌上样式精美的菜肴，状似惊喜地问道：“这是维尔托克先生做到午餐？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维尔托克正四处打量这间客厅的布置，听到安妮的问话，他扭过头，表情淡淡地反问道：“满意吗？”
众人面面相觑，凯蒂第一个反应过来，点头笑道：“这些菜闻起来很香，看起来也不错，一定很美味，我很满意。”
维尔托克马上转头看向一脸尴尬表情的皮鲁，认真地说道：“客人对我做的菜满意，你该收赏金了，然后再分一半给我。”
店伙计皮鲁干笑两声，搓着手，讪讪说道：“哪有自己向客人讨赏钱的？呵呵，凯蒂小姐请别介意，维尔的伤……还没好。”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维尔托克的脑袋有问题。
安妮拿出一个小钱袋，交到维尔托克的手上，乘机握住他的手，饱含同情地说道：“维尔，我们听说你的遭遇，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这里找我，我和我的同伴都愿意帮助你。”
维尔托克听到安妮愿意帮助自己，眸光闪动，想了一下，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查理团长咳嗽一声，指着同伴逐一介绍道：“我叫查理，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团长；这位是安妮；她是凯蒂；那是托马斯；还有卡尔，你应该认识。”
维尔托克点点头，退后一步，挣脱安妮的小手，非常诚恳地说道：“查理，你是个好人；安妮，是个好人；凯蒂是个好人；托马斯是个好人；卡尔......也是个好人？”
突然被维尔托克称赞是好人，查理和同伴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忍俊不禁，但看到维尔托克认真的样子，他们想笑又不敢笑，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纠结。
对方先主动表示愿意帮助自己，自己也称赞他们是好人，于是维尔托克认为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让查理他们帮忙了，便问道：“你们认识我吗？”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又瞄了旁边的旅馆伙计皮鲁，查理团长斟酌说道：“维尔托克，我们也是来到博朗镇才听说你的遭遇，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认识你。你是……记不得自己是谁，想找回过去的记忆？”
维尔托克俊美无俦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点点头，又不甘心地问道：“那你们知道‘白号角’冒险团吗？”
查理仍然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莉娜这个人，你们认识吗？巴托姆老板说她是我的姐姐，但我不记得她。”
“莉娜……这个名字很普通，如果她没有冒险者工会承认的称号，我们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查理看见维尔托克一脸茫然，再次摇头说道：“好吧，我们不认识莉娜。”
“都不认识啊。”维尔托克叹了口气，又抬起头，眼神期翼地再次问道：“我脑子里有一个快速旋转的金色光团，我想让它停下来，你们能帮我吗？”
金色光团，还快速旋转？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全体成员第一反应都是，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年果然病得不轻，都出现幻觉了。
查理沉吟片刻，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嘛……我们认识一位非常高明的医师，我想他也许能帮你……我们会先和他联系，等有了消息，一定通知你。”
店伙计皮鲁突然插嘴说道：“博朗镇也有职业医师，巴托姆老板说了，过两天就请医师给维尔检查身体。尊贵又慷慨的客人，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和维尔托克得去工作了，还有很多客人等我们送餐呢……祝你们午餐愉快，回头见。”
说完，他拉着维尔托克往屋外走，凯蒂在后面叫道：“维尔，我会去找你的。”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语气暧昧，好似陷入情网的少女，整条走廊都能听到，让听到的人以为她和维尔托克的关系十分亲近。但凯蒂顺手关上房门，整个人又变得谨慎和冷静，她对同伴安妮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安妮扬起自己形状秀美的手掌，淡淡说道：“维尔托克的手，指骨匀称，皮肤细腻的连我都嫉妒。我可以肯定他没有操练过任何一种兵器，也绝不可能是个厨师。另外，他的血液流速和心跳频率非常稳定，但潜能不足。这证明他刚刚没有撒谎，也未曾觉醒专长。如果忽视令人惊艳的身姿容貌，小维尔托克先生就是一个普通的失忆症患者。”
冒险者卡尔低头审视桌上的菜肴，皱眉说道：“这就奇怪了，我相信皮鲁这次送过来的菜肴绝不是旅馆能做出来的食物。虽然食材还是乡巴佬的食材，但做工、香味、摆盘就有高地名门的风格……我试试味道怎么样？”
他拿起一串热腾腾的烤獭肉，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片刻，点头评道：“味道很不错，应该说是出乎意料的好……你们也尝尝看。”
众人围着桌子，开始享用难得的美食。凯蒂两只手抓着烤肉串，左右开弓，吃得眉开眼笑。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道：“维尔托克容貌出众，气质高贵，像是个落难的名门少爷。可是，我还没听说过，谁家的名门少爷喜欢做菜，而且他的手不像是经常做菜的厨师。如果他只是向厨娘莎拉提供名门菜肴的配方，莎拉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掌握名门厨师的烹饪技艺？”
托马斯接口说道：“你们发现没有，维尔托克有一种天生的魅惑，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受到他的影响，不知不觉地把自己放在较低的位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魅惑影响也逐步降低。这意味着，他并不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非凡魅力。”
查理团长看了他一眼，问道：“托马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托马斯笑了笑，继续说道：“觉醒智力专长的高阶驯兽师有惑心术，能够对动物伙伴持续施加影响，增强控制力同时，还可以指导动物伙伴成长。驯兽师的惑心术是一种高阶主动技能，而维尔托克的魅惑更像是一种天生的特质。如果他出身名门，就该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特质。”
“是啊，就算维尔托克开始恢复记忆，首先想起来的应该是名门秘技，这才是名门子裔最重要，最深刻的东西，总不至于先想起烹饪配方。”查理摇头失笑道。
年轻人经验不足，那也要看具体对象才能做出正确的评价。卡尔等人作为从珊瑚学院毕业的优秀人才，能够得到顶级名门继承人的青睐，当然不会是头脑简单的年轻菜鸟。他们三言两语就剥开笼罩在维尔托克身上的一层迷雾。
安妮眼睛放光，略显兴奋地说道：“维尔托克不是名门子裔，也一定和名门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几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一个相似的猜测，但都默契地没有把答案说出口。托马斯掩饰性地说道：“总之，凭维尔托克的美貌特质，斯蒂文森大人也许能用他讨好金葵花名门的某位女士。”
年轻人的小动作瞒不过查理的眼睛，他感到一阵烦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冒险团团长的姿态，说道：“如果维尔托克对主人有用，你们就想办法接近他，刺探他的秘密。至于招募团员，组建冒险团的工作由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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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巴托姆老板拿着烟斗，坐在餐桌前吞云吐雾，两个中年人围着餐桌大口吃着烤串和蒸泥蝎。
“真好吃。”
一个身穿警卫制服的强壮男人丢下汁液淋漓的蝎壳，拿起抹布擦了擦沾满油渍的手，意犹未尽地说道：“我以前都没想过，难吃的泥蝎也能这么美味……我猜，维尔托克肯定是从某个名门出逃的厨师。”
另一名眼神阴鹫，身材瘦削的男人接口说道：“如果名门的厨师有维尔托克一半的美貌特质，他就一定不会当厨师！”
强壮警卫猥琐地笑道：“说得没错，我可是听说，某些高地名门的夫人有特殊嗜好，主城的大地神殿会培养漂亮的小男孩供她们取乐。维尔托克也许是其中的最出色的一个……头，有人给我递话了，愿意出5000金塔，请我们放手。”
巴托姆放下烟斗，淡淡说道：“是那个奴隶贩子罗德？他和主城的一些大人物有交情，这几年在博朗镇做贩奴生意赚了不少钱，现在又盯上了维尔托克？我只能说，他的胆子和胃口都越来越大。”
中年警卫冷笑道：“我可不是傻瓜，罗德把维尔托克带到主城，转手就能卖50000金塔。”
瘦削男子也笑道：“哈利，我听出来，你是想把维尔托克卖给落叶城的名门，然后大赚一笔。”
哈利回过头，斜睨着他，反问道：“科尔，难道你不想吗？”
科尔微笑摇头道：“不，我不会贩卖维尔托克，只是博朗镇的环境不适合柔弱又漂亮的小家伙，我会把他推荐，或者引荐给落叶城的高地名门，然后呢，慷慨的名门老爷会赏给我50000金塔。”
哈利翻了白眼，不满地说道：“这和贩卖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你会被莎拉用擀面杖打成一滩肉泥，我就不会像你这么倒霉。”
哈利和科尔互相斗嘴，巴托姆在旁边笑而不语。他们都是一个冒险团的老战友，功成名就之后，都在博朗镇安家。哈利成了博朗镇警卫队的副队长，科尔则是镇子上唯一的医师，除了他们，另外还有几个老朋友也在博朗镇担任要职。大伙以巴托姆为首，已经掌握了博朗镇的话语权，任何冒险团都不可能绕过他们，把身价高昂的维尔托克带离博朗镇。
巴托姆和维尔托克非亲非故，无论是把他卖给高地名门，还是推荐给主城中的大人物，老冒险者都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实际上，维尔托克如果有机会得到高地名门赏识，总比他待在冒险者小镇更好。
巴托姆真正担心的是维尔托克身上的麻烦，利益越大，麻烦越大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用烟斗敲了敲桌子，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罗德愿意承担未知的风险，他为维尔托克开价5000金塔也不算过分。可如果要搭上我们的信誉，5000金塔还远远不够，毕竟我是博朗镇冒险工会的负责人，维尔托克是白号角冒险团寄养在冒险者之家的伤员。”
哈利马上接口说道：“所以，我认为50000金塔才是合适的价格。”
巴托姆摇了摇头，沉沉说道：“没这么简单，维尔托克的价值也许不止50000金塔，甚至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这两天，维尔托克探索了旅馆的每一个房间，见到人就问，谁认识他？看来，冒险者之家是关不住他了……我想放他出去，和更多的人接触，让外人试探他的来历、背景，我们就在旁边看着。”
哈利不解地问道：“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但凡在主城有门路的冒险团都在打维尔托克的主意，你就不担心他们把维尔托克拐跑了？”
巴托姆老板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们都给我好好记住，我们现在不是一无所有的冒险团，没必要独占所有的好处，更没必要独自承担所有的风险，让那些冒险团先去调查维尔托克身上的秘密。”
“…..我估计，今年的冬天，博朗镇会很热闹。”
第6章 出门
博朗镇的泥蝎和蝎子不是一类昆虫，它们没有毒，常年生活在地下，主要以腐殖质为食，个头能长到很大，壳硬肉多，但泥蝎肉有一股腐败的酸味，当然不是什么难得的美味。只不过，冒险者在野外最容易获取的肉食就是泥蝎，久而久之，迪萨联盟的冒险者流传了这样一句话：没有吃过泥蝎的冒险者不是真正的冒险者。
维尔托克做的烤獭肉串和蒸泥蝎，不仅成功祛除食材本身的腥臭酸腐，还保留其独有的特色风味，这种烹饪技法堪称神奇。可惜，他展示烹饪技艺的地方不对。
冒险者这种生物的胃坚忍不拔，饿极了，连腐肉都吃，在能够吃饱的情况下，他们对食物的评判只停留在好吃和难吃的阶段。维尔托克亲手烹饪的烤肉串、蒸大虫子对冒险者而言也只是好吃而已。就连见多识广的巴托姆老板也没觉得他做的新菜式有多了不起，反正，胖厨娘莎拉做的菜向来都是卖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也不会浪费。
相比美食，博朗镇的冒险者们对维尔托克本人更感兴趣。他们通过烤肉串、蒸泥蝎判定拥有绝顶美貌的维尔托克不是高地名门的直系子裔。其中的道理很朴素，身世显赫的名门继承人不可能是厨师嘛。
既然，维尔托克没有名门背景，那就可以把他卖给落叶城的大人物，换取非常丰厚的回报。
维尔托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做了两道菜，住旅馆里的冒险者们就开始打他的主意。
跟着皮鲁给住店客人送完午餐，两个人在一楼的楼梯拐角处分开，皮鲁回旅馆大厅继续工作，维尔托克则钻进自己的楼梯间卧室。
他打开卧房的橱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钱袋，把里面的钱，连同今天分到的赏金一并倒在床上。楼梯间的小窗户透进一抹光亮，昏暗逼仄的房间内，金灿灿、银晃晃的钱币显得十分耀眼。维尔托克盘腿坐在床上，反复数了几遍，确认自己一共有3金塔、11银塔，外加30铜塔。
30个铜塔是这两天他在厨房做菜，莎拉给的工钱；其余的金子和银子是皮鲁送餐，住店客人的打赏。皮鲁分一半的赏钱给维尔，就比他做菜赚到的工钱多得多。
维尔托克把自己的钱重新装进袋子，两眼茫然地平躺在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楼板，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该花点钱，换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
这间逼仄、昏暗的楼梯间曾给他带来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可是，随着能力的不断提升，缩在小小的楼梯间里，维尔托克感到十分憋屈，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掌控更大的空间。
维尔托克不知道租一间旅馆客房需要多少钱，但他明白，自己的这点钱距离偿还巴托姆老板的债务还差得远。
最关键的是，维尔托克对厨房里的工作已失去热情。他做工是为了获得“知识拼图”的反馈，其次是锻炼技能。
这两天在旅馆厨房做工，维尔托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嗅觉、味觉、触觉、听觉都有显著提升。他可以在复杂的味道中分辨其中一种气味；可以在嘈杂的大厅内偷听目标人物的谈话；通过手指触摸松獭和泥蝎，闭着眼睛都能用一把小刀将其轻松分解。
现在，厨房里的工作已不能再帮助维尔提升感知属性和相关技能，他对做菜就失去了兴趣。所以，他才会跟着皮鲁去给客人送餐，顺便探索冒险者之家的客房，东看看、西嗅嗅，和客人们交谈，这些看似普通的事情都在满足他的好奇心，并期望一个触发“知识拼图”的契机，获得新的反馈。
做工赚钱只是附带的，但在锻炼自己的同时，又能赚到钱，终归是件好事。维尔托克打算换一份新工作，可究竟做什么工作才好呢？
就在维尔胡思乱想的时候，楼梯间外面传来店伙计皮鲁的声音，他一边敲隔板，一边低声呼唤道：“维尔，维尔，你在吗？”
维尔托克立刻走出楼梯间，看见站在边上的皮鲁，笑道：“我在啊，你又拿到赏钱，要分给我？”
皮鲁是个神气又机灵的家伙，他动作矫健，体型偏瘦，力气却不小，常常一手抱着酒桶，一手托着大盘食物在旅馆的人群中健步如飞。维尔托克也学皮鲁的样子，可惜自己的力量不够，用两只手抱起一个酒桶都困难，对皮鲁就只有羡慕的份。
总得来说，维尔认为皮鲁是个好人，两人一块送餐，皮鲁总是尽量拿更多的东西，得到客人的赏金也会主动分给维尔。虽然莎拉的警告也许对皮鲁管用，但客人打赏的时候，维尔并不是一直都在场。
按照皮鲁自己的说法，他和巴托姆老板一样重视信誉，说好了要分钱就一定做到。
皮鲁同样认为，维尔托克是个不错的小伙伴。
不，应该说是最佳伙伴。
维尔托克刚苏醒那会，皮鲁也像其他年轻店伙计，对这个过分漂亮的半精灵少年充满了嫉妒。他们不止一次想要捉弄维尔托克，却遭到厨娘莎拉的无情暴打。机灵的皮鲁并没有直接参与欺负维尔托克，但他也学乖了。胖厨娘莎拉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可她一旦发怒就会打人，连旅馆老板巴托姆都被她揍过，在博朗镇没有人敢惹莎拉生气，也就没有人敢欺负维尔托克。
渐渐地，皮鲁发现维尔托克心思单纯，非常好相处，而且他不会耍坏心眼。最重要的是，有维尔托克跟在身边，皮鲁总能从客人的手里得到更多的赏钱。于是，皮鲁成了维尔托克的朋友。
朋友之间，一定要讲信誉，否则会有其他伙计愿意和维尔托克交朋友。因此，皮鲁只要是送新菜式，得到客人的赏钱，哪怕维尔托克不在身边，他也会遵守承诺，分一半给维尔。
不过，皮鲁现在没有赏钱需要分给维尔，他先是摊手摇头，然后摸了摸嘴唇上方的细绒毛，举手拍了怕维尔托克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道：“维尔，客人不会一直给赏钱，如果有人一直给你赏钱，那准没好事。”
他想勾维尔托克的肩膀，向暗暗偷窥这里的店伙计们表示，他和维尔关系亲近，可惜维尔托克比皮鲁要高出一头，他只得作罢，悻悻说道：“真奇怪，你个子比我高，嘴上却没长胡子，你今年究竟多少岁？”
维尔托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想知道。”
皮鲁摇了摇头，转而说出自己的目的：“店里的粮食不够了，巴托姆老板让我去农庄定一批粮食，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看看？”
去旅馆外面？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维尔托克的心里疯长，他已经探索了冒险者之家绝大多数的区域，厨房、卫生室、储藏间、大厅、楼梯、客房，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冒险者之家已经不能再得到“知识拼图”的反馈，他的内心渴望见到更新奇的事物，但对未知世界又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这种感觉很奇特，也很清晰，维尔托克知道自己现在比较弱小，应当先提升能力，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满足了好奇心，“知识拼图”才会反馈更多的信息，进一步提升自己的能力。
维尔托克无法确定自己现在外出探索，是否具备自保的能力。他思考了一会，说道：“我要去问问莎拉。”
楼梯间紧挨着厨房，转个弯就到。维尔托克和皮鲁走进厨房，莎拉正抡着斧头把半扇牛肉剁成小块。斧刃翻飞，砰砰作响，皮鲁悄悄咽了口口水，局促地站在门口。维尔托克独自上前，大声向孔武有力的胖厨娘说明情况。
莎拉停下手，转过头，和蔼可亲地问道：“孩子，你是想出去玩？”
维尔托克没说话，但他点了点头。
莎拉又问道：“你想我陪你出去，但我没时间啊。如果你在外面遇到坏心眼的家伙欺负你，我又不在，你还想出去吗？”
维尔托克怔怔地发呆，他都没想过莎拉拒绝自己的要求该怎么办，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点头表示自己想出去。
莎拉笑了，说道：“害怕遇到危险，仍然坚持要出去，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这样的人就叫冒险者。维尔，你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如果一直呆在旅馆里面是学不到的，去吧，去外面看看。”
说着，母熊般强壮的厨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店伙计。皮鲁的脸上立刻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
莎拉摇了摇头，说道：“孩子，我告诉你，别轻信任何人的话。”
维尔托克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也包括莎拉吗？”
莎拉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也包括我，可是，不轻信不等于不相信，你必须学会如何判断......这种事情，没人可以教你，你得吃几次亏才能真正明白。不过，只要是在博朗镇，没人能让你吃大亏，因为我们不允许……好了，现在出去玩吧，皮鲁会照顾你的。”
皮鲁当即拍着胸口道：“莎拉大婶，我保证，会照顾好维尔！”
胖厨娘刚刚说的一番话居然得到知识拼图的一丝回馈，维尔托克微微俯身，不假思索地说道：“冒险者要勇敢，也要谨慎，我认为你说得对，谢谢你，莎拉。”
他还没说完，心急的皮鲁就拽着他往外走。莎拉看着两个小家伙离开厨房，眼眸凝缩，低声自语道：“勇敢、谨慎？……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
维尔跟着皮鲁，悄悄穿过吧台前的走廊，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出冒险者之家的大门。
这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离开熟悉的旅馆，来到完全陌生的室外。外面的世界如此新奇，人物、景色、声音、气味组成的全新立体画面在维尔托克的感知中不停地摇晃，但他最直观的感受是灿烂的阳光刺痛自己的眼睛，涌动不息的风吹拂着身体，让他感受到发自内心的亲切，他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伸出双手，想要拥抱热烈的阳光，也想抓住无形的风，却始终差了点什么。
维尔托克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而皮鲁和周围的路人们看到，俊美无俦的少年走到空地上，张开双臂，安静矗立，仿佛要成为世界的中心。
在维尔引起路人围观议论之前，两名冒险者打扮，佩戴兵器的男性悄悄驱离几个想看热闹的人，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走开，与维尔托克保持一定距离。而旅馆上层房间的窗户边上，有许多双眼睛偷偷地盯着他，其中就有红狮巴托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维尔托克重新睁开双眼，看到皮鲁一脸的担心表情。
“维尔，你还好吧？”店伙计试着问道。
维尔托克想抓住风，却没能成功，正感到懊恼，但好奇心很快就占据上风，他微笑着向皮鲁摇了摇头，然后四处张望，打量周围的一切，视线突然扫见旅馆门前的一块大木牌。贴在木牌上面的棉皮纸引起他的注意。
维尔大步走过去，站在木牌前，紧盯着棉皮纸上一列一列的符号，眼睛都不眨一下。在专注出神的状态下，知识拼图的金色光团再次浮现，维尔托克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
解析这些文字，恢复关于文字的记忆。
维尔托克转身抓住皮鲁的胳膊，指着棉皮纸上的符号，急切地问道：“皮鲁，这是字？”
“是啊。”
“上面写的什么？”
“呃……这个，我认识的不多……”皮鲁脸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干脆承认道：“好吧，我不识字……维尔，你应该识字吧？”
维尔托克皱起眉毛，摇头说道：“我好像认识，但又不认识这些字，很奇怪……”
“那就是不认识！”店伙计皮鲁瞬间就开心了，拍着维尔托克的后背，摇头晃脑地说道：“识字有什么用？我认识的冒险者就没有几个识字的……”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维尔托克先生，这么巧，你也来看新悬赏任务？”
第7章 塔窟族
来人是常住旅馆的铁十字冒险团团长罗德，算维尔托克的熟人。他是最先向维尔托克表示友善的冒险者，还说愿意帮助他，维尔当时也很客气地称罗德是个好人；另外，罗德团长谈吐文雅，从衣装到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这在作风粗野的冒险者当中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而且他出手大方，给皮鲁和维尔的赏钱比任何人都多。
就凭这点，罗德自认为他现在和维尔托克关系良好。他主动出来打招呼，当然不是什么偶遇。只因为冒险者之家旅馆人多眼杂，红狮巴托姆和厨娘莎拉对维尔托克盯得比较紧，罗德想更多地了解维尔托克的底细就没那么容易。好在有店伙计皮鲁，罗德在他身上花了点小钱，他就把维尔托克从旅馆内邀出来，罗德才有机会进一步接触目标人物。
不过，维尔托克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公示牌的文字上。这种繁复、华丽的花体纹符合似乎蕴藏着神奇的力量，牢牢抓住他的心神，以至于对罗德团长的搭讪没有任何反应。
罗德没再说话，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维尔托克的一举一动。他目光深沉，耐心十足，直到维尔托克的脸上浮现懊恼的表情，才随着对方的视线，读出公告的内容。
“危险公告，六个月前，一只成年雌性阴影潜伏者迁徙到磷虾河下游南岸，在博朗镇北侧250公里处的黑松林筑巢。这头可怕的怪物非常危险，可能吸引了一批雄性阴影兽，如果有人能活着从它的领地返回博朗镇，就可以到冒险者之家领取50金塔的情报奖金。而杀死一只雄性阴影兽的人，只要带回它的左犬齿或者左耳朵，就可以换取150金塔的冒险奖金；如果有人能杀死那头雌性阴影潜伏者，慷慨的巴托姆老板愿意出价20000金塔收购它的尸体。但巴托姆老板不建议蠢蛋去阴影潜伏者的巢穴冒险。而聪明的冒险家绝不做蠢蛋才去做的事情。”
“悬赏公告，牧狼的少女，女性，形似姿容美丽的少女，实际年龄不详，出身不详，疑似高阶驯兽师，具体等级不详，身边有一头龙种巨蜥、一只深度凶暴的白狼和一群斑纹森林座狼。狼女行踪不定，最早出现在激流城附近，曾独自抢劫多支冒险团和武装商队，杀害85人。任何冒险团发现该女匪的踪迹，只要得到冒险工会的确认，就可领取200金塔的赏金；消灭该女匪，可领取8000金塔；俘获该女匪，可领取20000金塔。此悬赏公告由激流城议会签发，迪萨联盟冒险工会担保……”
维尔托克又惊又喜，公告上的具体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识字。他转过头，急切地问道：“罗德团长，你识字？”
罗德微微一笑，矜持地点点头，反问道：“维尔先生，难道你不识字吗？”
维尔托克握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困惑地说道：“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我忘记了。”说着，他又充满期待地追问道：“罗德团长先生，你能教我识字吗？我可以付报酬......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罗德心中一动，脑海中转了几个念头，沉吟说道：“整个迪萨联盟，识字的人都是少数，但每个冒险团总会有一、两个人识字。我的确识字，也愿意教你，可是我对花体字的书写远远谈不上精通，也就比巴托姆老板好一点……”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博朗镇有一个人不仅精通花体字，对失落的古代花体文也有研究。他就是博朗镇的镇长迈恩…...恰好，我和迈恩镇长的关系不错，我可以介绍你向他学习文字，不用付报酬。”
维尔托克欢喜地连连点头，说道：“现在带我去找迈恩镇长……对了，镇长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站在旁边的店伙计皮鲁脸色发紧，他是收了罗德的钱没错，那也是提前得到巴托姆老板的指使，故意带维尔托克出来，方便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接触维尔托克，再顺便赚点小钱。但是，博朗镇的人都知道，巴托姆老板和迈恩镇长的关系冷淡，迈恩镇长不欢迎冒险者之家的人进入他的房子，就像镇长也从不涉足巴托姆的旅馆。如果维尔托克去迈恩镇长家学习文字，巴托姆老板的手下几乎不可能知道他们在里面具体会聊些什么。
罗德这个黑心肠的奴隶贩子有钱有势，绝不是个善茬，至少皮鲁自认为惹不起他，因此年轻机灵的店伙计采取拖延的对策，抢在罗德和维尔托克达成约定之前，叫道：“维尔，你要陪我去农庄订购粮食，咱们可是说好的，你要是没和我一块回去，莎拉婶婶会揍死我的……”
罗德在这时候主动说道：“维尔托克先生，我先去和迈恩镇长约个时间，再来旅馆找你…...你也应该同莎拉大人商量一下，要不要向迈恩镇长学习文字。”
维尔托克皱起眉毛，脱口问道：“我自己想学文字还要和莎拉商量吗？”
罗德楞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冲着维尔和皮鲁点点头，便自行离开。
皮鲁见维尔朝自己看过来，一副探询的表情，他耸了耸瘦削的肩膀，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对学写字没兴趣，你不要问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刚刚出门，看到旅馆外的公告，知识拼图就产生一丝悸动，维尔托克对镇子上的其他事物当然也充满期待，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和皮鲁一道往前走。
博朗镇的规模较小，除了来来往往的冒险者，镇子上仅几十户居民而已。现在是丰收的秋季，镇民和冒险者都忙于手头上的工作，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半大的孩童好奇地跟在维尔托克的身后，但也不敢靠得太近。每当皮鲁转身吓唬他们的时候，这些孩子就像兔子一样躲进街边的胡同里。
尽管在街上看不到什么人，维尔托克仍然走一路问一路，还时不时用鼻子深深地吸气。
“你这是在干什么？”皮鲁学着他用鼻子吸气，并问道。
“嗯，我在分辨味道。”维尔托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维尔，你真是个怪人。”
“皮鲁，怪人是什么？”
“.…..维尔，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维尔托克并没有就此放过皮鲁，见到不认识的东西就问，皮鲁被他烦到翻白眼。他们从街头的旅馆到街尾的农庄，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所谓的“农庄”其实是一间经营的粮食的临街商铺，它的名字叫“农庄”。冒险者之家旅馆显然是“农庄”最大的主顾，店伙计皮鲁和里面的人都很熟悉，他按照巴托姆老板的要求向农庄管事交代所需的粮食物资，跑腿的工作就算结束了。至于购买商品的金钱，农庄的管事去旅馆交割货物，自然会找巴托姆老板结算。
对于维尔托克来说，现在还没到回旅馆的时间。严格意义上，他并非冒险者之家的伙计，而是一位住在旅馆的病人，可以在旅馆做工赚钱，但他和完全依附旅馆的伙计皮鲁不一样。他这次出来是为进行一次探索。
维尔托克注意到农庄的管事用一根羽毛笔在树皮纸上写写画画，便向他请教文字的事情。
这名管事是个绑着一条木头假腿的残疾人，他头发斑白，脸上的皱纹深刻，抬头看了一眼维尔托克，摇头说道：“孩子，在博朗镇，人们不可以互相传授文字，这是规矩。”
博朗镇的居民几乎都认识美貌的维尔托克，农庄管事也不例外。维尔却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他有点生气地说道：“怎么会有这种规矩？”
“地母神殿定的的规矩……你们快回去吧，我算完账，还要去库房清点一下粮食，也不知道这边存货够不够。”老管事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回答维尔托克的问题。
皮鲁连忙拉着维尔托克离开农庄商铺，低声说道：“传授文字是地母神殿的禁忌，博朗镇的人都要守这条规矩，否则就会被钢岩大人赶出镇子。”
维尔托克奇怪地问道：“地母神殿是什么？钢岩大人是谁？他为什么不允许博朗镇的人相互传授文字？”
皮鲁捂住眼睛，做出痛苦状，呻吟道：“维尔，你饶了我吧，你一路上都问了我几十个问题了…….”
维尔托克只当没听见皮鲁的告饶，他想了想，试着说道：“我给你钱，一个金塔。”
皮鲁顿时有了精神，领着维尔来到街道的尽头，指着朝左的小路，说道：“往里面去就是地母神殿，镇子上的赫默族女战士，还有钢岩大人和他的手下都住在那片区域。不过，我们现在不能进去，因为还没到冬天，地母神殿不对外开放。”
“钢岩大人嘛，他是专门侍奉地母的塔窟族首领……我知道你又要问，塔窟族是什么？这么说吧，赫默族都是女性，塔窟族全是男性，他们的人数比赫默族更少，整个博朗镇只有25个塔窟族。赫默族女战士喜欢往外跑，但塔窟族从不离开博朗镇，他们成天守在地母神殿照顾那些需要帮助的赫默女人和孩子。”
“赫默族女战士生完孩子，半年之后，就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塔窟族抚养。如果孩子是赫默族女孩，赫默族就接纳她；如果男孩子成为塔窟族，也会被塔窟族留下，但那些普通的男孩子长到6岁……”
皮鲁沉默片刻，声音闷闷地说道：“就被塔窟族赶走，交给巴托姆老板抚养训练……赫默族的女人是最糟糕的母亲，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把我生出来的。钢岩大人名义上算是我的父亲，但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他的儿子，因为塔窟族和赫默族的儿子肯定是塔窟族，女儿肯定是赫默族......而我是个普通人，我的亲生父亲肯定是个冒险者，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维尔，你的父母呢？他们是什么人？”皮鲁顿了顿，反问道。
“父母？”维尔托克缓缓摇头，喃喃说道：“我也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难道，你也是赫默族女战士和冒险者生下的孩子？”皮鲁眼睛放光，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有种莫名的惊喜。
维尔托克神情坚定地说道：“我会弄清楚的，所有的一切，我都要想起来......对了，钢岩为什么不让镇子上的人学习文字？”
皮鲁耸了耸肩膀，说道：“谁知道呢？反正，违反这条规则的人就是和博朗镇两百多个赫默族女战士为敌，要知道，没人愿意得罪那群凶婆娘。”
维尔托克不由得担心起来，追问道：“那罗德团长说他找镇长教我认字，这可怎么办？”
皮鲁嬉皮笑脸地说道：“迈恩住在镇外的种植园，钢岩大人虽然讨厌镇长，但也管不到镇子外面的事情。”
维尔稍微放下担忧，望着左边的小路，说道：“我想去地母神殿看看。”
“现在不行，等到冬天，钢岩大人主持生命祭仪式，我们才可以进去看看。”皮鲁摇了摇头，指着右边的小路说道：“这条路通往博朗镇的营房、铁匠铺、药剂室、训练营和仓库，我就是在这边长大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8章 比试
这条几百米长的街道相当于博朗镇的分界线，左边是塔窟族和赫默族的聚集地，平时不对外人开放；右边才是属于冒险者的活动区域，里面有营房、工坊、训练场、仓库等等基础设施。
按照皮鲁的说法，他的生母是一名赫默族女战士，生父可能是从未谋面的冒险者，他在塔窟、赫默两族的集聚地生活了6年，由于自己是普通男孩就被塔窟族养父无情抛弃，交由博朗镇的冒险者工会代为抚养，并接受一系列的冒险者训练。
维尔托克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比如塔窟族和赫默族的关系；塔窟、赫默两族为什么反对文字传播；地母神殿是干什么的；塔窟族的首领钢岩为什么讨厌迈恩镇长，而迈恩镇长不得不住在镇外？
未知的东西太密集，维尔托克深切地感受到来自“知识拼图”的渴望。也正因为需要探索、收集的信息太多，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
皮鲁邀请他去街道左边的区域看看，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便欣然同意。
两个人沿着小路，绕过街左的连排房屋，来到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显然比街上热闹多了，维尔托克看见镇民来来往往，忙着晾晒兽皮、干菜，又把各种物资搬进库房；铁匠铺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烟囱冒出滚滚浓烟。他再次化身好奇宝宝，想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皮鲁拉住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慢慢看，你想亲自抡锤子打铁，我找铁匠说一声就行。但今天真不行，我还要回旅馆工作，咱们就去冒险者训练营看看，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皮鲁瘦削精干的身体蕴藏着出乎意料的力量，他毫不费力地拽着维尔托克往前走。维尔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他连续几次用力挣扎都被比他矮小的店伙计轻松化解，不禁生自己的气，他对力量的渴望也压倒了学习文字的念头，暗暗忖道：应该先把体魄、感知和生命属性提升到当前的极限。
穿过仓库和铁匠铺就是博朗镇的训练营，一道低矮的木栅栏把营地和道路分开，栅栏边有一群人正在观望博朗镇年轻人的日常训练，人群中的两个人瞥见维尔托克和皮鲁，便远远地朝他招手示意。
她们正是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安妮和凯蒂。两位年轻靓丽的女冒险者主动迎过来，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维尔、皮鲁，这么巧，你们怎么在这？”说着，安妮眼珠一转，掩嘴娇笑道：“是来找我们的吗？”
安妮和凯蒂今天都穿着一套紧身的战斗服，勾勒出青春姣好的身体曲线，显得英气勃勃又妩媚动人。尤其是安妮，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笔直，胸脯鼓鼓的，显示出女性的魅力。皮鲁的脸色渐渐胀红，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不过，这两位女冒险者根本没搭理他，两双妙目齐齐盯着维尔托克俊美的脸庞。
“维尔，怎么不开心？谁惹你生气了？”细心的凯蒂发现维尔托克有点闷闷不乐，便轻声关切道。
维尔瞅了皮鲁一眼，沮丧地说道：“我力气没他大…....”
“还不放手？”安妮板起俏脸，一把将皮鲁推开几米远，自然而然地牵住维尔托克的手，笑吟吟地宽慰道：“别看皮鲁长得瘦，他可是博朗镇训练营最优秀的学员之一，红狮巴托姆大又把他留在身边，悉心调教了好几年。我们琴与哨声冒险团愿意出重金招揽他，巴托姆大人都不肯放人。一般冒险者的力气也比不上皮鲁，你就别生气啦。”
皮鲁猝不及防，差点被安妮推的翻跟头，心里十分憋屈，但听到后面的这番话，立刻又转怒为喜，抬头挺胸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凯蒂悄悄撇了撇嘴，安妮在珊瑚学院的时候有“百灵鸟”的称号，常常把一群男学员耍得团团转，她对付一个见识浅薄，年轻气盛的店伙计根本显不出“百灵鸟”的手段。维尔托克才是她的目标。
果然，维尔托克非但没有像上次那样甩开安妮的手，反而好奇地问道：“你的力气怎么比皮鲁还大？”
安妮笑声清脆地答道：“我可是二级职业者，虽然觉醒的敏捷专长，不以力量著称，但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啊。”
维尔托克眨了下眼睛，再次追问道：“职业者是什么？什么叫‘觉醒敏捷专长’？”
琴与哨声冒险团终究是来自主城的精英，他们很清楚维尔托克的身姿和天然魅惑就是一份宝贵的特质。为了获取这种非凡特质，迪萨联盟的顶尖名门肯定愿意付出重金，但除了惊人的美貌，维尔托克的身上还藏着许多秘密。
在博朗镇没有人能绕开红狮巴托姆，独占维尔托克带来的利益，但谁先挖掘出他的秘密，谁就能在这场竞争中占据先手，规避风险。
安妮的表演已成功引起维尔托克的兴趣，凯蒂和安妮一贯配合默契，当然不会错失良机，不仅要拉近双方的关系，还得吊住他的胃口。
“职业者的事情，说来话长。”凯蒂走过去，牵住维尔托克的另一只手，侧头笑道：“查理团长正在为冒险团挑选新伙伴，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查理可是一位四级职业者……”
哎呀，维尔托克的手果真细腻光滑又柔软……凯蒂正暗自感叹，突然发觉维尔托克反手握住自己的手，还轻轻摩挲了几下，女冒险者不由得心跳加速，圆圆的脸蛋浮起一抹淡淡的娇红。
凯蒂此时少见的感到害羞，又隐隐有些小得意，她低下头，心慌意乱地忖道：维尔托克是不是喜欢我？凯蒂，冷静，别忘记自己的理想，维尔托克长得再漂亮也不是你的目标……我是未来的高阶驯兽师，我选得伴侣必须能赋予我驯兽师的特质……可是，如果维尔托克有驯兽师的特质，我该怎么办？对了，他好像有天生的魅惑特质，说不定还真是个驯兽师？
“凯蒂，你的手为什么比安妮的手更柔软，而且在发热？”维尔托克表情困惑地问道。
他捏女冒险者的手，纯粹是一种本能反应，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不良企图的话，这就像他在厨房里处理泥蝎，先用手指的触感了解食材结构上的薄弱点，然后考虑如何下刀或许更接近维尔托克的本意。
凯蒂对维尔托克的这种习惯一无所知，但从他纯净的眼眸中，也没看到任何一丝爱慕之意。她估计自己是想差了。
“呵呵，我是觉醒智力专长的二阶驯兽师，不需要天天练习兵器。”凯蒂发觉自己的笑声有点干涩，恼怒地想甩开维尔托克的手，但还是没舍得。
就这样，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冒险者各自牵住维尔托克的一只手，把他夹在中间，状似亲密地走在路上。过往的行人还真以为维尔托克和“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关系良好。这其实是一种无言的示威，凯蒂和安妮向所有人明白无误地宣告：
琴与哨声冒险团决定插手，其他对维尔托克有想法的人要掂量掂量。
路的左侧，低矮的栅栏围出一大片土地，博朗镇的训练营就在栅栏里面。
维尔托克站在栅栏外面，看见一大群孩子四肢着地，匍匐在操场上奔跑追逐。这种姿势并不利于腿长手短的半精灵奔跑，年纪小的孩子简直是在地上滚，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是爬，有几个手持皮鞭的成年人对孩子们大声呵斥，催促他们跟上队伍，甚至会用鞭子惩罚那些耍赖的孩子，但即便因为落后，挨了大人的鞭挞，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站起来用两条腿追前面的人。
操场的另一边，琴与哨声冒险团的查理团长正和两名男性成员考验十几个年轻半精灵的战斗技巧。
冒险团中的卡尔单手提着一根木棍，被四名手持盾牌和反曲弯刀的年轻人围在中间。他的表情很放松，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洒风度。相比之下，四个年轻人显得十分紧张，拿盾牌抵在身前，畏畏缩缩地不敢发动攻击，而他们的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青肿，显然是被卡尔的木棍抽到面部，留下的伤痕。
“你们还不动手？那我要发动攻击了。”
“注意左边。”
卡尔的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的木棍如同一柄长剑，闪电般地刺向一名年轻人的右边。那名年轻人的盾牌原本放在左边，来不及回防，立刻被木棍戳中右肩。
“战斗必须集中注意力，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相信自己的判断，唯一不能相信的是对手的废话。”
“这是我给你的教训，现在注意右边！”
“哈哈，又上当了，你手里的盾牌难道是摆设？还有，你们三个都被吓傻了吗，看到我攻击你们的同伴，也不懂得援护？”
卡尔脸不红，气不喘，神态悠闲地嘲讽着四名对手，他挥舞手中的棍子却一点也不轻，木棍刺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嗤嗤声，把四个年轻人打得晕头转向，东倒西歪。
在旁边观战皮鲁握紧了拳头，他的脸皮和那四名年轻人的面孔一样通红，是被卡尔气的。毕竟，皮鲁也是从训练营里出来的人，和这几个挨揍的年轻人有兄弟般的情谊，看到他们被外人欺负，难免会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
安妮瞄了皮鲁一眼，微笑着对维尔托克解释道：“卡尔是觉醒力量专长的职业者，三级剑士，他的爆发力远超常人，随手一击都会产生强劲的冲击力，还附带震荡效果。就算在珊瑚学院，卡尔的剑法都堪称出色。博朗训练营的猎人输给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职业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很大。卡尔不会伤到他们，他的嘴巴虽然刻薄，也是为了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还能激发他们的好胜心。珊瑚学院的教官也这么训练我们。当初，卡尔挨的骂最多，直到他在训练中打败了教官，才体会到教官骂他都是为了他好。”
“那些受不了的人怎么办？”观看演练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低声问道。
他大约30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体型中等，一头淡黄偏棕的短发，容貌普普通通，但他的双眼明亮而有神，精光时隐时现，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约翰教官！”皮鲁看见来人，脸上不由得露出惊喜表情。
安妮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名叫约翰的男人，掩嘴娇笑道：“如果连挨骂都受不了，这样的人丧失斗志和自信，只能被淘汰。”
约翰说道：“原来学院就这样培养职业者？十个人里面淘汰九个，只留下一个精英？”
凯蒂不以为然地接口说道：“没这么夸张，十个人里面淘汰五、六个总是有的。”
约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学院是学院，但在博朗镇，被冒险团随意羞辱，失去信心的年轻人，他们怎么能在冒险中活下来？”
这时，卡尔一记横扫，逼得四名对手踉跄后退，他收起木棍，傲慢地点评道：“你们的身手还算灵巧，但力量不足，武技基础更是差到不能见人……接下来，准备吃苦吧，我会好好操练你们，把你们训练成合格的战士！”
博朗镇训练营的十几个年轻人露出羞愤的表情，但四个伙伴联手都被卡尔横扫的事实让他们无法反驳。
“冒险者不是战士，你让他们四个像战士那样和你正面较量本身就不公平。”约翰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到卡尔的面前，神情冷峻地说道。
卡尔斜睨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我叫约翰，博朗镇冒险者训练营的主教官。”约翰淡淡说道。
“哦，我听过你的名声，红狮巴托姆大人对你推崇备至，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训练营的主教官。”卡尔轻微地点了点头，转而摇头叹道：“巴托姆大人曾是岩石巨人军团的精英士官，参加过四月战争，他很看重你，说你是最优秀的冒险者教官。我原本还对你抱有期待，没想到，你开创的训练方法让我大失所望。”
卡尔公然蔑视训练营的主教官，那十几个年轻人本该群情激忿才对。不过，冒险者训练营最核心的守则是，冒险者只忠于冒险团。如果他们同金主签订契约，还和训练营牵扯不清，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在博朗镇冒险营招揽成员，博朗镇都会因此垮掉。
所以，当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卡尔和训练营的主教官约翰发生争执，这群已经被招募的年轻人都保持沉默。
琴与哨声冒险团在训练营招募十几个年轻人，向巴托姆老板足额交付一大笔钱。他们已经和训练营没关系了，但约翰不愿意自己训练的冒险者因为卡尔等人的自以为是在冒险活动中白白丧命。
他决定给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傲慢家伙好好上一课，免费的！
“你看不起我的训练方法？”主教官冷冷地问道。
“哈？”卡尔发出嗤笑，眼睛往上一翻，指着那些在操场上奔跑追逐的孩童说道：“你管在地上学狗爬叫训练？难道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冒险者不是战士，我们在复杂的环境遭遇各式各样的敌人首先要学会隐藏和回避，即便战斗也要像猛兽那样攻击敌人的后背。”说着，他从一个年轻人的手中夺过一柄两尺长的反曲弯刀，对卡尔招招手，“来吧，我让你看看，冒险者是怎么战斗的。”
卡尔呵了一声，掂了掂手中的木棍，笑容玩味地说道：“乡巴佬，你对学院的毕业试炼一无所知，真以为我是没见过血的新手？你挑战我，那就让我试试的你的本领……”
博朗镇训练营的主教官没有说话，他低伏身体，左手反握表面乌黑的短刃，右手触地，强健有力的双腿分开，两脚紧紧扣住地面，目光幽冷地看着对手，不含一丝感情，整个人仿佛变成一头凶残无比的猛兽，那种狞恶的气势竟然让周围的旁观者闻到一股腥味。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开，和择人欲噬的约翰拉开一段距离。
珊瑚学院的三级剑士卡尔脸色都变了，毫不犹豫地丢掉手中的木棍，从腰间拔出四尺长、三指宽的佩剑，只见他轻轻一抖，明晃晃的剑刃发出一阵嗡鸣。
傲慢、轻浮的卡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虔心诚意的剑士，整个人流露出一股锋利，刺得旁观者眯起了眼睛。
卡尔的眼睛半开半阖，神情庄重地说道：“剑心即杀戮之心，持剑者有心但无情。你逼我拔剑，我再无法留手，你现在选择退出，我们就算平局。”
约翰扯了扯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道：“放心，对你，我会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卡尔眼中的锋利就凝聚在他的身上。一场普普通通的比试至此走向失控，演变成一场不可避免的生死搏杀。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其他成员似乎并不担心卡尔会血溅当场，而博朗镇的冒险者对主教官也信心十足。
维尔托克暗暗激动，睁大双眼盯着对峙的两个人，直觉告诉他：拿狗腿刀的约翰比持长剑的卡尔更厉害，他会赢得这场比试，而且真的可以做到手下留情。
第9章 胜负
卡尔持剑而立，一动不动，稳定的像个石雕，但他全身都散发出锋利刺骨的杀机。约翰趴在地上等了一会，看出卡尔绝不会先出手，便双肩一耸，两腿用力，率先发起攻击。
这时，卡尔半开半阖的眼睛猛地张开，整个人气势变化如同长剑出鞘，锋芒毕露。他刚刚一直盯着对手的肩膀，约翰的肩膀一动，他也动了。
竖直的长剑往下抛落，轻似柳条摆荡，快如闪电惊鸿，明锐的刃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向下弯曲的弧线，剑锋甩向约翰的后脑。
卡尔施展的是一种冷门运剑技法，通过小幅度摆动胳膊，大幅度甩动手腕，造成一种类似鞭击的斩刺效果，名为鞭落。它的出剑速度极快，斩击的力量却很轻，依靠剑尖的锋锐和高速振动对敌人造成杀伤。
鞭落的优点在于斩击速度迅捷如电，还能让剑手及时收力变招，但它的杀伤力非常依赖剑的锋锐程度，但对着甲目标的伤害就比较有限。
像卡尔这么年轻的剑士很少有人练习鞭落技法，它的应用范围狭窄，对装备和练习者的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练习者往往手腕脱臼，也不能让剑尖部分形成高速振动，无法达到最佳的杀伤效果。
卡尔能够施展近乎完美的鞭落，可见他已经把通用技法都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有时间和精力练习冷门技法。
博朗训练营的主教官战斗姿势怪异，几乎贴着地面移动。卡尔不熟悉这种战斗风格，常用剑技未必能对付约翰。出于一名剑士的谨慎，他选择擅长收力变招的冷门技法作为起手式。
剑，是凶器，持剑对敌就要有杀戮和被杀的觉悟。别看卡尔平时的性格飞扬跳脱，他拔剑在手就变得心如铁石，绝不会对约翰手下留情。鞭落技法正好克制穿一身布衣的约翰，震荡嗡鸣的剑锋闪电般地击向他的后脑，只要命中，震荡的剑尖足以剖开他的脑袋。
而约翰则身体贴伏地面，他双腿发力，明明应该像豹子那样向前猛冲，然而他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往卡尔的左侧横移，就像一只习惯横行的大螃蟹。他的动作绝对谈不上赏心悦目，但非常有效，避开阴险狠毒的鞭落，还顺着卡尔的左手绕到他的背后。
假动作？！
卡尔心里一惊，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想都不想就往前疾冲，打算先和背后的敌人拉开距离。这时候，鞭落技法擅长收力的好处展露无遗，卡尔全身放松的肌肉瞬间绷紧，脚踝、腿、腰胯、背部、肩膀层层发力，直线冲刺的动作陡然一变。他转动脚踝，膝盖弯折，整个人仿佛旋转的陀螺般迅速回身，手中的长剑挥出一道凄厉的弧形刃光。
返身斩！
正如约翰说的，猛兽习惯从猎物的背后发动攻击，因为这个角度对进攻者最安全。迪萨联盟的半精灵战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背刺的凶险？
因此，剑士的返身斩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喜欢背刺的敌人。返身斩的重点不是转身，而是在前冲的过程中完成转身，再对背后的敌人一剑反杀。卡尔的这记返身斩毫无保留，已竭尽全力，即便珊瑚学院最严格的剑术教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剑刃切开空气的裂帛声中，明艳的剑光如同一道灿烂夺目的彩虹，凄美而致命。
最妙的是，卡尔的这一剑不同于标准的返身斩，他弯着膝盖，自下而上地旋转回身，不仅将腰背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还带动长剑自右向左，由低到高，划出螺旋式的斜向斩击。
由于约翰的身位很低，标准的返身斩应对他的匍匐暴起大概率会落空，可如果他要贴身背刺卡尔，势必提高自己身位。如此一来，卡尔的斜向返身斩正好能把他切成两段。
在激烈的战斗中随机应变恰恰体现天才与庸才的区别，而这种事情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要知道，每天进行千百次的练习会将一种技法变成人的本能反应，出剑的速度比剑手的想法还快，攻击的角度和力量的大小由肌肉记忆完成，很难做出改变。
卡尔能够打破剑法的禁锢，因地制宜地变化招式，他的剑法技艺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但是，约翰似乎提前洞察对手的意图，他用手肘点击地面，像一条游动的大蛇跟着卡尔向前滑行，斜斜升起的剑光掠过他的头顶，就在卡尔转身之际，约翰一个简简单单的弓步直刺，乌黑的狗头弯刀随着瞬间伸长的胳膊，刺中对手的腹部。
卡尔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一凉，顿时心如死灰。浓烈的死亡恐惧抓住他的心神，反而刺激三级职业者的潜能，卡尔面容扭曲，喉咙里发出有如濒死猛兽的厉吼，手中的长剑狂风暴雨般地朝约翰疾斩猛刺，纵横交错的剑光组成一张银网，要和眼前的敌人同归于尽。
这回，轮到约翰变脸了，他没料到卡尔发狂会变得这么凶猛，力量、速度都大幅提升，一道剑光还没熄灭，又有一道剑光接踵而来。
面对生死危机，训练营的主教官直接趴在地上翻滚闪避。这是他自己开创的战斗风格，施展起来也得心应手。虽然，地面翻滚能避开大多数高身位攻击，可是他翻滚的速度远不及处于直立状态的卡尔。
约翰虽惊不乱，身体就像装满了弹簧，每个部位都能发力，只见他的背贴着地面，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向后滑行，先逃出犀利的银白剑网，然后猛地弹起来，扬起手中的狗腿刀，刀面恰好贴住卡尔的长剑侧面。
“嗡”的一声，凌厉的剑光陡然熄灭，卡尔手中的长剑居然被震飞了出去。
品质精良的随身佩剑脱手而出，手里没了凶器，剑士卡尔随即恢复了理智。他迅速检查自己的肚子，发现只是战斗服被狗腿弯刀刺破，但没有伤到皮肤，连一滴血都没流。
卡尔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跟着泄气了。此刻，他必须承认约翰的战斗技艺神乎其神，自己望尘莫及。
实际上，从卡尔的鞭落攻击、回身反击、发狂，再到长剑被约翰击落，双方的比拼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绝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楚对战双方的攻防过程，这场凶险无比的真剑对决已经结束。
冒险者训练营的主教官约翰完胜，而珊瑚学院的三级剑士卡尔落败。
场面上陷入一片死寂。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维尔托克边鼓掌，边含笑说道：“非常精彩的比试，约翰赢了，卡尔输了……你们的实力差距很大。”
维尔托克容貌俊美，时常会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度，就连巴托姆老板有时也会被他的气质所摄。他点评对战双方的语气，就像高地名门的大人物观看两名部下之间的一场精彩表演。没有人接口附和维尔托克，甚至还有不少人暗自腹诽：好像你能看清楚一样？
不过，维尔托克说得没错，约翰能在激烈的战斗中对三级剑士卡尔手下留情，足以说明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大。
维尔托克走出人群，弯腰捡起那把被约翰一击震飞的长剑。他的手握住剑柄，立刻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忍不住想要舞个剑花。可惜，这把剑的份量比他预想的还要重，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便皱起笔直细长的眉毛，生气地仍掉银光闪闪的长剑。
本来，大家的目光都被维尔托克吸引，看他捡起长剑，还以为他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剑士强者。可见到这一幕，众人不禁暗自窃笑，安妮和凯蒂这两位年轻的女士干脆笑出了声。
由于维尔托克的打岔，沉闷凝重的气氛被一扫而空。琴与哨声冒险团的查理团长走上前，来到卡尔身边，先拍了拍的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转身对约翰说道：“你掌握了镜之心？”
心情沮丧的卡尔顿时两眼放光，满脸惊讶地望着约翰。
普通人可能不了解，但珊瑚学院的职业者知道，所谓的“镜之心”是一种奇妙的心灵境界。掌握境心的人能够精细入微的操控身体，不仅可以越级挑战强大的职业者，通常还会轻松击败对手。
在迪萨联盟，觉醒专长的职业者多的是，相比之下，境心强者就少的可怜。如果约翰是掌握“镜之心”的强者，卡尔输给他就理所当然。
从学院毕业的职业者无一不是被反复锤炼，能够经受住挫折的精英，那些“废品”学员早被学院淘汰掉了。卡尔并不会因为当众输给约翰而一蹶不振，他兴奋地喊道：“我输得心服口服……你掌握镜之心，是用那种在地上学猛兽爬行的训练方法？能教教我吗？我可以付钱……”
约翰张开嘴，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他刚刚赢得不算轻松，三级剑士的爆发力确实可怕，短暂交手让他全身的肌肉、关节到现在都一阵一阵的酸痛发胀。
“我距离镜心还差一点……至于练习方法，你们都看到了，没什么好隐瞒的。”约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卡尔还想再说点什么，查理团长抢先开口道：“约翰，你很强……我是卡尔的团长，觉醒体质专长的四级盾卫。我们比试一下？”
普通战士通过刻苦训练，身体素质和战技水平或许能达到三级职业者水准，但四级是职业者和普通人的分水岭，双方不在一个层面上。三级剑士卡尔天资卓越，高妙的剑术令人惊叹，可他绝不是四级职业者查理的对手。
约翰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把握赢你，不打！”
查理矜持地点点头，心底里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有战胜约翰的绝对把握，但这个年轻的主教官太懂事了，在众人面前给足了查理面子。今后，冒险团的四个职业者肯定要安分一段时间，而刚刚招揽的新团员也会对查理团长尊敬有加。
“时候不早了，我带我的团员先回驻地休整。约翰教官，你今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们改天专门拜访你，向你请教冒险团的战术技法。”查理顿了顿，委婉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大可能加入任何一支冒险团，可如果你将来改变主意，希望首先考虑我们‘琴与哨声’冒险团。”
查理带着冒险团的职业者和十几个新成员离开训练营，剑士卡尔走的时候还回头，对约翰喊道：“教官，我会来找你的，你也教教我冒险者的战斗技艺……”
见没热闹可看，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维尔托克却没有离开，他走到约翰面前，严肃地说道：“我认得你……”
约翰怔了怔，说道：“我也认得你，维尔托克。我们在冒险者之家旅馆见过面。”
维尔托克伸出手指，转身点出几个分散在不远处的冒险者，说道：“我认得你的气味……从我走出旅馆开始，你、他，他，还有他就一直在我周围，我当时没注意，现在记起你们身上的气味了。”
约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几个人奉巴托姆的命令，一直在暗中保护维尔托克，没想到维尔托克竟然能分辨出他们身上的气味？！
他难道有蛇尾鹫的鼻子……
第10章 灵感
蛇尾鹫是一种大型食腐猛禽，它们的嗅觉非常灵敏，在高空盘旋时，能嗅到十几公里外的死尸气味。
维尔托克的鼻子当然没这么夸张，事实上，他目前的感观能力，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的灵敏度也就比普通人的平均水准稍微强一点点。只不过，他嗅到的气味全部交给意识世界中的金色光团处理，由金色光团记录，并在需要的时候，获得反馈。
这可是一种了不得的能力。
除了少数几种刺激的、熟悉的气味，普通人的脑子又能分辨出多少种味道？绝大多数对人无用的气味，往往就直接被忽略掉。
在维尔托克意识世界中的金色光团却能帮助他分辨各种气味，其实不止气味，还有画面、声音、触感等等信息，就像他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忠实地记录、处理、反馈各类感知信息，根本不用维尔托克操心。
金色光团对外界信息的记录、分辨和反馈过程大约持续十个小时，如果这段时间内，感知信息没得到反复的强化刺激，维尔托克对信息的辨识能力将逐步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通俗的说法就叫遗忘，这和普通的人没什么差别，但在十小时之内，他的感知辨识能力简直强到离谱。
维尔托克刚苏醒那会，如同一个浑浑噩噩的大婴儿，遇到什么东西都喜欢看一看、听一听、然后再上手摸摸，用鼻子闻闻，张嘴尝尝。为此，他在冒险者之家闹出不少笑话，许多赫默族女战士都被他骚扰过。也就是维尔托克长得漂亮，否则那些脾气暴躁的少数族裔非把他打成猪头不可。这也是在酒馆消遣的赫默女战士喜欢对维尔动手动脚的原因。
不反过来调戏一下这个美貌的半精灵大男孩，岂不是吃亏？
维尔托克在旅馆厨房养成了嗅探气味的习惯，他首次离开冒险者之家，来到陌生的街道，仍然时不时地用鼻子嗅气味。博朗镇街上的行人比较少，零星几个人在维尔托克周围。他本来没留意，直到约翰跳出来，和卡尔打了一架。约翰身上的气味与金色光团记录的气味成功对应。顺着这条思路，维尔托克把另外三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全部指认出来，没有任何错误。
维尔托克并不知道自己的感知分辨方式与常人不同，还以为大家都一样。所以，他没请教过任何人，就连胖厨娘莎拉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特殊。
约翰更想不到维尔托克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本领。他和另外三名同伴都是巴托姆等人培养的心腹精锐，奉命在暗中保护维尔托克。
由于冒险者经常在环境复杂的丛林中活动，最常遇到的危险是那些嗅觉敏锐的猛兽和怪物。老练的冒险者习惯把自己收拾干净，力求身上没有浓重的气味，否则他们在黑森林里行走好比吸引怪物的灯塔。
约翰他们身上的气味很淡，甚至可以避开多种野兽及怪物的嗅探，但他们竟然被维尔托克准确无误地指认出来。
普通人或许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冒险者训练营的主教官只感到毛骨悚然。
虽说，蛇尾鹫的嗅觉敏锐，可就凭它们小的可怜的脑子也只能记得腐肉味，从没听说过，蛇尾鹫对其他味道有反应。
维尔托克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是怪物吗？
约翰把维尔看作怪物的时候，维尔托克已经开始上手了。他先抓住约翰的手，捏一捏；然后抓住胳膊，捏一捏；按住肩膀，再捏一捏。幸好，他现在已经改掉了张嘴咬人的坏毛病，莎拉教过他这么做是不对的。
约翰算是比较了解维尔托克的状况，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迷惑行为而生气，只是向后退一步，但他不会知道被维尔摸到胳膊才是真的恐怖。维尔托克只要拿一把解骨刀，就能把他的这条胳膊卸下来，就像处理一条羊腿那么轻松。
单纯的维尔托克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维尔托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胳膊上的肌肉很扎实，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你单用手肘就能让自己从地上弹起来？”
约翰脸色发苦，他没和维尔托克搭过话，却听人说谁要是没点耐心，最好别回答维尔托克的问题，否则就会被他的问题淹没。
“通过练习可以做到。”约翰尽量用简洁的语句回答道。
维尔托克的目光转向训练营的操场，指着那些用四肢奔跑，并翻越障碍物的孩子们，问道：“像他们那样训练？我也想试试……”
说着，他大步朝操场走去，约翰果断拦住他，急忙劝阻道：“你练习这个有危险。”
维尔托克瞅了瞅在操场上乱爬的少年和孩子们，不以为然地说道：“危险？我不觉得……他们会爬，我也会爬啊。”
其实，约翰的担心有一定道理。爬行训练需要从小开始，小孩子身轻腿短，就算不小心摔倒，问题也不大。博朗镇训练营收养的孩子，每天都练习爬行、翻滚、匍匐、翻越障碍物，练习的时间长了，他们的身手越来越灵巧，技能愈发熟练，出错的情况不断减少，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当然，为了适应这种攀爬活动，训练营出来的年轻人普遍身材瘦削、个头矮小。
维尔托克却是1.88米的高个，有一双大长腿。他的身材比例确实好看，不过腿太长的人想要采取四肢伏地的攀爬方式肯定有难度，再加上维尔托克以前没练过攀爬，约翰几乎可以想象，他摔倒的样子。
小孩子摔跤很常见，但凭维尔托克的身高、体重、他如果摔跤，难免会受点伤。摔得鼻青脸肿都是小事，万一摔破脸，那就麻烦了。
维尔托克的身价至少50000金塔。如果把这些金子全部熔炼，再铸成和他一样大小的金像，差不多能铸造四个。别说摔破脸，就算维尔托克的手上多出几道血口子，约翰觉得那都是犯罪。
巴托姆老板特意叮嘱过约翰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这个“行走的财宝”。
约翰认为在必要的情况下，应当出手制服不听劝的维尔托克，哪怕事后自己被莎拉大婶扒掉裤子，狠抽屁股，也不能让“行走的财宝”在训练营里受伤！
抱着不惜挨揍的决心，约翰正准备义正言辞地拒绝维尔托克，突然在人群中瞄见一个脸型瘦长，面容阴郁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是博朗镇的医师科尔，同时也是冒险者之家的第四号人物。他朝约翰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约翰便心领神会，立刻对维尔托克改口道：“好吧，你可以试试，跟我来，我先找个人给你做示范。”
“我，我，约翰大哥，我可以教他！”一直跟着维尔托克的皮鲁跑到前面，兴奋地脸蛋通红。
如果说巴托姆和科尔等人是冒险者之家这股势力的第一代开创者，那约翰等人就是他们苦心培养的第二代接班人，而旅馆内几十个快成年的店伙计是第三代种子。按照巴托姆老板的说法，皮鲁这样的店伙计属于“非卖品”，他们和训练营里的其他学员当然不一样。
店伙计皮鲁也是约翰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之间的情感如同父子兄弟，看约翰欢呼雀跃的样子，约翰就知道他是想在维尔托克面前卖弄本领。
“行，你去前面的‘丛林’训练场演示给维尔托克看，那边目前没人。我也想知道，这些天，你的本事有没有退步。”约翰伸手拍了拍皮鲁的肩膀，亲切地笑道。
“丛林训练场”并不是真的丛林。十几亩大小的地方，种了几十丛低矮的荆棘，还有一座用圆木料搭建的高架，就算模拟丛林的环境。皮鲁脱下靴子，光着脚，兴高采烈地冲进训练场，站在一丛荆棘后面，朝约翰招手，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约翰点点头，旁边的一个中年教官就放出两条瘦小的灰毛猎狗。它们开心地摇着尾巴，飞快地冲向皮鲁。只见皮鲁一个矮身，便消失在荆棘丛下面。这种小猎狗并不会撕咬皮鲁，是想找到他做游戏。如果皮鲁被猎狗找到，他的训练就算失败。
维尔托克和约翰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看见皮鲁时而蹲着横移，像甲虫；时而匍匐游动，像蛇；时而手脚并用，来回跳跃，像猫。他偶尔会探头张望，但身位最多只比荆棘丛高出一线。他尽量不发出声音，几乎看不到两只小猎狗；猎狗也看不到他。双方都是凭感觉在训练场里面玩捉迷藏。
约翰向维尔托克解释道：“战斗不是冒险者的主要职责，探索、收集、盗取财宝才是冒险者常做的事情。当然，战斗也是冒险者必须学习的技能，但无论如何，冒险者首先要懂得保存自己和同伴。”
“力量、速度、敏捷、体能，还有脑子......这些都是冒险者训练的基础，但最重要的是灵感，一种能把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全都连起来的灵感。如果冒险者单独进行各项基础训练，一整天的时间都不够用，而且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同，灵感也不一样……所以，我的训练方法是从模仿动物的攀爬开始。训练营的每个小家伙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攀爬，根本没有什么标准技巧或要点……我也不管他们怎么爬，能完成我要求的目标就行。”
“各项基础训练的内容，攀爬训练里面全都有，而且还能锻炼平时用不到的肌肉。另外，我们的身体习惯直立行走，练习者想要爬的比别人好，必须掌握自己的灵感。为了帮助他们找到灵感，我设置不同难度的训练场，从泥地开始，然后是沙土地、碎石地、水池区、障碍区，最后是‘丛林’。”
“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的训练方法根本没有秘密。他们只要找到自己的灵感，身体就会变得协调。奔跑、跳跃、攀爬、游泳都没问题，平时再加上一些战斗、捕猎训练，他们就可以离开训练营，参加冒险团。”
说着，皮鲁那边已经成功“背刺”两只小猎狗，他两只手分别拎着狗的脖子，在那笑得正开心。
约翰似乎对皮鲁的表现并不满意，喊道：“皮鲁，你比以前慢了！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来训练场参加训练，直到让我满意为止。”
皮鲁放下小猎狗，用脚驱赶它们，怪叫道：“老板会扣我工钱的！”
“我不管！你敢不来，我就叫人揍你！”约翰挥舞着拳头，恐吓皮鲁。
维尔托克突然插口说道：“你刚刚讲得东西有道理，我可以训练了吗？”
约翰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科尔医师的脸色，面对跃跃欲试的维尔托克，他为难地说道：“嗯，训练的话……你得从泥地开始。”
维尔托克没有提出更高的要求，哪怕最低级的训练，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
约翰带着维尔和皮鲁来到泥地训练场，几个教官在他的命令下，迅速清场，把一群六、七岁大的小泥猴子全都抱走，将场地交给维尔托克独自享用。
维尔托克走进乌黑松软的烂泥地，试着用四肢着地的方式在里面奔跑。他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和决心，始终没有跪下来，用膝盖爬行。然后，他开始表演各式各样的摔倒动作，侧摔、横摔、朝前摔、一直摔，总是摔，只要奔跑的速度快一点，他就是花样摔……
皮鲁在旁边笑的超大声，维尔在泥地上摔个不停，他已经笑到捂住肚子抽搐。约翰真担心皮鲁会这样死过去。
藏在暗处的科尔医师已经不忍心再看了，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上下搓着，心想：维尔托克真是没接受过战斗训练。好吧，他很漂亮，非常漂亮，这就足够了……
维尔托克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专心致志地训练自己，哪怕在别人眼中，他是玩泥巴玩到忘乎所以。
一直折腾到天色渐黑，维尔托克终于找到了在泥地中用四肢奔跑的“灵感”，从场地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全程没有摔倒。
怎么说呢，约翰认为维尔托克的训练成绩非常不错，那群六、七岁的小家伙没一个比得上他。考虑维尔托克的身高、体重，还有为零的训练基础，约翰的结论是：他有天分，但个子太高，恐怕无法完成后面的训练项目。
维尔托克心满意足，他对其他场地训练已经没了兴趣，主动提出要回旅馆休息。
约翰、皮鲁等人把维尔托克送到冒险者之家的门口，但他们没有进去，全都一溜烟地跑掉了。
果然，满身是泥，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维尔托克一进门，立刻引起一场小骚动。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变成了一只大泥猴子。胖厨娘莎拉简直心疼坏了，旅馆内的女招待、女佣全围上来，对维尔托克嘘寒问暖，替他擦手擦脸。旅馆老板巴托姆更是“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去找皮鲁算账。
巴托姆老板有没有找到皮鲁不知道，反正他出去的这一晚都没回来。
维尔托克先去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才去厨房。莎拉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晚餐，他一边吃，一边对还在唠叨的胖厨娘说道：“莎拉，今天我要换间客房住，那个楼梯间不再适合我。”
第11章 三大锻法
维尔托克的新卧室在旅馆二层走廊的尽头。这是间单人客房，租金很便宜，房间面积只有十几个平米，但要比楼梯间宽敞得多。房间里摆着一张单人床、一把木椅子、一个同时兼任箱子和桌子的木桶，最后还有一个衣架。它是客房里面最高的家具，孤独又骄傲地站在角落里。
新卧室的陈设简陋又寒酸，维尔托克却很高兴，他开心的原因和搬到新房间其实没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有关系的话，就是他现在需要一个更大的私密空间，所以才换了新卧室。
维尔托克这次去镇子上探索，收获满满，简直是意外惊喜。
从他看到冒险者之家的告示牌开始，意识世界里的“知识拼图”就产生了一丝悸动。随后，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卡尔和训练营的约翰教官进行了一场精彩的比试，让维尔托克大开眼界的同时，“知识拼图”的反应再次触碰他的心灵。在内心愿望的强烈驱使下，维尔托克义无反顾地完成一次“灵感”训练。
这次，名为“知识拼图”的金色光团直接唤醒了一段沉睡在维尔托克体内的重要记忆。
为什么说是沉睡在体内的记忆？
那是因为他在泥地训练场攀爬奔跑，全身大汗淋漓，掌握身体协调感的那一刻，他的肌肉记忆被唤醒。“知识拼图”就反馈了一段跟肌肉记忆有关的信息。
维尔托克回想起这个世界由四大元素组成，分别是象征物质的地元素，对应生物的体魄属性；象征能量的火元素，对应生物的精神属性；象征空间的风元素，对应生物的感知属性；象征时间的水元素，对应生物的生命属性。
四大元素的关系很特别，它们相辅相成，又相互克制，构成世间万物的平衡。地元素和风元素相克，与水元素亲和，其次亲和火元素；火元素和水元素相克，与风元素亲和，其次是地元素。而火元素、水元素都同时与地元素、风元素亲和。它们彼此通过中间的亲和元素，形成一个平衡稳定的循环。
根据这套元素平衡理论，“知识拼图”向维尔托克反馈了三套锻体秘法。
伏牛秘形，亲和地元素的锻法，主要锻炼人的体魄属性，其次是生命属性，提升少许精神属性，具体表现是增强练习者的肌肉、骨骼强度，强化内脏功能，增强人的基础力量，并有一种高明的力量爆发技巧。
伏牛秘形的最高境界，可以让练习者单手和犍牛角力。
灵猴秘形，亲和风元素的锻法，主要提升人的感知属性，其次是精神属性，稍微提升生命属性，具体表现是增强练习者的敏捷、平衡感、协调性，以及感官敏锐。
练习者如果把灵猴秘形的练到极致，甚至能够开启超级感官，预知危险。
最后一种锻体秘法是最特殊的金蟾秘形，它同时亲和水元素与火元素，提升练习者的生命属性和精神属性，具体表现为增强练习者的寿命、生命活力、体能，以及心灵力量。
按照四大元素的相克原理，火元素和水元素相互克制。金蟾秘形同时亲和两种相克的元素就是个错误，根本不可能修炼成功。事实也如此，单独练习金蟾秘形不会有任何效果，可如果同时练习伏牛、灵猴两大秘形，再修炼金蟾秘形就能构建四大元素的稳定平衡，产生神奇的变化。
关于三大锻法的源头，维尔托克一点也想不起来，但恢复的肌肉记忆表明，他无数次练习伏牛、灵猴、金蟾三大锻法，对具体的修炼方法、修炼心得和修炼效果都非常熟悉。“知识拼图”也明确反馈，他只要把三大锻法完整地修炼十次，他的体魄属性、感知属性将提升到12点，生命属性提升到15点，达到当前的四元素属性上限，之后才能继续提升精神属性，进一步降低“金色光团”的旋转速度，解锁“知识拼图”的下一阶段。
恢复记忆，找回自我是维尔托克最渴求的事情，而且他的路径很明确，从修炼三大锻法秘形开始，一步步往前走就行了。
伏牛、灵猴、金蟾三大锻体秘法主要由桩法、观想法和呼吸法组成。其中伏牛秘形有点问题，它本身存在一些危险，练习的过程会让人感到痛苦，初学者稍有不慎还可能受伤，最严重的情况是内脏出血。因此，伏牛秘形的修炼方法中会用到一些辅助药剂作。
好在，维尔托克不是初学者，他修炼三大秘形的任何一种都比较简单。而辅助伏牛秘形的药剂配方，他也都记起来了，只是药剂的原料和调配手法还没着落。不过，就算没有药剂也没什么关系，可以用丰富的食物来代替，再配合金蟾秘形调整身心状态，伏牛秘形的修炼效果也不错。
修炼灵猴秘形得有一个宽阔的场所，只能在室外进行。它和约翰教官的灵感训练类似，同样可以锻炼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感。两者的区别在于，灵感训练的方法比较原始、粗糙，学员在预设的场景中，进行长达数年的练习才会发生质变。灵猴秘形没那么复杂，虽然得在室外练习，但不需要那么大的操场。
不过，灵猴秘形练到高深境界就变得很极端，练习者要在生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利用生命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刺激心灵发生蜕变。
维尔托克兼修金蟾秘形可以免除这个要命的步骤。
金蟾秘形最特殊，它的修炼方法看起来简单，就是模仿蛤蟆的姿势在床上睡觉。实际上，修炼金蟾秘形的难度令人发指。它强调身体休眠，精神活跃，练习者处于一种自相矛盾的身心状态。普通人练习金蟾秘形，二、三十年后，或许能登堂入室也说不准。
维尔托克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把金蟾秘形练成的，反正他现在重温金蟾秘形没有任何障碍。但是，他本能地知道金蟾秘形对自己至关重要，绝不可对外泄露，哪怕是他最信任的莎拉大婶都不行！
因此，维尔托克换房间，从人多眼杂的楼梯间搬到需要付钱的二楼单人客房。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刚刚在洗澡的时候，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回想其实不准确，应该说“回看”才对。
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总是会以第三人的视角，忠实记录维尔托克经历的事情，并清晰呈现他没注意到的种种细节。
外人发现维尔托克喜欢发呆走神，其实他是把自己的心神沉浸意识世界，“回看”自己的经历。例如，卡尔和约翰今天交手，两人你来我往，攻防变幻快如闪电，维尔托克当时没看清楚。他泡澡的时候，通过金色光团“回看”双方的战斗场景，一切细节都历历在目，他甚至发现卡尔总共犯了五次错误，约翰只抓住其中的两次；而约翰也有两次出错，卡尔却一次都没抓到。
维尔托克还信心满满地认为，只要自己的身体素质能跟得上，他可以打败卡尔和约翰中的任何一人。
这个念头刚诞生，金色光团立刻纠正了维尔托克的错误认知，他之后的想法是：
这是眼高手低，我现在还差得远，千万别自寻死路，等我恢复了全部记忆，一切都会变好。
后面的“回看”，维尔托克发现约翰教官当时是想阻止他进入训练场地，但约翰和一个人有非常隐蔽的眼神交流，随即就改变了主意。那个人的位置在维尔托克的左后方，他脸颊瘦削深陷，眼神总是流露出一股阴郁。
维尔托克认识那个人，他就是博朗镇的医师科尔，曾经来冒险者之家给维尔托克检查过身体。科尔和巴托姆老板、厨娘莎拉的关系都很好，叫巴托姆“团长”或“头”，喊厨娘莎拉“大姐”。
其实，除了莎拉大婶，维尔托克对博朗镇的任何人都没有好或坏的印象，也包括科尔医师。但他今天在暗中跟踪自己，还偷偷指使约翰对自己改变态度，让维尔托克感到非常不爽，同时也有了警惕心。
维尔托克平时是单纯没错，可他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通过金色光团回看记忆，许多天真的想法都会悄悄改变。
金蟾秘形很重要，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医师科尔这个人很讨厌，以后要防着他点……维尔托克提醒自己，但也没什么具体措施。他很快就把烦心事抛到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房间里的那根衣架。
这根木架像卡尔的佩剑，都是又长又直。
维尔托克今晚精神亢奋，现在还不想睡觉。他看到衣架，想到卡尔的佩剑，又想起在“回看”中呈现的那招鞭落技法，就兴奋地抄起木棍衣架，在手上比划比划。
恢复的肌肉记忆让他自然而然的进入状态，手臂抬起，轻轻摆动，手腕顺势用力一抖，木棍衣架化作一道残影，搅动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雷音。
“咔嚓”一声，那根孤独又骄傲的木头衣架断成两截，维尔托克表情惶恐，双手无力地耷拉着。
他两只手的手腕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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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琴与哨声冒险团的豪华包房，三级剑士卡尔面色青白，盯着一对黑眼圈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客厅的桌边坐下。
安妮很体贴地给他倒一杯水，满脸同情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卡尔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昨天，和约翰比试，我以为我要死了，引燃秘血，爆发力量特质。今天，燃烧秘血的后遗症犯了……估计，总要两天才能恢复。”
旁边的团长查理点头说道：“那你留在房间，好好休息。我们马上要出去一趟，顺便叫个女招待来照顾你。”
卡尔强提精神，急切地说道：“你们要去拜访约翰教官？带上我啊，我没事的……”
正在玄关面前照镜子的凯蒂回过头，微微一笑，圆圆的脸蛋浮现两个可爱的酒窝，“我们不是去训练营，我们要去探望维尔托克，他昨天晚上受伤了，听说是独自练习鞭落技法，导致双手手腕脱臼……科尔医师大半夜的跑过来给他接手腕。”
“这不可能！”卡尔不敢置信地叫道：“手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脱臼？我当初练习鞭落练了三个月才出现手腕脱臼的状况。”
“是啊，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要去看看。”
“.…..我也要去！”
第12章 觉醒秘仪
维尔托克手腕脱臼只是个小问题，但他自己没办法解决，只能去求助胖厨娘莎拉。而莎拉当时就帮他接上手腕，只不过莎拉还是不能放心，连夜找来科尔医师给维尔托克诊断手腕脱臼的原因。
没人相信维尔托克是因为练习鞭落技法才导致手腕脱臼，总以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比如手腕天生有某种缺陷。
这件事情在冒险者之家引起不大不小的风波。对于连情报都能拿来换钱的冒险者而言，维尔托克身体上的问题也可以和金子划上等号。至于情报的买主，当然是那些对美貌特质格外感兴趣的高地名门。等到明年春天，回落叶城的冒险者就可以把维尔托克的情报换成实实在在的金子。
于是，就有冒险者来探视维尔托克的“伤情”。巴托姆老板总不能为这点小钱，引起冒险团的集体不满，就没有出面阻止这些“好心”的冒险者。
然而，维尔托克又让来看望他的冒险者们大吃一惊，甚至在博朗镇引发轰动。
现在临近中午，卡尔跟随同伴走出冒险者之家，他原本还奇怪，为什么看望维尔托克要到旅馆外面。当他们绕到旅馆后面的兽栏马厩，就看到一大群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就连用来喂养牲口的干草堆上都站满了人。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四个人眼看挤不进去，查理团长就伸手扒拉，雄浑的力量硬生生地在喧闹的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
无视几个人的叫骂斥责，四级盾卫士查理带领卡尔、安妮和凯蒂挤到人群的最前面。他们看见维尔托克正一动不动地贴在旅馆的后墙上。他的姿势看起来很特别，全身都紧紧地贴着墙壁，不留一丝空隙，只踮起左脚脚尖作为整个人的支撑点，看起来就像吸在墙壁上的壁虎。
“维尔……他是在睡觉？！”凯蒂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低声惊呼。
如果换一个角度，把旅馆的后墙看成一张床，维尔托克一条腿伸直，另一腿弯曲的姿势的确如同趴在床板上。他的左脸颊也贴着“床板”，双眼闭合，任凭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也没有任何反应，真像是睡着了。
安妮的神情格外严肃，悄悄踮起左脚的足尖，确认自己也可以做出和维尔托克类似的姿势，但她是觉醒敏捷专长的二级弓战士，除了她自己以外，冒险团中的其他人恐怕都做不到贴墙睡觉。
难道，维尔托克是觉醒敏捷专长的职业者？
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安妮不禁蹙着眉毛，显得十分困惑。她曾经使用自己的专长能力，通过握手的方式，测试过维尔托克，确认他没有觉醒专长，但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这时，琴与哨声冒险团的托马斯从围观人群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与同伴们汇合。今天上午，查理团长安排托马斯来探视维尔托克，他最先找到这里，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怎么回事？维尔托克整个上午都这么奇怪？”查理悄声问道。
托马斯表情古怪地点头道：“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看他换了15种姿态，一种比一种奇怪，这是第16种……你们也看见了，他是贴在墙上睡觉？”
大家都知道维尔托克的脑袋受过伤，是一个失忆症患者。他在冒险者之家有许多让人迷惑的行为，了解他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维尔托克今天的行为可不简单。剑士卡尔沉声说道：“做出这种姿势，必须具备超强的平衡感、出色的身体协调性……哦，对了，他趴着墙睡觉有多长时间了？”
“快两刻钟了……”托马斯顿了顿，目光扫向周围的人群，继续解释道：“之前，有人开赌局，赌维尔托克能坚持多长时间。赌半刻钟的人最多，他们全输了，然后赌一刻钟，输得人更多，现在的赌局是两刻钟。时间快到了，很多人在那边追注……”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查理等人发现马厩的一个角落里，皮鲁和几个店伙计忙着开赌局，一群冒险者围着他们交赌金。
安妮抿嘴笑道：“我们也去下注，就赌维尔托克能坚持两刻钟以上，我们稳赢。”
卡尔摇头道：“没必要，我刚刚的意思是，维尔托克能保持贴墙姿势这么长时间，说明他还拥有强悍的体能。从他的表现看，平衡感、协调性、体能已经达到二级职业者的水准？”
安妮想了想，说道：“敏捷专长的一级职业者恐怕没有这种程度的平衡感、协调性，但我是二级弓战士，模仿维尔托克的姿态，至少可以坚持4刻钟。”
凯蒂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友，接口说道：“你是说，你已不能确定维尔托克是不是职业者？但他的平衡感和身体协调性至少超过一级的敏捷型职业者？”
安妮没说话，咬着粉色嘴唇，轻轻点头。
“简直可怕。”
查理团长说道：“你们没发现维尔托克的心态稳定的让人害怕吗？被这么多人围观、指指点点，他都若无其事，表情安宁，像个心灵纯净的婴儿。”
众人心中一凛，精神状态萎靡的卡尔忍不住低声说道：“难道……这是一种特殊的秘仪？”
安妮扭过头，怒声道：“干嘛说出来，放心里不好吗？还是怕别人听不见。”
托马斯苦笑了一下，接口说道：“想到‘觉醒秘仪’的人也不止我们，大家都在看维尔托克表演。毫无疑问，有不少人在偷学他的姿势。”
凯蒂眼睛一亮，欣喜地说道：“这怎么叫能‘偷学’呢？维尔托克公开展示，他都没说不给看，我们当然可以看，也可以学。”
众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维尔托克，生怕有一点遗漏，就算看不出多少内容，也力求把他的动作要领都记下来。
维尔托克才不在乎这些，他心无旁骛地在室外演练伏牛秘形和灵猴秘形，即便有人偷学这两大锻法，他也毫不在意。事实上，三大锻法由桩法、呼吸法和观想法组成，如果只观察维尔托克演示桩法就能领悟其中的奥秘，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偷学伏牛和灵猴秘形，他本身就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些偷偷模仿他的人，尤其是模仿伏牛桩法，多多少少都会受点伤，肌肉拉伤、筋腱撕裂都没什么，情况最严重的人伤到了脊柱，不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恐怕不能康复。但维尔托克练习桩法却什么问题都没有，这种明显的反差更加激起冒险者们的兴趣，认定维尔托克练习的是一种罕见的觉醒秘仪。
不过，有见识的人毕竟是少数，了解觉醒秘仪的人都讳莫如深，绝口不向外人提及。那些无知无畏的人吃过几次苦头，不再盲目地模仿维尔托克，连看他练习桩法都懒得去了。
冒险者们的小心思与维尔托克无关，那天晚上，手腕脱臼的经历让他下了狠心，一定要把三大锻法练十遍，使自己迅速强壮起来，就连找罗德学习文字的事情都先放到一边。他每天白天在室外练习伏牛秘形、灵猴秘形，然后回旅馆厨房饱餐一顿，晚上睡觉的时候练习金蟾秘形调整身心。
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到了第九天，维尔托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魄、感知和生命属性有飞跃式的提升。而明天是练习锻法的第十天，三大锻法的十次练习结束，他的元素属性将达到当前的极限。就在维尔托克得意洋洋，又充满期待的时候，冒险者之家的巴托姆老板已经忍不住了。
旅馆三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棕红头发，棕红胡须的巴托姆老板叼着心爱的烟斗，对脸颊瘦长，气质阴郁的科尔医师说道：“这几天，你的生意很好啊。”
科尔笑咪咪地说道：“多亏了维尔托克，让我发了一笔小财。”
巴托姆拿烟斗指着科尔，哈哈笑道：“维尔托克让你赚到医疗费，他就让我花钱了……你知道他现在一顿饭要吃掉多少钱吗？10个银塔，够一个冒险者三天的伙食费。你说他高高瘦瘦的，怎么变得这么能吃？”
科尔表情一肃，点头说道：“他突然暴饮暴食，莎拉大姐都吓了一跳，掐着我的脖子给他检查身体。我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巴托姆猛吸一口烟，说道：“他突然吃这么多东西，也没见他长胖，你说他一切正常，那就是不正常。”
医师科尔淡淡说道：“维尔托克要是正常，怎么能值5万金塔。”
巴托姆沉吟片刻，摇头说道：“维尔托克的美貌特质价值5万金塔，他现在不止这个价钱了吧？”
“头，我知道你的意思。”科尔接口说道：“我每天都给维尔托克检查身体，有莎拉大姐在，他也很配合。自从他开始练习那几十种古怪姿势之后，食量大增只是一方面，我发现他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2级体质专长的水准，力量相当于2级力量专长，敏捷也达到2级敏捷专长，他的智力好像没变化，至少我没看出来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他对职业测试药剂没反应，说明他没有凝聚秘血，肯定不是觉醒专长的职业者！你怀疑，维尔托克练习的姿势是某种觉醒秘仪，我不敢认同……专长、专长，如果他的体、力、敏三大专长都能同步提升，那还是专长吗？”
巴托姆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那我直说了，我出身联盟军团，学的是军队提供的觉醒秘仪，觉醒几率低不说，四级职业就到顶了。而学院和大地神殿的觉醒秘仪能让职业者升到五级。五级以上的秘仪呢？你见识过吗？我是没见过，但我们都知道，最具潜力的觉醒秘仪掌握在高地名门的手中。”
“除非你见识过高地名门的觉醒秘仪，否则你怎么能说维尔托克练习的姿势不是秘仪的一部分？”巴托姆饶有深意地反问道。
科尔生气地说道：“头，你是不相信我！”
巴托姆不紧不慢地说道：“科尔，咱们三十年的交情，我有没有打听过你的秘密？当初，我和兄弟们在红草原捡到你，救了你的命，你也救过我和兄弟们的命，咱们就是伙伴。你从不说自己的以前的事情，我们也绝不追问，今后也是这样。”
科尔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不说，是为大家好！”
红狮巴托姆重重地点头道：“我没怀疑过你，但你知道，我们能在博朗镇扎根都付出了什么。别的不说了，约翰、哈克他们都是我们抚养长大的接班人，虽然他们没让我们失望，可他们毕竟不是职业者，将来能撑起冒险者之家吗？你忍心看着我们好不容易才开创的局面最后被外人取代？”
迪萨半精灵觉醒专长，凝聚秘血，成为职业者要完成许多步骤。前面的觉醒步骤倒还好，基本上可以通用，但觉醒秘仪是最后的步骤，也是最关键的步骤。一般来说，秘仪需要举行特定仪式、觉醒秘药和传法者。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巴托姆熟悉军队秘仪，他自己也能充当传法者，可惜联盟军队的觉醒秘仪潜力有限，成功率还低。像约翰教官这么出色的冒险者就没能通过觉醒秘仪，否则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红狮巴托姆到底是老了，已经失去进取的信心，开始为冒险者之家的未来考虑。科尔看着巴托姆渴望的眼神，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挣扎着说道：“好吧，我怀疑……维尔托克是那些人改造的试验品。但你别问，这么干没好处。我的意见是不管把他卖掉，还是推荐给名门，赶紧把他送走。”
“嘿嘿，就算把维尔托克送走，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春天。”
巴托姆美美地抽了两口烟，悠然自得地说道：“我也不问你，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肯定不是名门，对吧？既然维尔托克不是名门出身，那我们偷学他掌握的秘仪就不会被城邦议会追究。”
“不是名门的秘仪，你就敢偷学？”科尔医师同情地看着巴托姆，认真地说道：“头，你疯了，我可治不好。”
“我连你都敢收留，还有什么不敢的？”巴托姆眼睛一瞪，不屑地说道：“你连莎拉的疯病都治不好，我就没指望过你。”
科尔被巴托姆戳到要害，顿时就泄气了，无精打采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巴托姆压低声音，说道：“放心，那么多人都看到维尔托克练习秘仪，你怕什么？关键是秘药……说实话，我挺喜欢维尔托克这孩子，傻乎乎的，没有坏心眼，也就是他出身神秘，我不敢收留他。我的想法是，反正要送他走，趁他没变聪明之前，你想个办法从他那里弄到秘药配方。”
“这种事情让莎拉大姐出面不是更简单？那小子就听大姐的话。”
“你是蠢货吗？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问维尔托克？我们要让他自己想起来，自己泄露出去，自己还不知道。”
科尔恍然大悟，朝巴托姆伸出大拇指，说道：“好，你想办法让他来我的药剂室工作，我给他创造条件，看看他能记起什么。但我不保证，维尔托克现在练习的姿势就是觉醒秘仪……而且，就算是秘仪，传法者的问题又怎么解决？”
巴托姆的眼睛流露出一抹精光，说道：“如果他天天练的东西是秘仪，他很可能会想起秘药。至于传法者吗？我就赌维尔托克的秘仪不需要传法者……反正，我们也不用押注，只赢不输，只赚不赔……万一，那真不是觉醒秘仪，我们就发了！”
第13章 好工作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房间的栅格窗棂，在床上洒下一组窗户的光影，维尔托克从金蟾秘形的奇妙状态中苏醒。他只穿一条短睡裤，单手轻轻一撑，就从柔软的床铺上弹起来，像一只灵巧的大猫，轻盈无声地落在地板上。
他伸出手臂，舒展身体，全身的肌肉线条通过绷紧的动作显得格外流畅，骨骼关节发出一串清脆的爆响，无穷的精力灌满全身。
今天，又是特别美好的一天。
和记忆中的一样，修炼金蟾秘形会有一种源自本能的愉悦感，就像被雨水洗净的天空，泥土下萌动的种子，空灵悠远且充满生命活力。焕然一新的感觉令维尔托克着迷，当然，只有练成金蟾秘形的人才能有这种享受。而修炼金蟾秘形，必须先修炼伏牛秘形和灵猴秘形。
这是维尔托克修炼三大锻法的第十一天，毫无意外的，他的体魄属性达到12点，感知属性达到12点，生命属性达到15点。维尔托克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身体中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是多么的虚弱无力。
充盈全身的力量带来从未有过的自信，维尔托克心痒难耐，左右转头，在房间内四处寻找木棍衣架，准备报自己手腕脱臼的仇。可惜，衣架早就被撤走了，旅馆老板给他换了一个衣柜，还把破坏衣架的赔偿费用记在他的账单上。
精力无处发泄的维尔托克干脆脚蹬墙壁，两步冲上天花板，双手往上一撑，整个人就吸在墙壁与天花板的夹角之间。
楼板之上有声音传入维尔托克的耳中，那是一个冒险者在打呼噜，中间还咂口水。维尔托克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顺着墙壁滑落地面，重新跳回床上，盘腿坐下，认真考虑今天该干点什么。
三大锻法都已经练完十次，维尔托克的身体就像脱胎换骨，力量、体能、速度、敏捷、感官的敏锐程度都有非常显著的提升。三大锻体秘法的确非同凡响，但也不至于练十天就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维尔托克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原本就很强大，因为受到某种不明原因的伤害，落入低谷的精神属性无法统御强悍的身体，导致自己退化严重。随着精神力量的不断恢复，通过这十天的锻炼，身体的潜力被唤醒了。
今天早上，维尔托克完成金蟾秘形的第十次练习，果然不出所料，“知识拼图”又回馈了一部分记忆給他，还是和锻炼身体的秘法有关，总共有三种，分别是鹰狮战技、苍狼战技和源血秘法。
与三大锻体秘法不同，鹰狮战技、苍狼战技将伏牛、灵猴两大锻法糅合在一起，还加入破法部分。所谓破法就是打击敌人，保全自身的实战技法。鹰狮战技侧重锻法，破法的内容较少；苍狼战技侧重破法，锻法部分被削弱。
维尔托克怎么也想不起来鹰狮战技和苍狼战技是谁开创的，他只知道肯定不是自己。因为这两种战技都以伏牛和灵猴秘形为基础，但缺少最关键的金蟾秘形。它们的锻体效果远不如维尔托克练习的三大锻法，但其中的破法技巧却很高明。
鹰狮战技强调近身搏杀，擅长徒手以及有限种类的短兵器战斗，一举一动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而苍狼战技擅长使用各种类型的兵器，强调步法，它分析兵器运用的基本原理，劈斩、穿刺、钝击、投射、格挡、招架，配合灵活的战术步法，组成攻击敌人的有效手段，能充分发挥装备器具的优势，往往可以以弱胜强。
这两种战技不需要练习，维尔托克恢复相关记忆就已经掌握了。而源血秘法和两大战技不一样，它是纯粹的锻法，甚至比三大锻法更纯粹。
伏牛秘形有爆发力量的技巧，灵猴秘形包含闪避攻击的身法动作，金蟾秘形也有潜伏伪装的非凡效果，这些都可以算作破法的范畴。源血秘法明显源自三大锻法，但它和破法技巧没有半点关系。
源血秘法唯一的作用就是锤炼身体，已经达到了能改变生命层次的地步！
“知识拼图”传递给维尔托克的信息是，把源血秘法完整的修炼一次，获得生命坚韧天赋，包括强韧骨骼，两倍基础力量，超凡体能，抵抗寒冷和炎热环境，自愈天赋，还有暴食天赋！
其中的自愈天赋，能使他受的伤在一定时间内自动痊愈。而暴食天赋可以让他对食物，包含药剂的吸收效率达到极致，迅速补充体能、精力，增强生命活力。
维尔托克已经掌握源血秘法的全部信息，但修炼源血秘法必须服用源血药剂。他倒是知道这种药剂的配方，可他现在没有啊。
最要命的是，他知道药剂配方的具体内容，配方里面的药材名也知道，但那二十多种药材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一筹莫展的维尔托克决定先去厨房吃早饭，顺便问问厨娘莎拉。他穿好衣服，把钱袋挂在胸口，连门都不用锁，直接离开自己的客房。穿过走廊的时候，正巧遇到两个同楼层的冒险者。
“早啊，维尔托克，你又要去马厩锻炼身体？”他们主动和维尔托克打招呼，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须，明显年长的冒险者说道。
维尔托克眼睛一亮，走上前说道：“早上好，鲍勃。早上好，詹姆士。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可以吗？”
两名冒险者明显感到惊讶，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年长的鲍勃笑声爽朗地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很愿意帮助你。”
维尔托克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满怀期待地问道：“你们知道哪里有荧光苔、卷丝草、银纹酱果的果核、卡帕提拉赤眼蛾粉……”
他一口气把二十多种药材名全都说了一遍，还没等他说完的时候，两位冒险者脸上的笑容已经褪色，表情僵硬的像两张木头面具。
较年轻的詹姆士一脸茫然地说道：“这些药材，我都没听说过……”
鲍勃咳嗽一声，在旁边提醒道：“维尔托克，各地方的药材名称可能不一样。你还记得，那个荧光苔有什么特点吗？”
维尔托克眨了眨眼睛，也是一脸茫然地说道：“我想不起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尴尬了一会，鲍勃摇头说道：“我干这行都十几年了，去过很多地方，可你说得这些药材名，我听都没听过。你又记不得它们的特征，这就麻烦了……维尔托克，你只记得药名，不记得样子，很容易被人骗。这样吧，你要是想起这些药材的模样，就来找我，我肯定会帮你收集。”
维尔托克用力点头道：“鲍勃、詹姆士，你们都是好人。”
鲍勃嘿嘿笑道：“好人归好人，你想采购药物要出钱才行。具体的数目，我们以后再谈？”
维尔托克想了想，说道：“好，我想到药材的样子，再问你需要多少钱。”
“行！你一定来找我啊，我保证价钱公道，绝不会骗你。”
两个冒险者和维尔托克告别。他独自顺着楼梯，下到旅馆一楼，刚到厨房门口，还没进去，站在吧台后面的巴托姆老板就招手叫住他，“维尔，过来，有事找你。”
维尔托克疑惑地走过去，问道：“巴托姆老板，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份工作想介绍你去做。”巴托姆从吧台下面端出一个装满食物的餐盘，推到维尔托克的面前，热情地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早餐，免费的，你边吃，我们边聊。”
维尔托克接过盘子，不客气地拿起一根大鸡腿，整个塞进嘴巴里，用牙齿咬住柔嫩多汁的鸡肉，两只修长匀称的手指捏住鸡腿骨，将它从嘴里拔了出来，随手丢在盘子里。
巴托姆老板看得眼角一跳，狼吞虎咽的吃相还能显得优雅从容，他只在维尔托克的身上见过。
维尔托克奇怪地看了旅馆老板一眼，又低下头专心对付食物，他进食的速度非常快，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解决了小半盘。
巴托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继续说道：“科尔医师，你认识吧？经常来给你检查身体的那个人……他在镇子上有个炼药坊，博朗镇冒险者使用的药剂几乎都是科尔调配的。昨天晚上，科尔医师的助手处理药材的时候，不小心切伤了手指。那可怜的家伙有段时间不能在炼药坊工作。科尔打算招募一个手脚伶俐的伙计，暂时接替助手的工作。”
说着，旅馆老板压低嗓音，粗壮的身体半趴在吧台上，尽量凑过来，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像怕被周围的店伙计听到一样。
“这可是件好差事，练药坊助手只要干半天的活，科尔医师包两顿饭，每天给1银塔的酬劳……维尔，这种好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千万别让皮鲁他们听见……你每天上午锻炼身体，下午去药剂坊帮忙，都是处理药材的简单工作，晚上再回旅馆睡觉，不仅有免费的午餐和晚餐，还能赚到1银塔。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同意，我这就给你安排。”
维尔托克有点心动，他正为自己的源血药剂发愁，如果去科尔医师的药剂坊工作，说不定能回想起什么。不过，刚刚在二楼的两个冒险者提醒他，小心被人欺骗，维尔托克觉得是有道理的。
飞快地吃完盘子里的食物，维尔托克先喝水漱口，又拿起盘子里的白餐巾擦了擦嘴，很有礼貌地对巴托姆颔首说道：“早餐很丰盛，味道也很棒，谢谢你的款待。巴托姆先生，你是个好人。”
他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拿起餐盘，转身向厨房走去，显得优雅而得体。巴托姆怔了怔，赶紧追问道：“你同意了？”
维尔托克转过身，摇头说道：“我不同意。”
“好……嗯？不，那为什么呢？”
“我觉得科尔医师不像好人。”维尔托克诚实地说道。
巴托姆的眼睛瞪得溜圆，舌头打结地说道：“好……人？科尔，他不像好人……不、不、不，你一定弄错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科尔的坏话？维尔托克，你可不能轻易相信造谣者的谎话，科尔是个好人，只是相貌有点丑，但他是个好人……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莎拉。”
“好吧，我这就去问莎拉。”
维尔托克端着餐盘走进厨房，过了好一会，他才从里面出来，冲着旅馆老板点点头，又摇摇头。
巴托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奈地问道：“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维尔托克说道：“我同意当科尔医师的助手，不同意他给的待遇。我每天要2个银塔的工钱，他还得包我三顿饭。”
听到他开出的条件，巴托姆总算放心了，但还是假装为难，讨价还价地说道：“只做半天工，就要2个银塔，外加三顿饭。你的要价太高了，科尔医师恐怕不会同意……维尔，我觉得你干3个半天，拿四银塔的工钱，比较合适。”
维尔托克看旅馆老板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他解释道：“我没有多要工钱啊，还替科尔医师省下一顿饭钱。”
巴托姆忍不住就想哈哈大笑，却看见维尔托克掰着手指，认真说道：“做半天工，工钱1银塔，外加中饭和晚饭。两个半天工就是2银塔加四顿饭。我给科尔医师工作一天，等于两个半天，他就该付给我2银塔、四顿饭。我每天只吃三顿饭，替科尔医师省下一顿饭钱。”
巴托姆目瞪口呆，惊讶地问道：“你不是每天上午都锻炼身体吗？”
维尔托克微微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我已经不需要在锻炼了，我现在很强壮！”
巴托姆上下打量了他，故意抬起筋肉分明的粗壮胳膊，开玩笑地说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肌肉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通过十次秘法锻体，恢复部分能力之后，维尔托克本来就有炫耀的念头，听旅馆老板这么一说，他顿时跃跃欲试，指着吧台后面的兵器架，说道：“给我那柄弯剑，我演示给你看。”
他指的是一把表面镀黑的弯刀，刀身不容易反光，足够锋利且份量十足，是冒险者常用的兵器。
巴托姆取下弯刀，从吧台后面绕出来，站在维尔托克身边，笑说道：“呵呵，弯剑？在我们，它这叫弯刀，落叶城那边也有人喜欢叫它弧形剑。希望你不是第一次用它，总之，要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维尔托克有点脸热，从旅馆老板的手里接过弯刀，顺手一抖，黝黑弯刀只在吧台上一闪，旋即稳稳悬停，刚刚的刀光闪现仿佛只是个幻觉，刀锋震颤嗡鸣声悠远苍凉。吧台上的一个橡木酒杯突然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撞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巴托姆老板却好像听到一声轰隆雷鸣，感到无比震撼，他伸出两根手指搭住刀背，瞬间掐灭刀锋的振动，又抬起另一条胳膊，不动声色地扫过吧台，裂开的橡木杯子神奇地不见了。
“你有这种本事，我让科尔每天给你3银塔的工钱……还有，你刚刚失手打坏一个橡木杯子，要按规矩赔偿，我先记你账上。”
第14章 剑法动人心
“剑法是什么东西？无非就是劈斩、穿刺、横切，力量够大、速度够快，出手的时机准确，用一把够分量的好剑，能一剑杀死对手才配称剑法！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术技法没有用！”
博朗镇警卫队副队长哈利随手把两片橡木杯子丢在桌上，表情不屑又忿忿地说道：“你还记得李察吧？区区一个平民，连觉醒专长的资质都没有，以为通过努力就能超过职业者。他天天练剑，天天练剑，整个人都练傻了……他玩剑是玩得不错，能拔剑削断蜻蜓的翅膀，一剑刺穿六片落叶。他没事还喜欢找我们比剑，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连裤带都被他削断了……整个冒险团的人还真相信李察有媲美四级剑士的实力，我们愚蠢的团长居然带我们去集骨者活动最猖獗的荆棘平原发财，结果呢？”
“……和兽人集骨者的第一次遭遇战，李察那个白痴瞬间刺中一只豺狼人六剑，然后被豺狼人扑到身上，一口咬掉他的脸。我们当时都懵了，幸好你冲过去，一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斩，把那只豺狼人砍成两段，总算稳住了局势，可我们还是折了十几个伙伴，就连伊娜都死了。”
哈利的声音变得暗哑，隔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耸肩说道：“从此以后，我只相信能杀敌的剑法。”
老战友低落的情绪感染了巴托姆，把他的思绪带到三十年前，那时候，他从军团提前退役，带着一帮亲密战友加入一支冒险团。老团长的名字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有个漂亮的女儿名叫伊娜，是哈利暗恋的对象。正因为哈利的极力要求，他们才选择加入那支小小的黑铁级冒险团。
后来，老团长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他招募到一个很厉害的剑手。那个人就是哈利一直记恨的李察。两人之间的仇隙都是为了团长的漂亮女儿，哈利喜欢伊娜，而伊娜又青睐李察，但李察对伊娜毫无感觉，多次拒绝对方的大胆示爱。这才是让哈利无法忍受的地方。
接下来的事情很可笑，哈利不断地挑衅李察，两个年轻人终于当众比武，结果哈利输得很惨，连裤子都掉了。军团出身的战友们不服气，轮番挑战李察，也无一例外的落败。只有巴托姆拒绝李察的邀战，他当时还以为李察已经掌握镜之心。
巴托姆选择避战可以说是改变了冒险团所有成员的心态，也改变了大家的命运。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李察和伊娜早就化成泥土，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巴托姆没想到哈利还是对此耿耿于怀。他找哈利来商量事情，可不是想听对方回忆过往。
巴托姆感到无语，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把小刀，迅速在一个完好无损的橡木酒杯上轻轻点了一下。橡木酒杯“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哈利猛地抬头，惊讶地说道：“头，你这是……”
红狮巴托姆哈哈一笑，说道：“我们已经退休十几年，我闲得没事做，也琢磨剑法技艺。”说着，他拿起两片橡木杯，仔细端详片刻，叹了口气，将杯子递给哈利，颓丧地说道：“我钻研剑法技艺十几年，比不上一个还没长胡子的小家伙。”
哈利检查了两片橡木杯子的断面，发现一个是裂开的，而另一个断面光滑，是有人用利器把它一切到底。
哈利不知道巴托姆为什么要练花里胡哨的剑术技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干巴巴地说道：“头，你这一刀也不容易做到，没用多少力气，刀口只是碰一下，杯子就裂了……”
巴托姆摇了摇头，肃然说道：“在战场上，军队有不能后退，血战到底的理由，但冒险者和军队不同。冒险者尽量回避战斗，如果非打不可，那什么手段都得用上，把特质发挥到极限。冒险者的战斗比军队的战斗更复杂，也更凶险，不到确定生死的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当初，我们第一次遭遇兽人集骨者，还没有从军团战士转变为冒险者。那次惨败其实不能怪李察，就算没有他，我们也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完成由军团战士到冒险者的转变。”
“你要知道，强攻集骨者营地，抢夺它们收集的财宝，是我们一起鼓动的，因为强攻是我们最熟悉的军团战法！李察，只是给了老团长同意强攻的勇气而已。”
“头，你……”哈利欲言又止。
巴托姆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我意识到我的职业者之路已走到尽头，再也没有进步的可能。我就思考李察的那一套东西，希望能通过磨练剑法技艺掌握‘镜之心’……我常常想，如果我们晚两年遇到李察，凭他对剑法境界的执着追求，或许会成功掌握‘境之心’。”
旅馆老板这么说，等于承认磨练剑术技法是掌握镜心的一条途径。
“不过，李察死得也不冤枉。”巴托姆突然话锋一转，改口说道：“他一个没有觉醒专长的平民，为了练剑，不去工作，耗尽家产。最后为了混一口饭吃，自己没有一点冒险经验，就加入冒险团。他如果能活下来，才叫稀奇。”
哈利高兴地说道：“就是，一个没有觉醒资质的平民，应该卖身给名门当奴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升从者……当什么冒险者嘛？”
巴托姆眼睛一亮，笑着问道：“你也觉得卖身当名门奴仆，比当冒险者好？”
“城邦里的人不都这样吗？有点本事的人先想办法进名门，名门不收才跑去当冒险者。”哈利看了巴托姆，狐疑地问道：“头，你今天是怎么了？整个人怪怪的……”
“被维尔托克吓的。”巴托姆如实说道：“我以为他不会用弯刀，但他竟然拿弯刀使出鞭落技法，刀口切开杯子，却没有碰到吧台表面。”
哈利悚然一惊，试着问道：“他难道是‘境心’强者？”
巴托姆摇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总之，他的剑法技艺已登峰造极，不输给当初的李察。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钻研剑技？”
“天天能吃饱，又没事干的人……就是高地名门的那些人。”
哈利犹豫着说道：“科尔说维尔托克不是名门子嗣。”
巴托姆沉默片刻，说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今天找你来商量，你觉得我们把维尔托克变成自己人怎么样？”
哈利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头，咱们说好的事情，你不会后悔了吧？”
巴托姆牛眼一瞪，痛心疾首地反问道：“后悔什么？后悔把维尔托克卖掉？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攒了多少财宝？多到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我还是让莎拉照顾维尔托克，就是要告诉别人，维尔托克这块肥肉，冒险者之家要分大份的！因为，我们不能露出半点虚弱，哪怕我根本不在乎维尔托克带来的利益，否则一群饿狼就会扑上来，把我们连皮带骨都吃下去。”
哈利默然许久，呐呐说道：“我们还有莎拉大姐……我们和钢岩大人的关系好。”
红狮巴托姆气急反笑，用烟斗敲哈利的脑袋，恨很说道：“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苦心经营的局面，那些年轻的小子有谁能撑得起来？对了，还有钢岩，他是崇信地母的塔窟族，就像守护领地的狮子，遵守弱肉强食的地母之道。谁来掌管博朗镇，对塔窟族和赫默族都一样。”
“就算我们肯放弃博朗镇，回主城买地养老，还是会有人闻着财宝的味道，追过来。除非，他们知道，动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家伙，一定会遭到残酷报复！”
“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们不能没有势力。”
巴托姆咬着烟斗，缓缓说道：“主城的高地名门派系复杂，斗争激烈。我们投靠任何一派，都会被另一派当作敌人。而且，我们有名门想要的财宝，没有名门看重的人才。我就担心献出财宝，投靠名门派系，最后还被当成弃子。”
“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烦恼。”
“谁？”哈利好奇地追问道。
“维尔托克的姐姐，丽娜。”
巴托姆暗自想到：“那个女人真厉害，她清楚我们的处境，所以把维尔托克托付给我。而维尔托克随手一剑就改变了我的想法……她这是打算招揽我们这股势力，为她所用？”
红狮巴托姆摇了摇，收敛发散的思绪，对哈利说道：“不管维尔托克是落难的名门贵胄，还是其他什么人，总之，他有天分，有前途，而且他现在失忆了，正是和他培养深厚感情的好机会。他姐姐丽娜倒是看到这一点，才放心地把他交给我们。你给我动动生锈的脑子，好好考虑一下，该不该招揽维尔托克，或者在将来以从者的身份追随他？”
“这是一场关乎我们命运的赌博……所以，别着急，边看边想，想清楚再告诉我。其他几个老伙计，我会挨个找他们谈。”
第15章 女仆
维尔托克来到博朗镇的药剂工坊，身边是给他带路的店伙计皮鲁，还有几个精悍的保镖跟在后面。他们装作路人，只是装得不太像，维尔托克现在一眼就能认出来。
药剂工坊是一座很大的院落，维尔托克走进去的时候，习惯性地用鼻子猛嗅，脑袋顿时有点发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里面的气味种类实在太多，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冲得维尔托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皮鲁发觉维尔托克又是皱眉，又是吐口水，就问道：“维尔，你怎么了？”
“味道难闻。”维尔托克一脸嫌弃地说道。他忘记自己的感知属性已提升到12点，嗅觉变得愈发敏锐，到处闻味道的习惯让他在这里吃了亏。
皮鲁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抽了两下鼻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味道是有点奇怪，唉，习惯就闻不到了。走，我们快进去。说不定，科尔医师还没回来……”
说着，皮鲁拉着维尔托克就往屋里冲，刚进门，他就贼头贼脑地观察四周。这间屋子的前厅里，有一个半精灵女性，突然见到两个人闯入，立刻警觉地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套装，头上戴着一顶镶边的圆顶兜帽、斜挎肩牛皮带小包和一条牛皮腰带相连，一条月白长裤配一双女士小皮靴。她这副装扮的款式风格和琴与哨声冒险团两位女士的套装基本相同，只是套装的材质有明显差别，另外她的脸上戴着一副面罩，遮住口鼻和脸颊，露出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和精心修饰过的细长眉毛。
在博朗镇，年轻的半精灵女性人数相对较少，她们都有不错的容貌身材，每天会画上艳丽的妆容，穿一套裙子，去冒险者之家当女招待。皮鲁说，她们在工作之余，会和看对眼的冒险者结为夫妻。冒险者从她们那里得到慰藉，她们从丈夫那里获得生活保障。但这种婚姻关系并不牢靠，有的冒险者死在冒险活动中，有的干脆抛弃妻子，离开博朗镇。
那些变成寡妇，或被丈夫无情抛弃的女人不得不为自己重新找个依靠。当然，也有冒险者选择退休，在博朗镇安家落户，又或者带着妻子回主城谋生。除此之外，女招待把自己卖给来博朗镇交易的武装商队也是一条出路。奇怪的是，每年都会有一些新面孔的年轻女性跟随武装商队来博朗镇讨生活。
说白了，冒险者在迪萨联盟的平民阶层中很受欢迎，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职业。许多穷苦人家的女孩都愿意嫁给有钱的冒险者当妻子。
维尔托克目前迫切地想恢复自保的能力，“知识拼图”对迪萨联盟的社会家庭这部分信息几乎没有反馈，但他认得冒险者之家所有的女招待。可是，眼前的这位女性没有去过旅馆，至少维尔托克从未见过她。
尽管面罩遮住她的半张脸，系着挎肩皮带的月白色套装却勾勒出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跌宕起伏的身体曲线将女性的妖娆妩媚尽数展现。最让维尔托克留意的是，和安妮、凯蒂两位女职业者白里透红的肌肤不同，这位半精灵女性的皮肤是少见的白腻光滑，泛着柔润迷人的光泽，有一种非自然的感觉。
“知识拼图”给出一丝回馈，维尔托克隐隐觉得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这种不自然的肤质，好像和药剂有关。好奇心促使他走过去，准备上手试试。
这时候，半精灵女性看清维尔托克极具魅惑力的俊美容貌，顿时目眩神迷，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维尔托克很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认真摩挲。半精灵女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一双媚眼变得水润欲滴。就在维尔托克伸手去扯她的面罩时，前厅二楼开放式平台传来冷冷的哼声。
“你干什么！”
半精灵女性立刻惊醒，又惶急又恼怒，抬起纤纤玉手，猛推维尔托克的肩膀。她本来是想打脸的，却不忍心下手。
维尔托克转腰侧肩，避开对方的推搡，继续抓她的面罩。
这下子就彻底激怒了半精灵女性。她用左臂架住维尔托克的手，扬起自己的右手狠狠抽他的脸。
维尔托克滑动脚步，弓腰后退，凌厉的掌风从头顶掠过，再合身朝前，将半精灵女性撞开，想都不想，反手一个凶猛的肘击，朝她曲线饱满的胸口打过去。
把伏牛秘形练到极致，号称“单手可伏牛，弹指有惊雷”。这种描述多少有自吹自擂的成分，但也能说明伏牛秘形追求的境界。维尔托克完全按照修炼伏牛秘形的方法，从足底发力，几乎调动全身一半的肌肉群，力量层层递进又浑然一体，爆发出可怕的冲击力，一直传到手肘。
如此凶猛肘击完全可以打断一头公牛的脖子。
“砰”的一声闷响，半精灵女性及时用双臂架住维尔托克的肘击，雄浑的冲击力让她止不住地向后退，靴子踩踏地板，发出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半精灵女性一连退了七、八步，后背快要撞到前厅立柱时，她抬起长腿朝后一踢，左脚抵在身后的立柱上，总算止住了跌势。
“咚！”
这一肘的余威传到柱子上，仿佛整个前厅都震了震，柱子顶部的灰尘飞扬，沙沙洒落。
维尔托克大吃一惊，刚刚打中对方的手臂，就像打在坚硬的铁条上。这个戴面罩的半精灵女性看似纤弱的身体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与韧性。这多少让维尔托克有些沮丧，他练就了三大锻法，还以为自己现在很厉害，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都能接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半精灵女性只觉得小臂的骨头像裂开一样疼，她又气又委屈，眼眶都红了，左手伸进别在腰带上的小挎包。看她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样子，怕是要拿出什么东西对付维尔托克。
两人交手的动静又引来两个穿着月白套装，身材火辣的半精灵女性。她们从后屋赶到前厅，正好看到姐妹被人狠狠击退，便不约而同地扑向维尔托克。
旁边的皮鲁已经吓傻了，他没料到维尔托克会如此凶猛无情，不仅调戏科尔医师的女仆，人家只是反抗一下，他居然一言不发直接下重手，没有任何顾忌！幸好，科尔医师的女仆实力强悍，换作普通女性，怕是要给维尔托克一下打死。
就因为不肯给他的调戏，他就动手打人？
还有，维尔托克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同时面对三个半精灵女性的攻击，维尔托克的身体反应比自己的想法更快。事实上，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脚步一滑，瞬间向后退出五米，让两个气势汹汹的半精灵女性扑个空。他正要发起反击，楼上出来科尔医师的喊声：
“都住手！”
三位女性半精灵立即收手后退，皮鲁也被惊醒了，连忙拦在维尔托克身前，大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是冒险者之家的人，来给科尔医师帮忙的。”
科尔医师从楼梯缓步踱下，他穿着和三个半精灵女性相同的套装，只是衣襟的下摆没有垂到小腿，象征女性服饰的裙片。
见科尔医师走下楼梯，三个半精灵女性低眉顺眼地躬身行礼，簇拥在他的左右，表现出敬畏又亲密的姿态。
皮鲁可怜巴巴地看着科尔医师，正准备再辩解两句。科尔瞪他一眼，径直走到维尔托克面前，摇头说道：“维尔，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随便‘探查’别人的坏毛病？你摸她的手就算了，还要摘她的面罩。如果让你摘下她的面罩，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扒她的衣服？最可怕的是，别人反抗你的无礼举动，你居然要把人打死？”
科尔脸型较瘦，颧骨高耸，眉毛很淡，眼睛狭长，给人一种气质阴森，不好相处的直观印象。在浓眉大眼的半精灵当中，科尔容貌气质很有个性，却不符合维尔托克的审美。但他今天穿上这身衣服，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身边还环绕三个娇艳的美人。维尔托克不由得多打量他两眼，问道：“你的衣服和查理团长他们的衣服很像，你们是一伙人吗？”
看见维尔托克琥珀色的眼眸，科尔医师怔了怔，下意识地解释道：“这是迪萨联盟职业者的工作套装，用来区分职业者和普通人。职业者都可以穿。我们和查理他们不是一伙人……”
说着，他发现自己被维尔托克带偏了，暗暗提醒自己：尽量避免直视维尔托克的眼眸。
科尔咳嗽一声，改口说道：“你要为自己刚刚调戏和打人的行为，向布兰妮道歉。”
维尔托克指着和自己动手的半精灵女性，理直气壮地说道：“她先打我，我才打她的，而且我没打到她。”顿了顿，他又好奇地问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力气这么大？还是我现在的力量并不是很大？”
科尔突然觉得巴托姆交给自己的任务真的很难。他是觉醒智力专长的职业者，还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医师。不过，他参加冒险活动这么多年，在巴托姆等人的耳濡目染下，也练就了一身武技，就算打不过正经的职业者，目光却足够老辣。
他刚刚在楼上目睹维尔托克和女仆布兰妮动手的过程，也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科尔身边的半精灵女仆都是他花费重金，从主城的大地女神神殿购买的女奴。她们就像铸造利剑的剑胎，本身就具备一定的觉醒资质。科尔又使用一些秘传手法，经过长时间的调教，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私人护卫。虽然布兰妮她们只能算伪觉醒者，但一般的三阶职业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然而，维尔托克刚刚攻防闪避，进退自如，重击刚猛暴烈，犹有余力，把布兰妮打得连连倒退，幸好他没有杀心，否则只要继续进攻，真的会把布兰妮当场打死。
虽然布兰妮一开始就受到维尔托克的魅惑，戒备心降到低点，也没有引燃秘血，激发特质专长，但维尔托克能够以二级职业者的身体素质，正面击溃三级职业者，足以说明他实战技巧非常高明。
有这么一个破坏力十足，又没有是非观念的“行走财宝”在身边，任何人都会为了如何教育他而感到头疼。
但科尔不得不花精力教育维尔托克，以期望能唤醒他的一些记忆，获得他的秘密，包括他的出身来历，掌握的秘仪、秘药，还有高明的战斗技法。
“皮鲁，你第一次来我这里，规矩是你偷东西没被抓到，偷到的东西都是你的。如果被我的人抓到，那就要接受惩罚。”
皮鲁嘿嘿一笑，说道：“我听约翰大哥说过，他从你这里拿走许多好东西。”
科尔医师冷笑道：“呵呵，约翰那小子被罚得更多……快滚进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把摩拳擦掌，准备偷东西的皮鲁赶去后屋，科尔转而对维尔托克说道：“布兰妮她们是我的私人女仆，她们的力气都不小，而你现在的力量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普通人经过刻苦锻炼，力量甚至会比你更强。这样的人，我也认识不少……”
维尔托克盯着三个半精灵女性，进入了出神状态。
科尔心中一动，等了维尔托克一会，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对我的私人女仆感兴趣，可我不会把她们卖给你……”
维尔托克醒转过来，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好像，我也有女仆，四个……还是更多？”
这么快就抓到他的尾巴了？
科尔不动声色，试着诱导维尔托克，“哦，你也有女仆，她们叫什么名字？是蛮女奴，还是半精灵女奴？”
维尔托克想了想，摇头道：“想不起来。”
科尔并不死心，点点头，很随意地说道：“迪萨联盟的依从关系就三种，平民把自己卖给有钱人，按照契约规定，工作期满后重获自由，其实是一种长期雇佣关系。另外，有钱人主动出钱购买奴隶，包括蛮奴、被父母出售的孩童、评判厅判决出售的罪囚等等。这类奴隶属于主人的私人物品。我和布兰妮她们就是这种关系，她们完全依附于我，我负责培养她们。如果我是名门子嗣，就有权力把她们提拔为名门从者，也算是名门的一员。这是只属于高地名门的第三种依附关系。”
“没有人会培养雇佣奴仆。能让你记住的女仆，要么是属于你的私人财产，要么是名门提拔的从者……”
维尔托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女仆”这个词敏感，但“知识拼图”给出反馈，他就觉得自己也有女仆，而且和她们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更具体的内容，他又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维尔托克没打算向科尔医师讨教自己的困惑。换作其他场合，他逮到任何人都会追问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的女仆。
科尔医师在维尔托克的认知中很特殊。
维尔托克对科尔的印象没有好坏之分，但他“回看”记忆的时候，发现科尔鬼鬼祟祟的跟踪、偷窥自己。这就令维尔很不开心，生出警惕，然后把他列入需要提防的名单上。
目前，这份名单上只有科尔医师一个人。
其实，科尔真的冤枉。那天，跟踪维尔托克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约翰他们。维尔托克不开心的根本原因，是自没有嗅出科尔身上的味道，这才引起他本能的警惕性。
维尔托克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本质，他就决定提防科尔，而防备他的方法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维尔托克强行忍住继续讨论“女仆”话题的冲动，努力板着一张脸。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见维尔托克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科尔医师完全摸不着头脑，想到的唯一解释是，这孩子又犯傻了。
对待病人，科尔不一定有耐心，但对“会行走的财宝”，他耐心十足。
“我带你进去看看，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药剂师助手的工作。”科尔微微一笑，对维尔托克说道。
跟着科尔医师和三位半精灵女仆，维尔托克穿过前厅，通过屋子的后门，走进药剂工坊的露天院子。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维尔托克却猛地停住脚步，他伸出右手食指，东指指、西指指，大惊小怪又情绪激动地喊道：“这些人……她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第16章 活的秘药
博朗镇的街上有一个“农庄”，不大的一间铺子，货架上摆了一些待售粮食的样品，只有两、三个伙计招待客人。它其实是一间商铺，不是农庄。
科尔医师的药剂坊后院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农庄。
它占地足足三十亩，有五颜六色的药田，有平整的晒场，还有饲养各种动物的兽栏。在后院里面忙碌的“人”是一群维尔托克从未见过的女性。
她们肯定不是半精灵，尽管两者的外形非常接近，浓眉大眼，尖尖的耳朵，五官秀丽，容貌姣好，但她们身材高大，肌肉丰满，相比体型纤细的半精灵女性，显得健美而壮硕，特别是泛着油光的肌肤，呈健康的棕褐色，而且她们的嘴唇丰厚，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犬齿。这些特点让她们有一种凶猛原始的气质，和温婉的半精灵女招待、狂野的赫默女战士都迥然有异。
维尔托克看到全新的事物，表现激动也很正常。科尔医师却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迪萨联盟有为数不少的蛮族奴隶，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各大主城差不多每二十个迪萨半精灵就会有一个蛮奴。而隶属城邦的村镇、种植园、矿场的蛮奴数量更多。
维尔托克失去记忆，也不至于对常见的蛮族奴隶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这是我豢养的蛮奴，你以前没见过吗？”科尔看向维尔托克的眼睛，马上又挪开视线，避免和他对视。
维尔托克先“哦”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为什么这里的蛮奴都是女性？”
科尔的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他介绍道：“蛮族和半兽人在外形上有区别，就像两个不同的种族，其实，它们和半兽人是同类。这有点像半精灵与赫默、塔窟族的关系。相比粗野好斗，不能驯化的半兽人，蛮族聪明灵巧，性情也算温顺。与联盟敌对的黑石部落，蛮族的地位很低，尤其是蛮族雌性，她们境遇悲惨，还不如迪萨联盟的奴隶。因此，有不少蛮族宁愿在迪萨联盟当奴隶，也好过在部落里受半兽人的欺压奴役。”
“我们必须把蛮奴男女分开管理，否则他们会生下更多的小蛮奴。蛮族的生育能力不如半兽人，但比我们半精灵强多了。而且，蛮族男性的身体非常强壮，联盟如果放任蛮奴在城邦繁衍，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联盟的法律规定，普通家庭只能买卖蛮族女奴，她们完全可以胜任种植、伐木、放牧之类的工作。拥有武装护卫的矿主才能购买身体强壮的蛮族男性，但购奴数量有限制，还要使用药物封禁生育能力，这也可以降低雄性蛮奴的攻击性。”
“蛮女奴性情温顺，又能干活，一般都会得到主人的善待。有的半精灵男性甚至会把蛮女奴当成私宠，只不过他们在一起无法生育后代。这也导致蛮族男性仇视半精灵，它们会袭击种植园，掠夺财富、抢走蛮族女奴。而大多数蛮族女奴都不愿意跟随它们。嗯，黑石部落的劫掠者主要就是蛮族雄性。”
说着，科尔医师拍了拍手，吸引蛮族女奴的注意，她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乖顺地走到主人的面前，排成一列横队，等待主人的训话，还怯生生地偷偷看维尔托克。
正值秋末冬初，季风渐渐失去咆哮的力气，却带着一股萧瑟的寒意。维尔托克已经换上一身暖和的冬装，但这群蛮族女奴脖子上都戴着皮项圈，身上只有一件皮护胸和一件皮短裙，健壮傲人的身材、铜色油亮的肌肤在寒风中绽放生命的坚韧之美。哪怕她们的五官容貌比秀美的半精灵女性显得粗犷一些，但健美强壮的体魄也让绝大多数女人羡慕嫉妒。
蛮女奴高大壮实的身材、强健粗犷的外表与她们畏怯温顺的神态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令人产生随意蹂躏她们的冲动。
科尔背负双手，淡淡说道：“半兽人、蛮族的审美观与我们相反，他们喜欢身材肥胖、性情粗野，一次能够生出好几个健康幼崽的雌性。我的这些蛮女奴在半兽人和蛮族眼中就丑陋无比。黑石部落的半兽人地位比蛮族高、雄性的地位比雌性高、‘美貌’雌性比‘丑陋’雌性地位高。可对我们来说，这些‘丑陋’的蛮族女奴最值钱。”
“维尔托克，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把这里最‘丑’的女奴卖给你。罗娜，你出来。”
科尔转头对维尔托克说道：“给我800金塔，她就是你的私人财产，随便你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被点到名字的蛮女奴听到这里，顿时满脸惊恐地看着维尔托克，健壮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维尔托克搭在裤缝上的手指动了动，他始终记得要提防科尔医师，尽管他很想探查一下蛮族女奴，但还是摇头拒绝：“我没钱。”
“可以记账。”
维尔仍然摇头，坚持说道：“我没钱。”
“真遗憾……你们回去干活吧。”
科尔医师挥挥手，二十几蛮女奴如蒙大赦，赶紧离开。名叫罗娜的蛮女奴跑得最快，干起活来更加卖力，好像生怕科尔医师又要卖掉自己。
维尔托克目光幽幽地看着蛮女奴罗娜抱起一口沉重大石缸，跑到一座小屋的后面。他怅然若失地心想：我现在的力气也就和蛮女奴差不多啊……好想把她卖下来，不，科尔让我买，我就不买，以后有钱了，我找别人买。
科尔不在意区区一个蛮女奴，也并非真的想把罗娜卖给维尔托克。他只是要验证一个猜测。
体型苗条的蛮族女性确实被同类嫌弃，可她们同样认为半精灵长得很难看。在蛮族和半兽人的眼中，越是美貌的半精灵就越丑。所以，罗娜听说自己要被卖给维尔托克，表现得十分抵触。
这似乎可以说明，维尔托克的魅惑只对半精灵有效。
科尔现在愈发肯定，维尔托克美貌特质是人为干预的结果，幕后人培养他的目的还不清楚，但应该和高地名门的权力斗争有关。可以明确的是，任何一个高地名门获得维尔托克的美貌特质，他们对半精灵城邦的统治力会得到显著提升。如果能够正确地使用这种美貌特质，他们甚至可以压倒其他的高地名门。
从这个角度来看，维尔托克的价值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科尔已经不敢再往深处想了，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除了显化的美貌特质，维尔托克还有哪些隐化特质？
“维尔托克，你做我的助手，总要对药剂学有一定了解。你知道药剂学吗？”科尔问道。
维尔托克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没打算向科尔医师请教源血药剂配方的事情，哪怕他已经把配方的部分内容告诉给两个不太熟悉的冒险者。至于药剂配方最后会不会传到科尔的耳朵里，他都没考虑过。
科尔没有感到意外，点点头，耐着性子说道：“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药剂学。联盟的药剂学有两个分类，普通药剂和秘药。普通药剂没什么好说的，任何人都可以调制普通药剂。因此，药剂学一般特指秘药学。”
“所谓的秘药是通过某种秘法，提取、提升特质的药剂。你想了解秘药学，首先要了解什么是特质，什么是职业者。”
“世间万物都具有不同的特质，石头的坚硬是一种特质，木头可以燃烧是一种特质，你的美貌也是一种特质……我们习惯把半精灵的特质归纳为四个方向，分别是体质向、力量向、敏捷向、智力向。比如你的美貌特质就属于体质向。但半精灵常见的体质向特质是强壮、抗性、坚韧，等等。”
“强壮、抗性、坚韧的特质提升到一定程度就形成专长，提升的过程叫作升华，也称为觉醒。半精灵觉醒者通过举行秘仪、服用秘药、传法，凝聚出蕴含特质专长的秘血，他就成了职业者。”
维尔托克似懂非懂，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科尔医师。“知识拼图”对这部分信息只有汲取，没有反馈。但他很希望对方能继续说下去，说得越详细越好。
科尔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职业者，秘药才是重点。
“如果仅仅是锻炼，半精灵的体质向特质几乎没有可能升华到觉醒者的程度，更谈不上凝聚秘血，成为真正的职业者。幸好，特质是相通的……你跟我来。”
科尔领着维尔托克来到兽栏边，里面有三头体型巨大的长牙野猪卧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他转过头正打算继续介绍，突然发现维尔托克“刷”的一下，跳上栅栏，看样子是准备翻进去，触摸长牙野猪。
“快，快拦住他！”科尔医师大惊失色，呼喊的声音尖利到变形。
他身边的三个半精灵女奴一同出手，搬手搬脚，把维尔托克从栅栏上面拽了下来。
“白痴！你不要命了吗？这些秘药野猪比一般的长牙野猪更凶猛，你这样跳进兽栏，它们会以为你是食物！”科尔声色惧厉地大吼，他的叫声惊动了兽栏里面的三头野猪。它们爬起来，慢慢走到栅栏边，用长鼻子闻来闻去，似乎是在寻找食物。
维尔托克蹲下来，隔着栅栏观察了一会，惊讶地问道：“秘药野猪？这些野猪是秘药？”
科尔刚刚是气急了才骂维尔托克，骂完之后，又莫名地感到心虚，就像自己不小心冒犯到上位者。他定了定神，尽量用轻缓的语气解释道：“生命的神奇之处在于把不同的东西，转化成自身的一部分。这是大地之母的恩赐……过来几个人，喂猪取药。”
两个蛮族女奴抬着一个大盆走过来，把里面的褐色饲料统统倒进栅栏里。三头长牙野猪立刻拱过来，埋头大吃，并发出愉快的哼哼声。
“野猪具有强壮特质，而且它们食性庞杂，几乎什么都吃。我用几种特殊的石粉配一些药物，先喂养一批泥蝎。石粉的坚硬特质能够提升泥蝎甲壳的坚硬特质。野猪定期食用泥蝎壳配药的饲料，同时提升强壮特质和坚硬特质……以生命为熔炉，提炼特质，获得升华就是秘药。它的效果比那些用烧瓶调配的普通药剂好太多了！”
秘药是活的！
维尔托克大开眼界，但活的秘药该怎么使用呢？在他的印象中，药都是用来吃的。可是，要多少天才能吃完这么一大份的秘药？
野猪是一种非常贪吃的动物，总是恨不得把所有食物都吃进肚子里。片刻的工夫，一大盆猪饲料就被三头长牙野猪吃得干干净净。也许是饲料中的某种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它们很快就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肥胖的身体还在上下起伏着，像是处于没有知觉的濒死状态。
又过了一会，维尔托克惊诧地发现，野猪浓密的鬃毛下面凸起一些肿块，紧接着，几十只常人拇指大小的虫子从里面钻出来。它们的身体几乎透明，形状大致扁平，但半透明的肚子圆鼓鼓的，可以看见里面如同宝石般醒目的殷红血珠。
半精灵女仆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把它放在地上，并打开盖子。这些半透明的虫子就争先恐后地从野猪身上爬下来，钻进小木盒。
等所有虫子都爬进盒子，半精灵女仆盖上盒盖，用双手将盒子呈给科尔医师。
迎着维尔托克好奇的目光，科尔掂了掂手中的盒子，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淡淡说道：“柯思拓吸血虫……伟大的药剂师柯思拓培养的吸血甲虫会寄生在动物的皮肤下面，长期以宿主的血液为食，并成为宿主的一部分。当宿主濒临死亡、或者喂到母虫的气息，柯思拓吸血虫就会拼命汲取宿主血液中的精华，然后脱离宿主。”
“我们就是利用柯思拓吸血虫的特性，提取并保存秘药。待会，我的女仆会用琥珀溶液将这些吸血虫封存起来，再卖給武装商队。那些体质向的职业者服用这些经过琥珀封存的吸血虫，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秘血特性，减少自身损耗，迅速补充体能，增强力量，并激活岩石皮肤的能力。”
把盒子递给半精灵女仆，科尔医师对维尔托克说道：“博朗镇的冒险者把不方便保存的药物卖给我，我再用它们炼制秘药，转卖给武装商队。像这种品质一般的岩皮药剂，每份大概能卖到90金塔。我饲养的这些药猪每年收割一次，最多收割三次，每次能收割20多份岩皮秘药，总价值2000金塔。而我制造这批秘药的成本还不到800金塔。当然，岩皮药剂只占药剂坊产出秘药的一小部分。”
“根据特质共鸣效应，只有觉醒智力专长的四级医师才能准确地把握用药剂量、秘药成熟时间、秘药效果。那些三级医师通过学习，或许会被学院认证为三级药剂师，但他们和普通药剂师没什么区别，只能给我打打下手，没办法炼制觉醒秘药。”
科尔特意强调三级药剂师无法独立制作觉醒秘药，等于是提醒维尔托克，整个博朗镇只有他这个四级职业者医师才能配置觉醒秘药。如果维尔托克有秘药方面的问题，赶紧向他请教。
维尔托克却指着自己的鼻子，兴冲冲地问道：“你看，我可以成为三级药剂师吗？我想学学配置普通药剂的方法。”
科尔奇怪地看他一眼，沉吟说道：“药剂师是职业，不是职业者，我的私人女仆都懂一些药剂学知识。在你的工作之余，我会让她们教你一些东西……还有，不准再骚扰我的私人女仆。”
第17章 觉醒
药剂坊的前厅是科尔医师和半精灵女仆的住所，后院是秘药饲养场，里面也建造了几幢屋子充当储存室、配药间，以及蛮族女奴的宿舍。
现在的天气渐渐寒冷，从野外回博朗镇的冒险团越来越多，科尔医师每天都要在博朗镇医疗所医治伤患，他待在药剂坊的时间并不长。药剂坊基本上由几位美貌的半精灵女仆打理，她们指挥健壮的蛮女奴做一些粗活，但是，配置药剂的关键工作，半精灵女仆都是亲自处理。科尔医师每天会过来检查一下活体秘药的状况，偶尔提出药物配比的改进方案。像药材加工、配置普通药剂之类的小事，他基本上不过问。半精灵女仆都可以独立完成。
维尔托克的任务是看守药物储存室，即便如此简单的工作，也有蛮族女奴协助他。他在科尔的药剂坊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每天可以在院子里到处溜达，身边至少会有一个半精灵女仆陪伴。
禁止外人踏足的药剂工坊对维尔托克不设防，除了科尔医师的卧室，半精灵女仆愿意陪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当然，维尔托克不会白白浪费时间，他每天的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储存室和配药间，学习辨识药材，或者观看半精灵女仆调配普通药剂。
这两处地方都被蛮女奴收拾得一尘不染，里面的每个物件从铺地的木板到保护墙壁的贴片；从最大的柜子到最小的油灯，它们的用料、造型、摆放的位置都非常考究。冒险者之家装修最豪华的客房与这里相比就显得十分粗糙。
维尔托克对科尔的储藏室和配药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认为调配药剂地方就应该如此。
如果不是为了每天晚上必须进行的“回看”，他都想干脆住在药材储藏室算了，也不用在旅馆和药剂坊之间来回跑。
真正吸引维尔托克的是储藏室里种类繁多的药材。冒险者之家有科尔医师发布的一个长期收购药材任务，冒险者可以按照任务清单上对应的标价，把采集到的药材卖给博朗镇的药剂工坊。
其实，科尔医师收购药材的价格低于武装商队的采购价，但他每年都交一笔钱给冒险者工会，冒险者如果和科尔做交易，算是完成冒险任务，可以提升工会对自己的评价。除了少数几种特别珍稀的药材，冒险者会将一般药材售给科尔医师。
长此以往，储藏室收纳的药材有数百种之多，涉及植物、动物、矿物，甚至还包括好几种特殊的腐殖土和动物粪便。储藏室里的每一个柜子都装得满满的，室内的气味也特别浓郁，好在维尔托克的鼻子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各种药材的味道并未对他造成困扰。他反而要主动凑过去闻味道，试着用灵敏的嗅觉辨认每一种药材，看它们是否能激起自己的回忆。
储藏室的壁橱很高，为了拿到最上面的药材，蛮女奴不得不借助梯子，从顶层的柜子里面取出一份份药材样品，送给维尔托克分辨。
尽管他来药剂坊工作的时间不长，蛮族女奴已经认识到这个容貌气质都特别“可怕”的半精灵格外受主人的重视，他的地位比几个半精灵女仆还要高。最起码，半精灵女仆几乎没有拒绝过他提出的种种要求。
因此，蛮族女奴都很害怕维尔托克，尽可能地躲着他，也不敢冒犯他。
维尔托克没有恢复记忆，心思十分单纯，他或许真的以为自己在替科尔医师工作。其实，他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然而，这些仅仅是巴托姆老板、科尔医师等人一厢情愿的看法。
维尔托克天真单纯是没错，可他有一种逆天的本领和良好的习惯。他每晚都会通过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以第三人的视角，仔细“回看”一天的经历，并反省当天的得失。
懂得反省的人，就不可能是笨蛋。
尤其是掌握金蟾秘形之后，维尔托克“回看”经历变得更加清晰，思路也愈发敏锐。他在炼药坊工作的头一天晚上，就发现科尔医师并不需要一个看大门的助理，然后得出一个之前就有的结论：科尔医师心里有鬼，对自己可能有坏心思。
天生聪慧的维尔托克没有把自己对科尔医师的判断告诉任何人，他不愿意丢掉这么好的工作。他采取的应对措施，还是尽量少跟科尔医师说话。不过，单纯的维尔托克没有把半精灵女仆和蛮族女奴列入需要防备的名单。
半精灵女仆也好，蛮族女奴也好，她们和科尔医师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嘛。而且她们对自己很客气，又愿意提供各种帮助。显然，她们都是好人。
于是，维尔托克把源血药剂配方的事情向半精灵女仆和蛮族女奴请教，希望她们能帮助自己确认具体的药材名称。
不懂就多问问人，人多力量大总是不会错的。
至于，半精灵女仆、蛮族女奴和科尔医师究竟是什么关系，维尔托克根本没考虑过。
科尔没有意外地从仆从口中，得悉源血药剂的配方，他既高兴又郁闷，但总体上是郁闷坏了。
一方面，维尔托克提供药剂配方只有生僻的药材名称，却不知道药材的外观特点，也没有药材加工的具体流程。这样的药剂配方，知道了也等于不知道。
另一方面，他无法理解，维尔托克为什么可以把药剂配方告诉任何人，偏偏不肯告诉自己。即便他旁敲侧击，维尔托克也绝不开口。
科尔医师就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维尔托克？
巴托姆老板也说不出原因，他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单纯的维尔托克喜欢看脸下菜单，科尔长得太丑，给他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好人。
旅馆老板的推测让科尔医师更郁闷了。他不认为自己长得难看，但也必须承认美貌的半精灵总是特别招人喜欢。
可如果论美貌的话，科尔对自己精心培养的半精灵女仆有信心。既然维尔托克也是个喜欢看脸的庸俗之人，半精灵女仆会赢得他的好感。科尔便暗中叮嘱几位半精灵女仆，好好照顾维尔托克，帮助他回想那份药剂配方的具体内容。
半精灵女仆很乐意接受这份命令，她们商量轮流照顾维尔托克，今天恰好轮到布兰妮，就是前天被维尔托克“骚扰”的半精灵女奴。不过，她听说了维尔托克的事情，知道那其实是一场误会，非但原谅了维尔托克的无礼举动，还对他充满同情。
布兰妮已摘下面罩，娇美的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看着维尔托克先弯下腰，去闻桌上的药材样品，然后双手扶着桌沿，眼睛半闭，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快晕倒的样子。
“维尔托克先生，维尔托克先生，您还好吧？”布兰妮伸手扶住维尔托克，关切地问道。
维尔托克摇晃脑袋，从出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诧异地看着布兰妮，说道：“我很好啊。”
布兰妮蹙起精心修饰过的柳眉，不确定地小声说道：“但您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您真的没事吗？”
维尔托克恍然大悟，摇头说道：“哦，我知道了，昨天苏珊娜也担心我的身体不舒服，其实不是的……”说着，他往左右瞄了瞄，确认科尔医师不在这里，就神秘兮兮地问道：“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金色光团，我的记忆都在里面。只要我拼命想东西的时候，就会看见金色光团。比如我闻到药材的味道，我想回忆那种味道，就能看见金色光团。别人都以为我在走神，其实我是在想东西呢……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金色光团的事情？”
储藏室确实有几种致幻药材，但它们都经过初加工，致幻效果变得内敛，不至于用鼻子闻一下就使人头晕。而且，维尔托克刚刚闻的药材是石楠，一种常见的藤蔓药材，本身没有多少毒性。但他闻了石楠，还是会头晕摇晃，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体状况。
另一位女仆苏珊娜对布兰妮说起过，维尔托克闻任何一种药材都会眩晕。布兰妮现在亲眼看到了，还是忍不住地担忧，她很想大声告诉维尔托克：
你就是真的在走神啊，但走神还能出现幻觉，那可能是精神出了问题。
布兰妮勉强笑了笑，声音更加轻柔地说道：“我没听说过‘金色光团’，不过，你已经把这里的药材样品都辨识过了，可以先休息一下。等到雪季，还会有几种新药材入库，那时候，我们会陪你来辨认。”
其实，半精灵女奴的判断不算错误，别人都看不到的“金色光团”，只有维尔托克能看到，那可不就是幻觉吗？
维尔托克辨识药材的时候走神，也是真的走神。尽管他把嗅到的气味信息交给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处理，精神状态高度专注，甚至无法有效的控制身体。至少在形式上，这就是走神。
问题是，维尔托克走神的频率太高了，并伴有幻觉出现，半精灵女奴按照一般的医学常识，判断他的失忆症已经影响到了精神状态。
维尔托克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思维方式和其他半精灵不在同一条线上。他这两天努力分辨各种药材，没有丝毫顾虑，也不加任何掩饰，分辨药材的效率高得出奇。科尔医师储存的三百多种药材已经被他全部闻了两遍，其中三十九种药材得到“知识拼图”的回馈，唤醒维尔托克对它们的记忆。而这些药材当中，又有三种药材成功对应源血药剂配方记录的药材名称。
源血药剂配方总共要用到25种药材，维尔托克只记起3种药材，还没有处理药材的工艺流程。他基本上不可能调配出源血药剂。
没有源血药剂，练习源血秘法的效果就会很差。
这让维尔托克感到十分沮丧，不过，他也并非没有收获。
从“知识拼图”这两天的反馈情况来看，维尔托克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精通药剂学，但药剂学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知识体系，仅靠辨识药材，很难把药剂学的记忆拼凑完整。
“知识拼图”也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要么继续待在科尔医师的药剂工坊，通过不断地学习，一点一滴的把药剂学记忆慢慢拼凑出来。但是，科尔医师的秘药学知识对维尔托克找回记忆没什么用处。因为“知识拼图”只吸纳秘药学的相关信息，却没有任何反馈。这足以说明，秘药学知识是新事物，并非维尔托克的记忆。
最有效率的做法，是先去学习文字，再回过头来学习药剂学知识。
文字是知识的载体，通过文字学习知识，维尔托克拼凑记忆就会事半功倍。
维尔托克对此很犹豫。目前，去学习文字的愿望还没有强烈到让他放弃这份工作。药剂工坊的半精灵女仆都是很好的人，她们做的食物还算可口，而蛮族女奴饲养的“动物秘药”也深深地吸引着维尔托克。
他担心自己工作才两天就提出辞职，科尔医师换一个助理来接替他，自己岂不是回不来了？
维尔托克左右为难，屋外却传来一群蛮女奴的欢笑嬉闹声。他好奇地走到窗前，举手推开窗户，惊讶地发现两个半精灵女仆押着冒险者之家的伙计皮鲁穿过院落，朝配药间走，一群蛮女奴跟在她们后面，对愁眉苦脸的皮鲁指指点点。
“皮鲁偷东西被抓到了。”布兰妮走过来，嘴角噙笑，说道：“他在药剂坊躲了两天一夜，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他了，一直等他下手偷东西，才把他当场抓住。”
维尔托克茫然地问道：“抓住皮鲁，然后呢？”
“当然是狠狠地惩罚他。”布兰妮掩嘴窃笑，两只大眼睛都在放光。抓小偷是半精灵女仆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她按捺不住地想去看热闹，问道：“维尔托克先生，想不想去看看主人如何惩罚小偷皮鲁。”
维尔托克赶紧点头，说道：“我们去看看……”
店伙计皮鲁也是维尔托克在博朗镇比较谈得来的朋友，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他急忙跑出屋子，才发觉皮鲁已经不见了。
布兰妮追出来，领着维尔托克走进后院一角的配药间。这时候，可怜的皮鲁被牢牢地绑在一张长条桌上面，医师科尔和另外几名半精灵女仆围着他，不停地忙碌着。
看见维尔托克进来，皮鲁立刻大声呼喊道：“维尔托克，救我，喔…….”
科尔医师拿一条棉巾塞住皮鲁的嘴，调侃道：“吵死了……没出息的小子，偷东西被抓住就要安静地接受惩罚，大喊大叫真丢人。”
胖厨娘莎拉告诉过维尔托克托克，偷东西是不对的。维尔托克赞同莎拉的说法，但皮鲁面临的处境，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便谨慎地说道：“科尔先生，我记得是你允许皮鲁偷东西的，你不该惩罚他。”
有时候，维尔托克单纯地像一头野兽，科尔原本还担心他会来捣蛋，特地把自己的私人女仆都叫过来。维尔托克难得提出这么有逻辑性的看法，科尔就兴致勃勃地回应道：“就算我没有允许别人偷我的东西，难道小偷就不来偷我的东西？如果小偷偷东西的时候被我抓住，难道我不该惩罚他？”
维尔托克犹豫着点点头，表示认同科尔的说法。
科尔医师又说道：“你看，我是否允许盗窃行为，和我是否惩罚小偷没有关系。我和皮鲁的约定是，他在这里偷走的东西归他，我不会事后追究，但他偷东西的时候被我抓住，就得接受惩罚。我可没有说过，把我的东西送给皮鲁。”
维尔托克又点点头，但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也没说过要遵守你的道理！”
他已明显表示出攻击的意思，几个半精灵女仆却没有做出合理的反应。科尔都开始怀疑，自己和半精灵女奴的特殊联系快要失效了。
职业者医师的战斗力几乎没有，但科尔掌握一种特殊的方法，能够加强自己与私宠女仆的紧密联系。这种方法在联盟的高地阶层不是什么秘密，它本身就根植于迪萨半精灵的血脉，半精灵男性和女性可以模仿塔窟族、赫默族之间的配偶关系，双方共同获得升华。只是，主城的大地神殿使用秘仪、秘药做了一些改变，将平等的伴侣关系变成另类的从属关系。
科尔就没担心过，他的私宠女仆会背叛自己。可他不会知道，维尔托克的天然魅惑对于迪萨半精灵是一种血脉压制，只不过他还没有完全释放出这种独一无二的特质。
布兰妮这样接受秘法改造的半精灵女仆，本身的自我认知就有偏差，意志力也相对薄弱。她们特别容易受到维尔托克潜移默化的影响，几乎不会对他产生敌意。
眼看着维尔托克准备动粗，科尔医师及时说道：“你不妨问问皮鲁的意见，看他要不要你救他？”
一名女仆拿掉塞嘴的毛巾，皮鲁大口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有恐惧，也有期待，他挣扎了半天，哭丧着脸说道：“维尔，我愿意接受惩罚，你不用管我……科尔大叔，我会死吗？”
科尔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好气地问道：“臭小子，你攒下多少钱了？”
皮鲁舔了舔嘴唇，哼哼唧唧地说道：“没有攒下多少钱，500金塔……哦，不600金塔，就这么多，我不骗你。”
科尔点点头，阴恻恻地吓唬他道：“小子，如果你死了，你攒下的钱都归我，我自认倒霉。如果你能活下来，你的600金塔还是归我，然后，你欠我2400金塔。”
“去，把觉醒秘药拿过来……”
吩咐完半精灵女仆，科尔医师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让你看看职业者医师是如何使用秘药帮助普通人觉醒的。”
第18章 有条不紊
半精灵女仆苏珊娜听从主人的吩咐，转身走向摆放在房间角落的柜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通体澄黄的木盒，又走回来把它交给科尔医师。
科尔医师此刻的表情格外严肃，他紧抿着嘴唇，打开盒子往里面看了一眼，点头道：“没错，是这种觉醒秘药。对了，皮鲁偷的是哪种秘药？”
苏珊娜微微一笑，说道：“是‘橡树甲虫’。”
科尔避开皮鲁的视线，打开木盒，用一把银镊子从里面夹出一只色彩斑斓，长有尖利口器的怪虫。然后，他故意对被四根兽筋牢牢绑在长条桌上的皮鲁说道：“你这家伙什么都不懂，也知道找贵的东西偷，如果‘橡树甲虫’真被你得手了，我还要倒赔你钱。”
“赔、赔多、多少钱？”皮鲁现在动弹不得，他的牙齿却在打架，说话都不利索，还发出咯咯的声音。
“‘橡树甲虫’比给你用的‘豹尾’秘药贵400金塔，你如果能把它带出去，我要赔你400金塔。”
“真可惜。”皮鲁感到深深的遗憾，和科尔医师聊天让他不再紧张，尤其谈到钱的时候，绷紧的肌肉也明显松弛。
“哼，从来没有人从我这里成功偷走秘药，就连约翰也被我抓住过。”
科尔医师趁机出手，动作迅速而准确地将怪虫抵在皮鲁脖颈上。怪虫子尖锐的口器立刻深深地扎进皮鲁脖颈的血管。
“啊……”皮鲁只发出半声凄凉的惨叫，站在桌边的半精灵女仆就用棉巾塞住他的嘴，把后半声哀鸣给堵了回去。
棉巾能堵住声音，痛苦却不会减少半点。平时神气又机灵的店伙计睁大了眼睛，两排牙齿死死咬住嘴里的棉巾，额头上青筋暴起，像蚯蚓一样蠕动，全身的肌肉绷紧，挤压到骨头关节，发出吓人的“咔嚓”声，因痛苦而激发的力量让身体下面的长条桌都在不停地晃动。
很快，皮鲁睁大到极限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脖颈处有一抹触目惊心的蓝绿色沿着凸起的血管往头部蔓延。
他好像随时会死掉一样，科尔医师和几位半精灵女仆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又过了片刻，咬住皮鲁脖颈的怪虫子从他颈部皮肤上掉落到地面，蜷成一团，没了动静。
科尔点点头，突然发现维尔托克的脸上是一副好奇又深思的表情，默默地观察着皮鲁。医师没有多想，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死透的虫子，展示给维尔托克看，并解释道：“短翅刺嘴蝇，一种比较少见的吸血昆虫，它们叮咬猎物的时候，会用口器朝猎物的皮肤下面注射麻痹毒素，并乘机将体内的杂质排进去，往往会造成猎物中毒、发烧、晕厥，最严重的甚至会死亡。当然，这只短翅刺嘴蝇和上次的吸血甲虫一样，都是经过联盟医师长期改造的特殊品种……你看，它没有翅膀，口器却很发达，外形特征已经变得和短翅刺嘴蝇完全不同。”
把怪虫尸体交给旁边的半精灵女仆，科尔医师继续说道：“动物将外界特质转化成内在特质的方式主要是用嘴巴进食。不过，迪萨联盟的医师在很久以前就发现，口服秘药的效果远不如直接把秘药往半精灵的体内注射。”
维尔托克将视线移到医师的脸上，问道：“它和柯思拓吸血甲虫一样，都是秘药的载体？”
科尔点头微笑道：“没错，但它们的区别在于，柯思拓吸血甲虫汲取宿主的血液精华，属于短效的普通秘药。它的优点是用琥珀溶液封存之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也方便职业者携带、服用。而刺嘴蝇承载的是觉醒秘药，能够帮助普通人升华特质，成为觉醒者。可惜，觉醒秘药无法长期保存，必须在秘药载体死亡之前，注入半精灵的颈部血管。”
“我给皮鲁注射的是敏捷向的‘豹尾’觉醒秘药……这可不能搞错，觉醒秘药一定要契合秘药受体的主要特质，皮鲁最有可能成为敏捷向的觉醒者，如果给他用了体质向的‘橡树甲虫’，他必死无疑。”
店伙计皮鲁在长条桌上拼命挣扎，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红。科尔又改口道：“没有谁可以轻轻松松的觉醒，极致的痛苦是升华特质必须付出的代价……这对他还有很大的好处。”
维尔托克没有提出异议，而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科尔心中一动，随口问道：“怎么样？你知道觉醒的痛苦，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维尔托克板着脸，摇头道：“想不起来。”
科尔已经习惯了维尔托克对自己的抵触，并未感到气馁，继续尝试引导他的记忆，“真正的职业者要经历两个难关，一是凝聚秘血，升华专长；另一个就是皮鲁现在经历的觉醒特质。”
“我给他使用的是最契合他的‘豹尾’秘药。这种秘药的制作工艺比较复杂，使用100多种药材，十几只动物秘药，耗费一年的时间，经历三次特质的提升和转移，最后收获十支‘豹尾’觉醒秘药。”
“皮鲁被注入觉醒秘药，如果能撑过难关，他的身体素质，尤其是灵敏度都会有显著提升。最重要的是，‘豹尾’秘药为他成为职业者打下基础。”
科尔医师又看了皮鲁一眼，继续说道：“‘豹尾’秘药提取的特质来自刃齿豹的近亲，使用‘豹尾’秘药觉醒的职业者成功凝聚秘血，升华敏捷专长，会获得和刃齿豹相仿的能力，比如，夜视、敏锐听觉、无声潜行、迅捷反应、猎杀本能等等。这一类的敏捷专长职业者有个名称，叫作暗行猎手。”
“维尔托克，你想过没有，哦，你肯定没想过……职业者拥有这么多特殊的本领，该怎么运用？别说职业者了，就是普通的半精灵专心听辨某个细微声音的时候，身体都不会动，看见的也像没看见，闻到的等于没闻到。在这种出神的状态下，你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给他一棍子，他也来不及反应。”
“普通人用耳朵听个声音都这样，何况能力特殊的职业者？”
科尔顿了顿，赞叹道：“在训练营当主教官的约翰真的不错，他提出‘灵感贯穿全身’的说法，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当然不会在听声音的时候发呆，然后被人偷袭。觉醒者、职业者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理论解释，那是因为经历过痛苦的觉醒，他们的生命会发生蜕变，能够边听、边看、边战斗、边思考对策。这恰恰是觉醒者和普通半精灵最大的区别。十个普通半精灵也未必能击败一个觉醒者。”
此时，皮鲁脖颈上那道吓人的绿色正渐渐变淡，尽管牙齿还死咬着棉巾，但他的状态正在好转。
科尔医师握紧的拳头悄悄松开，他长舒一口气，点头说道：“职业者除了最常见的剑士、盾卫士、弓战士、驯兽师，还有暗行猎手、橡树守卫、暴徒等稀少职业。”
“……是觉醒秘药的种类在决定职业者的类别！它的重要性无可替代。能够制作觉醒秘药的医师当然也是重要的职业者。”
“维尔托克，特质是共通的，可以提取、转化、升华。医师制作秘药并不需要固定的药剂配方，考虑到秘药活体的个别差异，我在制作‘豹尾’秘药的时候，多次调整药剂配方，用了100多种药材。如果按照‘豹尾’的配方，就只有57种药材。”
科尔这次选择直视维尔托克的双眼，表情透出一丝属于职业医师的狂热，说道：“四级医师才能洞察特质的细微变化，才可以无视配方的具体内容，根据受体本身的特质，对药材进行置换和调整。”
“四级以下的职业医师可没有这种能力，他们完全按照配方制药也有很大概率失败。对于使用觉醒药剂的人来说，失败等于送命！觉醒药剂其实很危险，你一定要记住，不能乱用觉醒药剂……”
科尔狂热的表情让维尔托克感到害怕，向后退出一步，警惕地看着对方，还做出戒备的姿势。
半精灵女仆布兰妮立刻提醒到：“主人，你吓到他了。”
科尔楞了一下，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试着把话题转移到皮鲁身上，“这小子看来是觉醒成功了，但他的体力损耗严重，需要在这里休养两天。维尔托克，你待会和布兰妮把皮鲁抬到前厅，找个房间，先让他住下……”
不等他说完，维尔托克就摇头说道：“我不干了，我要回去。”
“啊？什么？”科尔嘴巴大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维尔托克又说了一遍，而且是边往外走边说，“我说我不干了，我现在要回旅馆睡觉。”
科尔没想到维尔托克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自己。这让博朗镇受人尊敬的四级医师备受打击，开始怀疑自己的容貌是不是真的很丑，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行走的财宝”飞快溜出配药间。
维尔托克回到旅馆，一头扎进自己的客房，像蛤蟆似的趴在床上，进入修炼金蟾秘形的状态。这有助于他同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交换信息。
店伙计皮鲁成为觉醒者刺激到了维尔托克。如果说恢复记忆，找回自我是终极目标，那保证自身的安全就是他最强烈的需求。
自苏醒以来，维尔托克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在掌握灵巧双手天赋之前，维尔托克甚至不愿意离开莎拉半步。他这次去科尔的药剂坊工作，固然是为了配置源血药剂，但练习三大锻法，恢复部分实力才是他敢接受雇佣的前提。可惜，他发觉自己恢复的这点实力还不够看，连科尔医师的私人女仆都不比他差多少。
维尔托克像是只孤独的幼兽，胆小又敏感，可这并不是什么耻辱，而是必不可少的谨慎。
随着能力的恢复，他也在不断地朝外探索。但他现在面临一个困难的选择，是继续留在博朗镇，还是到镇子外面学习文字。只有先恢复文字记忆，他才能恢复药剂学记忆，在最短的时间内，配置源血药剂，进一步提高自身实力，掌握非常关键的暴食和自愈天赋。
不过，现在离开安全的博朗镇，到镇子外面的种植园，违背了维尔托克先提升能力，再向外探索的习惯。
维尔托克其实今天并没有被科尔医师吓跑，他只是遇到了想不明白的事情，需要回自己的房间，和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进行一次深入的信息交换，也可以说是深思。
“金色光团”疾速旋转着，由朦胧的金色光雾组成，维尔托克看不清楚里面的内容，但他能感觉到，“金色光团”的旋转速度已经变慢了一点点。
照目前的进度来看，再过个几百年，它或许就能停下来。
维尔托克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既然现在遇到了屏障，那就必须另外想办法解决问题。
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他的思路逐渐明朗，许多想不到的问题细节都清楚了。
首先，科尔医师很关心皮鲁，他允许皮鲁偷秘药，是给皮鲁制造一次免费觉醒的机会，但更多是为了激励他锻炼自身的能力。这种特殊的待遇，可以延伸到主教官约翰的身上。
结论：巴托姆老板、莎拉大婶、医师科尔、店伙计皮鲁，还有约翰，他们是一伙的。目前来看，巴托姆老板他们对自己没有明显恶意。
其次，科尔医师已经知道源血药剂的事情，多半是布兰妮她们泄露的。科尔误以为源血药剂配方是一种特殊的觉醒秘药，对应某种稀有的职业途径。科尔医师在暗示自己，他有能力摆脱配方的固定限制，使用其他药材作为替代，制作出源血药剂。
科尔应该没有撒谎，他提到的一些觉醒信息与维尔托克的认知基本吻合。比如，普通人专注倾听的时候，感官和行动能力都会降到低点，那是因为精神力量不足造成的现象。如果人的精神属性达到相应水平，对身体和心灵的控制都会得到加强。而极致痛苦确实可以提升一个人的精神属性上限，但这种方法对维尔托克无效。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精神属性上限在哪里，只知道“金色光团”占用了绝大部分精神力量。“金色光团”的旋转速度慢下来，他自然会得到精神属性的反馈。
药材的特质是共通的，可以相互转化和提升。科尔医师当着维尔托克的面，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理论相互吻合，又有客观证明。科尔医师调配源血药剂应该没有问题。
那么，可以信任科尔医师吗？
结论：不可以信任，但可以合作，自己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它基本上是维尔托克的习惯，很难改变，他也没有改变习惯的念头。
不懂药剂学的人没办法和职业医师合作，那就只有先学习文字，恢复药剂学记忆再找科尔合作。学习文字这种事情找莎拉大婶没用，她也不识字。但巴托姆老板肯定识字，先尝试请他帮忙，如果他不答应，就向他雇几个人保护自己到镇外的种植园。反正，罗德团长已经答应帮我引荐有学问的迈恩镇长。
维尔托克拿定了主意就不再迟疑，从床上蹦起来，推开房门，迅速跑上三楼，一直冲到走廊的尽头，猛地一把推开巴托姆老板的房门。
旅馆老板正坐在桌子后面清点一堆金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闯进来的维尔托克，连含在嘴里的烟斗也差点掉下来。
维尔托克兴冲冲地走到他的面前，掏出挂在衣服里面的小钱袋，“啪”的一声，砸在桌上，把一堆码放整齐的金币都震倒了。
“巴托姆老板，你教我识字吧！”
旅馆老板先瞅了眼都没有苹果大的小小钱袋，再抬头看看维尔托克，然后默不作声地把一桌子金币扫进抽屉，怒气冲冲地说道：“没人教过你进屋子要先敲门吗？好吧…...莎拉肯定没教过你，我的门都被她撞坏好几个了……总之，你下次进来，一定先要敲门，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要学习文字，一刻都不想等，这是给你的报酬，如果不够，你可以记账。”维尔托克沉声说道。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透着不容许别人拒绝的强硬，却并不惹人反感，好像他本来就该如此。
巴托姆老板也变得严肃起来，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来，咱们坐下谈……科尔刚刚来找过我，我已经听说你不给他干活了。这件事，和你想学习文字有关系吗？”
维尔托克点点头，直言不讳地说道：“有关系。我学习文字可以恢复一些重要记忆，是关于那份药剂配方的。你和科尔医师应该都知道我有一份药剂配方。”
巴托姆拍了拍巴掌，笑道：“维尔托克，你很干脆。那我也不瞒着你，我对你的锻炼方法和那份药剂配方有兴趣。咱们做个交易，你把锻炼方法和药剂配方卖给我。当然，是在你记起配方之后。”
维尔托克先点头，又摇头，皱着眉毛说道：“我不确定锻法和药剂配方要卖多少钱。”
他本来是想说，你们都没练过源血秘法，谁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练成，或者练着练着就死掉了。但这么说太复杂，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就不提了。
旅馆老板含着烟嘴，笑呵呵地说道：“科尔是个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他可以确定药剂配方的价值。只要你同意，具体的价钱，咱们以后谈，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维尔托克稍微迟疑了一下，他隐约记得源血秘法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独自练习，有危及生命的风险，但具体的情况又想不起来，便点头说道：“我要先学习文字。”
“你肯定是学过文字的。”巴托姆沉吟说道：“不过，在博朗镇学习文字有点麻烦……我们和塔窟族首领钢岩的关系比较特殊，解释起来也麻烦，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总之，我对钢岩发过誓，绝不传播文字。钢岩的直觉很敏锐，只要我们违背誓言，他就会知道，然后赶我们走。我可舍不得离开博朗镇，你找其他人学习文字，他们或许会教你，但我们不能教，那等于背叛钢岩首领。”
“我随便找个人教你识字简单，问题是，你确定学习文字能恢复一些记忆？”
维尔托克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茫然无助的神情。
巴托姆想了想，说道：“咱们总得试试才行……这样吧，我安排一下，送你去镇外的种植园找迈恩镇长。那个老家伙确实有点学问，如果他都不能帮到你，博朗镇就没人能帮你了。”
这也符合为维尔托克的心意，他点头说道：“我要雇几个人，保护我去镇子外面。”
“当然要有人保护你……莎拉不行，她不愿意离开旅馆。我就让哈克和约翰他们陪你去，免费的。”说着，旅馆老板又好奇地问道：“维尔托克，你对科尔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说，他哪里不对劲，让你对他没有好印象？”
维尔托克犹豫片刻，抬起手指在脸上划了一圈，意思是，科尔医师面目阴森，不像好人。
巴托姆居然猛拍大腿，怪声怪气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他长得太丑。”
第19章 门口的偶遇
第二天，晨光初现，维尔托克拿着事先打包好的衣物，悄悄离开自己的房间。巴托姆老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他可能要在镇外的种植园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把迪萨半精灵的文字学会为止。
现在天色还早，旅馆大厅里面没有一个客人，训练营的主教官约翰带着几个人坐在门口，他们看见维尔托克从楼上下来，便纷纷站起身，向他招手示意。
维尔托克叫不出这些人的名字，但他们都是老面孔，唯独一个身穿警卫制服的中年男子比较陌生。维尔托克却听说过这就是博朗镇警卫队的副队长哈克，同时也是一直追随巴托姆老板的冒险伙伴。
哈克队长的称号是“狼獾”，手下有几十个警卫，专门负责博朗镇的治安。他身材粗壮敦实，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旅馆里曾经发生多起冒险者喝酒闹事，打架斗殴的状况，维尔托克就喜欢看这种热闹，但哈克只要一出现，那些打架的冒险者立刻安静。维尔托克当时就觉得“狼獾”哈克特别凶狠，连骄横的冒险者都怕他。
哈克队长看见维尔托克，满是横肉大脸挤出尽可能亲切的笑容，还伸出手想拍他的肩膀。
维克多不愿意被看起来比自己强壮的人触碰，他很自然地滑动脚步，肩不动，腿不弯，向后平移半尺，避开警卫队副队长表示亲近的动作。
哈克楞住了，他虽然刚刚是随手拍一下，正常人想躲也能躲开，但维尔托克看似简单的滑步其实很不简单，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还让人没办法及时预判他的移动方向。
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哈克朝维尔托克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维尔，没想到你的身手这么厉害。”说着，他从皮斗篷下面取出一柄带鞘长剑，随手丢给维尔托克，说道：“接住，这把剑是我最近打造出来的，送给你防身。”
维尔托克格外惊喜，扬手抄住飞来的连鞘长剑，熟练地拔出半截，看见剑身上泛着幽蓝的光泽，就知道这是一把不错的利剑，脸上的警惕顿时被由衷的笑容取代，诚恳地说道：“谢谢你，哈克队长，你是个好人。”
如果科尔医师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哈克用一把长剑就赢得维尔托克的好感，肯定会倍感郁闷。
哈克成功拍到维尔托克的肩膀，咧嘴笑道：“像你这样的身手，用真剑也不会伤到自己。但是，我要提醒你，别轻易对人拔剑，也别轻易让人对你拔剑，那才是真的危险。你要是跟人打架，棍子最好使。”
警卫队长开始得意忘形，突然一个高壮肥胖的身影出现在大厅走廊的幽暗处，哈克顿时感到脖子发冷，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道：“维尔托克，我们该出发了……那个，我会照顾你的，我保证。”
维尔托克转过身，朝胖厨娘挥了挥手，笑容清澈地说道：“莎拉，我很快就会回来。”
莎拉藏在黑暗中，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她相信哈克和约翰等人能够照顾好维尔托克。
旅馆外，云层遮住天空，薄薄的寒雾笼罩街道，景色昏暗而朦胧。维尔托克把刚到手的带鞘长剑挂在防寒的皮斗篷里，跟着哈克他们，沿着冷清的街道，朝环绕博朗镇的陶土石墙走去。
没过多久，泛黄的白色高墙在维尔托克的视野中显出轮廓，道路尽头的城门边上有一群冒险者正聚在一起，同城门看守交涉。他们发现了越走越近的维尔托克一行人，其中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冒险者，欣喜地喊道：“是维尔托克，他的个子最高。”
维尔托克的目光穿过晨雾，却看不清那群冒险者的样子，但听到安妮的声音，便认出他们是琴与哨声冒险团，
空寂冰冷的早上，两群人在博朗镇通往外界的大门处相遇。安妮挽着凯蒂穿出人群，走到维尔托克身前，笑吟吟地打招呼：“早上好，维尔托克，你们也要出镇？”
她同样身披连帽斗篷，脸上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身后背着一把做工考究的战弓、两筒箭囊，还挂着一面带有射击缺口的金属边盾牌。
维尔托克记得安妮自己说过，她是二级职业者弓战士。身材娇小的凯蒂就没有佩戴武器，手里只抓着一圈皮鞭。她好像是二级驯兽师。
维尔托克点头致意，说道：“我要去镇外的种植园，拜访迈恩镇长。”
凯蒂惊讶地说道：“啊，我们也是去迈恩镇长的种植园，听说他有一批从兽人集骨者那里缴获的战斗野猪。我打算去挑几只，充当我的动物伙伴。我是驯兽师嘛，身边没有几只战兽怎么行？”
维尔托克一听凯蒂要驯兽，立刻就有了兴趣，问道：“我可以去看吗？”
“没问题，我们欢迎你。”安妮代替自己的好友答道，并伸出纤手和维尔托克握了一下。
哈克队长冷哼一声，壮实敦厚的身体挡着大门，阴阳怪气地对查理团长说道：“还真是巧了，我们要去种植园买粮食，你们也去种植园买战斗野猪。这一大早，还正好和我们撞上了。”
在博朗镇过冬的冒险团无非就是想挖维尔托克身上的情报，换点小钱。有能力打他的主意，并且正在打主意的冒险团就两个，做贩奴生意的铁十字，还有背靠高地名门的琴与哨声冒险团。
哈克和查理曾经是在岩石巨人军团服役的同僚，但他们没什么来往。查理这次来博朗镇，找巴托姆帮忙组建自己的冒险团。巴托姆在查理的身上狠狠赚了一笔，收他大约9000金索尔的训练费，但也从训练营挑出一批素质最好的年轻人，交给查理。可以说，双方是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查理还想打维尔托克的主意，这让哈克非常不满，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同样的，查理并不惧怕博朗镇的警卫队副队长。他为自己的主人争取利益，是从者分内的事情，以后有没有机会拐走维尔托克是另一回事，但和巴托姆等人的交情不可以成为做事的阻碍。
查理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随口说道：“也多亏了铁十字的罗德团长，他告诉我们迈恩镇长有一批集骨者的战斗野猪要出手。我们和罗德约好今天去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果然是罗德在搞鬼……哈克站在原地，暗自盘算，琴与哨声冒险团有一个四级职业者，一个三级，两个二级；罗德手下的职业者也有两个三级、两个二级。而自己这边七个人保护维尔托克，他是三级的橡树卫士，还有一个二级剑士，再加上一个堪比四级职业者的约翰，其他人虽然不是职业者，也都是觉醒特质的精锐好手。
哈克不担心自己这帮人会输给任何一支冒险团，可如果罗德的铁十字团与查理合作，那就有点为难。不过，他们恐怕想不到，表面上和冒险者之家关系的冷淡的迈恩镇长其实早就被巴托姆买通了。
但是，现在还没到需要暴露迈恩镇长的时候……哈克就想着是不是再调点人手过来，让罗德和查理这两个家伙安分一点，别蠢蠢欲动。
“没用的雄性，滚开，别挡道！”
这时，一只细长有力的手从哈克的背后伸过来，扒住他宽厚的肩膀，粗暴地往旁边一推。体型壮实、气质凶狠的警卫队副队长立刻像皮球一样，横着朝左边飞出去五、六米，重重地摔在城门边的一堆杂物上。
两个扛着长矛、背负投枪的赫默族女战士自城墙外回镇子，把堵住大门的哈克队长打飞，并用冷厉而危险的目光逼迫人群让开道路。约翰等人眼睁睁地看着哈克撞碎一堆箱子，也不敢过去扶他，都很自觉地退到路边上。
然而，蛮横的赫默女战士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其中，稍微年长的赫默族女战士看见维尔托克，眼睛一亮，凑到他的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轻笑道：“漂亮男孩，要快点长大哦。”
刚刚动手，推搡警卫队长的赫默女性显得更年轻一些，她饶有兴趣地围着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卡尔打转，眼神充满了侵略性。珊瑚学院毕业的三级剑士只低着头，看自己的靴子，像兔子一样乖巧。
两个赫默族女战士的行为显然激怒了安妮和凯蒂，她们愤愤地出声呵斥：“你们要干什么？！”
卡尔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抬头看向为自己仗义执言的安妮，却发现安妮和凯蒂都背对着他，面朝维尔托克的位置。
“你不许碰维尔托克先生！”凯蒂接着安妮的话语，对那名赫默族女战士娇声呵斥。
卡尔顿时觉得自己的鼻子要被气歪了，反而是那个在打量自己的赫默女性给了他一些自尊心上的安慰。可是，她听到安妮和凯蒂的呼喝，便抛下心情复杂的剑士，径直走向维尔托克，与安妮、凯蒂擦肩而过的时候，还轻蔑地看了她们一眼。
她走到维尔托克身前，先抬起头，上下打量他，又对旁边的约翰问道：“这么早，你们要把‘漂亮男孩’带到哪里去？是不是去老贱种的种植园？”
主教官约翰眼神游移，没有回答赫默女人的提问，等于是默认了。
较年轻的赫默女战士抬手拉住约翰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额头贴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声音沙哑地逼问道：“今年的生命祭，你会参加对吧？”
约翰苦笑着点点头，摊开双手做出屈服的姿态。
“该走了，西西。”稍显年长的赫默女战士已经走到前面，回头催促她。
“你真烦人！”年轻的女战士不满地叫了一声，但还是放开约翰，快步追上自己的同伴。
两个赫默族女战士都离开了，哈克队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碎木片，讪讪说道：“到了冬天，没怀孕的赫默族女人脾气就变得特别暴躁。咱们让着她们一点就没事了。”
剑士卡尔摩挲自己的下巴，评头论足般地说道：“这对姐妹很凶啊。”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糗样。
哈克冷笑道：“姐妹？安雅和西西是母女，她们今年肯定要参加生命祭。你也可以报名，说不定会被安雅选中。”
卡尔的表情变幻不定，隔了一会，才呐呐说道：“算了吧，我看安雅对维尔托克感兴趣，西西似乎看中了约翰……赫默族女战士作风蛮横，武力又强，你们还是保护好维尔托克，别让他被赫默族悄悄掳走。”
哈克一听，便怒极反笑。他就知道查理这些人对维尔托克没安好心。这是明目张胆的想装作赫默族女战士，掳走维尔托克的意思？
“你是不是在学院里看故事话本看多了？真以为这是几百年前，赫默女战士会用武力强迫男人参加生命祭？我告诉你，在博朗镇，赫默族从不强迫外来者参加她们的生命祭仪式。你想拒绝赫默族的邀请，不用靠个人武力，需要的只是定力……我怀疑你没有这份定力。”哈克讥讽地说道。
查理团长出面打圆场道：“哈克，我们一块走吧，现在出发，正好能赶到种植园吃午饭。”
无端被赫默族女战士西西打翻在地上，哈克的心情也有点沮丧，点头说道：“那就一起走吧。”
维尔托克还在回头张望两个赫默族女战士离开的方向，安妮伸手去拉他，无意瞥见他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幽冷，明明还是那副很好奇的表情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就像被一头巨龙盯住了，它正试图看穿自己所有的秘密。
安妮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安雅和西西刚才是怕你？”
维尔托克收回目光，一脸迷惑地反问道：“她们怕我？为什么要怕我？”
哈克听到两人的对话，转过头，不屑地驳斥安妮，“安雅会害怕维尔托克？她只是认定维尔托克没成年而已……维尔，我们走了。”
第20章 萨满的语言
种植园坐落于博朗湖的湖畔，与据点小镇的距离并不遥远，它们被一条弯弯曲曲的林中小道连着。道路两旁的森林飘荡缕缕雾气，影影绰绰的树梢上有不知名的禽鸟对着行人尖声鸣叫。
周围的一切都让维尔托克感到十分新鲜，并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似乎自己曾经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长途跋涉，本能地知道茂密的森林总是蕴藏着各种危险，而林中的鸟儿正发出警报，它们的叫声或许会把未知的敌人吸引过来。
于是，维尔托克老老实实地走在队伍中间，笼在斗篷里手轻轻搭住剑柄，随时都能将其拔出来。
一直跟在维尔托克身侧的约翰注意到维尔托克不同寻常的状态，他低声笑道：“维尔，其实你不用紧张。博朗镇附近的森林没有多少凶猛的野兽和怪物，在方圆100公里以内都是我们的领地，赫默族女战士尤其喜欢猎杀那些闯入领地的猛兽和怪物。”
维尔托克从一颗枝干怪异的大树上收回目光，扭头问道：“啊？你为什么说我不用紧张？我没有紧张啊。”
约翰沉默稍许，用更低地声音说道：“维尔，你自己也许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但我猜你是个训练有素的森林冒险者。你看他们……”
维尔托克顺着约翰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四个年轻职业者脱离道路，正走在外围的森林里面。他们一会抬头看看树冠，对上面的鸟雀评论一番；一会又蹲下来，开开心心地拔起一株草药，塞进自己的小包。
“哪怕周围没什么危险，冒险者在陌生的环境也要时刻保持警惕……他们倒是自信，但一看就知道这就不是冒险者。我之前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结果却发现你身上有许多森林冒险者才有的习惯。”
维尔托克点点头道：“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我以前是‘白号角’冒险团的成员……等我的病好一点了，我想去找他们。”
约翰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巴托姆老板已经流露出招揽维尔托克的念头，甚至想把他纳入冒险者之家的核心层。约翰本来是有点不痛快，但越是和维尔托克接触，他发现自己很难讨厌这个心思单纯，容颜俊美的半精灵少年，更惊叹于他超卓的天分。如果维尔托克真的要回归白号角冒险团，他都会觉得很遗憾。
“今年冬天，你的姐姐丽娜也许会来博朗镇接你。”约翰顿了顿，又改口说道：“不过，冒险团长时间脱离据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冒险团放弃受伤同伴的情况也很常见，博朗镇有许多残疾居民，他们以前也都是冒险者。”
“如果，我是说如果，白号角冒险团溃散了，没人来博朗镇接你，你有什么打算？”约翰试着问道。
维尔托克想了想，摇头道：“我没什么打算，反正他们不来接我，我也会去找他们。”
“嗯。”约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刚刚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如果白号角冒险团遭遇强敌，被敌人消灭了。他们不能来找你，你也找不到他们……你怎么办呢？”
维尔托克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约翰，反问道：“白号角冒险团被强敌消灭，和我去找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对白号角，还有姐姐丽娜没有任何印象，对他们自然也不存在感情牵绊。维尔托克理所当然地认为，白号角和丽娜就是一条找回记忆的线索，自己如果有能力，就不该放弃这条线索。
约翰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他不由得想起科尔医师对维尔托克评价：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特别有主意。
“呃…..我们以后会帮你寻找‘白号角’冒险团。”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可好人归好人，我还是得准备一笔钱，在冒险者之家发布一个情报收集任务。”维尔托克用旅馆老板的风格说道。
约翰哭笑不得，巴托姆老板总是把每个人的账目都算得很清楚，约翰刚开始被冒险者之家收留也无法理解，自己就想多吃一条羊腿还要被老板记账？然而，冒险者之家的每个人都攒下一笔或多或少的私人财产。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事实更让人安心的。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天光透出云层，湿润的寒雾渐渐散去，道路两旁的森林有了变化。各种各样的野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排列整齐的矮树，它们显然是人工种植的作物。
卡尔和安妮等人对这些矮树作物好像没什么兴趣，就从道路外围的森林里回到队伍中间。维尔托克却跑了出去，既然周围的树木是人工种植的作物，那附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正好可以探查这些矮树作物，满足一下压抑许久的好奇心。
“这是棉果树。”
凯蒂提着她的小皮鞭，和背负弓盾的安妮一块走过来，笑吟吟地对维尔托克说道：“我猜你见过的，它们很普遍，只是你忘记了。”
维尔托克双手抚摸光滑无皮的树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种树木没有印象。
安妮抿嘴笑道：“棉果树的果实不能食用，它们成熟之后，干枯的果皮里面长满了灰色絮丝，可以用来纺织棉布。你身上的棉布衣服就是用棉果做成的。五棵棉果树每年产出的棉果大概能纺出一套棉布衣裤。”
“干枯的棉果树皮稍微加工裁剪一下就能用来书写文字，但最多只能保存两年。高地人不用棉纸，他们使用更高级的兽皮纸记录文字。棉果树的干树皮和果实一样易燃，每年秋天，蛮奴采摘棉果，必须把旧树皮一起扒掉，所以这里的果树树干都是光秃秃的。”
“联盟的每个种植园几乎都会种植棉果树。这里有棉果树林就说明，我们已经在种植园里面啦。”
种植园里当然不会只种棉果树，这片果林的后面是一大片平整的农田。地里的庄稼、蔬菜已经被人收割干净。一群脖子戴着皮项圈，身材健壮的蛮族女奴正忙着翻耕土地。她们人数不少，分布在宽阔的田野上就显得稀稀落落。对于半精灵冒险者的到来，她们已经见怪不怪，并没有人停下手头上的工作。
查理团长凝目望去，皱眉说道：“奇怪，这里的蛮奴居然没人看守，不怕她们逃跑吗？”
哈克队长呵呵笑道：“种植园就是她们的家园，她们为什么要逃跑，往哪里跑？至于看守，她们不就是看守吗？”
每片田地大约有5、6个蛮族女奴在用锄头翻挖泥土，她们当中有动作熟练的，也有两、三个表现笨拙的，当她们试图偷懒，或者工作效率低下的时候，那些能够熟练翻地的蛮女奴就会大声呵斥，甚至动手殴打她们。
被殴打的蛮女奴普遍更年轻，身体也较瘦弱，她们不敢反抗那些教训自己的同族，就抱着头嗷嗷哭泣，显得十分可怜。年长的蛮女奴不忍心继续责罚她们，就只能承担大部分的田间劳作。
这以其说是看守，却更像是家长在教训不愿劳作，故意偷懒的孩子。
哈克摇晃脑袋说道：“边境种植园没那么多人看守蛮奴，她们是自己出来劳作，自己回种植园休息，几乎没有人会逃跑。我们反而觉得博朗种植园里的蛮奴太多了，有点承受不起……走吧，我带你们去种植园村落，你们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道路的尽头，种植园村落出现在维尔托克的视野中。它被一道巨大的栅栏环绕，其规模几乎和博朗镇的陶土石墙相当，意味着这座村落的规格不亚于冒险者据点。
栅栏是用双层圆木建造，高约20米，每根圆木的直径比半精灵的大腿还粗，深深地扎入地下，看起来十分坚固。双层栅栏中间可能用夯土填充，宽度足够让半精灵弓箭手在上面巡逻。栅栏每隔80米就有一座箭塔，里面架设一门弩炮，寒光闪闪的弩矢正对准着村落的入口。
栅栏大门，一群蛮族正和一群半精灵激烈争吵。
这些蛮族有为数不少的成年男性，他们骨架粗大，肌肉虬结，全副武装的半精灵战士和他们相比就显得身材纤细，但蛮族一个个都衣不蔽体，脸颊凹陷，他们装备的武器也很简陋，只有打磨过的石斧、石矛加一面木盾牌，在半精灵战士面前就像一群饿了许多天的乞丐。
一位面容粗粝、身材高大的蛮族男性拽着一个非常瘦弱的蛮族小女孩，大声嚷嚷道：“看清楚，她是我们部落最丑的蛮女，你们不可能找到比她更丑蛮女。我知道的，越丑的蛮女越值钱，她可以换来一车粮食加一车棉布，你只要给我半车粮食、半车棉布，她就是你的！”
同蛮族男性交涉的半精灵正是铁十字冒险团的罗德，但做出回应的人却是他身边一位身材丰腴，面容秀美的蛮族女性。她脖子上同样戴着象征奴隶身份的项圈，只是那项圈用红铜打造，如同一件饰品，显出她与普通蛮女奴的区别。
“不行！种植园储备粮食和棉布只够我们渡过今年的冬天，我们已经无法再接受更多的女奴。你们都回去，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这位与众不同的蛮女奴态度很强硬，一口回绝对方的交易请求，根本不顾及旁边的罗德团长。
蛮族男性顿时暴怒，恶狠狠地盯着她，叫喊道：“呸，丑陋又恶毒的女人，天火会劈死你，甲虫吃掉你的眼睛，蛇尾鹫吞掉你的骨头。你这个下贱的女奴有什么资格和塔卡部的勇士说话？”
蛮女奴一脸冷漠，面对卡塔勇士的辱骂也不为所动。反倒是罗德团长把她拉到一边，小声交谈着。
在外面看热闹的哈克队长向众人解释道：“卡塔部是附近的一个蛮族部落，规模很小。像这样的小型蛮族部落，博朗湖流域还有很多。他们平时靠种地、打猎为生，也饲养一些短角大羚羊，本来也不至于活不下起。但每年的秋天，黑石部族的半兽人就会跑过来，强行征收蛮族小部落的粮食物资，不会给他们留下一颗泥瓜、一块兽肉。”
“蛮族小部落会提前把部分粮食藏起来，但也不够让所有族人过冬。所以，他们只能把部落中最瘦弱、最丑陋的女孩、男孩带到联盟的边境种植园，卖给奴隶贩子，交换一些过冬的粮食物资。黑石部族的半兽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限制蛮族的人口数量，防止他们发展壮大。”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卡尔顿时明白，卡塔部族带这些孩子过来，也是想给他们找一条生路，如果罗德团长拒绝这次奴隶交易，他们肯定活不过今年的冬天。
他不禁问道：“那个戴铜项圈的蛮女奴是谁？她怎么有权力阻止奴隶交易？”
“哦，你是说英格瑞。”哈克队长挠了挠头，说道：“她是种植园的蛮奴首领，种植园四百多个蛮奴都归她管。她没有权力阻拦罗德和卡塔部交易奴隶，不过，她可以让罗德买下来的小蛮奴活活饿死，罗德这家伙只能得到十几具一钱不值的尸体。”
“我之前就说过，博朗种植园是这些蛮奴的家，英格瑞首先要保证博朗镇的粮食供应，还要给种植园蛮奴留下足够过冬的食物，多余的粮食物资才能卖给罗德，让他用来购买小蛮奴，并暂时安置在种植园。”
“今年，种植园的粮食收成不太好，而卡塔部偷藏的粮食肯定出了问题。他们这时候跑过来做交易就太迟了。”哈克队长摇头说道：“迈恩镇长自己不出面，让英格瑞做主，她不点头，卡塔部带来的这些小蛮奴只能别丢在野外，自生自灭。他们活不过这个冬天。”
那边，罗德和英格瑞的谈判有了结果，不知道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蛮奴女头目勉强同意留下卡塔部带来的十多个蛮族女孩，而剩下的蛮族男孩全部被拒之门外。
尽管卡塔部的蛮族勇士心有不甘，在箭塔弩炮的威慑下，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把交换到的粮食物资统统搬到大羚羊拉拽的板车上，准备离开种植园。
罗德成功做下这笔交易，似乎心情不错，他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先向维尔托克颔首致意，又主动和查理、哈克打了招呼。
安妮看见那群懵懵懂懂的蛮族小男孩，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将面对什么，便向罗德问道：“为什么不把他们也买下来？”
罗德瞄了维尔托克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出同情蛮族男孩的意思，就笑着说道：“是很悲惨……黑石半兽人造成了这一切，蛮族在他们统治下都这样生活，你总不能指望我可以解决黑石部族的内部问题。”
“换作蛮族统治半兽人，半兽人一样的悲惨。”军团出身的查理团长语气冰冷地接口说道：“我倒是希望黑石的蛮族一直被半兽人统治。”
“我想过去看看。”维尔托克突然开口说道。那些成年的蛮族雄性似乎触碰到他的部分记忆，就忍不住想靠近一些，去观察他们。
罗德稍微犹豫了下，点头说道：“好吧，我带你过去。”
“别动手摸他们。这些蛮族勇士的力气很大，如果其中有斗士，那就很危险。”约翰在旁边提醒维尔托克，并做手势让同伴都跟上。
维尔托克一动，琴与哨声冒险团和铁十字冒险团的半精灵很自然地向他靠拢。卡塔蛮族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们可能知道越“丑陋”的半精灵地位越高，见被一群半精灵环绕的维尔托克正走过来，非但没有戒备，反而自动散开，把那些蛮族小男孩展示给他看。
可是，维尔托克根本不在意卡塔蛮族的期待，他已经确定自己刚刚发呆是对蛮族的语言敏感。成年蛮族不再交谈，他的注意力就落在那些蛮族男孩的身上。
这些小家伙都很瘦弱，饱受饥饿的折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说话的声音不仅微弱，还含糊不清，他们见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半精灵走过来，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维克多绕了一圈，很是失望，但一个躺在地上的成年蛮女和一个半大的蛮族少年引起他的注意。
那个蛮族女性已经不年轻了，面容显得十分憔悴，但无法遮掩她姣好的容貌。可以说，她是维尔托克见过的最美貌的蛮女。不过，她气息微弱，眼睛只留一条缝隙，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脑袋被那个蛮族少年抱在怀里。
蛮族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容貌和蛮女相像，同样称得上俊俏，但他左边的脸颊上有放射性的疤痕，隐隐透着蓝色的光泽，非常醒目。
“她是辛娜，我们卡塔部的天灵之女。前些时候，辛娜被黑石部族的半兽人打伤。如果你能救好她，她可以卖很多钱。”蛮族头目用一口流利的半精灵语向维尔托克介绍道。
罗德团长接口说道：“是啊，她很值钱。可惜，她伤得太重，快要死了。而且，一个蛮族女萨满都没办法治好自己的伤，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中了半兽人女萨满的诅咒。我们也没办法治好她。”
维尔托克的目光投在蛮族少年的脸上，问道：“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蛮族头目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他叫约格，是辛娜的儿子，很小的时候，被天火击中，却没有死掉，脸上留下蓝色的伤疤。如果你看中约格，就把他留下吧，不需要用粮食来交换……”
罗德笑声轻蔑地摇头说道：“男性蛮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何况他脸上还有伤疤……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岁数太大了，没有半精灵会收下他的。”
维尔托克对这些蛮族渐渐失去兴趣，转身就要离开。这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辛娜突然睁开眼睛，嘴里吐出一组古怪的音节。
维尔托克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犹豫着蹲下身体，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牵住辛娜的手。
蛮族女人的憔悴的脸庞展露一丝柔柔的微笑，她用半精灵语对维尔托克说道：“请您留下我的约格，这是你们命中注定的相遇。”
维尔托克深深地看着辛娜，缓缓站起身，从斗篷里取出哈克队长赠送的精良长剑，递给蛮族头目，“他们两个我都想要，我用这把剑交换，可以吗。”
最终，卡塔蛮族没有接受维尔托克的长剑，他们把辛娜母子留在原地，赶着羚羊大车离开种植园，并用苍凉的歌声向部族的女萨满做最后的告别。
铁十字的罗德团长低着头，尽力掩饰内心的惊骇。他能听懂蛮族女萨满之前对维尔托克所说的话，那是一种冷僻的半兽人方言，把它翻译成半精灵语就是：
您的身体里住着一位神！
第21章 贤者迈恩
原木栅栏之内就是种植园的定居点，里面的建筑风格迥异，分别展示半精灵与蛮族的不同特点，主要有小木屋、泥草茅屋和地穴窝棚。它们规划的很整齐且层次分明，能够看出居民在种植园的身份地位。
蛮奴首领英格瑞指派两名手下，把罗德买下来的几个小蛮奴带到温暖又宽敞的泥草茅屋里安置，但对于重伤垂死的辛娜和蛮族少年约格，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女萨满和她的儿子被同族丢弃在种植园门口，但他们也可以算作维尔托克的奴隶。一般情况下，英格瑞会拒绝收容这两个蛮奴。不过，博朗镇的哈克副队长和铁十字团的罗德都环绕在维尔托克身边，还摆出较低的姿态。蛮奴首领英格瑞又无法感受到维尔托克的魅惑特质，她就很自然地理解为，这个陌生的年轻半精灵地位很高。
英格瑞不好做主，只能向其他人请示。
蛮奴首领请示的对象不是警卫队的副队长哈克，也不是种植园的常客罗德团长。
原木栅栏的箭塔上面，有一小队半精灵弓箭手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为首的半精灵穿着职业者套装，背负战弓与盾牌，应该是和安妮一样的弓战士，就是不知道他的职业等级。
铁十字团的罗德收拢浮躁的心绪，笑容满面地迎上去，热情地说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博朗镇的警卫队长，四级弓战士约瑟夫大人。而这一位俊美非凡的小伙子就是我和你提过的，白号角冒险团的维尔托克先生。”
约瑟夫是一个眼神凌厉的中年人，深刻的五官线条勾勒出不苟言笑的形象，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他很自然地微微俯身，主动向维尔托克行礼，语气温和地说道：“维尔托克先生，我代表迈恩镇长欢迎你来种植园做客。”
维尔托克还没学会迪萨半精灵的礼仪，也从不把“应酬”这种事情当成必须解决的问题，他的心里正在琢磨蛮族萨满说的那种语言，便指着辛娜问道：“约瑟夫大人，你有办法治好她吗？”
约瑟夫怔了下，看了看被蛮族少年抱在怀里，不省人事的女萨满，很为难地摇头说道：“她中了半兽人萨满的诅咒，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试试看……英格瑞，找一间空木屋安置他们，再想想办法吧。”
英格瑞点点头，冷漠又嫌弃地看了辛娜和约格一眼，用半精灵语说道：“你们跟我走。”
蛮族女萨满在小部落中的地位仅次于族长，某些时候，她们的话语权甚至比族长更高，但一个快死的萨满要另当别论，何况像英格瑞这种自幼被卖给半精灵的女奴早就不把蛮族当作同胞，甚至特别厌恶受蛮族尊重的萨满。
蛮族少年约格死寂的眼睛里面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先看向维尔托克，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色，然后就背起自己的母亲，脚步虚浮地跟在英格瑞的身后。
处理完这件事情，约瑟夫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发觉自己对待维尔托克的态度过分客气，但还是继续说道：“诸位，迈恩大人听说你们要来，打算设晚宴款待你们。我为你们准备了居所和午餐，请请好好休息，咱们晚上见……维尔托克先生，你和我来，镇长等着见你。”
萨满辛娜说的那种蛮族语言触动了“知识拼图”，但它对“知识拼图”产生的刺激远没有维尔托克第一次看见告示文字那么强烈。既然辛娜和约格已经得到安置，维尔托克现在就想见到迈恩镇长，再向他学习迪萨半精灵的文字。
他有预感，恢复文字记忆对自己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不过，维尔托克有很强的危机意识，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无法自保，怀着忐忑不安心情，向身边的约翰投以求助似的目光。
副队长哈克立即说道：“我也有事务要向镇长汇报，我们一块去吧。”
警卫队的队长约瑟夫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他也没说什么，就领着维尔托克等人走向种植园里最气派的一幢楼房。
目送维尔托克等人离开，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卡尔忍不住说道：“博朗镇警卫队的副队长和队长的关系很恶劣嘛。”
团长查理淡淡说道：“落叶城议会任命并派遣的镇长、警卫队只能住在镇外的种植园，带领一群蛮女奴开荒种地。博朗镇的大小事务完全由冒险工会的人做主，你说他们的关系能好吗？”
安妮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因为教派的分裂，塔窟、赫默两族不肯接受大地女神的教义。可惜，约瑟夫这样的四级职业者只能埋没在边境种植园。”
凯蒂笑嘻嘻地调侃道：“你在博朗镇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害怕赫默族女战士揍飞你？”
安妮气恼地揉捏凯蒂的圆脸蛋，嗔道：“这是尊重，尊重，懂吗？大地教派都分裂一千多年了，塔窟、赫默两族从没有强迫过半精灵崇信地母教义……好吧，他们很强，强者就应该得到尊重。我尊重赫默族的信仰有什么问题？”
两个貌美如花的女职业者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向来沉默寡言的托马斯也加入这个话题，“其实，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迈恩、约瑟夫、得罪了一些大人物，他们是被落叶城议会发配到边境小镇，这辈子恐怕都回不去了。巴托姆他们当然不用看迈恩的脸色。”
卡尔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低声追问道：“我听说迈恩有贤者头衔，本来有资格问鼎落叶城执政官的宝座，他怎么就被发配到边境种地？”
托马斯一直仰慕队伍里的安妮，他有意在心上人面前卖弄，便矜持地说道：“我们来博朗镇之前，我姨妈特意叮嘱过我，别和迈恩镇长走得太近。据说，他的事情牵扯到激流城夜莺名门的内乱。夜莺的一个从者旁支突然上位，激流城高地一晚上死了很多人，甚至引起联盟十六柱名门的动荡……更具体的情况，就不是我能知道的。”
“够了，这些事情只能聊到这......我们走吧。”查理团长开口结束谈话，带领手下的团员前往临时住所。
约瑟夫把维尔托克一行人领到镇长住所的一楼客厅，请他们稍等一会，然后很客气的告辞离开。
维尔托克好奇地到处打量二楼客厅的陈设。这所屋子的样式和科尔医师的住宅一模一样，都是上下两层的大楼房，里面有直通二楼的开放式楼梯，站在二楼的客厅平台上能看见一楼客厅的情况。
不过，这间屋子的一楼客厅里竖着一尊白釉岩雕像，尺寸大小和成年半精灵相仿佛，是一个长发及地的全裸雌性半精灵形象。她体态丰满，头戴一圈麦穗花环，左肩上扛着倾倒的水瓶，右臂托住胸口，像哺乳的姿势，神情祥和圣洁，又勾画出女性的柔美风韵。
维尔托克大为惊叹，他总觉得这尊雕像有某种特殊含义，但“知识拼图”并没有给出相应的回馈。
就在他准备上手“查探”雕像秘密的时候，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进他的尖耳朵。
“大地女神希瑞丝塔，她是生命的起源，万物的化身，象征繁衍与丰饶，代表宽容、忍耐与慈爱的美德。孩子，你可以抚摸希瑞丝塔的雕像，如同子女怀念母亲的安抚，丈夫怀念妻子的慰藉，父亲怀念女儿的依赖。你在希瑞丝塔面前扮演的角色能够证明女性的伟大，也会激励你不断前进，帮助你获得克服一切艰难的勇气与信念。”
维尔托克猛地缩回手指，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苍老的半精灵杵着一根拐杖，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头发全白，胡须拖到胸口，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他的眼睛却明亮的叫人印象深刻，透着睿智的神采。
“你可真苍老，你是我见过最老的半精灵。”维尔托克脱口而出，又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手臂吗？”
老人看清维尔托克的容貌，明显楞了一下，也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半精灵，你让我想起那些高地半精灵，他们虽然也拥有出众的美貌，但你们的特质完全不同。也许只有以美貌著称的夜莺名门才能和你相提并论。不过，夜莺名门最纯正血脉都是一头黑发，而你的头发是最常见的棕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维尔托克见年老的半精灵陷入深思，就出言提醒道：“你还没同意呢，快同意吧，我都先问你了。”
他自认为先询问对方的意见，再上手查探已经是一种让步。但对方没有同意自己的请求，也没有明确拒绝，这让他有点不耐烦。
“你为什么要摸我？摸摸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好吗？她们应该很难拒绝你提出的这种请求吧？”老人莫名其妙地问道。
眼看着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奇怪，哈克赶紧出面打岔道：“迈恩镇长……”
镇长很不客气地呵斥他，“你闭嘴，我和你这种家伙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给我安静地坐着，坐不住就滚出去……小家伙，你先回答我，为什么我们一见面，你就想摸我的手臂？”
维尔托克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在博朗镇没见过你这么老的半精灵。我想用手指的触感来探查你，就像我在旅馆厨房处理泥蝎，先用眼睛看，再用手摸，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下刀，可以顺畅的取下泥蝎的硬壳。”
哈克、约翰等人总算了解，维尔托克喜欢动手动脚的原因，同时感到一阵恶寒，连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原来，这小子把我当成等待去壳、肢解的泥蝎？
维尔托克从哈克队长的口中得知，眼前这个老迈的半精灵就是准备教自己识字的迈恩镇长，他学习文字的热情顿时高涨，把探查对方的想法抛之脑后，再次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你就是迈恩镇长？你现在可以教我写字吗？”
迈恩镇长受不了维尔托克跳脱的思维方式，却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对学习文字的渴望。
他也用看宝物的眼神打量着维尔托克，笑道：“失忆症让你退化成婴儿？这可是非常罕见的例子。简直……简直是一种新生！如果，我让你探查老人和年轻人的区别，你也让我好好研究你一段时间，怎么样？”
维尔托克立刻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新奇，但他还是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呵斥道：“你是个坏人……如果你免费教我写字，那我可以先原谅你。”
迈恩镇长瞪着维尔托克，隔了好一会，才嘀咕道：“这不是求学的态度……”
维尔托克一言不发，大步朝门口走去。约翰、哈克等人连忙跟上他，哈克还追问道：“维尔托克，你这是要去哪？”
维尔托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找安妮、凯蒂她们。这里不是博朗镇，她们也可以教我写字。”
迈恩听到维尔托克这么说，马上就着急了，在后面喊道：“嘿，停下，才从学院毕业的小姑娘怎么能和我比，我可是联盟议会都认可的贤者……快停下，好吧，我免费教你，不，我花钱教你识字。”
维尔托克终于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问道：“你出多少钱？”
老镇长摇头苦笑道：“我先教你500个花体字，你全学会了，我奖励你5个银塔……如果我的老朋友们知道，我自己花钱求一个孩子和我学写字，他们一定会笑掉满口大牙。”
“现在就学？”维尔托克把跨出门外的左脚收回来，追问道。
“不着急，我们可以先吃中饭，边吃边聊……等等。”
看到维尔托克的左脚又跨出大门，迈恩随即改口，表情严肃地说道：“吃中饭的事情不着急，我们可以边学写字边吃东西。”
第22章 提升
剑士的武器是利剑，弓战士的武器是强弓，盾卫士的武器是重型钝器，驯兽师的武器是战宠，那贤者的武器是什么？
尽管联盟贤者只是一种头衔，并非职业者途径，迈恩还是认为贤者也有自己的武器。他的武器是用来辩论的口舌；是书写文字的鹅毛笔；是学识，是思想。它应当像瘟疫那样传播蔓延；像露珠那样润物无声；像阳光那样照耀万物。它可以改造半精灵的灵魂，可以让蛮族放下武器，拿起锄头；可以决定城邦的兴衰。它能突破生命的局限，甚至超越时空的禁锢，任何职业者的武器都不能和贤者的学识思想相比，但学识思想也需要载体。
纸张可以是载体，而最终的载体只能是善于学习的智慧生命。
对一个贤者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把他流放到遥远的城邦边境，同塔窟族做邻居，身边只有一群蛮女奴，再加上一群不爱学习的中年**子。
很少有人能理解迈恩贤者所承受的折磨。他现在做梦都想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学生。所以，当如同一张白纸，且充满灵性的维尔托克出现在迈恩的面前，就没人能够理解这位学识丰富的老人是多么的欣喜若狂。
“花体字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它出现的年代比迪萨联盟的历史更久远，远到我们都无法考证花体字的源头。我们只知道，在联盟建立之前，地母教派盛行的时期，塔窟族禁止半精灵传播知识，花体字曾经一度失传。幸好，1000多年前大贤者马尔夫横空出世，他和龙王菲鲁玛特缔结盟约......当然，那时候的龙王还是一只普通的龙兽幼崽。大贤者使用非凡的手段把他培养成一头真正的巨龙。在菲鲁玛特的协助下，伟大的贤者聚拢一批半精灵从者，向他们传授宝贵的知识，共同建立大地女神教派，为半精灵的文明复兴奠定了基础。”
“黑暗之地的上古遗迹中，有许多刻有花体字的古代石板，但联盟现在通用的花体字是大贤者马尔夫整理出来的一种变形。哦，我忘记说了，花体字是一种容易变形的文字，字体由符号和酷似‘藤蔓’的线条构成，只要在‘藤蔓’线条的结构上做有规律的轻微改动，它们表达的意思就截然不同。”
“那些最古老的柱名门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花体字，那些被称为秘文，专门用来记载一些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事情。”
“你看，你的名字维尔托克，我会五种不同的写法。”
迈恩镇长提起羽毛笔，在棉树皮纸上连续写下一组名字，笔尖点在第一个名字上面，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是通用文字书写的‘维尔托克’，另外三种是名门秘文，最后一种遗迹古文字。这些秘文、古代字，珊瑚学院的职业者很少有人能看懂，他们还怎么教你？”
“来，我们先从通用文字学起，你要注意握笔的姿势……”
迈恩教的很用心，他说的话，维尔托克一句也没听进去。眼睛看到的文字符号对应上具体含义，使得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反馈出大量记忆信息。它们都是零散的，需要维尔托克耗费全部的精神力量促使“知识拼图”对这些文字记忆进行整理，导致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很显然，昏昏欲睡的维尔托克不是个好学生。但迈恩镇长正处于一种自娱自乐的状态。他不指望一个“大婴儿”能够集中注意力，跟他学习文字书写。
维尔托克发呆没关系，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待在旁边，安静听讲，迈恩镇长就感到满足了。这总比那些坐不了一会，找各种借口逃避学习的半精灵士兵强多了。迈恩认定警卫队士兵愚蠢、油腻的脑子已装不下半点知识。而维尔托克起码还可以接受教育。
镇长自顾自地写下大段文字，并把它们读出来。笔尖划过干燥的棉皮纸沙沙作响，花体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再加上老人的朗读声，脑海中的记忆不停翻涌呈现，维尔托克区区10点的精神力量开始入不敷出。渐渐地，他终于受不了，眼睛一闭，“噗通”一声，整个人直接趴在地板上，像只大蛤蟆。
坐在旁边的哈克队长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查看维尔托克，“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他怎么就晕倒了？老头，你究竟做了什么？”
迈恩镇长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自辩道：“我没干什么啊，就写了几十个字，他怎么就昏倒了？咦，这孩子好像是睡着了。”
哈克队长检查之后发现，维尔托克确实像睡着了，他顿时也乐了，“哈哈，这小子还不如我，学几十字就睡着了……镇长老爷，是你不会教吧？”
“滚，你又能认识几个字？”
维尔托克睡的很沉，迈恩见叫不醒他，便喊来服侍自己的女奴，把他搬到客房的床上。维尔托克对这些过程都没有知觉，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意识世界里，见证“金色光团”源源不断地回馈文字记忆。
文字是知识的载体，也是信息、记忆的载体。文字记忆连接着一个庞大而复杂的信息体系，包括但不止于药剂学，还有更多种类的学术知识。这就像扯一根线头，把后面的线团也拽出来了，而维尔托克十点的精神属性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多的内容。
因此，这次恢复记忆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至少维尔托克沉睡的时间比前几次要长得多。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从金蟾秘形的奇妙状态中苏醒过来。
不过，他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躺在床上检查记忆恢复带来的收获。
精神属性加5，精神属性上限达到15点。
当前精神属性15点，体魄属性12点、感知属性12点、生命属性15点。
阶段目标：让体魄、感知、生命三属性与当前的15点精神属性相匹配，达到18点体魄、22点感知、25点生命。
掌握灵巧双手，三阶学习天赋；掌握伏牛、灵猴、金蟾三大锻法；掌握鹰狮战技、苍狼战技；掌握1级到3级的源血秘法。
最终目标：解锁知识拼图，找回自我。
方法：利用锻法提升四大属性达到上限；利用学习天赋，搜集各类信息，继续获得知识拼图的反馈。
随着精神强度的提升和记忆的恢复，维尔托克对自己的情况又有进一步的认识。
首先，他记起对应生命的精神属性，存在一个生命等阶划分标准。10点精神属性以下，代表普通人的等级屏障，是黑铁阶；11点到15点精神属性是青铜阶，代表凡人的顶点，是普通人可以达到极限。一旦超过这个极限，就进入了超凡者的领域。精神属性16点到25点又被称为白银阶；精神属性25点以上，35点以下是更高的黄金阶；精神属性36点以上就是传奇！
传奇之后还有什么层次境界，维尔托克现在都没想起来。也许有，也许没有，因为普通人穷尽一生想打破青铜阶的桎梏，踏足超凡领域都无比困难，何况后面的黄金阶和传奇阶？
维尔托克不知道联盟职业者划分等级和自己记忆中的生命等阶概念如何对应，但他目前已达到了凡人的顶点，青铜阶的上限，与白银阶的超凡领域只差一步。
15点的精神属性上限意味着体魄、感知、生命三大属性的上限都得到提升。如果他现在的体魄达到18点、感知22点、生命25点，他就可以轻松举起一吨左右的重物，步行几十公里，在途中可以看到数千米以外的小鸟，听到两百米内泥蝎挖洞的声音。
简单来说，维尔托克现在变得更聪明了，能够负担起更强大的力量，更敏锐的感官，更强横的身体。
当然，现在想把体魄、感知、生命三属性提升到上限不像以前那样简单。尤其感知和生命属性突破20点同样会遇到坚固的屏障，但只要能越过屏障就可以获得某些超凡天赋。
这些也都在维尔托克的意料之中，他确信凭借三大基础锻法很难帮自己打破属性屏障，但他同时也确定，修炼源血秘法是一条正确途径，可以获得暴食、再生、生命坚韧这三种超凡天赋。这就意味着体魄、生命两项属性不仅达到极限，也打破了属性屏障。
唯独感知属性如何突破20点，他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方法。
其实，最难突破的还是精神属性上限。维尔托克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他的精神力量深不可测，只是绝大部分的精神力量都同破碎的记忆信息纠缠在一起，组成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无法调用。
如果“金色光团”中的“知识拼图”将那些破碎的信息全部整理、收纳完毕。维尔托克就可以恢复全部的力量与记忆。
在此之前，他的记忆是混沌的。
这次，通过观看迈恩镇长书写文字，“知识拼图”把维尔托克的文字记忆整理出来，有余力回馈他5点精神属性。维尔托克却高兴不起来。
文字记忆牵扯出大量的学识信息，光是其中的药剂学知识，普通人大概要花二、三十年的时间，才能研究透彻。维尔托克现在除了有药剂学记忆，还有锻造学、建筑学、测绘学等等学识记忆。然而，“知识拼图”把它们全部整理归纳出来，“金色光团”的旋转速度只变慢了一点点。
天知道，“金色光团”里面究竟有多少破碎信息，但这已经够让人沮丧的。
值得庆幸的是，维尔托克的头脑比以往更聪明，学习天赋达到三阶，学习能力变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最明显的变化是他能在相对清醒的状态下，使用脑海中的“知识拼图”，不必再全神贯注地“回看”过往。
已经恢复的文字记忆、学识记忆都在“知识拼图”里面，维尔托克只要想一想，就能记起来，不用发呆，不用走神，不用沉浸意识世界，也就那么容易被人偷袭打闷棍。维尔托克还可以把一些难题交给“知识拼图”处理。
比如，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计算，他自己可以解决，如果需要计算的问题困难百倍，他就把问题交给“知识拼图”，自己边做其他的事情，边等待答案。
总而言之，“聪明”的维尔托克比“傻傻”的维尔托克更不容易受别人的唬骗。
迈恩镇长教他书写的时候，谈到一些事情，维尔托克当时候没办法留意，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些事情还蛮重要的，尤其大贤者马尔夫这个名字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果说，同医师科尔合作，炼制源血药剂，以及女萨满辛娜说得那种语言都是维尔托克继续解锁记忆的线索，那大贤者马尔夫、大地女神教派、地母教派也是几条新的线索。
维尔托克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他发出的动静把一直守在门外的约翰引进了房间。
“维尔托克，你醒了……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博朗镇训练营的主教官推开房门，看见维尔托克在穿衣服，他惊喜又担心地道：“你之前学写花体字的时候突然睡着了，我们都叫不醒你，哈克队长派人去博朗镇，连夜把科尔医师找过来。科尔大叔看过你之后，说你就是太困了。如果你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马上去找他……”
“我没事，现在的精神好得很。”维尔托克穿好衣服，又捡起靠在墙边的带鞘长剑，拔出来看了看，暗自腹诽哈克队长打造的这把长剑勉强算精良。
他的脑子里现在有好几种方法，能锻造出品质更优良的长剑，比如钢剑、精铁剑、精金剑的锻造方法都相对简单，更高级的锻造方法就需要花点时间好好想想。可如果他要按照记忆中的方法铸造长剑，必须亲自在铁匠铺练习一段时间才行。
这把剑目前是够用了…….维克多用手指轻弹剑锋，还剑入鞘，把它重新挂回墙上，就兴冲冲地往门外跑。
“维尔，你要去哪？”约翰追在他后面问道。
维尔托克脚步噔噔的跑上二楼，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找迈恩镇长学写字。”
第23章 高尚的奴隶贩子
镇长的书房，铁十字团的罗德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架上满满的棉纸书册，笑道：“迈恩大人，看来您在种植园的这几年又有新著作了。”
墙壁上的几扇窗户紧闭，隔绝屋外的寒风，也让书房内光线昏暗。书桌上点了几盏水晶烛灯，刺眼的烛光透过特制的水晶灯罩变得柔和明亮。迈恩伏在桌边，边用鹅毛笔书写文字，边抱怨道：“哪有什么新著作？他们把我从落叶城赶到博朗镇，连一本书都不让带。我的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如以前。没有书籍作参考，我这个老家伙怎么能写出新东西？书架上的棉纸书都是我这几年用来消磨时间，随手写下的一些回忆……有的棉纸书已经烂掉了，剩下的也存不了多长时间。”
他放下鹅毛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对罗德说道：“你送的这些灯不错，如果能再送我一箱兽皮纸就更好了。”
罗德笑容不变地说道：“我的贤者大人，你连自己的藏书都没办法带过来，我一个小小冒险团团长怎么敢送您一箱兽皮纸？不要说一箱了，就是一张，我也没胆子送给您。以大人的智慧，应该能想到安插在您身边的耳目，也能理解我的难处。”
迈恩眼神变得阴沉，生了一会闷气，最后却无奈地叹气，“那些人就是要把我困死边境种植园。”
“您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罗德压低声音，乘机说道。
老镇长斜睨着他，露出玩味又讥讽的笑容，反问道：“怎么？你有办法让我回落叶城？你知道我犯了事情，才被议会驱逐出来的？”
迈恩也就是这几年失势了，换作以前，像罗德这样的奴隶贩子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迈恩是不相信罗德能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他听到一些半真半假的流言，应该也掺和不起。如果奴隶贩子真的能参与其中，无论最后运作的结果如何，他都不是平时表现的这样简单。
罗德似乎没有发觉迈恩贤者蔑视自己的态度，接着说道：“您的事情，我当然没资格了解，我只听说大人在接任落叶城邦执政官的前一天晚上，突然被捕，直到您被押到来博朗镇的路上，落叶城议会才紧急通过迈恩贤者接替博朗镇镇长的委任令。”
“您没有犯下什么事情，您只是被降职了。”
迈恩收起轻蔑的姿态，重新审视罗德，冷漠地点头说道：“或者说，我被软禁了。”
“不管是降职，还是软禁，您和约瑟夫大人都没有背负罪名。”罗德笑容矜持地说道：“落叶城规定，边境警卫队两年一换防。再过几个月，就轮到博朗镇警卫队换防，而您和约瑟夫队长在博朗镇干了整整4年，和亲人朋友也分离了整整4年。难道，你们就不想明年春天回去，和家人团聚吗？”
“嗯，继续说，我听着。”迈恩镇长淡淡说道。
罗德沉吟说道：“当然，我只是个小人物，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的一些朋友都是有办法的人，再加上大人在落叶城议会的老朋友共同出力，或许有机会能让您辞去镇长职务，回主城养老。落叶城一城四邦，您恐怕没希望再回到高地城，但高地城下辖的四个邦，大人可以任选一个……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
迈恩镇长双手交握，深深地注视着对方，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罗德却反问道：“维尔托克先生昨天和贤者大人学习文字，突然昏睡，他现在怎么样了？”
迈恩讥笑道：“你这个贩奴商人果然在打那个孩子的主意……准备把他卖给那个大人物？”
罗德摇了摇头，说道：“主城的半精灵大多认为贩奴是一门黑心生意，可我坚信贩卖奴隶是一种善举。贤者大人在边境种植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您应该了解，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奴隶贩子，很多蛮族都活不了。是我给他们找了一条生路，我只是从中赚了一点钱而已。”
“你所谓的‘善举’其实是在挖联盟的墙角……”
迈恩摇了摇头，不愿和一个奴隶贩子深入交谈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个孩子的失忆症很严重，已经伤到了他精神状态，他只要集中注意力就会失神困倦，甚至晕迷……这样的半精灵少年对你还有多少价值？你又准备把他卖给谁？”
“卖？不、不、不，大人，您误会了。我只贩卖蛮奴，半精灵奴隶的生意，轮不到我这个小人物插手。”罗德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像您这样博学的贤者不应该待在生活条件恶劣的边境小镇，维尔托克先生同样如此，安稳又繁华的主城才是他该去的地方。我愿意替维尔托克先生介绍一个富有、高雅、权势显赫的家庭来收养他。即便我从中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您应该相信这完全是高尚之举，就像宁愿得罪某些大人物，也要帮助一位贤者回归文明城邦，只能是出于高尚的目的。”
成功的商人总能知道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方法，对付一位贤者就要和他讲道理。
迈恩必须承认，罗德讲得有道理。利益和高尚的行为并非必然冲突，罗德为私利做高尚的事情，也不能否定高尚本身。除非迈恩自己不是高尚的，否则就无法否认罗德的这套说辞。
他思考片刻，开口问道：“落叶城有五个柱名门，你准备把维尔托克介绍给哪一家？”
罗德摇头笑道：“这我不好说，我只是个小角色，大人就不要为难我了。”
迈恩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帮你了？”
“大人睿智，本来不用我提供方法。但是……”
罗德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的生意主要在博朗镇，冒险者之家的巴托姆大人，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因此，我希望迈恩大人在回落叶城的时候，把维尔托克也带上。他是自由的，只要他自己愿意跟您一同，搬去主城生活，巴托姆大人也无权扣留他。我也就不用得罪冒险者之家。”
迈恩镇长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啊。”
罗德站起身，抚胸施礼，姿态谦卑地说道：“对于大人来讲，也就是顺便的事情。”
迈恩未置可否，只说道：“我还要考虑考虑。罗德团长，请先回去吧。”
这边正说着，楼下传来维尔托克和约翰的对话声。罗德不想被巴托姆老板的心腹手下看见自己和迈恩自己，连忙向镇长告辞，迅速离开书房。但他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维尔托克特别擅长分辨气味。
所以，维尔托克带着约翰，径直闯入镇长的书房，习惯性地嗅了嗅，立刻说道：“咦，罗德团长刚刚在这里。”
迈恩本来还想训斥维尔托克不懂得敲门，听他这么一说，就惊讶地瞪大眼睛，“你鼻子有这么灵？”
镇长承认罗德团长刚刚来过，却不做解释，约翰心里狐疑，维尔托克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急急地说道：“我要继续学写字啊。”
他恢复文字记忆，但迪萨半精灵的花体字和他记起的文字还存在差别，需要专门学习才能掌握，而且迈恩教写字的时候，会说一些事情，这也是维尔托克所期待的。
迈恩镇长好笑地说道：“怎么？你还没睡够，想再睡一天？”他摆摆手，叹气说道：“孩子，你的病还没好，需要安静休养。我可、不敢再教你写字，以免增加你的精神负担。等你的精神状态改善了以后，再来找我学习文字吧。”
维尔托克一言不发，走到书桌面前，抓起迈恩的羽毛笔，在棉树皮纸上刷、刷、刷地写下五种不同的花体字，盯着老人问道：“这些字，你认识吗？”
迈恩镇长的脸色大变，他手指颤抖着轻轻抚摸维尔托克书写的文字，难掩激动地喃喃道：“秘文……不，不完全是，从变形风格来看，这两种应该是上古文字……我好像见过，哦，对了，我想起来，是托林遗迹泥板字，迄今为止，发掘到的最古老的花体字！是半精灵花体字的母字！”
他猛地抬起头，隔着桌子，抓住维尔托克的手腕，狂热又兴奋地追问道：“孩子，你写的是什么？你怎么会使用‘花体母字’？你是哪位贤者的弟子？”
维尔托克乘机对着老人的胳膊一通乱按，他立刻发觉镇长看似松弛的胳膊隐隐透出一股弹力，能够抵消他的抓握。这种感觉在约翰的胳膊上也有过，只是更加明显，抓他的胳膊就如同抓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
“咦，你的胳膊上的肌肉、骨骼和约翰很像啊。”
迈恩镇长很生气地说道：“别打岔！快告诉我，你写的是什么？你是谁的弟子？”
维克多甩开迈恩的手，摇头说道：“我写的这些字都是‘我是谁？’……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你必须告诉我，我是谁的弟子？‘母字’又是什么？”
迈恩吹胡子瞪眼地大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的弟子，我还要问你吗？所谓‘母字’就是半精灵文明最初的文字，它流传极少，除了1000多年前的大贤者马尔夫，我还没听说过哪位贤者破译了‘母字’。”
约翰好奇地插口问道：“镇长大人，‘母字’很重要吗？”
“重要？何止重要？！是非常、非常的重要！”迈恩叫道：“大贤者马尔夫破译遗迹‘母字’，却没有把‘母字’传授给任何人，他留下的私人笔记全都用‘母字’书写，没人能看懂，但大家也都想看懂……维尔托克，你想不起来谁教你的没关系，你在写几个‘母字’给我看看。”
迈恩提到大贤者马尔夫的笔记用没人能看懂的“母字”书写，维尔托克就决定不把这类文字教给任何人。
他现在可是很聪明的。
维尔托克正准备追问大贤者马尔夫私人笔记的事情，屋外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他好奇地走到墙边，推开书房的窗户，就看见那个脸上有奇特疤痕的蛮族少年约格，光着身子，绕着障碍物边逃边叫。
一群半精灵警卫嘻嘻哈哈地在旁边看着热闹，而蛮奴首领英格瑞和几名身体健壮的蛮女奴拿着棍子、绳子对约格围追堵截。
她们和约格说的都是蛮族语言，维尔托克听不懂，就问道：“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迈恩镇长凑过来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英格瑞要对那个蛮族男孩实施割礼，他不愿意，就逃出来了。”
“割礼？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去看看吗？”维尔托克兴致勃勃地问道。
第24章 搭救
蛮族少年一边哭叫，一边绕着障碍物躲避几个健壮女奴的抓捕，充分展示灵活的身手，但他毕竟未成年，身体又十分虚弱，时间一长就开始体力不支，跑着跑着膝盖发软，脚步踉跄，被英格瑞抓住机会，一把按倒在地上。其他几个年长的蛮女奴都扑过来，用绳索和棍子把大声嚎哭的蛮族少年绑的结结实实。
维尔托克带人赶到外面的时候，约格已经被几个蛮女奴抬到一间小木屋里，牢牢固定在一张桌子上面。那些年长的蛮女奴准备好了热水、棉布毛巾、止血草药。
英格瑞从一个装满烈酒的石盆里取出一把小刀，面对约格的叫骂、痛哭、求饶都不为所动，冷漠地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人给男孩做过割礼，我也是第一次操刀，听说会很疼，而且你岁数大了，说不定还会死掉……要怪就怪你的萨满母亲，像你这样天生的苦力，在很小的时候就应该在部落受礼，也不用现在受这份罪。”
感受到那把颤抖的小刀正逼近自己的要害，约格徒劳地夹紧屁股，发出绝望的嘶吼，咒骂道：“你这贱奴，我是塔卡部的萨满之子，天火下的幸存者，是被天灵选中的蛮族之王，你现在放了我，我成年就娶你当我的王后……呜、呜、呜，你不能这么对我，呜呜，求求你快住手，呜呜……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英格瑞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手抖的更加厉害。她并不在乎约格威逼利诱，求饶痛哭，她只是不懂得该如何下手，才能对一个蛮族少年完成割礼。
一个蛮女奴见首领迟迟不敢下刀，就从旁边抄起一根大木棍，跃跃欲试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先打晕他，方便你动手？”
另一个蛮女奴看了看用坚硬树根做成的大木棍，怒道：“怎么样才能打晕一个快成年的蛮族男性？你干脆打死他算了，我们都省事。”
英格瑞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摇头说道：“不能打……他快成年了，万一没打晕他，反而引发血怒狂暴那就很麻烦……来，把这盆酒给他喝下去，再堵住他的嘴。”
几个蛮女奴立刻动手，捏住约格的脸颊，强行把石盆里的烈酒灌进他的嘴里，再用一条棉布巾给他堵上。
英格瑞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下刀的时候，维尔托克带着几个人闯进木屋。
“还没开始吧？还没开始吧？”
他一进门，看到约格被绑在桌上，嘴里塞着棉巾，就想起冒险者之家的店伙计皮鲁当初也是这副模样，便好奇地对迈恩镇长说道：“蛮族的‘割礼’也是注入觉醒秘药？”
英格瑞收起小刀，和几个蛮女奴一同朝迈恩欠身行礼，她稍稍松了口气，说道：“大人，我们惊扰到您了，请您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处理完。”
迈恩摆了摆手，转头回答维尔托克的提问，“‘割礼’就是用刀子彻底封禁他的生育能力，和半精灵的觉醒秘药没有半点关系。”
约格看见维尔托克就像看到救星，眼泪喷涌，只是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维尔托克却没有照顾到蛮族少年的心情，他皱起细长笔直的眉毛，问道：“封禁生育能力，会让他变得更强大吗？”
跟过来的哈克、约翰等人都笑了，哈克说道：“维尔，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蛮奴男性受礼，暴烈好斗的脾气才会变得温驯听话。他们不会变强，但也可以做重体力活。”
维尔托克这时候注意到约格泪眼汪汪，一副向自己祈求的可怜模样，便说道：“他好像很害怕啊。”
“他当然害怕，他现在受礼，不但很疼，还有可能送命。”迈恩摇了摇头，凑过去观察约格的身体，又点头说道：“蛮族的体征果然和书上描述的一样……其实‘割礼’这种习俗，就黑石部落的蛮族才有。这还要从半兽人独特的繁衍方式说起。相比外貌接近半精灵的蛮族，半兽人更像野兽。在半兽人族群中，只有最强壮的雄性和最强壮的雌性才能繁衍后代。”
“半兽人大母一次可以生下6、7个幼崽，其中最强壮的幼崽会得到半兽人父母的精心照顾，他们可以正常发育，等到成年就具备繁衍能力。雄性的身高甚至会长到2米以上，获得高级血怒天赋，他们自称屠杀者，而迪萨联盟把这类雄性半兽人称为‘屠夫’。”
“那些生下来就被淘汰的半兽人幼崽，在‘屠夫’父亲和大母的压迫下，生殖系统停止发育，长大了也没有繁衍能力。他们智力低下，身高一般不超过1.7米，需要的食物也少，其中能够觉醒初级血怒天赋的叫斗士，没有觉醒的叫苦力。”
“如果半兽人族群中‘屠夫’被其他族群的‘屠夫’入侵者杀死，斗士和苦力在食物充沛的情况下，有机会重新发育，变成‘屠夫’或‘大母’。因此，半兽人苦力对待同族入侵，很少会主动参加战斗。”
“蛮族不一样，他们都有生育能力。不过，黑石部落的半兽人喜欢抢劫蛮族的粮食。由于食物紧张，蛮族只能实行‘割礼’习俗，人为制造‘苦力’，好让最强壮的孩子获得更多的食物。”
“只有这么做，他们才能培养出可以抗衡半兽人的蛮族勇士、蛮族斗士。”
“身体瘦弱的蛮族女性一次只能生一个孩子，她们的生育资格被部族剥夺。如果部族的食物紧缺，这些女孩首先会被族人卖掉。种植园里几百个蛮女奴都是这么来的。”
“蛮族男孩的情况有点麻烦，他们成年之后，不管有没有觉醒血怒天赋，都变得勇猛好斗。我们很难驱使体魄强壮的蛮奴男性，蛮族自己也受不了年轻好斗的同族为了争夺食物、争夺配偶大打出手，打不过还要搞分裂。于是，黑石蛮族专注培养天生强壮的孩子。”
“体质弱的蛮族男孩一般两岁之前受礼。因为蛮族一旦超过来两岁，要害部位就会缩进体内，得到有效的保护。这时候再想对他们动手术，等于要他们的命。”
迈恩镇长转过头，训斥几个蛮女奴道：“英格瑞，你们简直乱来！约格是维尔托克先生的蛮奴，该怎么处置由他决定，你们怎么能擅自做主？”
这几个蛮女奴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英格瑞却直接跪在维尔托克面前，说道：“这位大人，博朗种植园有四百多个蛮女奴，每年都会有年幼的蛮族女孩被卖过来，我们照顾她们，教她们劳作，就像她们的母亲。种植园的警卫队保护我们免遭半兽人的迫害，还从我们中间挑选伴侣，如同我们的配偶。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因为半精灵和蛮女奴都遵守联盟的规则，但是他……”
英格瑞指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的约格，大声说道：“这个蛮奴快成年了，他留在这里就是破坏种植园的规则。如果他是大人的奴隶，我请求大人让他离开种植园，或者允许我们对他实行割礼。”
蛮族、半兽人、斗士、血怒天赋……这些词汇引起维尔托克的注意，他把迈恩镇长刚刚说的话全都交给“知识拼图”处理分析，期待从里面找出恢复记忆的新线索。
他在旁边听迈恩讲故事本来听得津津有味，英格瑞突然将问题转到自己的身上，维尔托克便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无辜地问道：“约格留在种植园怎么就破坏规则了？”
周围的半精灵和蛮女奴顿时集体尴尬，哈克队长忍不住大声说道：“规则就是蛮女奴在部落里面是苦力，不能生小蛮族，她们在迪萨联盟也不能生小蛮奴！约格快成年了，种植园有几百个蛮女奴，他必须离开”
迈恩镇长也开口解释道：“蛮族小部落经常遭到半兽人的劫掠，他们的粮食养不起更多的族人。身体弱的蛮女和蛮族不能生育，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生育能力。从约格目前的体格来看，他很小的时候就应该受礼，但他的母亲是萨满……就是说一个体质弱的女萨满生下一个体质弱的孩子，她又用萨满的特权保护自己的儿子。现在，女萨满死了，她即将成年的儿子又成了你的奴隶，按照联盟的法律，约格要么现在受礼，要么被驱逐……”
“你说什么！辛娜死了？”
维尔托克眼神一厉，高位者的锋芒自然流露，阅历丰富的老贤者都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辛娜昨天晚上死的，我们想尽办法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英格瑞及时开口，把维尔托克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
维尔托克懊恼不已，蛮族女萨满辛娜给他的感觉的很特殊，尤其她说的那种语言能够引起“知识拼图”的反应。
可她居然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死了，这条线索是不是就此中断？
维尔托克想了想，走到桌边，拔掉约格嘴里的棉巾，问道：“你母亲死了，你母亲和我说的那种语言，你会说吗？”
蛮族少年大口喘气，用生涩的半精灵语说道：“我不会……放我走，我不是你的奴隶，放我走啊……求你了……呜呜……”
看他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样子，维尔托克又默默地用棉巾重新塞住他的嘴巴，然后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在维尔托克思考的时候，没有人打扰他。蛮女奴是不敢，半精灵是不忍心、不愿意。
没过多久，维尔托克得到“知识拼图”的反馈，思路逐渐清晰，他问道：“蛮族萨满在部落中的地位很高？他们有什么能力吗？”
迈恩刚刚被维尔托克吓了一跳，就饶有兴趣地观察他，顺口答道：“蛮族萨满普遍有占卜预知的能力，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她们还懂得医疗，某些高阶萨满甚至能释放出威力强大的闪电。萨满的能力越强，她们在蛮族部落中的地位就越高。”
占卜预知……又一个关键信息被纳入“知识拼图”，维尔托克继续问道：“是不是约格的生育能力被封禁，就没办法觉醒血怒天赋？”
英格瑞看了约格一眼，点头答道：“是的，他会变得乖巧听话。”
维尔托克的脑海中立刻有了答案。
萨满辛娜在部落中的地位很高，她的配偶应该也是个有地位的蛮族。按道理来讲，约格在部落中会得到父亲的照顾，但女萨满快死的时候，要求族人把她和约格带到种植园。她的族人明明知道约格不会被半精灵接纳，但还是照做了。他们相信女萨满的占卜预言，这就意味着，辛娜母子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
那么，辛娜的这条线索并没有断，而是在约格的身上！
蛮族的血怒天赋是个关键，我现在很想弄明白什么是血怒天赋？
维尔托克自顾自地取下约格嘴里的棉巾，双手灵巧地把扣死的绳结解开，扶着蛮族少年坐起来，又脱下斗篷遮住他的身体，倔头倔脑地说道：“蛮族部落没有收下我的剑，约格就不是我的奴隶，但我不管什么规则，约格要和我在一起，我在那，他就在那！”
蛮族少年顿时嚎啕大哭，就因为维尔托克这番维护表态，约格就把他牢牢地记在自己的心里。
迈恩镇长倒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规则这种东西，越是弱者越懂得敬畏，就像种植园里的蛮女奴，除了遵守规则，她们又能如何保护自己？
但是，联盟内还是有奴隶商人偷偷摸摸地豢养健全又强壮的蛮奴，让他们和蛮女奴生育健康的后代，再贩卖牟利。这里面牵涉太多的利益，明明违背了联盟的法律规定，却始终无法完全禁止。
其实，迈恩是联盟贤者中坚定的反奴派，主张废除蛮奴制度，把所有的蛮奴全部驱逐出境。
黑石部落、迪萨联盟、兽人王国由于种族差异，本来很难渗透彼此。然而，因为迪萨联盟的蛮奴制度，黑石部落对联盟的渗透已经成为不容忽视的事实。
尽管蛮奴在联盟内部没有政治地位，没有话语权，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影响力。尤其近百年来，联盟开拓边境，使用大量蛮奴作为劳动力。蛮奴在边境的人口数量逐渐超过半精灵。
如果，龙王菲鲁玛特不再约束黑石部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迈恩甚至怀疑，黑石部落的大酋长是故意把蛮族的生存空间往联盟方向挤压。假如黑石半兽人有一天撕毁和平协议，联盟在边境开拓的种植园、矿洞，连同十多万蛮奴都将落入黑石大酋长的手里。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联盟制定法律，严格禁止蛮族奴隶在联盟内部繁衍壮大，但这条法律也是向利益方妥协的结果。
不过，从个人情感的角度出发，迈恩自己在种植园都养了几个年轻漂亮的私宠女奴，他不忍心把乖巧懂事的英格瑞和她手下的蛮女奴全部驱逐。
相比之下，维尔托克决定庇护一个蛮族少年又算得了什么？
镇长朝英格瑞点点头，示意她服从维尔托克的要求，转而又对他说道：“好吧，你可以把约格留下，但是你不能让约格打蛮女奴的主意。”
约格委屈地叫道：“我不会的，她们都那么丑……”
“呸！最丑的就是你。”英格瑞冷笑道：“再过几个月，你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蠢事，如果你敢引诱种植园里的蛮女奴，我保证会杀了你！反正，你也不是这位大人的奴隶。”
迈恩不理会蛮女奴恫吓约格，只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约格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去学习母字了吧？”
维尔托克一脸惊讶地看着迈恩镇长，说道：“除了那几个字，其他的母字我都想不起来……”
第25章 笔记的下落
谁能想到心灵纯净如同一张白纸的维尔托克也会撒谎？
迈恩镇长见识过维尔托克的失忆症究竟有多严重，没有怀疑他不记得母字的说法。老贤者想研究古代母字的念头只能先放一放，至少要等维尔托克的病情有所缓解才行。
不过，这也导致维尔托克向镇长学习通用自，顺便探听线索的希望落空。
迈恩并非职业医师，可作为一个学识丰富的贤者，他对成因复杂的失忆症有自己的见解。他告诉维尔托克，失忆症无药可治，只能让患者慢慢恢复，在病情改善之前要好好休息，尽量放松心情，避免受到强烈的刺激，不可过度用脑回忆，这也包括学习知识，否则有可能造成记忆紊乱，反而加重病情的发展。
总之，维尔托克目前的情况比较严重，暂时就不要考虑学习的事情，像小孩子那样玩耍就行了。
最后，在维尔托克的极力要求下，迈恩镇长勉强答应，每天下午可以教他十个花体字，多一个都不行。而且是只教字，不谈其他的任何东西。如果维尔托克的情况不好，迈恩会终止课程，如果病情有改善，他也会适当增加学习课程。
老贤者生怕维尔托克学习大量通用文字，把宝贵的古代母字给彻底遗忘了。他还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一个人的脑袋能装多少东西，就像一个木桶，木桶装满了水，再往里面注水，桶里的水就会溢出来，可要是以前的水被挤出来，那就惨了。
迈恩的比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如果维尔托克不知道人的精神力量其实是可以增长的，差点就信他了。
维尔托克怀疑老镇长是故意报复自己向他隐瞒古代母字的事情。自从他头一次采用欺骗行为，自然而然地也学会了怀疑。
不过，维尔托克并不着急，调查线索，找回记忆是最终目标。提升个人实力，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紧迫的需求。
维尔托克每天上午仍然练习伏牛、灵猴两大秘形，下午找迈恩镇长学习十个花体字，然后在种植园附近闲逛到晚饭时间，睡觉的时候再练习金蟾秘形，并回顾当天的过往得失。只是，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尾巴。
蛮族少年约格跟着维尔托克，一刻都不敢远离，之前的遭遇把他吓坏了，而且英格瑞好像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总是不经意间发现几个年长的蛮女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在这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地方，约格知道维尔托克是唯一有能力，并且愿意庇护他的半精灵。最关键的是，跟着维尔托克，他才有饭吃，才有地方睡觉。
维尔托克每天吃饭的时候，约格可以吃到相同的食物，维尔托克睡觉的时候，他就睡门外走廊的地板。因为，卧室是维尔托克唯一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领地。约格在他的卧室门口找了个睡觉地方。哪怕他蜷在地板上，连个铺盖都没有，也比塔卡部族的地洞窝棚舒服多了。
冒险者之家的约翰和哈克原本想把蛮族少年赶到屋外，但维尔托克出面制止他们这么做。约格就更不敢远离维尔托克。
其实，维尔托克现在还不具备同情心，他只是担心约格离开镇长的屋子，会被那些蛮女奴杀死。
至于约格每天要吃掉两个半精灵警卫一天的口粮，让英格瑞她们恨得牙酸。维尔托克也没想太多，反正他认为种植园的食物都是免费提供的。
每天吃饱喝足之余，约格还会跟着维尔托克向镇长学习花体字。不得不说，约格学得很认真，就连迈恩都夸赞他竟然比警卫队的那些半精灵士兵更聪明。于是，镇长命人给约格准备了一副羊皮褥子，外加两套换洗的衣服，并允许他使用奴仆浴室。
迈恩镇长对约格释放出在维尔托克看来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让种植园的蛮女奴们大为惊诧，间接改善了这位蛮族少年的生存环境，至少英格瑞她们不再对约格流露出明显的轻蔑与厌恶。
维尔托克通过“知识拼图”回看，也发现这种微妙的变化其实是老镇长故意做的，他应该是察觉到约格有些特殊，就不动神色地盘问他。
盘问也是一门学问，维尔托克直来直去的询问方式并没有在约格身上获得多少有价值的线索。迈恩镇长也没问出什么名堂。他都不知道维尔托克究竟想从约格那里了解什么，又怎么可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可是，镇长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赢得蛮族少年的信任，让他把自己的主要经历全都说出来。
约格的身世其实挺可怜的，他的母亲是塔卡部的萨满，父亲是塔卡部排位靠前的蛮斗士。约格本来在部族会有很好的生活，但他五岁那年被一道闪电劈中。蛮族普遍崇拜一个叫“天灵”的古神，而闪电就是天灵惩罚敌人的武器。小约格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记闪电，引起族人的恐慌。偏偏他的蛮斗士父亲外出为他寻找草药的时候，死在一头流浪巨怪的手里。约格成了一个不详的蛮族，遭到全体族人的排斥，甚至连累了他的萨满母亲。
萨满辛娜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部族首领不要处死约格，但约格只能独自住在塔卡部外围的一个地穴窝棚里。除了母亲辛娜，他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和族人更没有多少交流。
在这种情况下，小约格对塔卡部又能有多少了解？
辛娜为什么会说那种罕见的语言？
她在种植园门口对维尔托克究竟说了什么？
这些关键问题，约格统统不知道。而关于蛮族的血怒天赋，他知道的东西没有比蛮女奴更多。
基本上，他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孤儿，现在又成维尔托克的跟屁虫。
约格身上的线索似乎已经断了，维尔托克对约格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改变，但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迈恩贤者的身上。
这些天，维尔托克陆陆续续地又“想起”十几个古代母字，迈恩镇长果然很高兴，把每天学习十个通用花体字的课程增加到每天30个，他还会满足维尔托克的好奇心，回答一些提问。
今天，维尔托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就向迈恩镇长询问大贤者马尔夫私人笔记的下落。
迈恩收起桌上的鹅毛笔和棉皮纸，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维尔托克，视线顺便扫过竖着尖耳朵的约格，笑道：“维尔，你很聪明，能想到大贤者的私人笔记是你找回记忆的重要线索。我和你说过，没有人认得古代母字，但是你认得。那你又是怎么认得的？你和我想的一样，你应该看过马尔夫的私人笔记。如果你能找到马尔夫的私人笔记，或许就能知道自己的一些经历。”
“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
镇长靠着椅背，调整一个舒适的坐姿，继续说道：“大贤者马尔夫是1000多年前的伟大人物，他最非凡的功绩是开创了大地女神教派。你可不要小看教派对文明的作用，但要理解教派诞生的意义，首先要明白教派信仰与原始崇拜的区别。”
“塔窟、赫默族崇拜大地之母。有人说他们信奉地母教义，属于地母教派的信徒。其实不是，塔窟赫默连大地之母的尊名都没有编撰，也没有固定的教派起源、教派规则、教派仪轨，什么都没有，也就无法区分大地之母的信徒和非信徒。这肯定不能算教派，只是对大地之母的原始崇拜。”
“蛮族崇拜名为“天灵”的古神，也崇拜大地之母；半兽人崇拜大地之母，对‘天灵’保持必要的尊重。但这与其说他们尊重‘天灵’，不如说他们畏惧闪电的力量，进而形成一种原始崇拜。”
“有些异兽人也崇拜地母，甚至还会举行祭祀地母的仪式。但是，塔窟赫默、蛮族半兽人、异兽人，这些都崇拜地母的种族遇到一起，仍然会彼此杀戮……你说，信徒杀戮信徒的教派那还是教派吗？”
“大地女神教派出现之前，塔窟、赫默族自称岩精灵，他们把我们这样的半精灵称为亚精灵。那个时期，岩精灵和亚精灵混居，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现在的博朗镇没什么区别。古代岩精灵带领亚精灵建立一个又一个的围村，其中的塔窟族负责守卫围村、照顾孕妇和幼儿、打造石质兵器；勇猛善战的赫默族负责巡视围村领地，猎杀怪物，消灭入侵者。而亚精灵协助塔窟赫默的日常工作，还要外出采集、捕猎、修缮围村、制造工具……”
迈恩镇长可能是寂寞的太久，好好的一个话题都被他扯偏了，还越扯越起劲。一直在旁边充当工具人兼保镖的约翰实在受不了迈恩的唠叨，忍不住抱怨道：“镇长大人，维尔问你马尔夫的私人笔记在什么地方，您扯得太远了……”
“哟，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石头雕像呢。”迈恩镇长朝训练营的主教官翻了个白眼，有点痛心疾首地嘲讽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不肯学知识，和石头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天，我教这两个孩子写字，你在旁边看都不看一眼，还好意思嫌我扯得太远？你看看约格，他这个蛮族都比你强。”
约格正听得如痴如醉，两眼放光。约翰冷冷地看他一眼，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维尔托克也喜欢听迈恩讲故事，不会嫌他唠叨，他刚刚听得津津有味，就开口催促道：“迈恩镇长，继续说啊。”
也不知道被勾起了什么心事，迈恩聊天的兴致大减，摇摇头说道：“说是说不完的，你想了解更多的东西还得自己看书才行。将来，你学完了通用字，把我写的这些书都看一遍，比我在这里浪费口水要好……”
老人指了指周围的书架，里面全是装订整齐的棉皮纸书册。他嘿嘿笑道：“我现在不太敢教你识别通用字，担心这会过度消耗你的精力，让你把古代母字都忘了。不过，马尔夫的私人笔记，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我也可以想办法找来给你看，但这和你想象的可能不一样。”
“咱们说得简单点……马尔夫创建大地女神教派，编纂大地女神的尊名、起源，教派典籍。岩精灵认定他编纂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但这根本不重要。大地女神教派有固定的起源、规则、仪轨，把原始崇拜变成宗教信仰，而宗教信仰又把松散的亚精灵团结在一起，让文明得以传承。”
“马尔夫收了十六个亚精灵门徒，他们就是后来的十六柱名门……马尔夫希望这十六个门徒像柱子一样撑起大地神殿，让大地女神教派屹立不倒。但再伟大的贤者也想不到，几百年后，维护大地神殿的十六柱名门会把神殿积累的财富瓜分殆尽，其中就包括马尔夫的私人笔记。”
“啊？马尔夫的私人笔记在十六柱名门的手里？具体是谁抢走了笔记？”维尔托克急切地追问道。
迈恩贤者的表情变得古怪，忍不住笑出声，“哈哈，这件事情也挺可笑的……四百多年前，龙王菲鲁玛特从长眠中苏醒，它发现大地神殿积累了庞大的财富。然后，菲鲁玛特就把大地神殿给抢了，连马尔夫私人笔记的原本也被它打包带走。龙王这边刚抢完，十六柱名门又抢了一遍，他们瓜分掉神殿骑士团，导致大地神殿的影响力退步严重。十六柱名门又组建高地城名门议会取代大地神殿，夺得迪萨联盟的最高权力。”
维尔托克皱眉问道：“笔记在龙王菲鲁玛特的手里？”
迈恩点点头，又摇头道：“笔记原本在龙王的巢城里，可能已经烂掉了…….幸好，当时有个名叫科迪的神官抄下马尔夫私人笔记的副本，他又把副本献给名门议会。现在，十六柱名门都收藏了大贤者笔记的手抄本。”
“我可以帮你借一个手抄本，问题是，手抄本经过不认得母字的人临摹抄写，母字的字体和原本的字体总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我能够借来的手抄本母字和你掌握的母字就不完全一样的……但愿你能读懂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把流传下来的手抄本都收集起来，让你辨识看看。”
迈恩长长吐了口气，笑问道：“今天的课程结束，你可以出去玩了……听说，你最近迷上了打铁，种植园的铁匠都称赞你的天赋。你今天还去铁匠铺吗？”
维尔托克点头说道：“去啊。”
迈恩镇长也点头说道：“放松心情对你恢复记忆有好处，去铁匠铺抡锤子也是一种不错的放松方式。你今天去铁匠铺之前，最好先去见见英格瑞……你要的那种用来铸造铁器的‘锆石’，她已经找到了。”
第26章 点亮灵性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阴沉的天空开始有冻雨飘落，博朗湖的方向会传来湖水结冰，然后又断裂的“咔”、“咔”声。
种植园里的蛮女奴和半精灵警卫都躲在温暖的小屋里，轻易不会出来。往年这个时候，铁匠铺早应该熄炉关门，但现在里面的炉火正旺。身体强壮如牛、脾气一向很大的铁匠带着两个和他差不多强壮的学徒给维尔托克打下手。
蛮族少年约格的双手无处安放，他想过去帮忙，却没有位置。好在，维尔托克的几个保镖也不曾驱赶他，他仍然可以留在铁匠铺里，观看维尔托克打造兵器。
维尔托克挥舞铁锤一下接着一下连续捶打通红的剑身，他的神情格外专注，铁锤敲击铁砧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在铁匠铺的内外回荡。
在场的半精灵，无论是冒险者之家的保镖，还是种植园的铁匠和学徒全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维尔托克。
半精灵近乎虔诚的姿态形成一股庄重严肃的氛围也感染到了蛮族少年约格。
他大气也不敢喘，全神贯注地观察维尔托克锻造兵器，不愿意遗漏每一个细节。
维尔托克穿着轻皮甲，外面罩着一件防烫伤的鹿皮围裙，双手带着鹿皮手套，除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全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与只系一件围裙，光着膀子，露出健硕肌肉的半精灵铁匠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他来铁匠铺练习锻造技能的条件。哈克等人绝不希望看到维尔托克的皮肤留下火星灼伤的痕迹。
尽管维尔托克俊美的容貌被面罩遮住，但他精神高度专注时，散发出的魅力仍然令半精灵无法抵挡，逐渐形成一种心灵层面的共鸣与烘托，如同潮水的涨落，不够分量的意志卷入其中，只能随浪涛起伏。
精神同步共鸣，形成微妙的氛围，产生无形的力量。就像一个人闯入陌生的房间，里面几十个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他便能感受一股压力，要么选择加入进去，要么会下意识地退出房间。
排他和同化，这就是领域的特性。
维尔托克自然流露的魅惑特质对蛮族几乎无效，但领域的力量能够超越血脉的限制。约格选择加入半精灵，他的精神在这种专注的氛围中得到提升，只觉得维尔托克打铁的声音特别悦耳。锤子的每次敲打就像敲在约格的心里，感到连绵不断的震波在体内荡漾，令浑身酥麻，寒毛竖起。
精神力量只凝聚于一点，约格渐渐分不清自己是铁毡上接受捶炼的通红短剑，还是塔卡部的萨满之子，天火下幸存的蛮族少年。他左脸颊上放射状的瘢痕开始有微弱的蓝光在隐隐闪烁。只是，铁匠铺里的半精灵都没有注意到约格的异样，他们的心神被维尔托克牵引而不自知，看他锻造就像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就算目不转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连续捶打了一千多下，维尔托克终于停手，放下锤子说道：“淬火！”
体质向的三级职业者，同时也资深铁匠的哈克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箭步上前，赤手抓住通红滚烫的短剑，直接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冷水里。
一阵白烟冒气，所有人都围上来，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哈克把粗壮的胳膊连同两尺长的短剑从水里缩回来。
短剑的剑身有一圈圈漂亮的鱼鳞纹反射着幽蓝迷人的光泽，哈克握着短剑，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简直是神迹……”
“给我看看。”种植园的铁匠凭借强壮的身体把其他人挤开，凑过来仔细端详，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他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剑身闪烁蓝光，这分明是一把合金剑。何况，铸剑的材料是铁匠亲手准备的，按照维尔托克的要求，精铁和铁料的比例为2:3，绝对不会错。
铁匠当时还怀疑维尔托克是在瞎胡闹，事实却有让他大吃一惊！
迪萨联盟也有铸造合金装备的工艺，但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普通的铁匠一般只能打造铁质装备、铜铁装备，了不得就是百锻钢，可用这些材质铸造的兵器往往强度不够。如果用精铁打造兵器，足够坚韧，份量又太重；而最珍贵的精金又嫌重量太轻。
合金装备的品质最卓越，但迪萨联盟的铁匠铸造合金装备只能通过一刻不停地反复锻打，排除材料中的杂质，细化晶粒，将两种以上的不同材质锻压成一个整体。而且，合金的比例越接近，锤炼的时间越长。
种植园的铁匠大乔治铸造一把比例为1:5的精铁合金剑需要连续挥锤3000多下，这对于铁匠的体能、力量都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在迪萨联盟，能够打造合金装备的资深铁匠都是体质专长的觉醒者，他们需要耗费大量的材料和时间才能铸造出品质精良的合金武器。这就使得合金装备的产出受到极大限制。
大乔治必须承认，维尔托克的锻造技艺堪称一流水准，可问题是，他只锻打了一千多下就铸造出一把2:3比例的精铁合金短剑，耗费的材料也只有正常的一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维尔托克委托蛮奴女英格瑞在湖畔浅水滩里收集的“锆石”是锻造合金装备的关键！
铁匠大乔治立刻转身去找用剩下的锆石，哈克副队长却丢下短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大乔治，你要干什么？那是我们的东西，不准动！”哈克凶狠的说道。
两个壮汉立刻在铁匠铺里发生肢体纠缠，幸好他们都是资深铁匠，知道不能在炉火未熄的铁匠铺里大打出手。
哈克搂着大乔治粗短的脖颈，不忘对约翰喊到：“你们先出去，别让外人进来，我要和大乔治好好谈谈。”
这时候，维尔托克已经拿着刚出炉的短剑和他的蛮族跟班走出铁匠铺，约翰他们也顾不上劝架，赶紧追出去。
哈克松开种植园的铁匠，看了看被他的学徒抱在怀里，当成宝贝的锆石，嘿嘿笑道：“大乔治，咱们认识都快十年了，算是老朋友。我跟你商量个事，维尔托克锻造精铁短剑的秘密就咱们四个打铁的知道，怎么样？”
大乔治转了转脖子，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跟我说没用，我跟你说也没用，锻造合金的秘方是维尔托克先生的，我要给他当学徒。”
“哈哈，你想得挺好，你以为维尔托克先生会靠打铁谋生，还要收你当学徒？我告诉你，维尔托克先生是我们的人。”哈克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这时候特别佩服巴托姆的远见，维尔托克这样卓绝的人物岂止50000金塔的身价，光是他掌握的合金锻造工艺就不能用任何一个价钱来衡量。至于，维尔托克本人，他毫无疑问是无价之宝！
维尔托克没在意两个资深铁匠商量着如何保守秘密，如何利用他的锻造方法赚更多的钱。他打造一把精铁合金短剑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
维尔托克记得锆石是锻造合金必不可少的材料，蛮奴首领英格瑞从湖边找到的锆石品质低劣，只能用来铸造一般的精钢剑。但是，没有经过验证的记忆只是记忆，得到验证之后，才变成他掌握的技能。
在验证锻造学记忆的过程中，维尔托克还有另外的收获。
他打铁的时候，身体的肌肉发力，将力量传递到锤子上，挥舞锤子敲打剑胚，产生的震感又通过手臂传递回体内，随着奇妙的韵律，仿佛剑胚得到锤炼的同时，维尔托克自身的也得到锤炼。
连续不停锻打可以让剑胚祛除杂质，也使得维尔托克的心思趋于纯粹。在某一刻，手中的铁锤成了一种媒介，把他无限拔高的精神同剑胚联结在一个奇妙的点上。
维尔托克感觉自己内外通透，自我意识脱离身体的桎梏，第一次与意识世界里的“金色光团”同步运转。
就在那个奇妙的点上，他的意志不仅超越自身，也超越了时空，冥冥中看见一片模糊的“海洋”。他同时看到了许多，也想到了许多。
一堆石头经过熔炼、倒模、捶打、淬火，被塑造一把锋利的短剑，这本身就是一种伟力的体现。最开始，是谁发现了这种伟力？他又是如何发现的？
第一个炼铁的人，也许没人能记得他的名字。但他的意志经过代代铁匠的传承，穿越时空的屏障，融入维尔托克的意志。他如同一道光，照亮后人的道路，那是灵性的光芒。
维尔托克还记起，自己以前也打过铁，而且通晓锻造学理论，精于计算，但缺乏的正是灵性。精金锻造、秘银锻造、龙骨钢锻造、瑟银锻造、萨隆魔铁锻造，这些高级锻造学知识清晰呈现的同时，维尔托克的灵性之光指引他塑造着手中的精铁短剑，敏锐的直觉让他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敲在剑胚的什么地方，敲打多少下，什么时候淬火……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无需任何刻意。
当剑铸造出来的时候，他明白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杰作。
短剑，只是一把初级的精钢剑。真正宝贵的是铸剑时迸发的灵性之光。但遗憾的是，维尔托克现在又找不到那种奇妙的感觉了。
扣指弹击剑锋，听着剑刃振动的嗡鸣，维尔托克摇了摇头，随手把精钢短剑递给身边最近的约格。
“送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蛮族少年的心里如同一道闪电惊雷。他颤抖双手，想要接过维尔托克打造的精钢短剑，又不敢真的伸手去接，哆哆嗦嗦地问道：“维尔托克先生，这……这把剑，真的送我？我……我，能收下吗？”
“拿去吧，又不值钱。”
不值钱？
负责保护维尔托克的约翰听了这话，差点想吐血。
如果维克托打造的是一把标准的合金长剑，像这种品质的话，少说也要700金塔。短剑的实用性会差一点，最低的价格也不可能低于300金塔。普通的冒险者辛苦忙碌一年，差不多能攒下4、5百金塔，只够买一把这样的精铁合金短剑。
主教官约翰眯起眼睛，瞄了瞄用双手捧着短剑的蛮族少年，有杀死他的冲动。约格却瞬间跳出3米多远，惶恐不安地回头看他。
维尔托克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不等蛮族少年说话，约翰抢先问道：“维尔，我们明天下午还来打铁吗？”
维尔托克却摇了摇头，又满怀期待地说道：“不来了……我明天想去药剂坊练习配药。”
第27章 分别
第二天上午，维尔托克还像往常那样在镇长宅邸的后院练习锻法。他以前想法单纯，练习伏牛、灵猴两大秘形也不懂得遮掩，现在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就没有隐藏的必要，而且伏牛、灵猴两大秘形光靠眼睛看是学不会的。
约格就模仿维尔托克练习秘形锻法，吃了很多苦头才算学乖。不过，这个蛮族少年有一个优点，他不会向别人提出要求，无论他想做任何事情，只要有人出面阻止，他都会听从。
如果他真的向维尔托克请教锻法的奥秘，维尔托克嫌麻烦，肯定会无视他的请求，让他碰一鼻子的灰。
正因为约格没有让维尔托克感到不耐烦，他跟在维尔托克的身边捞了很多好处，在种植园受到的待遇几乎和维尔托克相同
心思单纯，不懂人情世故的维尔托克并没有在意这些小事，但这理所当然地引起半精灵和蛮女奴对约格的嫉恨。只不过，种植园的半精灵都把约格当成维尔托克的私人奴隶，即便他们轻视这个半大不小的蛮族，也不会绕过维尔托克欺负他。
问题是，一个从小被族群排斥的蛮族少年怎么会有找靠山的心机？
或许约格没什么心机，他只是直觉敏锐，天生懂得在危机四伏的种植园里该如何生存。从某个角度来讲，约格拥有令人感到恐惧的天赋本能，他对优渥的生存条件没有半点浪费，饭量与日俱进，每天跟着维尔托克吃饱喝足，到时候睡觉，到时候起床，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单薄瘦弱的身体已变得强健，体型虽然不如蛮族勇士魁梧雄壮，但他和几个有地位的蛮女奴首领差不多强壮。
约格像一粒干瘪的种子，遇到合适的环境，就拼命汲取一切能够汲取到的营养，呈现出野蛮生长的状态。
维尔托克完成灵猴秘形的最后一个动作，从嘴里吐出一道笔直的白雾。蹲在墙角的约格立刻站起身，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维尔托克朝一个抱着两把短棍的半精灵保镖招招手，半精灵就笑嘻嘻地把棍子递给他，然后又将另一把棍子扔在约格的脚下。
蛮族少年捡起棍子，紧张又兴奋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维尔托克，要开始对练了吗？”
维尔托克没跟他废话，举剑就是一记凶猛的突刺。手中的木棍穿过空气，发出凌厉的尖啸声，仿佛变成一条有生命的毒蛇，压缩身体后产生强劲的力量，飞一般地弹射蛮族少年壮硕的胸膛。
约格脚步一滑，身形向后疾退，但他退的再快也没有维尔托克的突刺快。只是他在退的同时，脚下的步伐又是一个滑转，带动身体侧让，堪堪避开凌厉迅捷的木棍直刺。
他用的正是维尔托克的滑步侧转技巧，能避开对手直刺式的打击，接下来就应该举棍横扫，刚好能顺着维尔托克的棍子，打中他露出破绽的胸腹部。
蛮族少年又怎么敢反击维尔托克呢？
两个人乒乒乓乓的战作一团，人影交错互换，棍影横飞折转，带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维尔托克在全力进攻，约格只是用滑步闪避，配合招架格挡，倾尽全力和维尔托克周旋。
四、五个眨眼的工夫，维尔托克以棍代剑，连续进攻19次，最后使出一记顺势斩，木棍荡开蛮族少年的招架，狠狠地劈在他的脑袋上。
这一记顺势斩不仅用的精妙，维尔托克也没有留手，木棍在约格的头上爆裂破碎。蛮族少年“嗷”的一声，抱住自己的脑袋就蹲在地上。
围观的半精灵们纷纷叫好，他们看到维尔托克狠揍蛮族少年就感到特别开心。
由于约格和自己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引起约翰、哈克等人的嫉恨，维尔托克对此全然不知，他用木棍劈中约格的同时，动作敏捷地向后滑退5、6米远，默默地观察约格的变化。
头顶上火辣辣的疼，周围的半精灵看见自己挨打，对自己的敌意明显减少，约格却感到很沮丧，他今天和维尔托克对练，坚持的时间还没有昨天坚持的时间长。这让约格觉得自己的武技是比昨天退步了。可他又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约格，你还是没有觉醒血怒狂暴吗？”维尔托克站在不远处，难掩失望地问道。
约格更沮丧了，他边搓揉头顶，边站起来，哭丧着脸说道：“我……我好像没有成为蛮斗士的天赋。”
维尔托克刚刚的那一击，有多少力气就用了多少力气，换作普通的半精灵战士就算不被打死，也会重伤晕迷。但棍子落在约格头上，除了让他的脑壳疼一阵子，他什么事都没有。
雄性蛮族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他们身体强韧，头部受到重击也不会晕迷。蛮族斗士甚至能把伤痛化作恐怖的力量，对伤害自己的敌人进行一次狂暴反击。这就是蛮族的血怒狂暴天赋。
约格未曾受礼，按道理，他也可以觉醒蛮族的血怒狂暴天赋，但事与愿违，维尔托克每天都在他头上来一下狠的，也没发现他有觉醒种族天赋的迹象。
约格倒是很感激维尔托克，以为他在教自己的武技，并想办法帮助自己觉醒血怒天赋。
其实，蛮族少年会错意了。
维尔托克每天坚持和约格对练一次，专门打他的头，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蛮族的血怒天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验证自己修炼三大锻法后，有多少进步。
精神强度达到15点后，体魄属性的上限提升到18点、感知上限22点、生命上限25点。维尔托克这些天通过练习三大锻法，体魄属性增加了2点，提升到14点；感知属性提升到15点，生命属性提升到17点。问题是，这些元素强度的提升变化，“知识拼图”给出具体的量化数据，但维尔托克缺乏外界参考。
也就是说，他只知道自身的元素强度，不知道其他人的元素强度。他能感受到力量、体能、感知力的全面提升，却无法和其他人进行对比。
那么，自己的力量、体能和感知是真的增长了，还是“知识拼图”给予的一种幻觉？
于是，每天揍约格一棍子成了维尔托克判断实力提升程度的一种检验方法。
他前些天的感知属性还是14点，今天练完灵猴秘形，又提升了1点感知，用棍子打约格的脑袋就比前几天顺手。
不过，维尔托克明显感觉到，用三大锻法提升属性强度变得越来越困难。
“知识拼图”根据他目前的属性提升进度，推算出一个结论：在当前的情况下，维尔托克按部就班的练习三大基础锻法，再过一年，他的体魄属性可以提升到上限的18点；6个月后，感知属性止步于19点；10个月后，生命属性也止步于19点。
至于，感知和生命属性在20点强度的那道屏障，以维尔托克现有的条件，几乎不可能打破。
这其实很正常，迪萨半精灵要冒着生命危险，服用觉醒秘药，升华专长。体魄强壮的蛮族男性也不是个个都能获得血怒天赋。
看来，想要突破自身的属性屏障，掌握再生、暴食和坚韧天赋，只能寻求药剂的支持……维尔托克心事重重的忖道，他丢下半截木棍，拍了拍手，说道：“走吧，先吃中饭，下午再到种植园的药剂坊逛逛。”
博朗训练营的主教官约翰听了之后，欲言又止，他侧头看向哈克队长，见对方递过来一个隐晦的眼神，表示他已经做了安排，不会再让维尔托克去种植园的药剂坊，泄露宝贵的药剂配方。
到了下午，维尔托克和约格先在迈恩镇长那里学完今天的课程，就离开镇长宅邸，带着冒险者之家的几个保镖前往种植园的药剂坊，正好遇见琴与哨声冒险团的一群人。
凯蒂和安妮老远地朝他招手，她们身边除了从博朗镇训练营招募的二十多个年轻成员，还有五只体型硕大的长牙野猪。
这些家伙的个头比科尔医师饲养的秘药野猪小很多，但每头野猪也有500多磅重，圆滚滚的肚子上全是肥厚的脂肪，背部的皮毛有隆起的肌肉线条，看起来特别健壮，显得力量感十足。
维尔托克好奇地打量着5头大野猪，问道：“凯蒂，这些都是你驯化的战宠？”
身材娇小的凯蒂用力点头，抿嘴笑道：“我驯服它们都好几天了，然后就一直在调整它们的状态，现在可以用来战斗啦。”
“为什么选择野猪啊？种植园里不是养了很多大狗吗？”维尔托克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狗？那些动物怎么能显示出职业驯兽师的本领？”
凯蒂皱了皱鼻子，声音甜软地说道：“普通的半精灵都能训练猎犬，只有我这样的职业者训兽师才能在短时间内驯化、奴役野生猛兽。你可不要小看这些长牙野猪，它们力量强大，生命顽强，嗅觉比大多数猎犬都灵敏，而且也很聪明，只是不听指令而已。但对我来说，这都不是问题。我现在可以像命令猎犬那样驱策它们。只要野猪服从命令，它们就是绝佳的肉盾，可以打乱敌人的阵脚，吸引敌人的攻击。因为，长牙野猪很便宜嘛。”
一头野猪发出呼噜呼噜的哼哼声，似乎在应和主人的评价，惹得凯蒂眉开眼笑。旁边的安妮不失时机地调侃道：“野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挑食，什么都吃，我们在野外找不到食物的时候，还可以拿它们填饱肚子。”
凯蒂大为不满，立刻娇嗔道：“不许吃我的战宠！它们可是我花了80个金塔买下来的。”
哈克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位年轻貌美的女职业者在勾引维尔托克，他悄悄冷笑，出面和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团长寒暄：“查理，你们这是要外出？”
这群人从团长到普通成员都穿上了御寒防雨的连帽灰斗篷，背负弓弩、标枪，悬挂近战兵器，似乎有外出冒险的打算。
查理点点头，淡然说道：“我们在博朗镇和种植园已经整合一段时间了，我准备把队伍带出去训练几天，特地过来买一些普通药剂。”
哈克故意抬头看了看布满乌云的天空，表情夸张地说道：“这个时间去野外训练？马上要进入冻雨季，你就是想捕猎兽群都不容易找到它们的踪迹，也很难在野外补充食物……我建议你，最好等到明年的春天再外出冒险，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查理自信地说道：“我认为这个季节正适合我们的第一次野外训练。冻雨季，猛兽、怪物应该都藏起来过冬了，也不容易遇到集骨者和劫掠者。我们外出训练最多十天，就会回来过冬。”
哈克怔了怔，闷闷地说道：“我都忘了，琴与哨声冒险团根本不缺钱。”
“是啊，我们只是出去野营。”安妮笑声清脆地说道：“维尔托克，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野营啊？”
她可能只是随口一问，维尔托克却眼睛放光，似乎很心动的样子。约翰顿时觉得不妙，歪过头，用困惑的目光询问哈克队长：
这就是你阻止维尔托克来药剂坊练习配药的方法？
哈克也暗暗叫苦，正准备开口阻止维尔托克答应安妮的邀约，突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喊维尔托克的名字。
“维尔托克先生，是你吗？”
一个身穿职业者套装，斜背两把弯刀的半精灵女性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维尔托克认出她是科尔医师的私人女仆布兰妮，便向她挥手示意，问道：“布兰妮，你和科尔医师不是已经回博朗镇了吗？怎么又来了？”
布兰妮走到维尔托克面前，喘了口气，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陌生人，斟酌着回答道：“维尔托克先生，是科尔主人命我过来找你的。他特地让我转告你，你要的那种药剂，他已经有眉目了，但他现在遇到一个难题，希望你回博朗镇，和他共同讨论一下。”
维尔托克顿时喜出望外，追问道：“科尔医师这么快就找到那些替代药材了？”
布兰妮点点头，只谨慎的“嗯”了一声就闭口不提。
维尔托克也顾不上什么外出野营，什么学习书写，兴奋地说道：“好，我现在就和你回去博朗镇！”
约翰闻言便用钦佩的眼神看了看哈克。哈克不禁得意起来，维尔托克无意中泄露锆石炼铁的秘方就已经让他们吃了一个大亏，他可不愿意在种植园的炼药坊再重蹈覆辙。
巴托姆老板表面上同迈恩镇长关系冷淡，但私底下，冒险者之家已经卖通了这位被流放到博朗镇的老贤者。不过，迈恩和约瑟夫他们毕竟不是冒险者之家的人，维尔托克带来的好处就不该分给他们。
维尔托克毫不犹豫地往外走，甚至都没打算回暂住的房间拿自己的东西，再和迈恩镇长打个招呼。蛮族少年约格很自然地紧紧地跟着他。
哈克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地呵斥道：“约格，你给我站住，没说带你去！”
维尔托克转过头，疑惑地看了看手足无措的约格，又望向哈克队长，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双深邃纯净的琥珀眼眸映在自己的脸上，哈克心里发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约翰倒是知道哈克为什么敌视约格。前段时间，维尔托克每天下午都去铁匠铺练习打铁，约格也一直在场。维尔托克用锆石铸造出合金剑，哈克和大乔治两个资深铁匠就对蛮族少年动了杀心。
维尔托克铸造2:3的精铁合金剑，只用了一种锆石溶液的配比方案。当时在场的人，要么是大乔治的学徒，要么是冒险者之家的觉醒者，只有约格这一个外人，而且他还是个异族。
不管约格有没有记住那份锆石溶液配比方案，哈克和大乔治都产生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他们是迪萨联盟的职业者，同蛮族为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约翰从小就接受冒险者的熏陶，同样敌视蛮族，他对约格更没有半点好感，就低声向维尔托克解释道：“维尔，博朗镇的赫默族女战士本来就轻视男性，她们即将举行生命祭，性格变得敏感暴躁。约格没有受过礼，赫默族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一定会杀死他！”
“为什么？约格很听话的。”维尔托克不解地问道。
约翰苦笑道：“冬天是赫默女性生产和受孕的时期，这些赫默女战士会发生蜕变，变得虚弱无力。蛮族雄性对她们是个潜在的威胁，为了保护她们，塔窟、赫默族绝不会跟异族讲道理。相信我，约格真的不能去博朗镇，他只要敢过去，当天就会被杀。”
维尔托克点点头，只得对约格吩咐道：“我不能带你取博朗镇，你先留在这里吧，看好我的房间，等我回来。”
约格呆呆地看着维尔托克在一群半精灵的簇拥下，越走越远，就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冷的简直像冰窖。
第28章 迷梦
维尔托克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回到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旅馆正好傍晚。胖厨娘莎拉拽着他左看右看，确定他瘦了，然后准备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非要看着维尔托克把它们吃完。
维尔托克的心性还不成熟，做什么事情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次回博朗镇都没有和迈恩镇长打声招呼，说走就走。他回来的目的当然是找科尔医师，讨论源血药剂的问题。
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今天晚上就应该去科尔的药剂坊。不过，维尔托克当初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的都是莎拉的声音，以至于他说话的口音都和莎拉很像，他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莎拉。在胖厨娘身边，他总会有安全感。
可以说，莎拉是目前唯一能让维尔托克改变主意的人。
莎拉说他瘦了，维尔托克真觉得自己瘦了。只是这满满一桌子的丰盛菜肴让维尔托克眉头紧锁，即便他现在食量大增，一个人也是吃不完的。
于是，哈克、约翰等几个保镖一起帮助维尔托克，再把巴托姆老板叫过来用餐，大家别吃边聊，花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莎拉和厨房佣人共同准备的盛宴消灭干净。
巴托姆老板吃的最多，吃到脸色发青。维尔托克都会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哈克却抱着酒瓶，一边打嗝一边笑着说，巴托姆老板没生病，他只是心口疼。
心口疼难道不算生病？
维尔托克无法理解，但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巴托姆老板居然没有把这顿饭记在他的账上。
或许，巴托姆老板心口疼和他没记账有什么联系吧？
维尔托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这样的小事没必要交给“知识拼图”分析。
他吃过晚餐，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回到久违的客房，钻进松软舒适的被窝，美美的睡了一觉。
维尔托克今晚很放松，没有练习金蟾秘形，直到被尿意憋醒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抓紧时间洗漱，又下楼吃了一顿早饭，和莎拉打过招呼，维尔托克就急冲冲地赶往小镇的药剂坊。
稀疏的晨光难以穿透遮蔽天空的乌云帷幕，整座博朗镇都笼罩在黑暗和淅淅沥沥的冻雨中。维尔托克披着用水獭皮缝制的防雨斗篷，穿过街边的一条小巷，抄近路，来到科尔医师的药剂坊。
这时候，科尔医师还没起床，半精灵女仆苏珊娜给维尔托克开了门，接过他的防雨斗篷，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点亮客厅的水晶烛灯，请维尔托克在客厅稍等片刻。苏珊娜扭动纤细的腰肢，脚步轻盈地上楼去叫醒主人。
感知属性提升到15点，维尔托克的听力愈发敏锐，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就能听到楼上的卧室，科尔医师低声说话，还有他窸窸窣窣穿衣物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另一个半精灵女仆科罗娜的娇嗔。
没过多久，穿戴整齐的科尔医师顺着开放式的楼梯下到一楼客厅，他看见维尔托克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瘦长的脸颊顿时一红，掩饰尴尬的笑了笑，“维尔，你来的可真早。”
“是你和科罗娜睡懒觉，还不肯起床。”维尔托克认真地回应道。
科尔医师就感到压力倍增，左顾右盼，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囔道：“天都没亮呢。”
“等天亮都快中午了。”
科尔一想，发现维尔托克说得还真没错，一年共十六个月，第十五个月的冻雨季，天空上总是乌云密布，早晨光线黯淡如同黑夜，要等到上午才会有天光透下来。
“咱们不说这个。”科尔医师赶忙摆摆手，转移话题道：“我上次去种植园给你看病，后来，你不是给我画了一些药材的图样吗？如果你没记错的话，总共25种药材，我认得其中的21种，另外4种我没听说过。但这不要紧，我根据你提供的药剂配方和制药流程，基本上可以确定它们的特质共性……”
科尔医师的眼神变得灼热，继续说道：“药材的共性特质相互交叉，指向体质升华……我断定它是一种体质向的觉醒秘药，凝聚秘血后的能力分别是强壮、自愈、骨骼强韧、抵抗温差，包括炎热和寒冷两种极端气候。”
维尔托克稍显迟疑地点点头，科尔的推断与源血秘法构建的生命坚韧天赋基本吻合，这让他对科尔医师调配药剂的能力信心大增。
“药材的特质可以共享、转化、升华……所以，配方上的药材，我都可以找到合适的替代品，然后做出来的药剂，效果也大致相同。”科尔医师沉吟着点了点头，突然又提高音量，眼神凌厉的追问道：“可是，我请问你，你提供的药剂配方里面为什么一大半的药物都有致幻效果？！”
维尔托克皱了下眉毛，坦然说道：“是啊，源血药剂还有个名字，我记得叫……‘战士的迷梦’，对，简称迷梦药剂。”
科尔医师愣了下，猛地站起身，背负双手，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对，不对，我怀疑你记错了，或者配方没记完全。”
维尔托克以前相信“金色光团”反馈的记忆都是真实的，但他学会了怀疑之后，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记忆这种东西，真的不会出错吗？
因此，他现在都会先想办法验证一下自己记起来的东西，才能确定记忆有没有错误。
“你说错了，什么地方错了？”维尔托克既怀疑又期待地追问道。
科尔停下脚步，摇头说道：“什么地方都错了……你知道致幻药物主要用什么地方吗？觉醒者举行秘仪，服用升华秘药，接受传法，凝聚秘血的时候就一定要使用致幻药物，可以是致幻药水，但最常用的还是致幻熏香。”
“关键是，致幻药物必须单独使用。可是，你提供的药剂配方里面有一半具有致幻效果的药材啊，这根本就违背了秘药学的一项重要原则！”
维尔托克想了想，又问道：“你说过，觉醒者凝聚秘血后，成为职业者。我以前都没问你，秘血是什么东西？”
科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缓缓解释道：“秘血是什么？这个问题该怎么说呢？秘血……它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真实概念。我举几个例子，你看到蛮女奴抱起一缸水，你知道她的力量很大，如果她坐在哪里不动，你能看出来她的力量很大吗？就算你没看出来，难道她的力量就不大了吗？她自己肯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力气。所以说，蛮女奴力量大是个没有实体的真实概念。”
“同样的，半精灵职业者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体质向职业者会石皮术，平时你看不到他们的能力，他们死了以后，你检查他们的尸体和普通半精灵也没什么区别。但职业者自己能‘看到’自己的能力，也了解能力的效果，持续的时间。觉醒者凝聚秘血其实就是在凝聚自己的特殊能力，引燃秘血就是在激发自己的能力。”
“一级职业者最多凝聚四滴秘血，同时引燃全部秘血，则能力效果倍增，反噬后果严重；分次引燃秘血，能力的持续时间增长，能力效果较弱，反噬的负担也轻。”
“职业者凝聚的秘血越多，能力种类越丰富，实力就越强大。联盟根据职业者凝聚秘血的数量来划分等级，4滴秘血以下的是一级职业者；5到8滴秘血是二级；9到12滴秘血是三级……就是凝聚出四滴秘血算一个等级，以此类推。你明白了吗？”
维尔托克再问道：“秘仪、秘药、传法又是干什么用的。”
科尔回到座位上，耐心解释道：“职业者第一次凝聚秘血很困难，他们几乎不可能独自完成。举行秘仪、服用升华秘药、接受传法都是为了增加凝聚秘血的成功率。”
“不同的职业途径对秘仪过程、升华秘药的种类、传法者都有特定要求。但各类秘仪都要用到致幻熏香，帮助觉醒者的意识超脱身体的限制，在清醒的梦境中，与传法者念诵相同的咒文，引起特质共鸣，从而增加凝聚秘血的成功率。传法者就像一个领路人，他可以帮助觉醒者走在正确的职业途径上。否则的话，嘿嘿，觉醒者在梦境中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大多数人都会走错途径，白白浪费一次宝贵的晋升机会。”
维尔托克“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弄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科尔医师瞪着他，好笑又好气地说道：“秘药的一条重要原则，是把药剂的毒性让活体媒介承受，尽可能降低秘药对最终受体的损害，也尽可能提升秘药的效能。但致幻类的药物很麻烦，它们本身的毒性和致幻效果难以分割，用活体媒介祛除毒性，致幻效果也容易消失……好吧，我说得再简单点，你提供的药剂配方，那些致幻药物的毒性并不强烈，对受体的损害却很大……是非常大！我确信半精灵直接服用后，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白痴。所以，它需要先用活体媒介祛除致幻毒性，可如果经过两次、甚至三次提取，秘药就没了致幻效果，那它还有用吗？”
科尔最后给出自己的结论：“觉醒秘药、升华秘药都用不到致幻药物，而源血秘药配方中的致幻药物种类太多，所以我认为，你是记错了配方。”
维尔托克眨了眨眼睛，按照“知识拼图”回馈的方法提问道：“体质向的职业者也有愈合再生的能力吗？”
“橡树守卫的职业途径擅长伤势自愈。”科尔稍微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如果是再生的话，高阶橡树守卫引燃秘血应该可以做到再生。”他接着又补充道：“四级职业者凝聚出16滴秘血，职业途径就圆满了。从五级开始，职业者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往往被尊称为职业家，达到6级以上的被尊称为职业大师。其实，我们也不用分的那么清楚，把高阶职业者统称为尊者就好了，正好和贤者相对应。”
维尔托克点头问道：“你刚刚说，致幻药物是半精灵晋升职业者必不可少的材料？”
“它是秘仪中必不可少的药物。”科尔医师摇头强调道：“觉醒秘药、升华秘形都用不着致幻药物。”
维尔托克摊开双手，说道：“我从没有说过，源血药剂是觉醒秘药，也没有说过，它是升华秘药啊。”
他淡然的神情，锐利的眼神都极具感染力，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科尔不禁心思恍惚，仿佛面前的半精灵不是身患失忆症的天真少年，而是一位精通药剂学的权威贤者。
医师的脑子里灵光闪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他们的研究已经到这种地步，把觉醒秘药和升华秘药糅合在一起？”
维尔托克表情一沉，追问道：“你们是谁？他们又是谁？”
科尔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我口误了，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我是说，我想说，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维尔托克又露出让人熟悉的迷糊表情，问道：“什么不可能啊？”
科尔强行克制一团乱麻的心情，整理思路，说道：“我是说，你提供的迷梦药剂，里面的致幻药物毒性很弱，但致幻本身就很危险，它会直接损伤大脑…….”
损伤大脑？
维尔托克得了失忆症？
科尔医师差点要捂住自己的嘴，他在这个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
维尔托克服用这种类型的新秘药，损伤大脑，得了失忆症……他果然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说不定还是他们的核心高层？难道，他们的老巢已经被人攻破了？是大地神殿、龙王殿，还是高地议会干的？
“科尔先生，科尔医师，你也在发呆吗？”维尔托克很同情地看着科尔，还摇摇手，试图唤醒他。
科尔悄悄引燃一滴秘血，通过刺激脑力来控制激荡起伏的情绪，恢复冷静后说道：“我确信，迷梦药剂直接服用，半精灵受体多数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白痴，甚至永远沉睡，无法苏醒……除非，这类药剂的奥秘已经超出了我对秘药学的认识！”
他抓住椅子的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眸光跳动，好像眼睛里面有两团灼热的火焰，沉沉说道：“我希望你记错了药剂配方……如果你没记错的话，那么我判断迷梦药剂有非常高的价值，希望你还记得和巴托姆的约定，你告诉我们迷梦药剂完整的使用方法，我们会开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维尔托克想不通的事情，都交给“知识拼图”分析处理。他皱着眉毛，隔了好一会才点头说道：“源血药剂要配合一种特殊的锻法才能使用。这种锻法最好要从小练习，中间还要定期服用一种强壮药剂……但我不能保证其他半精灵练习锻法，服用迷梦药剂一定会成功，也不保证他们的安全。”
无论如何，都要把源血药剂先做出来。让科尔医师选择主动合作，是达成目标的最好方法。
果然，科尔医师听完维尔托克的说辞，兴奋地挥舞拳头，“我就知道，你每天练习的锻法是特殊秘仪，这条全新的职业途径根本不需要传法者，底层平民也有机会成为职业者。这真是太疯狂了……难怪，哦不，我太激动了，我一激动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常常口误。”
维尔托克歪着头，满脸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但还是决定先做正事，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先配出源血药剂，看看效果再说。”
“对、对、对。”科尔医师连连点头，又说道：“那个强壮药剂的配方你还记得吗？最好像上次那样，把里面的药物画出来，我来帮你分辨。”
“强壮药剂？它也不是必须的啊。”
维尔托克摸了摸鼻子，摇头说道：“我想想吧，想起来再告诉你。”
第29章 钢岩
十五月的中旬，遮蔽天空的雨云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年一度的冻雨季如期而至。
暴雨如注，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冷刺骨的雨点抽打屋顶、房檐、墙壁、路面，汇聚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博朗镇的街道上再也看不见一个行人。镇民都躲回家中，冒险者们要么花钱留在旅馆，要么返回后街的驻地，而赫默族的女战士早就集体前往镇子东侧的地母神殿。
冻雨季的一场暴雨少则下一、两天，长的总有四、五天。恶劣的气候迫使人们停止一切户外活动，开始慵懒闲散的冬季生活。
维尔托克无论外面下多大的雨，他每天都会准时往返于药剂坊和旅馆之间。科尔医师和巴托姆老板都劝他搬到药剂坊住，不用每天冒着冻雨跑来跑去。但他们又哪里知道，维尔托克白天配合科尔研制药剂，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利用“知识拼图”学习科尔的秘药学。
相比锻造学知识，维尔托克其实更擅长药剂学，不过迪萨联盟的秘药学理论和他记忆中的药剂学存在差异。经过“知识拼图”的对比分析，维尔托克发觉秘药学比自己掌握的药剂学更高明，好在这两种专业学术基础相通，彼此可以印证兼容。
科尔医师运用秘药学的方法，已经设计出一个源血药剂的替代方案。可是，维尔托克对于新配方表现出足够的谨慎。
总不能科尔医师说什么，他都全盘接受，毕竟药剂是给自己服用的。
为了确认新型药剂对自己有效无害，维尔托克边用“知识拼图”印证秘药学方法，边仔细检查替代方案的每一个细节，导致整个配药过程拖延了十多天。
科尔医师没想到维尔托克如此莽撞，居然打算自己服用源血药剂。他还是严格按照新型药剂的制作流程，进行一系列必要的试验，并且产生了新的思路。
药剂坊的试验室，半精灵女仆布兰妮小心翼翼用钳子夹住一只肚子鼓鼓的尖嘴虫，把它按在一只狗的脖子上面。尖嘴虫感受到狗的体温，立刻把锐利的口器扎入它的颈部血管，往里面注入秘药成分。尖嘴虫鼓起的肚子迅速变瘪，正当它准备吸取鲜血的时候，那只昏睡不醒的狗突然睁开眼睛，四肢抽搐着想要站起来。
戴着面罩的科尔医师满意点头，对维尔托克说道：“唤醒试验总算成功了一半，至少能证明，我调配的秘药可以将昏睡的试验动物唤醒。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弄清楚，源血秘药的致幻成分对试验动物的脑部损害有多大。但这种事情，最好找个值得信任的职业驯兽士来做，他们使用能力可以马上知道动物的受损情况。”
源血药剂又叫迷梦药剂，试验动物服用药剂，无一例外的昏睡不醒，药剂的负作用简直触目惊心。科尔医师就调配出一种注入型的秘药，能够把试验动物从昏睡中强行唤醒。他希望这种秘药能挽救那些服用源血药剂，无法苏醒的半精灵。
短短十多天的时间，科尔就做出了有针对性的解药，难怪他会洋洋得意。
维尔托克对此却兴趣缺缺，他记得自己练过源血秘法，也服用过源血药剂，现在只要再练一次秘法，服用一次药剂，就能唤醒身体的记忆，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源血药剂还需要改良吗？”他问道。
科尔摇头说道：“目前看来，源血药剂没什么大问题，但它值得继续改良。我还是认为，源血药剂采用口服的方式还是太落后了，我准备把它改成注入型的秘药，先进行动物实验，最后再开始半精灵受体实验。哦，对了，你提供的强壮药剂没必要改良，它只是帮助消化吸收的药物，效果也确实不错，但它真的能改变半精灵天生的体质？我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也许，强壮药剂的配方并不完整，缺少重要部分。如果你哪天回想起来，我们再看看它是否值得改良。”
维尔托克知道日常服用的强壮药剂比源血药剂更宝贵，具体的原因他说不上来。他的药剂学记忆目前还缺失一块重要的理论部分。他原本没打算向科尔透露强壮药剂的配方，但是，在新型源血药剂没有做最终受体实验的情况下，维尔托克需要验证秘药学改造方法是否正确。
配方简单，无毒无害的强壮药剂就是一个最好的试金石，能够对比两种不同的药剂学，找出它们的共同点。
科尔医师运用秘药学方法确定强壮药剂配方的替代药物，成功制作出新型的强壮药剂。他又从训练营找来两个半精灵孩童，充当新型强壮药剂的试验受体。试验的结果显示，新型强壮药剂的效果正确无误，间接证明秘药学的改良方法有效。
尽管科尔医师并不看重强壮药剂的价值，但维尔托克已经在短短十几天内，通过观察他的药剂试验，获得秘药学方法的宝贵资料，再利用“知识拼图”把它们和自己的药剂学知识逐一对应。
现在，维尔托克已经确认新型源血药剂没什么问题，自己可以直接服用。
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点头道：“我先回去了。”
科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旅馆？”
“嗯，我想回去了。”维尔托克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那好吧，反正我们暂时也不能进行受体实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科尔医师无所谓地点点头，还不忘叮嘱道：“维尔，源血药剂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啊。”
提前回到旅馆客房，维尔托克关好房门，轻手轻脚地衣柜里取出一小包药粉。这些都是新型源血药剂的样品。科尔不允许维尔托克私自把源血药剂带出来，就是担心他会偷偷服用还没有完成受体实验的药剂，造成严重后果。
于是，维尔托克每天都悄悄用手指甲带少量药粉样品回来。这些样品全都加起来，总剂量还不到一份源血药剂的十分之一。对于维尔托克而言，这一小份样品就足够唤醒他的身体记忆。
把源血秘法完整的练习一遍，维尔托克没有犹豫，直接吞服新型源血药剂的样品，然后爬到床上，满怀期待地等着变化的发生。
一股困意涌上脑部，但还没有强烈到能让他进入睡眠的程度。如果服用了药剂还是无法沉睡，就意味着修炼源血秘法失败。正当维尔托克懊悔样品剂量不足的时候，“知识拼图”向他反馈了一些重要信息。
原来，源血秘法最早是他自己开创的，而金蟾秘形是其中的核心，但其他人没办法学会金蟾秘形。他不得已才在源血药剂里面加入致幻成分，帮助其他修炼者进入金蟾秘形的那种身体休眠，精神活跃的特殊状态。
维尔托克本人却不需要源血药剂的致幻效果，他只要吸收源血药剂的有效成分，再进入金蟾秘形的休眠状态就可以了。
然而，这次休眠又远远超出维尔托克的预想。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莎拉发现维尔托克没有下楼，便让店伙计皮鲁去叫他。皮鲁在门外敲了好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强行冲开房门，发现维尔托克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用手指探他的鼻子，没有呼吸；摸他的手腕也没有脉搏；皮肤还是冰冷的。
皮鲁被吓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巴托姆老板，报告说维尔托克死了。
冒险者之家当时就炸了锅，科尔医师被约翰紧急叫到旅馆。他来到被巴托姆下令封锁客房，看见胖厨娘正抱着维尔托克在那抹眼泪，心里就是一阵发毛，赶紧问旁边的巴托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巴托姆老板表情严肃地说道：“皮鲁之前来叫维尔托克吃晚饭，见他没有动静，以为他死了……我们过来看，发现维尔托克有心跳，但微弱缓慢，呼吸几乎停止，体温还很低，怎么叫也叫不醒，真的像死了一样。你来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了？”
科尔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这种状态其实就是濒死，但他还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看看吧。”
他引燃秘血，发动职业医师的能力，仔细检查维尔托克的身体后，摇头说道：“情况不太好，维尔，他偷偷服用了源血药剂，其中的致幻成分导致他……”
巴托姆一把揪住科尔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科尔医师无言以对，他不知道维尔托克怎么偷到的药剂样品，但这显然是自己的失职。
莎拉把维尔托克放到床上，本来没有意识的维尔托克竟然慢慢地调整姿势，然后像蛤蟆一样的趴着。
“科尔，我可怜的维尔托克不会死，对不对？”胖厨娘眼睛通红地盯着医师，追问道。
“咦？”科尔都没听说过休克濒死的人还能自己摆姿势，他瞪大眼睛观察了一会，不确信地喃喃自语道：“维尔自己能动？这不可能啊，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胖厨娘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把医师从迷惘中惊醒，他赶紧说道：“这是个好现象，我可以试着把他唤醒……我最近做了一种针对源血药剂的解药，可以在维尔托克身上试试。”
“拿维尔托克试药？”
胖厨娘本来还抱有希望，听巴托姆这么一说，眼神又变得凌厉可怕。
科尔医师冷汗直流，呐呐说道：“维尔托克这种情况，我也没见过……用秘药唤醒他，也许会好，也许更糟糕，我真的没把握。”
巴托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既然你没把握，那就别急对维尔托克用你的解药……”他转头朝旁边的约翰吩咐道：“约翰，你现在跑一趟地母神殿，请钢岩大人过来救治维尔托克……你告诉他，他欠我的人情，现在可以还了。”
约翰一言不发，转身迅速离开房间。
巴托姆又对莎拉说道：“钢岩一会来旅馆救治维尔托克，你还是先避避他。”
****************
没过多久，约翰领着几个人回到冒险者之家旅馆，跟在约翰的身后的正是博朗镇所有赫默女战士的精神领袖——塔窟族首领钢岩。
他容颜俊美，耳朵颀长尖俏，额头中心长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菱形水晶，身高足有2米，全身近乎赤裸，只披着一副未经裁剪加工的熊皮，裸露在熊皮外面的肌肉仿佛岩石雕琢而成，透着一种坚固沉重的力量感。
钢岩的外形特征、容貌气质和迪萨半精灵截然不同。事实上，塔窟、赫默两族继承岩精灵的古老血脉，像钢岩这样身体长出晶簇的塔窟首领可以算是真正的岩精灵。
感受到来自血脉的天然压迫，巴托姆等人都很自觉地向钢岩和他身边的两个赫默族女战士俯首致意。
钢岩径直走到巴托姆老板面前，朝他伸出手掌。
巴托姆将事先准备好的灰岩石块，轻轻地放在钢岩的手上。这块石头很普通，但它是钢岩送给巴托姆的信物，代表博朗镇塔窟族对冒险者之家的一个承诺。
钢岩满意地点点头，纤长的手掌用力收紧，“噗”的一声，坚硬的灰岩石块就被他强横的力量挤压成一堆粉末，从松开的指缝中洒落到地板上。
巴托姆的表情顿时纠结，想哭又想笑的样子。就凭钢岩展现的力量，他许诺的人情真不是一般的珍贵。塔窟首领要是能把维尔托克救回来，他用掉如此宝贵的人情也是值得的，但如果钢岩也束手无策，那巴托姆这次就亏惨了。
钢岩收回自己交出的信物，终于开始打量趴在床上，没有呼吸，心跳微弱的维尔托克。隔了好一会，他语气缓慢地说道：“完美！”
巴托姆咳嗽一声，接口说道：“钢岩大人，维尔托克确实拥有非凡的美貌……”
“巴托姆，我常听见赫默战士谈论‘漂亮男孩’无与伦比的美貌。”钢岩转过身，嗓音低沉地说道：“但我说的不是他的容貌完美……你们看看他睡觉的姿势、状态像什么？”
科尔医师之前就一直在观察思考，经过钢岩的提醒，立刻脱口而出，“像青蛙……是费米森不死蛙！”
巴托姆困惑地问道：“费什么蛙？那是什么东西？”
科尔神情狂热，语气急促地说道：“一种特殊的蛙类，可以埋在土里面几年不死。你把地下它挖出来，以为它死了，但它很快又能活蹦乱跳……我明白了，维尔托克不是没有呼吸，他是在用皮肤呼吸！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半精灵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钢岩反问道：“医师，你见过岩石开口吗？听过树木说话吗？你对生命有多少真实的了解？虚假、错误的知识蒙蔽你的眼睛、堵住你的耳朵、封住你的嘴巴，让你永远也看不清生与死的真谛。等哪一天，你彻底抛弃错误虚假的知识，你才能见到大地母亲印刻在我们血脉中的真实。”
巴托姆老板打断塔窟首领的说教，烦躁地问道：“我不管什么真实，什么虚假，你们谁有办法救醒维尔托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一只该死又没死的青蛙吧？”
钢岩微笑说道：“我把他带回地母神殿，为他举行一次仪式，等他苏醒，你再派人接走他。”
巴托姆稍稍沉默，转身一拳，打塌客房的门框，吩咐几个手下道：“你们尽量别翻动维尔托克，连床一块抬过去。”
第30章 地母的馈赠
顶着沙砾般的风雪，魔纹豹在陡峭荒芜的苍茫雪原上留下一串花朵般的爪印。自从被另一只更强壮的魔纹豹赶出领地，它一直在流浪。半年前的那场争斗让它失去了左眼，捕食变得愈发困难。日渐虚弱的森林之王沦为落魄的食腐者，甚至要偷窃短尾豺的猎物来维持生命。
狡诈的豺群终于认识到昔日国王的软弱无力，它们发出兴奋的尖叫，召集同伴，准备完成一次弑君壮举。独眼的魔纹豹再无法依靠低沉的吼声震慑曾经的臣民，面对豺群的围攻，它奋力拼杀，用依然锋利的牙齿咬死几只豺狼，丢掉自己的半截尾巴，侥幸冲破了包围圈，落荒而逃。
嗜血的豺群一路追赶，把独眼又断尾的魔纹豹一直驱赶到食物贫瘠的高原。
终年覆盖冰雪的高原刮着永不停歇的暴风雪，孤独流浪的王者在这里学会低下高傲的头颅，蜷缩身体在风雪中匍匐前行。虚弱、饥饿、寒冷、不能痊愈的伤残都无法击倒魔纹豹与生俱来的骄傲，但死亡可以。
它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食了，如果再找不到食物，荒凉冷酷的陌生高原就是它埋身之所。
魔纹豹卧在雪上，抬起头，抽动鼻翼，敏锐的嗅觉令它从冰冷刺骨的风雪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腥膻、饱满、新鲜，是属于猎物的味道。它甚至能分辨出猎物的种类和数量，一大群鲜活健康的羊就在风吹来的方向。
魔纹豹不知道在白雪皑皑的高原上为什么会出现一群羊，但捕猎进食的欲望催促它往暴风雪吹来的方向搜索。
它穿过谷地，爬上险峻的山峰，体力几乎耗尽，伤痕累累的皮毛已不能抵挡寒冷。如果这次捕猎失败，它只能迎来死亡的结局。
然而，羊群的气味又是如此的浓烈，魔纹豹凭着强大的猎杀本能，绕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立刻看见悬崖对面的山坡上，一群羊正用尖尖的蹄子刨开石块上的积雪，啃食下面的苔藓。
这些羊肥壮而懒散，警觉心低的出奇，只顾埋头享有积雪下的苔藓，全然不知道一头可怕的掠食猛兽就在不远处，对它们垂涎欲滴。
魔纹豹面对近在咫尺的猎物却只有流口水的份，它的身下是一百多米高的悬崖，险恶的地形将它和成群的猎物分隔开来。正当魔纹豹踌躇犹豫的时候，体魄强健的头羊发现了它。魔纹豹皮毛上蓝色的鲜艳花纹让它在冰雪世界中如同火焰般耀眼。
头羊用蹄子敲击岩石，向羊群发出警告。大大小小的羊便惊慌失措地朝远处跑去，看着猎物越跑越远，魔纹豹绝望的坐在岩壁上，凛冽的寒风让落魄的王者全身都打起了哆嗦。
那只头羊竟然没有走，它敏捷地跳到山坡的最高点，在最接近魔纹豹的距离，仰头和它对视。
头羊的眼睛里是食草动物一贯的迟钝温和，魔纹豹却从头羊的眼神中看到了挑战的信号。
被猎物挑战？
魔纹豹仅剩的右眼闪烁凶光，它曾经击败过数不清的挑战者，即便被另一只更年轻，更强壮的魔纹豹打败，对手也只是抓瞎它的一只眼睛，没有和它两败俱亡的勇气；即便它遭到豺群的围攻，失去了半截尾巴，凶残嗜血的豺狼也不敢和它纠缠到底。
狂风呼啸，雪花乱舞，猛兽和猎物隔着悬崖注视彼此。魔纹豹在这一刻理解了头羊的意志。
这只头羊为了躲避掠食者，带领羊群来的荒芜严酷的雪域高原，依靠苔藓和冰雪活了下来。但是，羊群的避难所出现一只饥饿的魔纹豹。头羊就要用自己的血肉当诱饵，和它决出生死，为高原羊群消灭这个可怕的天敌。
跳过去，会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留在岩壁上，又会饿毙在风雪中，变成一具冰雕尸体。魔纹豹该怎么选择呢？
魔纹豹不会做选择，也不需要做选择，意志顺从猎杀的本能，猎杀的本能又将意志推上巅峰。透着严重的身体迸出一股勃发的力量，鲜血在燃烧、生命在燃烧、灵魂在燃烧，残破皮毛上的蓝色纹路亮起火焰似的光芒。
它强健的后肢发力，猛地跳出去，线条流畅的身体宛如一支穿破风雪的利箭，飞跃悬崖深渊，凌空扑向矗立在对面山坡的头羊。
魔纹豹在自己的生命中头一次跳出这么远，快的更像一道闪电。头羊甚至来不及转身逃跑，就被它一口咬住了脖颈。
巨大的惯性拖着魔纹豹和被它死死咬住的头羊，顺着陡峭险峻的山坡朝下翻滚跌落。两只动物紧密纠缠，在山坡上翻滚，重重地撞击一块块坚硬的岩壁，碎石和积雪伴随它们往下倾泻坠落，显示出生命的壮烈之美。
它们一直滚落了数百米，最终停在一块地势平缓的大岩石上，然后就被滑落的积雪覆盖掩埋。但没过多久，魔纹豹叼着早就被它咬死的猎物，艰难地钻出雪堆，伏在地上开始撕咬吞咽鲜美的羊肉。
维尔托克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兽皮帐篷的尖顶，来不及思考，就赤裸身体钻出帐篷，跑进白茫茫的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顺着光滑的皮肤向下流动，刺骨的寒意让维尔托克的头脑渐渐清醒，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观察，幸好这不是魔纹豹的利爪。
刚刚的那场梦境太过真实，维尔托克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半精灵，还是那只独眼的魔纹豹。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奋不顾身又酣畅淋漓的巅峰一跃；记得撞击岩石，骨头破裂的疼痛；记得用獠牙刺穿头羊的颅骨后那种杀戮生命的满足感；记得温热甜美的血肉在口腔中回荡迷人味道……
维尔托克情不自禁地咀嚼了两下，血肉的质感仍然清晰，他张开嘴巴，吐出一块带血的生肉，然后就楞住了。
那个梦是真实的？
我是魔纹豹，还是维尔托克？
难道，我是魔纹豹变得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紧蹙眉头，思绪在猛烈的冻雨中凌乱。紧接着，一道沉重的声音将他从迷思中拉回现实。
“你醒了？”
维尔托克转头望去，看见身后的大雨中站着一个鹿头人，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披着鹿皮，头戴鹿盔的半精灵男性。但是，他又和维尔托克认识的半精灵不同。他的身材高大健美，五官容貌十分出色，额头的中心还嵌着一块灰色的菱形水晶。
“你是谁？”
“我是钢岩，博朗镇塔窟族的族首。”
“我……是谁？”
“……这要问你自己。”
“那我在哪？”
“在塔窟、赫默族的营地……镇子上的亚精灵喜欢把这里叫做地母神殿。”
维尔托克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一顶顶兽皮帐篷坐落在空地上，许多赫默族女战士都在嘻嘻哈哈的围观他。
“如果你觉得冷的话，我们可以去帐篷里谈话。”钢岩开口提醒道。
维尔托克察觉到自己一件衣服都没穿，俊脸顿时胀得通红，赶紧捂住自己的要害，迅速钻进原先的那顶兽皮帐篷。
他没感觉到冷，就是很难为情，在帐篷里面随便找了一块兽皮把自己裹好，才对跟进来的钢岩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钢岩很随意地盘腿坐下，反问道：“你完全都不记得吗？”
维尔托克还没有从之前的梦境冲击中缓过神来，特别想找人倾诉，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刚刚吐了一块肉，之前还梦见我变成了一只皮毛上有蓝色纹路的豹子，在暴风雪中捕猎山羊。我咬下羊身上的一块肉，然后嘴里就真的有了一块生肉……这太奇怪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钢岩很惊讶地看了看神情激动的维尔托克，沉吟说道：“你确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皮毛上有蓝色纹路的豹子？”
维尔托克肯定地点点头。
钢岩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哗哗的雨声传进兽皮帐篷。正当维尔托克感到不耐烦的时候，钢岩终于说话了。
“你吐出来的那块肉是我放进你的嘴里，在你休眠的时候……你的休眠让巴托姆他们以为你快死了，他派人找我医治你。我发现你在休眠中进行生命蜕变，但你体内的生命精华不足，需要休眠几天几夜才能完成蜕变。本来我不用管你，你到时候自己也会苏醒。可是，我曾经许诺巴托姆，要替他做一件事情。既然他恳求我救醒你，我当然要帮助你尽快完成蜕变。”
说着，他脱掉鹿盔，露出颀长尖俏的耳朵，继续说道：“那块肉是一头夜刃豹的心脏。我举行专门的仪式，将夜刃豹最浓烈的生命精华和意志都凝聚在它的心脏里，又从它的心脏割下一小块血肉放进你的嘴里。这会使你汲取到那头野兽的生命精华，加快生命蜕变。你做的梦其实是夜刃豹的最深刻的记忆，如果你得到地母的眷顾，会很幸运地唤醒一些和夜刃豹相近的特质。”
“不过，夜刃豹一身黝黑的皮毛，是夜晚的杀手，和你梦到蓝色条纹豹子不一样。但这不奇怪，更没有必要深究原因。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地母亲对你的馈赠，祂是伟大的原初，世界万物的源头，所有生命的母亲。我们不需要揣测大地母亲的意志，你也不必为此感到惊慌。”
维尔托克终于松了口气，问道：“这么说，我不是魔纹豹变的？”
钢岩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维尔托克，你是个很特别的亚精灵。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认真体会大地之母馈赠你的礼物……不要遗忘，不要害怕，不要拒绝。”
第31章 万象原法
自从精神上限提升到15点，维尔托克不需要全神贯注，也能分心调动“知识拼图”的记忆、分析、计算、判断能力。他现在当然知道自己已成功掌握两项至关重要的天赋，而且身体的元素属性也得到较大提升。
塔窟族的族首钢岩说维尔托克在奇怪的梦境中得到大地母神的慷慨馈赠，他现在还没察觉到所谓的馈赠究竟是什么。
博朗镇的地母神殿并非维尔托克熟悉的冒险者之家旅馆，他在陌生的环境中一般不会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意识世界，查看“知识拼图”的详细反馈。
不过，他已经在塔窟、赫默两族的聚居地休眠了一段时间，没看出来钢岩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维尔托克想了想，还是放下戒备心，就在这顶帐篷里再一次休眠，进入自己的意识世界。这么做可以极大提高“知识拼图”的回看功能，获得一些细节反馈。
维尔托克现在的精神属性15点；体魄属性已达到当前上限的18点；感知属性也达到18点，距离当前上限还差4点；生命属性达到惊人的22点，距离当前上限只差3点。
目前掌握天赋包括2级学习天赋、灵巧双手、生命坚韧、暴食和自愈。
生命坚韧天赋：维尔托克的骨骼获得强化，能够支撑更高的负重和更强的爆发力；肌肉强度增加一倍，重要肌腱呈筋化特征，基础力量增强一倍；内脏功能得到显著提升，体力的恢复速度变快，抗击打能力增强，并获得轻微的元素抗性，能够抵抗寒冷、炎热和毒素的影响。
暴食：维尔托克的消化吸收功能大幅度提升，对食物、药物的利用达到非人的程度，不仅能有效分解普通的毒害物质，还会将多余的热量凝结成高密度脂肪，一次充分进食后，可以几天不吃不喝，并保证相对旺盛的体能。
自愈：生命活力得到巨大提升，能够迅速止血，伤势自动痊愈，身体被击穿要害也有可能幸存下来。
其实，暴食和自愈都在生命坚韧天赋的范畴之内。但它们具备超凡特性，还有继续升华的潜力，可以视作单独的天赋。
这三项天赋极大增强了维尔托克的生存能力，他现在就有胆量去野外冒险。
维克多练习源血秘法、服用源血秘药，除了唤醒生命坚韧天赋，“知识拼图”还又回馈一段关于破法的记忆。
初级战斗呼吸法：通过调整内外呼吸的循环节奏，在战斗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也可以临时提升五感的敏锐度，临时提升身体局部的坚韧程度。
战斗呼吸法千变万化，并没有绝对固定的模式，它最终目的是让练习者在战斗中尽可能的发挥自身潜力，会根据练习者的天赋形成数种独特的呼吸法。比如，维尔托克的暴食天赋能够在体内凝结高密度脂肪。这种脂肪释放能量和营养物质的过程原本是不可控的，但结合暴食天赋而创立的战斗呼吸法可以刺激高密度脂肪立刻释放出能量和营养，成倍提升维尔托克的爆发力，或者加速伤口自愈的过程。
战斗呼吸法到了能够调动天赋的程度就属于中级呼吸法。
而高级战斗呼吸法又涉及到对精神力量的运用。
正因为战斗呼吸法变化多端，妙用无穷，从初级到中级，再到高级需要练习者自行体会，自行创造。所以，维尔托克只回想起战斗呼吸法的原理和几种最基本调息方法。它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叫作万象原法。
万象原法能练成什么样子，全靠个人摸索演练。“知识拼图”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给出明确的练习条件和练习次数，来提升万象原法的等级。
实际上，万象原法是源血秘法与战斗呼吸法相结合，所形成的一种战技秘法。它里面有锻法的内容，但主要还是打击敌人，保全自身的破敌技巧，侧重于如何充分发挥生命坚韧天赋、暴食天赋和自愈天赋的能力。
维尔托克现在知道了，源血秘法是万象原法的前置条件，万象原法是源血秘法的运用方法。他练习一次源血秘法，唤醒身体记忆，重新激活生命坚韧天赋。接着，万象原法的记忆也随之恢复。
记忆恢复的顺序没有任何问题，但奇怪的是源血秘法主要增强生命和体魄属性，对感知和精神这两大属性的提升效果十分有限。即便四大属性是相互作用的整体，维尔托克的感知属性也不至于从15点提升到18点。
“知识拼图”判断，塔窟族首喂给维尔托克的月刃豹心脏对他产生了未知的作用。
这可能就是大地之母的馈赠，但也不仅仅如此。
在古怪的梦境中，维尔托克化身魔纹豹的感觉太过真实，仿佛那场梦境的确发生过。他当时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哪些天赋能力，也懂得该如何使用那些能力。
首先是直觉，魔纹豹凭借敏锐的直觉选定一个探索方向，恰好闻到了羊群的气味，在莽莽雪原中找到了一条生路。
其次，魔纹豹的咆哮极具穿透力，能够震慑敌人的心灵，使其胆怯沮丧，但真正的原因是魔纹豹低吼时可以发出一束具有指向性的声波刃，短暂破坏目标生物的平衡感，最严重的情况会导致目标生物呕吐晕迷。
在狂风暴雪中，由于声波刃的威力大减，维尔托克化身的魔纹豹并没有对头羊施展震慑咆哮，可他当时的确掌握这种天赋能力。
最后，魔纹豹即使身体极度虚弱，也能强行吸收空气中游离的元素，爆发出最巅峰的战斗力。这种天赋能力叫作“狂化”。
遗憾的是，维尔托克脱离梦境之后，魔纹豹的天赋能力都不能使用了，但魔纹豹的天赋信息都被“知识拼图”记录了下来。
维尔托克对魔纹豹天赋能力的感触并不深刻，因为魔纹豹使用天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魔纹豹向死而生的抉择，奋不顾身的一跃才是它最浓烈的情绪，也让维尔托克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不能忘怀。
在维尔托克的认知中，山羊无疑是弱小的，而魔纹豹是强大的象征。而那只头羊却拿自身当诱饵，借助悬崖天险，打算诱杀强大的魔纹豹，只差一点运气就成功了。
头羊的智慧与意志令维尔托克感到困惑，他开始重新思考什么是强大，什么是弱小。但是，他化身魔纹豹时并没有去衡量强弱得失，只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获得超越巅峰的飞跃，哪怕对手仅是最常见的猎物。
打破固有的认知障碍，或许才是地母馈赠的礼物。不过，这份礼物看不见也摸不着，绝对没有万象原法来得实在。
维尔托克缓缓睁开琥珀色的双眼，将修长的左手手掌紧贴地面，试着使用战斗呼吸法，令肌肉紧绷压缩，再瞬间释放出穿透性的力量。“砰”的一声闷响，一股凶猛的力道传入地底，他手掌之下的坚实泥土尽皆松软。
维尔托克龇牙咧嘴地跳起来，眼神中透着惊喜。如果不是生命坚韧天赋强化了肌肉和骨骼，刚刚爆发力量，震击地面产生的反作用力就能让他左臂麻木、抽筋。这足以证明万象原法有多么高明。
自信心大涨的维尔托克决定在地母神殿好好探索一番，他将兽皮毯子巧妙地裹在身上，变得像件袍子，就钻出帐篷去找塔窟族的首领钢岩。
塔窟、赫默聚居地的面积很大，占据半个博朗镇。这里保留自然环境的样貌，有树木，有岩石，还有一口小水潭，各式各样的帐篷坐落其中。连接天地的雨幕遮蔽视野，维尔托克一时也分不清钢岩究竟在哪个帐篷里。
幸好，他可以问人。
博朗镇的赫默族女战士仅有200多人，还不到总人口的一半，维尔托克不认识她们中的大多数，但所有成年的赫默族都认识维尔托克。
他冒着雨，就近找了一间用树枝和兽皮搭建的尖顶帐篷，直接钻进去，想找里面的主人问路。
“漂亮男孩，你怎么跑我家里来了？”
帐篷里只有一名女性，见有人闯进来先是吃了一惊，待她看清是维尔托克，便用悦耳动听的声音笑问道。
维尔托克和帐篷的女主人四目相对，也被惊得楞住了。
她的容貌清丽娇美，皮肤白皙柔嫩，如云秀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一对颀长尖俏的耳朵从头发两侧伸出来，还俏皮的左右转了转。
维尔托克结结巴巴地问道：“哦，那个，我，你……你是爱娃？”
女主人歪着头，抿嘴笑道：“漂亮男孩，你还能认识我？”
维尔托克摇摇头，又点点头，指了指女主人的手腕。她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牙饰手链，其中最大的一颗牙饰通体黝黑，仿佛用黑曜石雕琢而成。维尔托克就是凭这串手链，认出帐篷的女主人是常在旅馆喝酒的一位赫默女战士，名字叫爱娃。
但是，维尔托克不能完全确认对方的身份。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爱娃的五官粗犷，声音嘶哑，皮肤上布满伤疤，肌肉特别结实，脾气又特别火爆。她跟眼前这个美丽精致，说话温柔动听的女性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女主人却点头说道：“我就是爱娃。漂亮男孩，我听说你生病了，钢岩把你带过来治疗，你现在好了吗？”
维尔托克沉默了一会，摇头说道：“我没生病……爱娃，你生病了？你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而且你的肚子好大。”
爱娃坐在软垫上，穿着单薄宽松的衣服，脖颈修长优美，胸部丰满迷人，腰腹部却盖着一件熊皮毯。维尔托克看见熊皮下面凸起一个夸张的弧度，不难想象爱娃的肚子很臃肿。
“我的孩子住在里面。”爱娃很大方的掀开保暖的熊皮毯子，轻轻抚摸自己圆鼓鼓的腹部，一脸温柔地说道：“等到下雪的时候，她就降生了。”
维克多愣愣地看着大腹便便的爱娃，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一个月前，我看你的肚子还是平平的。”
“我怀孕都快两年了。”爱娃还给维尔托克一个嗔怪的白眼，重新盖上厚实柔软的熊皮毯子，掩嘴笑道：“我的孩子很乖，她知道不能拖累妈妈，在我肚子里一直没有长大。可是，她知道我现在想见她，她就拼命成长。再过几天，我们母女可以见面啦.......我的孩子是不是又乖又懂事？”
维尔托克“哦”了一声，认真说道：“她很懂事……她父亲呢？”
爱娃的尖耳朵朝两边耷拉，懒洋洋地说道：“谁在乎呢？反正，我早就把孩子的父亲忘掉了……”说着，她的耳朵又竖了起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维尔托克，调笑道：“漂亮男孩，快点长大吧。将来，等你长大了，我会打败其它竞争对手，和你也生个孩子。我保证会记住你的。”
维尔托克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不会。”
爱娃顿时乐不可支，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了……你进来有什么事吗？”
维尔托克说道：“我想知道，钢岩在什么地方。”
“钢岩族首？他之前来探望我，才走不久。他这会，应该在水潭边最大的那座帐篷里面。”
维尔托克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还很贴心地把兽皮帘子拉紧，防止寒冷的湿气流进帐篷。他顶着冻雨迅速地跑到水潭边，果然在最大的帐篷里找到了钢岩。
这时候，钢岩已脱下身上的鹿皮鹿盔，他招呼维尔托克坐下，问道：“我以为你需要更长的时间，领悟大地母亲的馈赠。”
维尔托克学着钢岩的样子，盘腿坐下，盯着他额头上的晶体猛瞧，随口说道：“我已经领悟了，以后都不会忘记。”
钢岩笑了笑，没说话，脸上明显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维尔托克才不管这些，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刚刚碰见爱娃，她的变化很大……我听种植园的迈恩说过，塔窟族和赫默族是岩精灵，我们是亚精灵。他还说赫默族在生孩子和受孕期会发生蜕变……就像爱娃这样？那她的额头上为什么没有和你一样的水晶。”
钢岩简单地回应道：“这都是大地母亲的安排，没有更多的原因。”
维尔托克不死心地问道：“我对塔窟、赫默族很好奇，有许多问题想问你……我可以给你钱，你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钢岩并不喜欢回答亚精灵的提问，但维尔托克很特别，从之前的祝福仪式上就能看出来，他得到大地母亲的青睐。因此，钢岩对他额外优容，淡淡说道：“不用给我钱，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维尔托克想了解的东西太多，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他想了半天，就问自己印象深刻的问题：“钢岩，你为什么反对半精灵在博朗镇传播知识？”
钢岩摇头道：“塔窟、赫默都不反对传播知识，我们反对传播虚假的知识。而迪萨联盟流传的知识大多是虚假的，错误的，会蒙蔽他们的心灵，无法窥见大地之母刻在我们血脉深处的印记。”
“虚假和错误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维尔托克不解地问道。
钢岩说道：“树蚁认为一颗树就是整个世界，蚯蚓却认为世界是一大块泥土；羊认为青草鲜嫩可口，月刃豹却认为血淋淋的羊肉才最甜美。它们都没错了，又都错了。迪萨联盟的传播的知识也遇到同样的问题。最糟糕的是，有些亚精灵用文字书写谎言，其他亚精灵却把它当成真实。我们很难分辨真伪，但我们有一个最伟大，最公平的老师。祂就是大地母亲。”
“刚刚诞生的婴儿懂得吸吮母亲的乳汁，是大地之母教会婴儿该如何进食。地母把真实的知识记录在一切生命的血脉中。你梦到自己化身魔纹豹，和一只山羊在暴风雪中决出生死。迪萨联盟的贤者知道这个故事吗？他们会记录这个故事吗？他们不知道，但大地母亲知道，而且大地母亲让你亲身体会了魔纹豹和山羊之间的战斗。”
“既然我们有大地母亲这样伟大的老师，为什么还要向亚精灵学习知识？”
维尔托克不完全认同钢岩的观点，但也没有反驳他的方法，只能皱着眉毛，低头不语。
钢岩又笑着说道：“大地母亲对亚精灵是宽容的，我们塔窟族和赫默族对迪萨联盟也是友善的。每年，迪萨联盟都会有亚精灵领悟地母留在血脉中的印记，蜕变成塔窟或者赫默。她们当中甚至会出现高阶岩精灵。所以，我也希望迪萨联盟的亚精灵，越多越好。”
“维尔托克，你可以留在我们这里，学习领悟自然奥秘的方法。不过，等到一年一度的生命祭，你必须先离开一段时间。”
第32章 半兽人入侵者
种植园南侧十公里，黑森林与人工棉树林的交界处。
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半精灵士兵分散各处，警惕地巡视四周。迈恩镇长穿着一身灰褐色的防雨皮斗篷，半蹲在地上，单手举着一只水晶马灯，借助马灯里的烛光，仔细检视三具类人生物的尸体。
它们全身赤裸，被平放在烂泥地上，体长不到1.7米，腰背部的肌肉格外发达，好像背着一面厚实的盾牌，全身覆盖一层暗红色的角质化皮肤，鼻子扁平，尖耳阔嘴，下嘴唇有两根外翻的獠牙，角质化的皮肤堆积在额头两侧，形成两个小角，让它们看起来更加的狞恶丑陋，仿佛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迈恩镇长此刻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冷峻，一贯温和睿智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层阴郁，就像天空中的乌云。
“的确是半兽人蛮斗士。”
迈恩嘀咕了一句，站起身，向身边的警卫队队长低声吩咐道：“约瑟夫，把它们的肚子剖开，看看它们都吃了什么。”
说完，他拎着马灯走到另一边。正在检查半兽人遗物的大乔治察觉到镇长来了，就瓮声瓮气地对他说道：“大人，这三个半兽人的武器装备很特别，它们不像是黑火部族的半兽人。”
半兽人的物品已经被大乔治分类摆放在地上，也就是三件灰色的兽皮兜裆布，三把石斧，十支尖石投矛，几副兽牙饰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种植园的铁匠大乔治却捡起一把石斧，拿给镇长，并解释道：“这种石料，我从没见过。”
迈恩接过石斧立刻感受到它沉重的份量，便把马灯交给大乔治，用双手捧着石斧仔细端详。他惊讶地发现，这把石斧的材质、做工都称得上精良，石斧木柄打造的弧度适合劈砍，斧身也经过仔细打磨，青色石料反射金属材质的幽光，斧刃锋利，斧背厚重，斧柄末端还加装一块平衡石，能削砍，能钝击，还可以当飞斧使用。
普通半兽人战士可没有拿一把石斧就能玩出这么多花样的本事。
通过这把做工考究的石斧，迈恩判断出它的主人绝对是半兽人的精锐战士。
石器在龙之国度的历史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论是异兽人王国、黑火部落，还是迪萨联盟都有打磨石质兵器的传统。因为龙之国度及周边区域盛产多种特殊石料，其韧度一点也不比金属差。而岩精灵又格外偏爱石器，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迪萨半精灵的石料加工工艺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半精灵石匠甚至发明了一种陶石加工技术，能够制作出极其锋利的陶片箭头，它的造价是金属箭头的数倍。
石质兵器的缺点在于加工过程费时耗力，打磨一把石矛至少要一个多月，很难推广普及。
后来，大贤者马尔夫发明了冶炼铸造技术，金属兵器被成批成批的锻造出来，武装一个又一个的军团，岩精灵对半精灵的统治才土崩瓦解。由于铁器的普及，迪萨联盟的军事力量一度遥遥领先于黑火部落和异兽人王国。
直到蛮族也学会了铸铁，黑火部落的半兽人军队获得了与迪萨联盟抗衡的军事实力。
黑火半兽人不打铁，也不种地。它们定期搜刮蛮族同胞铸造的铁器、收割的粮食。居住在博朗湖对岸的蛮族部落里面基本上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兵器。黑火半兽人对蛮族同胞唯一的好处就是它们和迪萨联盟签订的盟约。
如果，迪萨联盟的军队胆敢扫荡蛮族部落，黑火半兽人将进行报复。同样的，黑火半兽人也不能主动袭击迪萨联盟的边境据点，否则就会被迪萨联盟视为全面开战。
尽管和平盟约对半精灵冒险者和蛮族劫掠者无效，但双方的正规军团都很克制。
在博朗镇区域，以博朗湖、磷虾河为界，河流西岸是迪萨联盟的领土，河流东侧属于黑火部落的地盘。黑火半兽人不可以过河，半精灵警卫队也不会去河流的东岸。
现在，三个精锐的半兽人战士出现在磷虾河西岸的黑森林里，正好撞见了开展野营训练的琴与哨声冒险团。双方激战一场，三个半兽人被冒险团全歼。但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迈恩镇长职责所在，他接到查理团长的示警，就不得不带人过来看看情况。
森林中茂密的树丛挡住冻雨，也遮蔽了天光。几名半精灵警卫举着水晶马灯照明，烛光投射在枝干虬结的树木上，留下一道道怪异飘摇的阴影。约瑟夫队长蹲在地上，解剖半兽人的尸体，匕首划开肌肉，碰撞骨骼的声音让周围的气氛变得莫名恐怖。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安妮和凯蒂都一脸嫌弃，她们宁愿站在森林边缘的瓢泼大雨中，也不靠近半兽人的尸体。
迈恩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转而对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团长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先说好消息……龙之国度能够用来制作兵器的顶级石料有4种，稍差一点珍贵石料11种。但这些石斧的石料材质不属于它们中的任何一种。”
“你看，石斧的打磨工艺还算可以，但石料的青色纹路非常漂亮，里面肯定含有未知成分。”
查理面露欣喜，态度恭敬地问道：“大人，您是说它们很珍贵？”
迈恩颔首笑道：“这种石料在原产地或许很普通，但它们十有八九来自域外。我初步评定这种石料为顶级。你们把石斧交给斯蒂文森，肯定会得到他的嘉奖。说不定，它们还会被列入龙王殿的贡品清单，而且是排序靠前的未知宝物。”
龙王菲鲁玛特大多数时间都在巢城里睡觉，祂的奴仆负责替祂收集各种宝物。当龙王睡醒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盘点自己的财宝。如果龙王殿上缴的贡品令祂满意，菲鲁玛特会很高兴，甚至允许献宝者进入祂的巢城居住一段时间。
菲鲁玛特的巢城曾经属于古代岩精灵一族的圣地，传说那里是地母的王座，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能够提升生物的生命等阶。
迪萨联盟的职业等级和生命等阶完全不是一回事。最直观的比较就是四阶半精灵比五级职业者拥有更悠长的寿命，更年轻强壮的身体。如果迪萨半精灵的生命等阶达到5阶，他们会转变为岩精灵，掌握熔岩或寒冰的超凡之力，但自身的性格、意志又不会变得像塔窟族或者赫默族。
即便是在龙王巢城的外围，半精灵举行升华秘仪，晋升高阶职业者的成功率也会大增。
为了进入龙王巢城的名额，联盟的高地名门都抢破了脑袋。
冒险团的卡尔、托马斯、安妮和凯蒂全都跑了过来，把三个石斧抢到手中把玩。查理故意忽略同伴们的举动，向迈恩镇长深深鞠躬，诚恳地说道：“大人，您是联盟著名的贤者，您是否可以为我们出具一份鉴定文书？”
迈恩哑然失笑，摆手说道：“我被城邦议会驱逐到这破地方都快十年了……鉴定文书，你还是让斯蒂文森想办法，我可不想再掺和高地名门的事情。”
查理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问道：“大人，您看我们缴获的其他战利品是否有特殊价值？”
迈恩从地上捡起一件半兽人战士的兜裆兽皮，用手指在皮革上来回摩挲，还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道：“皮革鞣制的时间还不长，应该不会超过6个月。皮革的原料……我怎么看都像是老鼠皮？”
凯蒂看到迈恩用鼻子去闻半兽人的兜裆布，小脸蛋皱巴巴的，一副快要呕吐的表情，可听迈恩这么一说，她立刻就跳过来，伸出小手仔细抚摸皮革，惊讶地说道：“还真像是老鼠皮……也没有缝制粘贴的痕迹，如果这是一张完整的老鼠皮，那老鼠该有多大啊？”
迈恩镇长拧着灰白的眉毛，又从地上捡起一串兽牙项链。串在麻绳上的兽牙也是他没见过的品种，牙齿呈三角形的薄片状，牙刃还有细密的锯齿，就像是锋利的剃刀。他沉吟说道：“半兽人有把强敌的牙齿做出饰品的习俗。这种兽牙，我也没见过，但是从牙饰外表的光泽和磨损程度来看，它们也是在6个月前被做成项链，和兽皮鞣制的时间正好能对应上……说不定，它们来自同一种怪兽。怪兽的体型估计和老虎差不多大……”
“迈恩大人，我这边有结果了。”负责解剖半兽人尸体的警卫队长突然喊道。
迈恩转身快步走过去，问道：“它们吃的什么？”
约瑟夫扯掉沾满血污的皮手套，沉声说道：“都是冻死的鸟雀，连羽毛都没拔，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迈恩镇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摇头叹道：“冻死的鸟……冻雨季，森林里最容易得到的食物。我说的坏消息就是这个。”
他沉默片刻，皱眉说道：“这三个半兽人战士被琴与哨声冒险团20多人围剿，还能杀掉两个年轻冒险者，又让查理团长负伤。它们都是精锐的半兽人斗士。如果在黑火部落，像它们这样的精锐斗士至少会装备金属钉锤和一套硬皮甲，而且这些石斧的原料来自外域……我推测这伙半兽人不是黑火部落的斗士，而是某个外域部落的斥候。”
查理点点头，接口说道：“我们当时也猜测它们是外域部落的半兽人斗士。不过，它们为什么会选择在冬天的时候放弃自己的领地，迁徙到博朗湖附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迈恩镇长神情凝重地说道：“精锐斗士充当斥候，随身又没有携带足够的补给，靠捡拾森林里的冻鸟充饥……这些半兽人的生存状况非常糟糕。从常识来讲，老鼠的繁殖能力很强，数量很多。假设，那种老鼠怪兽的繁殖能力和普通老鼠类似，并袭击了这些外域半兽人的领地。半兽人部落就很难独自应付成群的的老鼠怪兽。所以这些半兽人捱到今年的秋天结束，宰杀掉部落里的牲畜，然后举族迁徙避难，正好冻雨季又能掩盖半兽人迁徙留下的痕迹和气味，让老鼠怪兽无法追踪它们……”
约瑟夫队长接口说道：“大人的推测很合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支半兽人部落的规模，可如果它们从今年的秋末开始迁徙避难，走了三个多月来到博朗湖附近，怎么也跋涉了1000多公里。它们用来过冬的口粮就成了大问题。”
迈恩点头说道：“外域半兽人入侵黑火部落的地盘，按照半兽人的传统，它们的屠夫当然要向黑火部落的屠夫发起挑战，经历鲜血与死亡的考验，完成两个部落的融合。这本来不关我们的事情，黑火大酋长会派出手下最得力的屠夫收拾这些入侵者。可是，外域部落的口粮紧张，难保它们不会进攻博朗镇和种植园。它们不知道黑火部落有多强大，也不会遵守黑火和迪萨签订的和平盟约。”
“我们应该派出斥候，侦查半兽人入侵者的情报。不过，根据迪萨与黑火的盟约，博朗镇警卫队不可以跨过磷虾河，进入黑火部落的地盘执行侦查任务。”迈恩望向查理，颔首说道：“这种事情还要冒险者来做。”
迪萨联盟正规军团的编制是30名战士为一小队，4个小队为一个中队，3个中队为一个大队，10个大队组成一支军团。每个军团中的觉醒者最少要占总兵力的一半，觉醒者才是军团的主要战力。像岩石巨人这样的顶级军团，所有军团士兵都是觉醒者，而职业者的数量更占到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查理就出身岩石巨人军团，他太了解边境警卫队都是些什么货色。何况，博朗镇警卫队连一个中队的编制都没满，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抵抗半兽人入侵者。真正能够保卫博朗镇的当然也不是冒险者，而是骁勇善战的赫默女战士。
塔窟、赫默两族与边境官员的关系都冷淡到极点，也不是说迈恩镇长就例外。
“我明白了。”查理对迈恩镇长点头道：“冒险者之家的巴托姆大人曾经参加过二月战争，他的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知道该怎么应付半兽人入侵者，我们这就去博朗镇找他。”
迈恩镇长稍稍松开紧锁的眉头，说道：“嗯，把这三具半兽人的尸体也带上，我再派两个人和你们一块过去。”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33章 猜测
博朗镇的居民普遍认为塔窟族冷漠固执，赫默族凶悍无礼。维尔托克却觉得塔窟族安静，赫默族热情。他暂住地母神殿的这段时间简直如鱼得水，无论是沉默寡言的塔窟男性，还是率真豪爽的赫默女性都欢迎这位年轻俊美的亚精灵少年。
短短几天的时间，维尔托克对塔窟、赫默两族的好奇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塔窟族一旦定居，轻易就不会离开居住地。他们是出色的工匠、裁缝、厨师、医生、保姆，守卫者，悉心照料每一位赫默女性，为她们制作武器、修补装备，提供食物和医疗救护，抚养她们的子女。
赫默族称塔窟男性为母神侍者，塔窟族又称赫默女性为母神的女儿。任何一个赫默女战士只要找到母神侍者，都会获得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哪怕双方之前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事实上，博朗镇的近两百名成年赫默女战士并不是一个部族，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因为赫默族和塔窟族的家庭关系比较混乱，但在混乱中又遵循一种简单的逻辑方式，即他们的天性本能。
赫默女战士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无论身在何处都知道距离自己最近的母神侍者在什么方向。当她需要休息的时候，就会去找母神侍者，寻求安全的聚居地。在聚居地住腻了之后，她又会和其他赫默女战士结伴外出，满足自己的猎杀与流浪天性。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愿意接受冒险团的雇佣，成为冒险者们的临时伙伴，
半精灵冒险者千万不要认为，同伴情谊能够牵绊武力强大的赫默女战士。她们如果想休息，并找到另一个有母神侍者的边境据点，她们肯定会和冒险团分道扬镳，带上属于自己的财富，前往聚居地落脚。
赫默族对待爱情、家庭和财产的态度同样随心所欲，伴侣关系只能维持十几天，母子关系最多一、两年。这期间，她们就待在聚居地雷，和母神侍者，以及其他赫默族同胞共同照顾未成年的子女。
绝大多数的塔窟、赫默族都不认识自己的血亲。塔窟族成年之后一般会留下来，而年轻的赫默女战士会和年长者结伴，彼此以姐妹相称，一同去野外冒险历练。
塔窟、赫默不追求物质享受，他们遵循血脉中的天性，生活方式近乎原始，财产是共有的，子女也是共有的，配偶是用来生孩子的，但他们认为繁衍新生命是大地母神赋予他们的神圣使命，也是母神对塔窟赫默的眷爱。
赫默女性的孕期长达两年，胎儿平时蛰伏在母亲的体内，从开始发育到降生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在这个过程中，母亲也跟着胎儿经历一次新生，她们的伤势复原，青春重现，身心都会得到一次升华。
传说，只有战死的赫默女战士，没有老死的赫默女战士。这固然表达了赫默族嗜杀好斗的天性，但与她们独特的繁衍方式也不无关系。
某种意义上，赫默族的确是受大地母神眷顾的种族。换作普通的半精灵女性，生育后代往往会导致身体和精神变得虚弱。
一年一度的生命祭是塔窟、赫默族用来取悦大地母神的重要仪式。维尔托克对博朗镇今年的生命祭充满期待。
然而，当天空中飘下第一片雪，他就被钢岩无情地赶出地母神殿。
钢岩真的像岩石一样固执，维尔托克拿他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塔窟族与赫默族的聚居地。
维尔托克刚走出地母神殿的入口，约翰就请他去一趟药剂坊，说是科尔医师一直在等他，要给他检查身体。
没过多久，维尔托克舒舒服服地躺在药剂坊前厅一间客房的床上，科尔医师和他的几个半精灵女仆在旁边忙碌不停。
科尔医师往维克多的手背上倒下一滴药剂，困惑地说道：“智力向的测试药剂没反应……体质向的测试没反应，力量向的测试没反应，敏捷向的测试没反应，连最后的智力向测试也没反应？这怎么可能？维尔托克的强壮程度明明已经达到了体质向三级职业者的水准，为什么测试药剂对他没反应？”
他想了想，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问道：“维尔，你住在地母神殿时候，钢岩除了给你吃一块秘制的月刃豹肉，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维尔托克眨了眨眼睛，说道：“钢岩还教我冥想，就是把自己想象成一块有灵魂的石头，再让灵魂飘在身体的周围......我没学会。”
“没学会是正常的。塔窟族的冥想其实是升华秘仪的一部分，半精灵靠致幻熏香才能模拟这种冥想状态。”科尔随口解释了一句，又自言自语道：“如果觉醒测试药剂没有出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维尔托克根本没有觉醒专长，当然也没有升华专长晋升职业者，但他的肌肉强度明明已经是三级职业者……难道......”
科尔表情狂热地惊呼道：“难道，你的源血秘法和源血药剂是直接提升生命生命等阶，而不是觉醒专长、升华专长？这，这太奇怪了！不对，不对，没这么简单，不可能这么简单……钢岩的祝福仪式肯定对你产生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作用……”
医师一惊一乍的发癫，维尔托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皱眉问道：“我还要在这躺多久，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科尔打了个激灵，从癫狂中清醒过来，拉下自己的面罩，眉飞色舞地说道：“没有问题，你很健康，而且特别强壮，还是那种能够保持身材比例的强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不是职业者，也不是觉醒者。维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提升了自己的生命等阶，然后，你还可以觉醒专长，升华专长……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神迹！”
维克多从床上坐起身，冷冷说道：“你要检查，我让你检查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钢岩说你的职业应该受到尊重，但你不是个好人，你和布兰妮她们的关系不洁，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科尔和几个半精灵女仆面面相觑，过了一会，他吞吞吐吐，略显尴尬地解释道：“塔窟、赫默族认为不孕育后代的配偶关系都是不洁的。”
维克多好奇地追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生孩子？”
科尔医师恼羞成怒地说道：“你还小，不该关心这些问题。”
维克多猛地站起来，剑眉一扬，语气恚怒地喝道：“回答我！”
科尔和三名女仆心里一惊，都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科尔旋即闪过一个念头，挥手让自己的女仆们先离开。
待半精灵女仆关上房门，科尔眼神捉摸不定地问道：“维尔，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维尔托克烦躁地说道：“我说不清楚，但我感觉这个问题很重要。”
“繁衍关系到种族的延续，对于任何生命都至关重要。”科尔医师点点头，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传闻，古代岩精灵能够凝聚猎物的生命精华。现在的塔窟族继承了古代岩精灵的这种能力，但需要借助祝福仪式才能实现，而且他们还会冥想，让灵魂超脱肉体。你可能会猜到，迪萨半精灵的秘药、秘仪、传法其实都源自塔窟族的这些能力。”
“大地母神执掌的权柄中，生命与繁衍最重要，一个是汲取，另一个是孕育新生命。岩精灵号称大地母神的宠儿，他们天生具有汲取生命精华，壮大自身的特殊能力。我们半精灵也是岩精灵的后代，但我们的血脉退化了，没有汲取生命精华的天赋能力。”
“塔窟族的钢岩族首凝聚月刃豹的生命精华，而我们的活体秘药学也是在效仿他的这种能力，只不过效果要差一点，时间会长一点，负作用强一点，但秘药学能够让更多的半精灵受益。”
“至于繁衍新生。”科尔医师顿了顿，说道：“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生命萌发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伟大神力的体现。塔窟族首认为孕育生命是神圣的，我完全赞同。但是，没有哪个种族会像赫默女性那样，在孕育新生命的同时，自身也重新经历一次生命的萌发。她们还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天生知道，谁可以让她们孕育出健康强壮的新生命。赫默族的成年女性凭直觉挑选最合适自己的配偶，能够避开近亲，也不会选择未成年的伴侣。维尔托克，你虽然个子很高，受到赫默女战士的欢迎，但她们不选你作自己的配偶，把你赶出地母神殿，说明你还没成年啊……哈哈。”
维尔托克摇头说道：“这没什么好笑的……我知道赫默女战士生孩子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我想知道塔窟族生孩子会有什么好处？钢岩说，塔窟男性与赫默女性结合，灵魂会得到滋养。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释，就说现在和我解释没有用……真是气死我了。”
科尔医师无奈地说道：“和你这个未成年的半精灵谈论生孩子的话题，我都觉得很奇怪，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塔窟族天生强大，他们号称母神侍者，体内蕴含大地神力。如果塔窟族拒绝大地母神赋予他们的职责，不繁衍后代，大地神力会逐渐侵蚀他们的灵魂，把他们变成石头，那他们就死定了。”
维尔托克怔住了，喃喃自语道：“不生孩子会变成石头……我总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说法……”
科尔医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接着说道：“钢岩说得没错，赫默族孕育后代，获得生命萌发的力量，而塔窟族的灵魂会得到滋养。这也是大地母神对岩精灵一族的恩赐。那我们这些半精灵应该也有相同的天赋能力，只是我们的血脉退化了。”
“一千多年前的大贤者马尔夫是秘药学的奠基人，他模仿岩精灵一族的汲取天赋，开创了半精灵觉醒、升华的职业途径。他还研究了岩精灵独有的繁衍天赋。可惜，马尔夫贤者的研究还没有成功，他本人就过世了。”
科尔的话锋一转，又说道：“迪萨联盟的大地神殿继承了马尔夫贤者的研究，历时数百年，终于取得重大突破。他们还是通过秘仪、秘药的方法，帮助半精灵职业者与配偶进行特质的交换与升华。”
医师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维尔托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对方，然后抬手比划他的身高。
科尔医师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比巴托姆那个老家伙还要年长十岁，但我看起来比他年轻多了……布兰妮她们本来没有升华专长，晋升职业者的潜力。她们与我这个四级职业者结为伴侣，我相当于她们的传法者，令她们晋升职业者，只是不能点燃秘血，也不能晋级，算是伪职业者。而我从她们身上获得滋养体质的活力，这正是她们作为体质系觉醒者的特质专长。布兰妮她们付出的代价就是不能生育后代。”
“当然，这不仅违背了地母教派的教义，与女神教派公开宣扬的教义也不相符。但在高地名门，伴侣秘仪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塔窟族首指责我和布兰妮她们的伴侣关系不纯洁，那我们该怎么办？塔窟、赫默是大地母神的宠儿，天生强大的岩精灵。我们是血脉退化的半精灵，我们能怎么办？”
科尔医师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愤愤地说道：“难道我就应该笑呵呵地接受衰老、智力退步的命运？布兰妮她们就应该甘于贫困，然后早早嫁给另一个穷人，生一堆穷孩子，在劳碌的生活中失去美丽的容颜，早早死去？”
“钢岩根本不知道，联盟的那些贫民是怎么生存的。他从不关心这些！我也不关心，但我认为就算是住在贫民窟里的半精灵，也应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科尔长长舒了口气，苦笑道：“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
“以后别这么激动，我以为你想打人。”维克多在科尔面前握起一只拳头，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很强。”
科尔医师失笑摇头，又正色说道：“这件事情，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但你今天非要追问，你是不是在地母神殿想到了什么？”
维尔托克露出思索的神色，说道：“我发现塔窟族和赫默族的伴侣关系，同镇子上的半精灵家庭不一样。钢岩他们还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具体的我又想不起来。钢岩特别强调你是个坏人，我就来找找你问问。”
“熟悉……熟悉就对了。”科尔点点头，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半精灵的伴侣秘法，知道的人不少，真正了解其中奥秘的人却不多，对它印象深刻的人就更少了。维尔托克，坦白讲，我大概知道的你出身来历，但我现在不能直接告诉你。”医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继续说道：“你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不能受到强烈刺激，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以后，你想起了什么，就来询问我。我们像今天这样谈话，慢慢引导你恢复记忆。”
维尔托克狐疑地打量了科尔医师，问道：“你真知道我的来历？”
科尔摇头道：“我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但我现在不能对你说。万一我猜错了，还把错误的猜测告诉你，我们都会有大麻烦……所以，你别再问我。等你回想起一些似曾相识的事情，再来问我。”
维克多眸光一转，说道：“那我想知道伴侣秘法的具体内容。”
科尔医师顿时感到头疼欲裂，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怒道：“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打听，就算你成年了，我都不会告诉你。你现在给我滚回冒险者之家……”
正说着，布兰妮敲门走进来，对科尔医师说道：“主人，巴托姆大人让约翰来传话，说镇子外面出事了，让你赶紧去一趟旅馆。”
第34章 贤者的头脑
琴与哨声冒险团在野外遭遇半兽人的消息传到冒险者之家。巴托姆老板亲眼看到证据，又听取查理团长和种植园警卫的情报。他不敢大意，立刻召集手下的骨干，共同商讨对策。
旅馆五楼，走廊尽头的房间，红狮巴托姆站在一副大地图面前，用烟斗的柄指着图上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条说道：“这是磷虾河，这里是博朗湖，种植园紧靠博朗湖西岸，从种植园再往西，步行到博朗镇只要半天。哨声冒险团是在种植园南侧大约90公里处的黑森林里剿灭三个半兽人斥候。半兽人部落死了三个斥候，种植园的位置肯定暴露，我们博朗镇当然也暴露了……”
“头，你多少年没打仗，是不是想再过一把当指挥官的瘾？”一个体型精瘦，皮肤棕黑的半精灵出声调侃道。
打断巴托姆讲话的半精灵叫麦克斯，四级的暗行猎手，也是冒险者之家最出色的斥候。
巴托姆怒瞪麦克斯，他却还是嬉皮笑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巴托姆气极反笑，指着麦克斯问道：“来，你说说看，我哪里讲错了？”
“头，哨声冒险团外出野营，撞见三个半兽人，双方打了一场。冒险团死了两个年轻人，还是从我们训练营出去的。三个半兽人被查理他们全歼。事情就这么简单，咱们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半兽人，我觉得你太敏感……唉，红狮子到底是老了。”麦克斯摇头叹气，还朝其他人挤眉弄眼。
房间中央的长条桌边上坐了一圈人，他们要么是追随巴托姆的老部下，老朋友；要么是冒险者之家培养起来的第二代精英，平时和巴托姆就玩笑惯了，并不会一本正经的听他训话。即便巴托姆召集所有人，谈半兽人入侵者的事情，大家也都是心不在焉。
斥候队长麦克斯喜欢跟人逗趣；副队长哈克在旁边傻笑；农庄管事诺里斯一直在惦记自己新换的左腿假肢；医师科尔面无表情，其实是在发呆；训练营副教官老乔治和约翰说悄悄话；胖厨娘莎拉则用手支着脑袋在打盹。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听巴托姆分析情报，他就是坐在莎拉旁边的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为什么会出现在冒险者之家核心层的会议上？
反正，他就是跟着进来了，也没有人赶他走。巴托姆甚至还笑呵呵地给他加了一个座位，并特意为他重新介绍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维尔托克都认识。但他今天才知道平时神出鬼没的麦克斯是四级暗行猎手；农庄的残疾管事诺里斯是四级盾卫士；再加上四级剑士巴托姆老板和四级医师科尔，四类专长的传法者这里都全了。
难怪冒险者之家的第二代骨干有二十几个职业者，其中三级职业者3人，二级职业者11人，一级职业者14人。
除此之外，冒险者之家的麾下还有146名觉醒者，只是他们还不够资格参加这场会议。
最让维尔托克感到意外的是，对他最好的胖厨娘莎拉居然是冒险者之家的最强者。
巴托姆没有介绍莎拉的职业，但他点明莎拉和塔窟族的钢岩一样，没有尊者的头衔，却有尊者的实力，甚至比一般的五级职业者更强大。
这些都只是冒险者之家的嫡系势力，博朗镇还有400多名冒险者。其中，觉醒者占大半，正式职业者也有几十人。
种植园那边驻扎一支百人规模的警卫队，觉醒者有20多人，职业者3人。
而博朗镇最核心的武力是地母神殿的塔窟族与赫默族，成年的赫默女战士接近两百人，她们每个人的战斗力至少在三级职业者的平均线以上；18个塔窟族，成年男性9人，相当于9个顶尖的四级职业者，而族首钢岩具有尊者的实力。
大家本来对半兽人入侵者的消息感到惊讶，巴托姆老板盘点完博朗镇的武装力量，就再没有人把半兽人入侵者当回事了。
巴托姆的想法其实和大伙都差不多，博朗镇的冒险者以前也遭遇过黑火部落的半兽人。它们可能来搜刮蛮族物资的时候迷路，误闯联盟领地；也可能是黑火部落的逃跑苦力。琴与哨声冒险团干掉三个半兽人还不足以说明博朗镇据点受到严重威胁。
不过，巴托姆老板懂得尊重贤者的智慧。本着小心无大错的态度，他还是觉得应该采取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冒险者之家的核心高层却都是散漫的态度，这更让他的心里产生一丝忧虑和危机感。
“迈恩镇长说了，要小心这伙外域半兽人没东西吃，强攻粮食最丰富的博朗镇和种植园。迈恩镇长准备派人把种植园多余的粮食和牲口送到博朗镇，种植园那边只留够过冬的口粮。”
麦克斯摇头道：“头，查理他们遇到三个半兽人，迈恩就断定有半兽人部落迁徙到博朗湖附近？我看这事说不准......而且，就算有大股半兽人入侵者，我们这里兵强马壮，防御工事齐备，它们要抢过冬物资，那也是抢蛮族部落的。”
哈克也附和道：“对啊，半兽人先抢蛮族，蛮族没油水，再去抢迈恩的种植园。迈恩要是真害怕，他应该把种植园的半精灵和蛮女奴都移过来。他送粮食过来是什么意思？我看他没安好心。”
巴托姆瞪了哈克一眼，嘿嘿笑道：“你果然是笨蛋……迈恩派人跟我说，真要是和半兽人打仗，博朗镇的冒险团都可以走。我们这些人的家产财富都在博朗镇，我们愿意走吗？几百个冒险者跑光了，城墙谁来守，箭塔谁来用？半兽人本来还要掂量掂量，可如果博朗镇这块硬骨头没那么硬了，你敢说它们不会来啃？”
“我们不能放冒险团离开，更要防止他们哗变。我们封锁城门，迈恩又送粮食过来，才可以让冒险团安心坚守。如果迈恩镇长现在放弃种植园，把那边的人都带过来，冒险团看到了，心里慌不慌？”
“种植园的警卫队是什么货色，谁还不知道？冒险团要是撤了，他们有个屁的士气！咱们总不能指望警卫队来守城墙吧？镇长的意思，他那边封锁消息，我们这边封锁城门，不封锁消息，免得事到临头，冒险团还是一盘散沙，顶不了大用。如果半兽人真打过来，镇长就带警卫队和蛮女奴撤回据点，反正种植园到博朗镇很近。”
巴托姆老板摇头叹道：“哎呀，你们说大家都只长一颗脑袋，脑袋和脑袋怎么就不一样呢？”他指着哈克，又指着麦克斯，笑骂道：“镇长的脑袋里全是想法，你们的脑袋里全是草包。”
房间里响起一阵哄堂大笑，把胖厨娘莎拉给吵醒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嘟囔道：“我去厨房做饭。维尔，你今天想吃点什么？”
维尔托克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我就想听巴托姆老板说和半兽人打仗的事情。”
“那你留在这，我先去厨房。”莎拉和蔼地点点头，又对其他人威胁道：“你们都不许欺负我的维尔，否则都等着饿肚子吧。”
半兽人入侵者的问题还没讨论完，胖厨娘第一个离开房间。医师科尔一直在琢磨药剂配方的事情，他似乎有了新想法，急着回去做实验，也站起身说道：“老团长，我有急事要处理。半兽人的问题，你看着办就行了，我支持你的决定。”
“我也要回农庄……巴托姆，你自己做决定吧。”
“就是啊，头怎么说，我们怎么做，想那么多干什么？”
大家吵吵嚷嚷，都要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纷纷离开房间。巴托姆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后面大喊道：“我要用仓库里的东西！”
没人有回头搭理旅馆老板，意思就是让他自己做主。
巴托姆回想起当初在岩石巨人军团召集部下，通报军情。他不说解散，就没人敢擅自离开。军团格外强调纪律，只是大家提前退役，都跑去当冒险者，军团里生活习惯渐渐就淡了。等到连冒险者也不干了，仅存的几个老伙计各有各的生活喜好，都变得自由散漫。
不过，大家有一点始终没有变，那就是对巴托姆的信赖，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信赖变得越发坚固。
冒险者之家这么多年积累了一笔非常可观的共有财富，全都放在秘密仓库。巴托姆这次就是想调用仓库里的东西，向冒险团发布悬赏任务，才把大伙都叫过来商量一下，但这些家伙连问都不问，让他自己看着办。
巴托姆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这些年他都是独自承受压力，而这次的情况又有点棘手。他从内心里希望半兽人入侵事件是虚惊一场，可如果真的没事发生，冒险者之家花出去大把大把的金子，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会承受不住的。
这时候，巴托姆倒是希望有人能跳出来和他唱对台戏，然后大家投票表决，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省心的。
旅馆老板回头准备关门，发现维尔托克还在房间里面，独自欣赏那副地图。
“维尔，你不走吗？”
维尔托克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眸闪耀清亮的光泽，突然对巴托姆老板点头道：“真好。”
巴托姆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真好？”
“你们的关系真好。”维尔托克解释道。
巴托姆纠结的心情顿时像被熨过了一样舒坦，哈哈笑道：“他们都是一群懒骨头，就连约翰也被他们带坏了，你可不要学他们。”
维尔托克未置可否，只说道：“这两天，我想跟着你……我对半兽人和打仗有兴趣。”
巴托姆眼睛一亮，分外惊喜地点头道：“当然可以，没问题。”
维尔托克俊美非凡，心思又纯净的让人喜欢。阅历丰富，身经百战的红狮巴托姆却知道，他具有一种独特的魅惑特质，能够感染身边的半精灵。和维尔托克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这中潜移默化的影响就越深刻。即便像巴托姆这样的四级职业者也不愿意对抗维尔托克的魅力。因为，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如同温暖的阳光，轻柔的微风，香甜的味道，清凉干净的溪水，都是半精灵天生喜欢的东西，又怎么能抗拒呢？
维尔托克就是天生的领袖。即便他现在还不成熟，也能够凝聚人心，只要有得力的手下在旁边辅佐，完全可以撑起一股势力。
问题是，维尔托克的来历神秘莫测，不知道牵扯多少阴谋诡计。巴托姆目前还不敢把冒险者之家的未来全都托付给他，但这并不影响巴托姆对他的好感，以至于有好好培养他的冲动。
一天后，半兽人入侵者的消息在冒者之家传播开来，这固然引起各个冒险者团的骚动，但巴托姆老板采取一系列有力措施。
他命人把三具半兽人尸体挂在博朗镇的城门边上，大大方方地供冒险者们观看。可他并没有限制冒险团离开博朗镇，只是镇子上的农庄开始严格限制粮食的售卖。冒险团一次只能购买两天的口粮，等到第三天才能再次购买。
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鹅毛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道路被厚厚的积雪的掩盖，在野外获取食物更是艰难。博朗镇最小的冒险团也有二十多人，两天的时间，他们根本走不远。而博朗镇后方最近的补给点是600多公里以外的金沙村。冒险团平时都要走十天才能抵达金沙村。现在又是大雪天气，冒险团不顾惜体力的急行军，至少也要走八、九天。如果途中遇到猛兽和怪物，体力消耗严重的冒险者真的要完蛋了。
走，肯定走不了。
冒险者们还没来得及串联，塔窟族的首领钢岩大人公开露面，他看了半兽人的尸体之后，淡淡表示，地母神殿今年的生命祭不会取消。一群母狼一样的赫默女战士来到旅馆，在冒险者中挑选看上眼的伴侣，并向他们发出参加生命祭的邀请。
紧接着，冒险者之家麾下一百多名觉醒者换上精良的武器装备，开始上城墙巡逻。暗行猎手麦克斯则带领他的斥候前往博朗湖沿岸，侦查外域半兽人的情报。
第三天，麦克斯的斥候首次回报，没有发现半兽人活动的迹象。但种植园的粮食物资整车整车的运到博朗镇。
冒险者们看到博朗镇守备森严，物资充沛，都感到安心。巴托姆老板又使用冒险工会分会长的权力，向冒险团发布大量冒险任务。
这些任务主要分成两类。接受城外警戒任务的冒险团，两人负责一个岗哨，两天换防一次，警戒期两个月。每个警戒岗哨的冒险酬劳除了金币和功勋，还能获得一套武器装备，外加一支觉醒药剂。而且巴托姆老板这次是先付款。冒险者只要接下警戒任务，马上可以去找科尔医师，使用觉醒药剂，再领一套武器装备。
第二类任务是城墙守卫任务，它的风险比较小，酬劳也少得多。正常的金钱、功勋之外，巴托姆还奖励冒险团两把战弓，十支投矛。
冒险者之家秀肌肉、秀财富，恩威并施，再加上旅馆伙计在里面推波助澜，迅速稳定了人心。
外域半兽人反而成了旅馆的热门话题，冒险者们经过各种讨论和分析，现在普遍认为，半兽人攻击博朗镇据点的可能性很小，博朗湖附近有没有大股半兽人都还不一定。
第35章 龙骑兵
雪花纷飞的下午，维尔托克和巴托姆一同在博朗镇的城墙上巡视。
他穿上了科尔医师送他的职业者套装，外面罩着一件硬皮甲，腰悬长剑，戴上兜帽和半截面罩，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纯净眼眸。巴托姆也是相同的装束，他背负两把重弯刀，市侩油滑的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稳重与自信，并透出一股悍勇凌厉的气势，如巡视领地的雄狮一般。
只是走在维尔托克的身边，他反而像个跟班。
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博朗镇内外都是一片银装素裹。二十多米高的城墙上，巡逻的冒险者定时扫除积雪，这是他们目前的主要工作。此刻，一队全副武装的冒险者正往女墙外倾倒积雪，见到巴托姆和维尔托克等一行人，就朝他们简单地点头致意，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寒暄。
冒险者普遍拥有不错的武力，甚至比一般的军团士兵更擅长战斗。他们缺乏的是纪律性。短短几天之内，这些冒险者能做到最基本的恪守职责，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都要归功于巴托姆的监督教导，他毕竟是参加过二月战争的老兵，拥有非常丰富的军事经验。在他胡萝卜加大棒的威逼利诱下，冒险者们还做不到令行禁止，但最起码也不至于太过自由散漫。
巴托姆深知，对冒险者不能有过高的要求。他也点头回礼，就领着维尔托克登上旁边的一座弩炮箭塔。
箭塔看守是冒险者之家的三个觉醒者，一个人在瞭望，两个人在休息。瞭望手回头和巴托姆老板打了声招呼，继续观察白茫茫的森林。巴托姆仔细检查了弩炮的状况，又问看守几个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满意点头。
箭塔内除了弩炮、巨型弩矢，还有棉被皮毯和用来取暖做饭的火炉。箭塔看守成天都要住在这里，保暖是必须的，否则手脚冻到麻木那就糟糕了。
维尔托克边观察弩炮，边好奇地问道：“这个东西能射多远？”
巴托姆呼出一口雾气，回答道：“四百米内，应该没有半兽人能挡住它的一击。”
“它很值钱吗？”
“嗯，造价很贵。像这种中型弩炮，如果是全新的最少要12000金塔。当然，我们这里的弩炮是从正规军团淘汰下来的二手货。”巴托姆笑着说道：“我接管博朗镇的冒险者工会，前任镇长留给我的六门弩炮全是不能发射的破烂。如果我要把它们修好，得花5万金塔买零件。你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
“我每年用8000金塔贿赂落叶城守备军团的一位主官，他就强行淘汰了十二门弩炮，帮我把镇子上的弩炮都换了一遍。他在博朗镇的利益也得到我们的额外照顾。如果他不想断了这边的财路，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应该会派武装商队支援博朗镇。”
“我们只要坚守两个月，外域半兽人的威胁就会解除！”巴托姆目光沉沉地说道。
几天前，暗行猎手麦克斯和他的斥候果然在磷虾河沿岸发现外域半兽人的活动痕迹。暗行猎手独自追踪半兽人，越过磷虾河，进入黑火蛮族的势力范围，最终找到外域半兽人的一处中型营地。
麦克斯没敢继续深入侦查，但有迹象表明，外域半兽人应该存有足够过冬的粮食，它们和黑火蛮族的摩擦较小，好像没准备打仗，双方都表现出了克制。
迈恩镇长和巴托姆都认为，外域半兽人经历艰难的长途跋涉，整体变得虚弱，急需过冬休整，暂时没有发动战争的欲望。而且，它们停在黑火部落的地盘上，对种植园和博朗镇的威胁属于次要。如果它们越过磷虾河，攻击半精灵，黑火蛮族极有可能乘机拔掉它们在河东岸的营地。
因此，迈恩镇长继续留在种植园，但博朗镇仍然不能大意，巴托姆要求麦克斯有针对性的重新布置城外警戒岗哨，务必做到能够提前预警。
“等天气转暖的时候，我估计那支外域半兽人就该离开博朗湖区域了，否则黑火大酋长会派手下的屠夫向它们发起挑战。外域半兽人的屠夫赢了，它们在黑火部落会有一席之地。它们要是输了，整个部落都将被黑火大酋长兼并。不管怎样，联盟与黑火部落的和平盟约仍然有效。博朗镇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巴托姆的目光梭巡森林雪地，仿佛在为自己打气般的自言自语道。
维尔托克拍了拍弩炮的钢架，说道：“我们有十二门弩炮，半兽人不敢打过来。”
巴托姆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笑道：“弩炮主要是用来打击敌人的攻城器械，如果对付单个目标，它的威慑性大于杀伤性。你别指望一发巨型弩矢能打死一片敌人，了不起就是穿刺3个半兽人。半兽人要是发起决死冲锋，它们会不计伤亡。弩炮杀死的敌人可能还没有赫默女战士投掷的标枪多。”
“维尔，你要记住，无论是大规模的战争，还是小规模的战斗，都是从心战开始。”巴托姆拍拍自己的胸口，严肃地说道：“想要赢得胜利，必须了解自己，再尽可能地了解敌人……我们其实很虚弱，能够依靠的是这道坚固的城墙，还有勇猛善战的赫默族。但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博朗镇的城墙需要上千人驻防才能不留死角，而我们最多只能动员700名战士。这么点人手都不足以经历一次高强度的激烈战斗，因为士兵们需要轮换休息。”
“另外，地母神殿今年的生命祭有三十多个赫默族参加，她们每人挑选一个伴侣。这七十多人都变成了软脚虾……我最需约翰的时候，他居然跑去参加生命祭？”
维尔托克追问道：“约翰为什么非要参加生命祭，我看他好像很勉强，琴与哨声冒险团的职业者不都拒绝了吗？”
巴托姆略显尴尬地说道：“我们和塔窟族有约定，不能拒绝赫默女战士的邀请，但冒险者可以拒绝…….咱们不谈这个，刚刚说哪了？”
“嗯，我们的防守有弱点，就得虚张声势。一可以恫吓敌人，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是为了维持我们这边的士气，如果没了士气，我们会很容易被对手击溃。”
“意志的较量贯穿各种类型的战斗。半兽人萨满和半兽人屠夫有预知危险的能力，但在战争中，预知危险反而会坏事。优秀的半精灵指挥官常常利用半兽人对危险的预知，扭转局势。你想，在战场上，哪里没有危险？你明明虚弱，表现却坚定，半兽人反而缩手缩脚。黑火部落在战场上吃过很多亏，它们现在学乖了，只要鼓声一响就决死冲锋。那时候，双方只能靠实力说话，谁先绷不住，谁就一败涂地。”
“好在域外半兽人不是黑火……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部落的规模。如果只是几百人的小部落，那对我们没有威胁；如果是2、3千人的中等部落，它们能拉出1000多名半兽人战士，强攻博朗镇的城墙壁垒会两败俱伤，它们损失不起这么多族人；5000人口以上的大型部落，半兽人首领往往有智慧，能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东西，应该不会鲁莽进攻博朗镇。”
“维尔，你希望外域半兽人是哪种情况？”
维尔托克想了想，眼睛渐渐发亮，紧握剑柄，兴奋地说道：“我希望它们是中型半兽人部落，然后和我们打一仗。”
箭塔内的三名半精灵看守也都是一副难掩兴奋的表情。巴托姆哈哈一笑，放在二十年前，他可能会骂这些年轻人不懂战争的残酷；再提前四十年的话，他自己也一样憧憬战争。不管怎么样，博朗镇卫兵的士气还行，他的钱到底没有白花。
“外域半兽人和黑火蛮族相互牵制，只要我们不主动挑衅，它们应该不会攻打博朗镇。”巴托姆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这次就算是对冒险者的整合训练，以为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老板、老板……”冒险者之家的一名职业者顺着城墙边跑边喊。
巴托姆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赶紧走出箭塔，拦住他问道：“慌慌张张的，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职业者伸手指向博朗镇的西边，激动到语无伦次：“后门……有军队要进镇子，他们，他们是龙骑兵！联盟的的龙骑兵，至少有150名龙骑兵，还带着四只龙兽，我都看见了……那玩意的叫声特别可怕。”
巴托姆又惊又喜，拽着职业者的胳膊，问道：“龙骑兵？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那是龙骑兵？”
“他们自己说的，说是迪萨联盟的龙骑兵。看守后门的冒险者老鲍勃也说，那些半精灵骑兵就是龙骑兵！”
龙骑兵，全称龙脉半精灵骑兵，是迪萨联盟战斗力最强悍的特殊兵种。每个龙骑兵至少是三级职业者，他们的身体还接受过龙血纹刻，当然不是龙王菲鲁玛特的血，而是用了高阶龙兽的血。即便这样，龙骑兵的生命等阶也达到三阶，和成年的赫默女战士相当。其力量和体魄比赫默族更胜一筹，再加上职业者的专长能力，迪萨半精灵普遍认为龙骑兵能够压制赫默族和塔窟族。
事实上，龙骑兵曾经是大地神殿的护教骑兵团。大地神殿没落之后，龙骑兵被十六柱名门瓜分殆尽。联盟现在的龙骑兵，要么隶属于专门供奉菲鲁玛特的龙王殿，要么就是十六柱名门各自的私兵。
巴托姆感到十分困惑，他的确派人去落叶城向守备军团的主官求援。按道理来讲，守备军团的主官出身高地名门，位高权重，但也不至于能调动一支龙骑兵来增援博朗镇。
这些龙骑兵究竟是龙王殿的人，还是16柱名门的私兵？他们来博朗镇的目的是什么？
“老板，怎么办？要不要开门，放他们进来？”职业者急切地追问道。
巴托姆被惊醒，怒骂道：“你这个笨蛋还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开门？再不开门，龙骑兵会撞破我的城门。这些老爷可不好伺候，你快回去让他们开门，我马上过去。”
职业者得到肯定的答复，就飞快地跑走了。但也正如巴托姆的预料，镇外的龙骑兵直接撞开了大门，后门的看守没人敢拦他们。
维尔托克和巴托姆等人赶到街上的时候，一队骑兵已经从后门的街尾冲到街头。许多镇民都在两侧围观，还有冒险者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这些骄傲又蛮横的半精灵骑跨短角大羚羊。它们的体重都在一吨左右，光滑油亮的皮毛下面是虬结的筋肉，肩高比博朗镇多数居民的个头还高，显得异常雄健。大羚羊的身上覆盖着防护马铠，两侧悬挂精钢打造的重型投矛，驮着身披重装铠甲的半精灵龙骑兵也不觉得吃力。
龙骑兵全身都被造型华丽的重甲包裹，头戴黑色角盔，正面有十字形的开口，骑兵的面容都藏在角盔的阴影下，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可当他们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被盯住的人就会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怖感。仿佛这些龙骑兵和铠甲融为一体，他们并非半精灵，而是一头人形龙兽。
龙骑兵还真带了龙兽。四只体型堪比大羚羊的怪兽就在骑兵队的两侧，它们看起来像蜥蜴和大型猫科动物的结合体，四肢粗壮，身体线条柔韧流畅，体表覆盖青黑色角质鳞片，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屁股后面拖着蜥蜴长尾，脑袋也是蜥蜴的脑袋，但长有一对向前盘曲的犄角，显得格外狰狞。
龙兽看起来很狂躁，时不时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朝围观的人群发出低沉咆哮，许多看热闹的半精灵孩童都被吓得哇哇大哭。
龙骑兵队伍的最前端，有五位半精灵和其他龙骑兵区别明显，他们分别穿戴红色、棕色、蓝色和银色重铠。最后一个半精灵穿职业者套装，他没戴面罩，是个满脸油光，体型较胖的中年人。
他看见已让到街边的巴托姆，就朝身穿银色铠甲的半精灵龙骑兵说了两句话。银甲龙骑兵拉住缰绳，抬起闪亮的手甲，骑兵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您是落叶城冒险者工会的伯格副会长？”巴托姆主动走向那名身穿职业套装的半精灵，脸上堆起阿谀的笑容，不确定地问道。
中年半精灵跳下坐骑，走到巴托姆的面前，用手里的皮鞭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呵斥道：“巴托姆，你搞什么名堂？大白天的封锁城门，害得休兰特大人要亲自动手开门。快向休兰特大人赔礼道歉！”说着，他还朝巴托姆挤了挤眼睛。
旅馆老板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对前面的四位龙骑兵鞠躬致歉，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几位大人，我实在抱歉。博朗镇最近发现了一伙外域半兽人入侵者，为了以防万一，我下令暂时封锁城门，让你们在外面久等了。”
银甲半精灵端坐在大羚羊上面没有说话，旁边身穿红色女士铠甲的半精灵却轻笑一声，脆脆地揶揄道：“久等是没有久等，休兰特一剑砍破了后门。巴托姆老还是快点找人修好大门，免得让半兽人从后门闯进镇子。”
巴托姆看见休兰特挂在坐骑两侧的两把巨型重剑，眼角一跳，姿态摆得更低，赔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几位大人带龙骑兵来博朗镇，我们还怕什么半兽人入侵者？”
休兰特终于侧转头盔，淡淡地看了巴托姆一眼，声音漠然地说道：“半兽人入侵者与我们无关。”
落叶城冒险者工会的副会长咳嗽一声，在旁边解释道：“休兰特大人这次来博朗镇，是为了附近的那只阴影潜伏者……金橡名门已经接下工会的冒险任务，委派休兰特大人活捉阴影潜伏者……”
围观的人群中，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安妮和凯蒂兴奋地窃窃私语：
“原来是金橡名门的休兰特，听说他26岁掌握镜之心，37岁晋升五级剑士，是高地城负有盛名的龙脉尊者，被金橡族长视作左膀右臂……哎呀，休兰特大人真帅，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掌握传说中‘梦之影’……”
凯蒂却直勾勾地盯着休兰特身旁的红甲女骑士，羡慕地说道：“那位就是金橡名门的伊莎，金橡名门最年轻的四级驯兽师？我也好想拥有龙兽战宠……”
维尔托克的耳朵很尖，听到安妮和凯蒂的谈论，就从人群中悄悄地挤过去，小声问道：“安妮、凯蒂，你们刚刚说‘金橡’？”
安妮发现是维尔托克，不好意思地掩嘴窃笑道：“维尔，你也在啊……嗯，休兰特大人再帅也没你漂亮……”
维尔托克只得又问一遍，“你们刚刚谈到‘金橡’……我听见了。”
“哦，‘金橡’是个特有名词。传说那是一种大树，生长在遥远的外域，但龙之国度没有橡树。我们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橡树？金橡名门却以橡树的种子为徽记，你看休兰特大人的肩甲上的那个徽记，那就是金橡名门描绘的橡树种子。”
维尔托克转眼望去，不禁皱起细长如剑的眉毛，在心里嘀咕道：那是橡实啊……我肯定是见过的，龙之国度怎么会没有呢？
维尔托克的身姿挺拔匀称，气度非凡，即便脸上戴着半截面罩，在人群中也极其显眼。
休兰特注意到站在街边的维尔托克，用长鞭指着他问道：“那是谁？”
巴托姆回头看一眼，顿时心惊肉跳，他知道维尔托克的美貌特质会受名门的觊觎，特意嘱咐维尔托克先去药剂坊避一避，却没想到休兰特直接砍破了后门，龙骑兵又冲得太快，维尔托克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对方发现了。
事到如今，巴托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是冒险者维尔托克……”
休兰特直接打断他的解释，大喝道：“来人，把维尔托克给我抓起来！”
第36章 天生王者
休兰特的呵斥声并不响亮，以他十六柱名门的背景，龙脉尊者的威名，150个龙骑兵凝聚而成气势，周围所有看热闹的半精灵都被震慑住了。之前还很热闹的街道变得一片死寂，只有龙兽和大羚羊喷吐白雾发出的响鼻声。
半精灵愕然的目光随着休兰特的马鞭望去，鹤立鸡群的维尔托克顿时成了街道上的焦点。
维尔托克的心里怒意勃发，头脑却格外冷静，右手轻轻搭住剑柄，又缓缓抬起左手扯下会影响战斗呼吸法的面罩，露出宛如天神般俊美无双的容颜，琥珀色的眼眸幽深森冷。注视他的半精灵便感受到一股寒冷的怒火在自己的胸腔里酝酿蔓延。
维尔托克生气了！
这些龙骑兵老爷居然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要抓捕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犯了什么事，他凭什么想抓谁就抓谁？
太欺负人了！
落叶城冒险工会的伯格副会长看清维尔托克的容貌，有片刻失神，而龙脉半精灵却不为所动。两名龙骑兵跳下大羚羊坐骑，各拿一副锁铐朝维尔托克逼近。全身被重型铠甲包裹的龙骑兵极具压迫感，他们的金属战靴踩踏街道上的污雪烂泥吱嘎作响，沉重的脚步上就像踩在半精灵的心上，令他们胸口发闷，呼吸困难，情不自禁地向两边闪避。
只有维尔托克一步不退，他立刻暴露在空地上，直面两个武装到牙齿，看不清面部表情的龙骑兵。
凶神恶煞的龙骑兵正在欺凌一个柔弱俊美的半精灵……他甚至没有唇须，还是个少年。
伯格副会长脑子一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住手！”
冒险者工会内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工会首脑不仅位高权重，还都有强大的背景。伯格这边一开口，两个龙骑兵就停住脚步，回头观望。
休兰特斜眼俯视，淡淡问道：“伯格副会长，你有什么问题？”
伯格刚刚喊完一嗓子，当时就后悔了，恢复冷静后，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这么冷的天，他不在落叶城好好待着，陪同休兰特跑到偏僻的博朗镇狩猎阴影潜伏者，还不是因为他的靠山是金橡名门。只不过他的后台老板并非金橡名门的族长，而是另一位元老。至于休兰特，他虽然不是金橡名门的血裔子嗣，可毕竟是族长的从者，论能力、地位、声望、实权，金橡名门大部分血裔子嗣都远不及他。
龙脉半精灵身上总有股猛兽气息，而龙脉尊者的气势外显，伯格被休兰特俯视盘问，内心承受重压，都差点流下冷汗。而他现在又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博朗镇半精灵看他的眼神都暗藏期待，这就让伯格副会长叫苦不迭。不过，他毕竟是能在落叶城立足的冒险工会副会长，脑筋转得飞快，对着休兰特诚恳说道：“休兰特将军，冒险工会管理联盟众多冒险者，有自己的规则。冒险者在博朗镇犯事，当地工会的分会长按惯例，要过问一下。您看，巴托姆分会长在这里，我们不该让他为难。”
说着，他又朝休兰特悄悄地挤眼睛，就像他之前对巴托姆也做过同样的肢体语言。他仿佛在暗示休兰特，博朗镇不是落叶城，巴托姆老板才是这里的当权者，得罪巴托姆绝不是个好主意。
至于休兰特是否领悟他的意思，那不重要。伯格向来习惯两面做好人，这也算是主城冒险者工会的通病。
伯格有一点没说错，冒险者都是些有武力、有胆量、有财产的家伙，怎么会任由高地名门随意定罪，巧取豪夺？
保障冒险者的权益，是冒险者工会维系权威的重要基石。如果冒险者犯罪，主城的治安厅要先通报给冒险工会的负责人，再由工会负责人向冒险者们做出公示。
冒险者工会牵扯到太多太多的问题。最直接的问题是，冒险者工会要是垮台，迪萨联盟就没有冒险者，而是一群拥有武力的亡命徒。城邦议会无法妥善安置这些人，他们会变成无法无天的盗匪。
城邦议会由议长、副议长、军团将军、议员组成，他们都要维护冒险者工会能够正常运转。何况，休兰特还不是在议会中有席位的将军。他刚来博朗镇就要抓一个冒险者，实际上已经破坏了游戏规则，触犯众怒。
不过，休兰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又指着维尔托克说道：“我怀疑他和联盟通缉的女匪徒牧狼少女有关，我现在就要拘捕他。”
“将军请稍等一下。”
副会长伯格先喊了一声，把旅馆老板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巴托姆，关于牧狼少女的情报，工会之前向你通报过。你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个月前，牧狼少女潜入落叶城，杀了好几个名门子弟，其中就有金橡族长的外甥……围捕她的巨号角警卫军团死伤惨重，两支小队全员战死，一支中队被打残，连巨号角的副团长迪克特大尊者也身负重伤，恐怕以后也只能转龙脉途径了。等到十几位尊者赶过去支援，牧狼少女已经逃脱。对了，工会现在知道牧狼少女的名字，她自称奇迹女王贝尔蒂娜，还放出狂言要抓龙王做宠物，再让各名门的族长都跪下来舔她留下的脚印。”
巴托姆皱眉道：“这和维尔托克有什么关系？”
伯格副会长佯怒道：“你还不明白？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你千万不能沾上去……休兰特将军要抓维尔托克，你主动配合一下，对大家都好。”
休兰特可没打算给伯格更多的时间，他冲着两名部下微微点头，那两个龙骑兵就冲向了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深深吸气，让冰冷的气流埋入滚热的胸腔，正当他准备拔剑反击的时候。巴托姆粗壮敦实的身影闪到他的前面，毫不犹豫地劈出两道犀利的刃光，将两名重铠龙骑兵逼退。他擎出两把锋利的弯刀，指着龙骑兵角盔正面的十字开口，气势森然地说道：“滚！”
之前的两道刃光切入角盔的十字开口，两名龙骑兵都以为自己死掉了，他们被巴托姆精湛的剑技，刺骨的杀意所摄，都楞在原地不敢乱动。
巴托姆在冒险者中素有威望，他已经拔刀指向高地城的龙骑兵，冒险者之家的职业者和觉醒者们就纷纷拔出手中的兵器。其余的冒险者也拔剑的拔剑，张弓的张弓的，举弩的举弩，全都对准了街道上的龙骑兵。
其实，大多数冒险者都没弄清楚状况，但这些天，他们被博朗镇的战争氛围激发出一腔热血，对于龙骑兵的到来还抱有期望，结果休兰特直接砍破了城门，又冷漠地表示半兽人入侵者与他们无关。冒险者们的心里难免生出怨气。
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因为忌惮，来自底层的冒险者本来就看不惯高地半精灵。何况，他们主要在博朗镇讨生活，全靠冒险者之家提供后勤保障，维持生活秩序。从实际需要出发，也在情感上，他们都默认巴托姆老板才是博朗镇冒险者的领袖。哪怕在冒险活动中，不幸负伤残疾，巴托姆也会想办法给他们安排一条活路。
名声响亮的龙脉尊者休兰特难道还会管冒险者的死活？
如果休兰特要抓的是其他人，冒险者们或许还不会出头。但他抓的是维尔托克，那就不行！
这里面的道理，没人能讲得清楚。总之，维尔托克在博朗镇待了一年的时间，他几乎和每个冒险者都说过话，聊过天，魅惑特质无声无息地影响着每一个半精灵。高地名门的龙骑兵公然抓捕维尔托克，就激发出半精灵强烈的同理心。
他们为刚刚的逃避而羞愧不安，现在有巴托姆老板带头，立刻变得群情激愤。
综合种种因素，情绪的共鸣、烘托，再拔高，形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就连琴与哨声冒险也拿出了武器，站在博朗镇冒险者一边。
冒险者们拔出刀剑，训练有素的龙骑兵立即跳下坐骑，沉默着摆开战斗阵型，重剑出鞘的铿锵声连成一片，凶猛强悍的气息肆意张扬，逼得冒险者们不由自主地后退散开，想要采取自己最擅长的游斗战术。
这当然是冒险团遇到强敌时的本能反应，不过，双方在街道上对峙，强弱分明，冒险者的士气跌落，只是在咬牙死撑。
灰蒙蒙的天空有无数雪片旋转洒落，伯格副会长的额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冷汗，他都不知道龙骑兵和冒险者怎么一下就到剑拔弩张的地步。那种一触即发的血腥味让他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才好。
这时候，没有人在意两边都不是的工会副会长内心有多么煎熬。
休兰特和他的三个得力手下跳下大羚羊坐骑，取出自己的重型斩马剑，径直走到巴托姆的面前，丝毫不顾及对面的长矛短刀。
龙脉尊者休兰特的脸藏在头盔下面，所有人却仿佛可以看到他阴冷的笑容。他推开两名龙骑兵，任由巴托姆的重弯刀指着自己的胸甲，说道：“巴托姆，二月战争幸存的精英士官，在黑暗之地突围战中，连续击杀数十个半兽人和异兽人，全身血染，获得红狮巴托姆的称号。可惜，你的主官战死，你和你的手下本该战后受刑，岩石巨人军团的奥菲罗克大人却对你网开一面，让你和你的手下从军团退役。”
“红狮巴托姆……哼，果然名不虚传。”
休兰特将巴托姆的名声捧得越高，巴托姆的心就越往下沉。既然双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想退缩已经不可能了，巴托姆收回弯刀，干脆地问道：“休兰特大人，你准备怎么收场？”
“刚刚看你出剑，应该掌握了镜心奥秘。”休兰特微微颔首，淡淡说道：“红狮巴托姆的名声、战斗技艺够资格做我的对手。我们真剑对决，你死了，我抓走维尔托克；你赢了，我的部下离开博朗镇。”
龙脉半精灵尊者邀战一个老迈的四级剑士，但巴托姆必须承认这确实是个避免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方法。言语辩论和畏战这时候都没有任何意义，他正准备答应的时候，身后传来长剑出鞘的轻吟。
维尔托克在缓缓拔剑，战斗呼吸法鼓荡气机，充盈全身的每寸筋肉结膜，澎湃的力量感令他战意高昂，信心十足。
休兰特傻不拉几地站在那，连防备偷袭的姿势都没有，我只要一记角度上斜的突刺，长剑就能穿入他的头盔开口，要了他的小命……维尔托克才不管什么真剑对决的规矩，什么引发流血冲突的后果，他一心就想宰了这个讨厌的休兰特。
没有人会忽视维尔托克，休兰特和他的手下当然也不例外，他们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漂亮到不像话的半精灵少年。
维尔托克眼睛稍稍眯起，他仿佛预见到自己快如闪电的突刺正中目标，然而周围伸出至少七双手把他往后拉。
“维尔，快躲到后面去。”
“你放心，我们一定保护你。”
“.……”维尔托克运转战斗呼吸法的时候，还真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他都要骂人了。
休兰特的驯兽师女伴看见维尔托克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后面，就发出一串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没有人察觉到，维尔托克琥珀色的眼眸刚刚裂开一道极细微的缝隙，里面有暗金色的光芒流淌。
“维尔，巴托姆，你们该回来吃饭了。”洪亮的声音从街头的旅馆传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
冒险者之家的胖厨娘走出了旅馆大门，她高大肥壮的身影如同一头人立而起的巨熊，胖胖的大手拿着一根用石头做成的擀面杖，只是擀面杖的尺寸夸张到吓人。
休兰特的身体自然紧绷，瞳孔收缩，哪怕和胖厨娘相隔20多米，他也有一种被凶兽盯住的窒息感。
龙脉半精灵尊者终于笑了，银色铠甲里面溢出有如实质般的恐怖气息，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不可阻挡的莎拉！”
第37章 驱逐
冒险者之家的胖厨娘莎拉没有尊者之名，有尊者之实。但是，很少有冒险者能说得清楚她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只从龙脉尊者休兰特的反应来看，莎拉的现身给他带来非常大的压力。
休兰特表现的越慎重，博朗镇的冒险者们就越轻松。
三阶龙脉半精灵，五级职业剑士的休兰特很早以前就掌握了镜心奥秘，在尊者当中属于最顶尖的一拨。他确实战力惊人，有狂妄的资本。可是，大名鼎鼎的龙脉尊者公然挑战一个年老的四级剑士，也是真够不要脸的。
从不离开旅馆的胖厨娘莎拉出来了，休兰特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么狼狈。冒险者都乐于看他的笑话。
“不可阻挡的莎拉，我们听过你的尊名。我的四只龙兽陪你玩玩，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可阻挡。”身穿红色铠甲的驯兽师伊莎冲着胖厨娘扬起下巴，四只体型庞大，肌肉健硕的龙兽就露出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咆哮。
“小姑娘，谢谢你。我可以把这四只野兽做成一桌菜，让全镇的人都吃个饱。”莎拉笑着回应道，她的牙齿雪白刺眼。
“不会让你如愿的。”身穿蓝甲和棕甲的两个龙脉半精灵同时转身，举着合金盾牌与重剑，面对胖厨娘莎拉。
冒险者们突然意识到这支一百多人的龙骑兵来博朗镇是为了捕猎盘踞在北边的那只阴影潜伏者。
那是一种罕见的巨型五阶凶兽，身长在7米左右，体重一般都超过3吨，体表覆盖刀枪不入的梭形甲片，长着一对无坚不摧的巨大利爪和一只带锤头的粗壮尾巴。阴影潜伏者有许多可怕的能力，但它只凭借体型上的优势，其力量就能碾压所有半精灵、半兽人、蛮族，和体型中等的异兽人。
胖厨娘莎拉虽然强悍，也没有冒险者会认为她可以独自应付一头成年的阴影潜伏者。
驯兽师伊莎的四头三阶龙兽都是大型生物，平均体重在1.2吨到1.5吨之间。它们的力量虽然不能和阴影潜伏者相提并论，但也没有悬殊到被碾压的程度。
实际上，龙兽战宠的体魄、力量都强过莎拉，再加两个四级龙脉盾卫士。莎拉同时对付他们，恐怕占不到任何便宜，说不定还会栽个大跟头。
龙骑兵是名门的私兵，负责保护名门的利益。在他们的眼中，博朗镇的冒险者和暴民无异。双方一旦动手，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最要命的是，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就在博朗镇内。巴托姆不认为几百个乌合之众就能抗衡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龙骑兵中队。
不过，冒险者之家有莎拉坐镇，狂妄蛮横的休兰特应该能好好说话了。
“我们马上就回来吃饭。”巴托姆也怕莎拉动手，先稳住她，再不卑不亢地对休兰特说道：“大人，据我所知，牧狼少女最早被联盟通缉，那是十个月前的事情。通缉告示上说，她当时在激流城的野外袭击一支武装商队。而维尔托克在博朗镇住了快有一年。这里的人都能证明，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博朗镇。您非要说维尔托克是牧狼少女的同伙，有没有证据？”
休兰特摇动头盔，声音平淡地说道：“我没有证据，我怀疑他和那个女匪有关联。”
巴托姆立刻争辩道：“休兰特大人，您没有证据就要抓维尔托克，这不符合冒险者工会的规则！我希望您重新考虑一下您的命令。”
周围的人都跟着大声鼓噪，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差点被冒险者的口水淹没。
休兰特直接看向人群中的维尔托克，开口问道：“你叫维尔托克？你是否认识牧狼少女贝尔蒂娜？”
维尔托克露出迷茫的神色，皱着眉头，喃喃道：“贝尔蒂娜……贝尔蒂娜？这个名字，我好像很熟悉......牧狼少女又是什么东西？”
巴托姆暗叫一声糟糕，维尔托克犯迷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对任何东西都会觉得熟悉，但他此刻的表现落在龙骑兵眼中，性质就不同了。
巴托姆大声说道：“维尔托克的脑袋受过伤，患有严重的失忆症，就算他觉得贝尔蒂娜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贝尔蒂娜？我也认识两个叫贝尔蒂娜的人，落叶城南部邦鹿角旅馆的老板娘叫贝尔蒂娜；还有，灰猫头鹰镇安迪石匠的小女儿也叫贝尔蒂娜。不知道龙骑兵大老爷想找哪一个贝尔蒂娜？”
人群的后面传出一道捏着嗓子的叫声，巴托姆却能听出来，说话的人是铁十字冒险团的一位职业者，也就是奴隶贩子罗德的手下。
休兰特扬声压倒所有起哄的声音，清晰地说道：“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在落叶城杀害柱名门的直系子嗣四人，旁系十一人。前去围捕她的警卫军团战死82人，重伤33人，轻伤106人，警卫军团的副团长迪克特双腿被她切断。城邦议会震怒，下令捉拿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和她的同伙。任何与贝尔蒂娜有牵连的半精灵都要接受治安厅的审查；任何试图包庇、隐瞒贝尔蒂娜及其同伙行踪的半精灵都将被视为此案的同谋。落叶城北邦共有700多个平民因此被捕，300多人被判绞刑。现在，你们谁敢当着我的面说，维尔托克和牧狼少女贝尔蒂娜无关？”
冒险者们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人敢开口出声。
休兰特目光一扫，最后落在巴托姆的身上，说道：“巴托姆分会长，我怀疑维尔托克和牧狼少女有关，打算问他几个问题，如果他确实与落叶城的血案无关，我会释放他，并向你道歉。你有意见吗？”
休兰特刚到博朗镇居然连问都不问，随便找个借口，就想直接带走维尔托克。龙骑兵的这种做法本身就不符合情理。
原因有三点，首先维尔托克姿容俊美，气度非凡。初次见到他的半精灵都会以为他出身显赫名门，总不至于对他无礼怠慢。
其次，就算金橡名门的龙骑兵狂妄自大，但休兰特明显知道冒险者之家有莎拉坐镇，他却丝毫没有顾忌，甚至要当众格杀巴托姆老板。他难道不怕引起冒险者之家与龙骑兵的血拼？
最后一点，边境据点不是城邦，冒险者工会在边境据点的势力很大，但塔窟、赫默两族才是边境据点真正的主人。换句话说，这里轮不到城邦的老爷来撒野。
巴托姆也想过，休兰特和维尔托克的姐姐莉娜是否有关系，或者莉娜委托他来接走维尔托克。如果真是这样，休兰特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只要当初的一些细节都能对得上去，巴托姆没有理由扣着维尔托克不放人。
可是，休兰特拿凶名赫赫的牧狼少女当借口，强行给维尔托克扣上一个盗匪同伴的罪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恶意。他受莉娜的委托，来接走维尔托克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休兰特认得红狮巴托姆，认得莎拉，似乎非常了解冒险者之家的底细。他来博朗镇之前，应该是做足了功课。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是鲁莽无脑的蠢货，而且他显然知道维尔托克有失忆症，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问维尔托克认不认识牧狼少女。维尔托克的脑子要是正常的话，他一口否认，那双方都有台阶下。这场对峙风波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偏偏，维尔托克犯了老毛病，让休兰特抓他的借口变得更加充分。
这种情况不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有人走漏了消息；要么金橡名门就是维尔托克的死对头。
巴托姆首先怀疑是奴隶贩子罗德找金橡名门给自己施压，不过，金橡名门对维尔托克感兴趣，他们采取软硬兼施的方法，效果会更好。
罗德的人躲在后面起哄，明显是在偏帮维尔托克。巴托姆对罗德的怀疑并未因此而完全消除，但他开始偏向于第二种判断，即金橡名门是维尔托克的死对头。
说实话，和金橡名门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对，巴托姆的心里也发憷。但他仍然不打算把维尔托克交出去。
为此，巴托姆强行给自己找理由。比如，把维尔托克交给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就会得罪神秘的“莉娜”。她的背景和势力未必输给金橡名门。又比如，休兰特当众胁迫自己交出维尔托克，如果自己屈服了，损害的是冒险者之家在博朗镇的权威。而且，莎拉绝不会善罢甘休！休兰特已经把冒险者之家逼到了死角，自己其实别无选择，只能和龙骑兵放手一搏！
维尔托克没看出来巴托姆老板现在有多么为难，他还问休兰特：“喂，牧狼少女长什么样子？”
龙脉尊者不理会他，龙骑兵的女驯兽师却笑着说道：“据说，她长得很美，否则也不会……呵呵，我觉得她不会有你这么漂亮。”
“那她一定是高阶赫默族。”一道平淡中透着强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伴随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身披熊皮，额头长有菱形晶体的塔窟族首领钢岩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用石头打磨的巨剑，身后跟着七位同样手持石质兵器的成年塔窟族和一大群全副武装赫默族女战士。他们气势汹汹，所过之处，重装龙骑兵纷纷躲避，防御阵型顿时土崩瓦解。
塔窟族首越走越近，休兰特将重型斩马剑横在胸口，虽然他保持沉静，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龙骑兵统领非常紧张，至少他没有像挑衅胖厨娘那样释放恐怖气息，却头一次摆出防御戒备的姿态。
迪萨联盟内部最严重的流血冲突一般都是由高阶赫默族或者塔窟族挑起的。她们才不会管名门的身份、权势，凡是阻挡她们回归地母王座的生物，都是照杀不误，战死方休。
高阶岩精灵最痛恨的就是霸占地母王座的龙王菲鲁玛特，其次是受菲鲁玛特奴役的高阶龙兽。她们看龙脉半精灵也很不顺眼。
由于钢岩靠得太近，一只不长眼的龙兽向他展示獠牙，发出威胁性的咆哮。
带有锋利倒钩的重标枪激射而来，“噗”的一声，扎进龙兽粗壮的脖颈。受到重创的龙兽瞬间暴怒，嘶吼声惊天动地，转头朝伤害自己的赫默女战士猛扑过去。
赫默女战士反应极快，举起6米长的精钢长矛，对准龙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就是一记凶猛凌厉的直刺。
她的刺击威力绝伦，长矛穿进龙兽的嘴巴，龙兽庞大狰狞的脑袋瞬间炸裂，周围的人被横飞的血肉溅了一身。
强悍的生命力让没了脑袋的龙兽倒在雪地上抽搐挣扎，滚热的鲜血从恐怖的创口喷涌而出，构成一副令人战栗的残酷画面。
赫默族独有的刺爆战技，而施展刺爆战技的人正是维尔托克认识的赫默女战士辛娜！
浑身浴血的辛娜长矛一转，遥遥指向龙骑兵的女驯兽师，露出雪白的牙齿，森然笑道：“小姑娘管好你的宠物，再敢对族首龇牙，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驯兽师伊莎紧抿嘴唇，两名盾卫士同伴拦在前面，她仍然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锋锐抵住自己的脖颈。
这名赫默族女战士就算还没到五阶，离五阶也不远了。
塔窟族的族首钢岩对这边发生的杀戮看都不看一眼，他向维尔托克点头说道：“维尔，我代表地母的女儿，邀请你参加今年的生命祭。你是冒险者之家的一员，不能拒绝这次邀请。”
维尔托克一脸懵懂地点头道：“好啊，我也想看看生命祭是什么样子的。”
钢岩微微一笑，转头对休兰特冷冷说道：“杂血，你有意见吗？”
休兰特保持深刻的沉默，全身充满了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钢岩手中的巨大石剑往地上一刺，剑体生出一道道裂纹，里面有暗红的岩浆在跳动，滚滚热浪辐射街道，令积雪融化成水。
“地母神殿不欢迎杂血，都给我滚，否则杀光你们！”
休兰特从那把流淌岩浆的石剑上收回目光，又深深地看了眼维尔托克，沉声下令道：“龙骑兵全部上坐骑，我们去种植园休整。”
第38章 高塔
骄横不可一世的龙骑兵来博朗镇还没有一个小时，就灰头土脸的走了。小镇居民和冒险者都觉得今天自己扬眉吐气，但凡有点空闲，也要跑到旅馆喝上一杯红烧酒，再和大家聚在一起吹牛聊天。
“那个龙骑兵将军往前走两步，我当时差点吓尿了……我以为他要动手杀人，结果呢？钢岩族首出来，杀他的龙兽，骂他们是杂血，他连屁都不敢放，夹着尾巴跑去种植园。哈哈，真痛快！”
“哼，主城的税务官都不敢来我们这收税，一队龙骑兵跑到博朗镇耍威风？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收税？这和收税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我们连主城的税务官都不怕，还会怕他龙骑兵？”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想明白了……龙骑兵抓维尔托克其实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干掉巴托姆老板，然后对我们征税。”
“该死的名门都是些贪得无厌的吸血魔！”
“愿地母将他们统统埋入深渊。”
联盟城邦向治下的居民征收人头税，普通半精灵家庭还能承受得起，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却不堪重负。边境据点的冒险者大多是性情桀骜的贫民，他们对高高在上的名门可没有半点好感。
旅馆的大厅内响起一片叫骂声，金橡名门的龙骑兵更是被冒险者们骂得狗血淋头。反正，这里远离主城，就算金橡名门想报复那也是找巴托姆老板的麻烦。冒险者们当然不会有任何顾忌，只要骂得痛快就行。
旅馆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巴托姆老板已是焦头烂额，他叼着烟斗，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挥舞一下手臂，向对面的科尔医师说道：“我当时没有选择，休兰特那个该死的杂血当众给维尔扣罪名，而且他没有任何证据，公然承认自己只是怀疑维尔和那牧狼少女有关，就说要逮捕他。我能怎么办？那么多人都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要是没有任何表示，大家会以为冒险者之家根本不能保障冒险者的利益……就算金橡名门想要维尔托克，也应该私下找我们商量，该给的好处一点都不能少。是休兰特把事情搞砸了，他在断我们的根基，这不能怪我！”
科尔叹了口气，说道：“头，没有人怪你。是你自己慌了。”
巴托姆眼睛一瞪，提高音量道：“我慌了？我慌什么，都是从尸体堆里打滚出来的，我会慌？”他的气势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脸上露出苦涩的神情，摇头道：“好吧，我是有点慌。虽然没和金橡名门打过交道，那也是我们不够资格。这次得罪了休兰特，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科尔想了想，说道：“头，你要是找我来听你诉苦，我都听到了……我那边还有个很重要的试验。你看，我能不能先走？”
巴托姆吐出一口蓝烟，说道：“几个老伙计当中，你的头脑最好使。我有件事情没想通，你帮我想想……我觉得休兰特应该没见过维尔托克，但知道他患有失忆症的情况。不过，休兰特的目的恐怕不是为了带走维尔托克。”
“头，你认为休兰特究竟想干什么？”科尔耐着性子问道。
巴托姆老板缓缓摇头，沉声说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金橡名门想把我们这帮人都弄死。可我不记得我们得罪过金橡名门，而且我们这些年送给主城大人物的利益也不少，金橡名门没有理由对付冒险者之家。最关键的是，我们的实力不弱，金橡名门派出一支龙骑兵中队就算能吞掉我们，也得磕掉几颗牙……派两个中队的龙骑兵还差不多。”
科尔牵起嘴角，讥笑道：“两支龙骑兵？那塔窟族首肯定要大开杀戒。别忘记，现在可是塔窟、赫默族最敏感的生命祭。金橡名门真敢挑这个时候派两支龙骑兵中队来博朗镇。塔窟、赫默除了跟他们血战到底，没有第二种可能。除非他们能屠掉整个博朗镇，只要走脱一个活口，所有居住在联盟边境的塔窟、赫默族都将阻击金橡名门的势力。虽然是历史悠久的柱名门，和地母教派撕破脸，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冒险者之家不仅有一位五阶强者坐镇，还有四名传法者，以及一位职业医师兼药剂师，可以独立培养觉醒者、职业者。这也意味着，半精灵来博朗镇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实际上，博朗镇已经形成一种自给自足的治理体系，镇民和冒险者都具有不错的凝聚力。
在塔窟族和赫默族的眼中，博朗镇的亚精灵属于地母神殿的附庸，是部族中不可或缺的成员。无论是常住的镇民，还是流动的冒险者在博朗镇周围两百公里的区域内从事采集、渔猎、种植、掘矿之类的生产劳作也改善了岩精灵一族的生活条件。而岩精灵对金砂、宝石、珍稀药材、昂贵兽皮等值钱的宝物没有多少需求。双方的矛盾很小，互补性却很强，逐渐成为一个整体。
落叶城的名门想换博朗镇的镇长很容易，想换掉巴托姆等人，要塔窟族的族首同意才行。
岩精灵对龙脉半精灵本来就抱有敌意，如果金橡龙骑兵来博朗镇保持低调，钢岩对他们这些杂血或许还会睁只眼闭只眼，但也会要求他们前往种植园落脚。
龙骑兵不会不知道地母教派对他们的看法，所以休兰特的行为就充满了迷惑性，简直让人看不懂。
参加生命祭的成年塔窟族会有一段虚弱期，休兰特在这个特别敏感的时期闹事，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塔窟族首不但把龙骑兵驱逐出镇，钢岩和另外七个成年的塔窟族人已决定保存战斗力，不参加今年的生命祭。赫默女战士挑选伴侣的缺口由镇子上的亚精灵补充。
可以说，塔窟、赫默两族对龙骑兵的敌意已经被休兰特拉满，而金橡名门没能做成任何事情。
巴托姆皱眉说道：“我不明白休兰特究竟想干什么？他好像是故意逼钢岩现身，搅乱塔窟族今年的生命祭……本来，辛娜挑选钢岩做自己的配偶。这下子，辛娜只能选一个半精灵配偶。你没看到她当时有多愤怒，差点要动手杀人。”
科尔沉吟说道：“也许，休兰特的本意还是为了带走维尔托克。”
“不可能！他的手段粗暴又愚蠢。你认为五级的龙脉尊者会是个无脑的蠢货？”
科尔笑了笑，说道：“问题可能就出龙脉上……用高阶龙兽的血液制作秘药、洗练身体、纹刻符文，然后提升半精灵的生命等阶，这就是龙脉半精灵的由来。他们的力量、敏捷、体质、智力都远超普通的半精灵，寿命延长、衰老速度变慢，伤口也更容易恢复，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不过，龙脉有龙脉的缺陷。他们生不出后代。在地母教派看来，龙脉半精灵都是无法挽救的杂血，而选择龙脉途径是对地母的背叛。”
“龙脉半精灵没有后代就算了，他们的晋升阶梯也断了。龙脉职业者的等级固定，不可继续晋升。这是他们背叛地母受到的惩罚。”
巴托姆迟疑说道：“除了来自塔窟、赫默族的敌意......龙脉半精灵没有后代，不能晋升，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科尔医师点头道：“没错。从医师角度来讲，龙脉半精灵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三级职业者更具优势。只有职业途径完整，然后引发生命质变的尊者才能和龙脉半精灵拉开差距。可是，又有多少半精灵能晋升5级尊者？但是，休兰特不同。”
“你不是找副会长打听过休兰特的情况吗？他20多岁掌握镜心奥秘，不到40岁晋升5级剑士，他的天分在众多尊者当中都屈指可数，完全有机会晋升六级大尊者，甚至是圣尊者。这家伙却转了龙脉途径，战斗力可能比大多数6级尊者都强一些。可这有什么用？他没有后代，不能继续晋升，永远都是金橡族长的从者，再没有机会开创属于自己的旁支名门。”
“我敢说，休兰特的心智性情一定扭曲的厉害。我们不应该用对待普通尊者的看法去揣摩休兰特的行为。”
巴托姆老板惊讶地打量了科尔，颔首说道：“你讲得有点道理，继续说……”
科尔医师略显得意地说道：“我猜，是有人把维尔托克的情报传到落叶城。他会怎么说？就说博朗镇来了一个患有失忆症的美貌少年……那么，维尔托克到底有多俊美？冒险者是说不清楚的。也就是你、我这样的四级职业者才逐渐体会到维尔托克的美貌是一种罕见的魅惑特质，但要我们描述，我们也描述不出来。主城的大人物只有亲眼看见维尔托克，才能理解他的价值。他们没看到本人，这个情报其实不值钱，也不值得太重视！”
“休兰特可能听说过维尔托克，但他之前并没有太在意。当他在博朗镇见到维尔托克的时候，可以说是毫无准备。然后，凭他扭曲、狂妄的性格，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反而不奇怪。”
“头，我觉得你想多了。”
科尔的解释也只是他的一个猜测，巴托姆半信半疑，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科尔又补充道：“现在，维尔托克的情况已经暴露给金橡名门。等休兰特他们回去，金橡真有可能逼迫我们交人。头，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扛住压力，让维尔托克留下来？”
巴托姆狠狠吸了两口烟，问道：“我也不想把他交出去，可当初是你主张把维尔托克卖给名门，还说这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现在，我们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科尔医师目光闪烁，隔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大概知道维尔托克的来历，他应该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保证他和金橡名门的牵连不深……我的意思是，如果仅仅为了维尔托克的美貌特质，金橡名门不至于非得除掉我们。”
“科尔，关系到大伙的生死，你今天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巴托姆冷冷地看着医师，沉声说道。
科尔的胳膊撑在桌面，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龙脉途径有天然缺陷，招致地母的惩罚。但是，维尔托克提供给我的那种药剂配方可以像龙脉途径那样，提升半精灵的生命等阶，却没有龙脉途径的缺陷……相比他记忆中的知识，他的美貌特质根本不算多么珍贵。”
“你知道是什么人在想办法摆脱龙脉途径？”
巴托姆精神一振，追问道：“什么人？”
“是大地女神教派。”科尔点点头，继续说道：“准确地讲是几百年前的枢机院神官。在大地神殿被龙王菲鲁玛特洗劫之后，十六柱名门瓜分了神殿的龙骑兵军团，又对大地神殿进行重组。失势的枢机院神官愤然出走，他们由明转暗，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一边从事秘药研究，一边用暗杀手段报复十六柱名门。”
“后来，这个秘密组织遭到十六柱名门的联手打压，分裂成多个小派别。他们仍然沿用最开始的组织名称，叫作‘高塔’。”
“我曾经就是‘高塔’培养的职业医师。维尔托克十有八九也是高塔秘密培养的试验者。”
巴托姆皱起眉毛，喃喃道：“高塔？我在黑暗之地的古代遗迹中，看见过高耸的残破塔楼。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科尔医师耸耸肩膀道：“这我不清楚……反正，从我记事起就生活在高塔组织，后来组织发生内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被你们搭救。这么多年，我不敢暴露身份，也怕牵连你们。但是，组织一直都没来找过我，他们恐怕是完蛋了。”
巴托姆谨慎地问道：“‘高塔’是不是很厉害？”
科尔医师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我的医术和炼药水平就知道‘高塔’有多厉害。何况，维尔托克掌握的合金锻造法，还有源血秘仪、源血药剂。”他的神情渐渐狂热，呼吸粗重地说道：“我正在改进维尔托克的源血药剂，如果我们能掌握他的源血秘仪，你应该知道这对冒险者之家意味着什么。”
“你也不用太担心金橡名门的压力，我有办法给维尔托克改头换面。实在不行，我们最后还可以投靠金橡名门。就凭维尔托克掌握的知识和我的炼药水平，怎么也能保障大家的安全和利益。当然，我们还是提前安排几个后手，金橡名门要是敢起杀人灭口的心思，我们就把这些秘密都捅出去。我就不信，金橡名门能把冒险者之家的人一个不留的全部灭口。”
巴托姆双手抱头，满脸纠结地说道：“这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科尔医师着急地说道：“头，这事还要考虑吗？贫民捡到一笔黑钱，交出去是一定死，想办法用这笔钱壮大自己才能活命！维尔托克既然在博朗镇，我们就没有退路！”
巴托姆悚然一惊，科尔今天说了这么多，这句话最有道理。他站起身，在窗边来回走了两步，眼神狠辣地说道：“没有退路，只能往前闯！我们的命都是捡回来的，还会怕前面没路走？！”
科尔瘦削的脸庞因为兴奋而发红，说道：“对！事到临头不能畏首畏尾。钢岩大人想庇护维尔托克才邀请他参加生命祭，其实根本没有赫默族会选他当配偶。我们尽快把维尔接回来，我好给他改头换面。”
第39章 生命祭
博朗镇北侧，赫默族聚居地的水潭边，一群半精灵围坐在雪地上。他们全都是年轻男性，体型匀称而健壮，即便容貌普通，也充满了勃发的朝气。维尔托克就混在他们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潭的另一边。
塔窟族的族首钢岩头戴鹿盔，手捧石剑，站在水潭边上，嘴里发出奇异的啸声，时而低沉，如潜渊行于地下；时而高亢，如飞鸟振翅云巅；时而婉转，仿佛森林的沙沙耳语；时而猛烈，就像兽群在奔腾咆哮。明明不是语言，却让人领会这是塔窟族首对大地之母的衷心赞美：
生命源于你，生命归于你。
站在钢岩身后的塔窟族、赫默族都听得如痴如醉。奇妙的氛围渐渐感染水潭对面的半精灵们。维尔托克也沉浸其中，他不清楚其他半精灵有怎样的体会，但自己的精神隐隐和大地相连，感受到一种无声无形的脉动，震荡身体内外的每一个角落。这时候，意识世界的“知识拼图”与自我意识同步，维尔托克的精神无限拔高，就像是脱离身体的桎梏，在半空中观察周围的一切。
上一次，和“知识拼图”的同步发生在种植园的铁匠铺里，维尔托克专心打铁，进入忘我的状态，触发灵性，每次挥舞铁锤敲打剑胚都恰到好处，最后锻造出一把品质卓越的精钢短剑。
而这次的同步由钢岩引发，维尔托克立刻意识到地母神殿的生命祭是一种原始秘仪。维尔托克还能清晰地“观察”到它的作用。
钢岩发出的奇异啸声沟通外界充沛、活跃的水元素，并和参加秘仪的塔窟族、赫默族，还有半精灵形成共鸣，从而将他的状态传递给周围的人。
代表生命属性的水元素持续激发受众的生命力，唤醒原始本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蠢蠢欲动”。
声音产生的振动浸透维尔托克的身体，他记住这种独特的频率，“知识拼图”反馈一段记忆信息。
激活天赋：调动庞大的生命内潜，解除疲惫和虚弱状态，恢复体力、精力。目前，一次激活可恢复20%的体力和20%的精力，冷却时间为84小时每次。
完整的生命体由地、火、风、水四元素组成，分别代表体魄属性、精神属性、感知属性、生命属性。而生命形态其实是一种限制模型。为了保护生命形态的稳定性，生命模型的限制就像一把解不开的锁，甚至于绝大多数生物面对死亡的恐怖，都不能压榨出自己的潜力。
即便维尔托克拥有庞大的生命内潜，由于受到生命模型的天然限制，平时也无法调用内潜。而激活天赋却可以主动激发一次内潜，但激活过程仍然要受到限制，不以牺牲寿命、损毁身体为代价。
目前，维尔托克每隔84个小时可使用一次激活天赋，恢复五分之一的体力和精力。而他当前的体力上限、精力上限几乎是体质向觉醒者的四倍。相对他的基础条件，激活天赋的恢复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可观。
激活天赋还处于初级阶段，有继续提升的空间，能够恢复更多的体力和精力，并大幅缩短冷却时间。不过，维尔托克知道想获得完整的激活天赋还缺少一个触发条件，但这个条件的具体信息，他还是想不起来。
另一边，钢岩举行的秘仪已接近尾声，他手中的巨大石剑迸开道道裂纹，伴随着汩汩热浪，里面有暗红的熔岩在流淌。头戴鹿盔的塔窟族首光着脚板，走上水潭的冰面，熔岩石剑的剑锋朝下，猛地刺进厚厚的冰层。
冰面迅速融化，生出大量蒸腾的白雾。没过多久，水面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寒冷刺骨的小水潭变成一口雾气氤氲的热泉。
钢岩收起恢复原样的巨大石剑，往回走了几步，对周围一百多名赫默族女战士说道：“总共有三十一个地母的女儿参加生命祭。但今年的生命祭只能使用普通的战斗技巧，不可使用致命的威力战技，否则我会干预，并判她输掉这场比拼。你们开始挑选配偶了。”
“我先来。”
随着钢岩族首的退后，赫默族的女战士辛娜第一个上场。她头扎干净利落的单马尾辫，身穿皮护胸、皮短裙，露出大片棕黑色的皮肤和一身健硕的肌肉。她迈动修长结实的双腿，单手举起一支6米长的精钢长矛，指向热泉对面，扬声说道：“我挑选冒险者之家的约翰做我的配偶！你们谁要和我抢他？”
训练营主教官约翰就坐在维尔托克身边，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的脸露出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
第一个上场的赫默女战士会面对数个竞争者的连番挑战，并且要打败所有的对手，才能获得优先挑选配偶的权利。辛娜选定的配偶当然是几十个候选者当中最好的伴侣。
只是，约翰作为半精灵男性，任由赫默族女战士挑选，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自在。
“约翰是我选中的伴侣！你这只母狼，看我不撕碎你！”
一名赫默女战士抓着6米长矛，越众而出。她的双眼几欲喷火，仿佛一头暴怒的雌狮，恶狠狠地盯着辛娜。
这名女战士赫然就是辛娜的女儿——西西。
几十天前，维尔托克在博朗镇的城门见过辛娜和西西。她当时就对约翰兴致勃勃，辛娜却没有特别的表示。没想到，辛娜在生命祭中竟率先挑中约翰。
辛娜转身面对西西，锋利的矛尖指着她，讥笑道：“小贱人，你没本事挑战老娘，就滚边上去。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西西受到嘲讽，怒气更盛。她面容扭曲，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又很冷静地夹稳长矛，对准了辛娜，脚步缓缓横移。
辛娜也是同样的应对。母女二人都紧盯着对方，光脚踩出交错步，在雪地上互相盘旋对峙。
维尔托克见到这种情形，不禁眉毛微扬。他拥有灵巧双手天赋，又掌握苍狼战技，熟悉各种兵器的使用方法，其中就包括长矛。
号称长兵器之王的长矛杀敌技法简单高效，就是拨打加刺击。正手拔、捅刺；反手拨、再捅刺，翻来覆去只有这两下子。
长矛手一个很小的动作传递到矛尖都会被放大，力量也是倍增。因此，使用长矛的动作隐蔽性极强，观赏性极差，且特别致命。
实际上，真正的战士必须认识到凡是会流血的生物，无论它有多么强大，都可以被杀死。这就意味着，你死我活的厮杀往往会在很短的瞬间分出胜负，决定生死。如果双方能乒乒乓乓地打上几十个来回，那根本就不是战斗厮杀，而是对练表演。
长矛是一种能够帮助弱者战胜强敌的兵器。西西的实力或许不如自己的母亲，但她手中的长矛只要能刺穿辛娜的身体，就足以杀死对方。这个道理对辛娜也同样有效。
不管是凶猛的野兽，还是有智慧的半精灵，在决定生死的较量中，发动致命攻击只是一瞬，但战斗的过程绝不简单，甚至很漫长。那不仅是体能、力量、速度和技巧的比拼，更是意志与意志的碰撞，智慧与智慧的对决，就看率先露出破绽，谁又能把握住最佳的出手时机。
生命就只有一次，死了不能重来，对待战斗再怎么慎重都是应当的。
西西和辛娜各自持握6米精钢长矛，她们弓腰、缩肩、放松肌肉，交错步走得轻柔而坚定，双脚绝不同时离开地面，寒光闪闪的矛尖始终指向对方的要害，或心脏，或眼睛，互相绕着圈子。
维尔托克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在玩真的。
两个赫默族女战士杀机纠缠，自然流露出一股惨烈的血腥味，她们的身后仿佛有敌人被击杀时的幻像。
达到意志外显的地步，她们的盘旋对峙非但精彩绝伦，也格外的凶险莫测。
也许是一朵雪花从西西的左眼前飘落，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平衡。辛娜猛然间持矛急进，只见她腰腿发力，踏步沉重宛如擂鼓，把地面的积雪踩得四分五裂，有地动山摇的气势，手中的6米长矛却像一条张牙吐信的毒蟒，穿过冰冷刺骨的空气，带着嗡嗡的蜂鸣声，闪电般刺向西西的左眼。
西西的身体微微后仰，重心后移，结实的腰肢像弹簧一样积蓄力量，双手搅动矛柄，精钢长矛呼的一下，蕴着雄浑的力量往反手拨打。她把握的时机准确无误，两把精钢打造的长矛狠狠撞在一起。
正常的情况，长矛直刺如果不能先击中目标，对手的拨打就不需要太强的力量，也必然能改变长矛直刺的方向。紧接着，辛娜的胸口会露出破绽，西西身体如摆钟，腰肢如弹簧，将提前积蓄的力量尽数爆发出来，便可以用长矛直接刺穿辛娜的胸膛。
长矛的运用方法就是这样的简单、凶残。
然而，辛娜看似势大力沉的凶猛刺击竟然轻如柳絮，在和西西的长矛交击碰撞的瞬间，她手中的长矛虚不受力，顺势滑缩回来。西西的反手拨打拨了个寂寞，重心都来不及调整，露出了致命破绽。
“噗”，辛娜的长矛一吐，刺入西西的右胸，矛尖透过她背后的肩胛，带出一蓬血花和碎骨。
西西身体完全被长矛刺穿，右肺开了一个大洞，肩胛骨碎裂，热烫的鲜血落在洁白的雪上，定格成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只见她口鼻溢血，眼神依然桀骜凶狠，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辛娜的嘴角勾勒出残忍嗜血的笑纹，动作缓慢地拔出长矛，仿佛要施加给西西更大的痛苦。没有长矛的阻挡，西西右胸的伤口处顿时血如泉涌。她伤得太重，已无力再战，只能用长矛支撑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维尔托克皱起细长笔直的眉毛。他看得出来，辛娜掌握了镜心奥秘，对身体的控制精细入微，力量的轻重变化随心所欲。西西虽然实力强悍，长矛的战斗技法也十分精湛，却远不是辛娜的对手。
另一方面，辛娜并没有刺击西西的头部或心脏要害，明显是手下留情了。要知道，就凭辛娜一击刺爆龙兽脑袋的恐怖实力，对自己的女儿也仅仅是刺穿她右胸而已。可是，西西受伤严重，足以致命。她现在要是倒下，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维尔托克很疑惑，他本以为生命祭是赫默族独有的结婚仪式，没想到还会有连母女都不留情面的生死搏杀。
当然，这种情形在自然界中比比皆是，为了争夺繁衍的权利，雄性野兽会和同类奋力拼杀。只不过，赫默族是雌性在争夺雄性配偶。
地母神殿的生命祭充分彰显赫默女战士的原始本能，她们遵循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只有最强大的战士才有资格留下血脉后代。
这可能是赫默族天生强大的原因，但维尔托克并不喜欢。
钢岩并没有放任赫默族的姐妹流血致死，他上前用手指在西西的伤口处按了几下，帮助她止血，又一言不发地走开。
塔窟族首表现出的一丝温情让维尔托克的脸色稍稍好转。他不知道的是，以往的生命祭都会有赫默女战士当场战死，只有今年的生命祭，钢岩采取了主动干预。
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对博朗镇地母神殿的影响很大。为了防止更糟糕的情况发生，包括钢岩在内的八名成年塔窟族决定保留战斗力，都没有参加生命祭。否则，也轮不到约翰第一个被选中。
可能是因为约翰的吸引力还没有强大到让赫默族为他拼命，又或许其他女战士觉得对上辛娜没有胜算，为了保存实力，能够继续竞争，她们纷纷表示弃权，再也没有人出来挑战辛娜。
辛娜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放下精钢长矛，径直走进热泉，直至自己完全被泉水淹没。当她重新露出水面时，已变成一个耳朵颀长，美貌绝伦的岩精灵女性。
她还是穿着皮护胸、皮短裙，露出纤柔腰肢和修长浑圆的大腿，肤光胜雪，丽色惊艳，风情款款地走到约翰面前，娇羞的神情充满无声的诱惑。
约翰看得连眼珠都不会转了，在众人艳羡的目光，被辛娜牵着，走向一顶皮帐篷。
赫默族的比试还在继续，但参加生命祭的年轻半精灵确实不值得她们拼命，虽然有女战士受伤，却没有像西西那么严重，更没有人当场战死。
赢得胜利的赫默女战士接二连三的穿过热泉，变成美丽动人的岩精灵，带走自己选中的配偶。受伤的女战士无力竞争，只能挑选剩下的半精灵。她们经过热泉的洗礼，再严重的伤势都尽数痊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说实话，西西在热泉中蜕变之后，她是今天最美丽的岩精灵。可惜，她也是最后一个挑选伴侣的岩精灵，所以她就没得挑。不过，看她羞怯甜蜜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配偶还算满意。
参加生命祭的半精灵都被赫默女战士带进各自的帐篷。不再温暖的水潭边，只剩下维尔托克孤零零的一个人。
地母神殿今年的生命祭好像已经结束，又或许才刚刚开始。赫默族的婚姻生活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一到，她们就会收起自己的柔情蜜意，一脚把配偶踢出自己的帐篷，不给他们留任何情面。
反正，这一切都和维尔托克无关。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绕到水潭的另一边，从雪地上捡起一根精钢长矛，试着挥舞了两下。
其他有孕在身，或者刚刚生产，没有参加生命祭的赫默女战士不吝惜对维尔托克的同情。就有人对他喊道：“漂亮男孩，别难过。等你长大了，我们为了你将不惜生命！”
维尔托克目光一闪，嘟哝道：“等我恢复全部记忆，我说了才算……”
灵巧双手天赋让他和手中的精钢长矛有血肉相连的感觉，他拖着长矛走到一颗大树面前，举矛直刺，矛尖触碰树皮又瞬间收力，再刺、再收、再刺、再收。长矛连续不断的刺击，空气中逐渐响起绵绵无尽的嗡嗡蜂鸣，雄浑的劲道正激荡飘雪，斑驳的树皮上却没有矛尖留下的洞眼。
维尔托克心无旁骛，不知练了多久，琥珀色眼眸光亮如炬，猛地将长矛送入木质紧密的树干。长矛振动所积攒的力量瞬间爆发，粗壮的树干从中间爆裂，整颗大树在咔嚓声中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如雾飞雪。
“我没看错吧？这是高级战技，刺爆？”
“半精灵男性怎么能使出我们赫默族才会的高级战技？”
“不，这并非真的刺爆……维尔托克经过蓄势之后才产生与刺爆相同的效果。”
“嗯，真正的刺爆不需要蓄势，如果在战斗中长时间蓄势，那不是找死吗？”
“不管怎样，维尔托克真的很厉害啊，而且他还那么漂亮……”
一群赫默女性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话题越跑越偏。
维尔托克没搭理她们，他从嘴里喷出一口滚烫的气息，身体顿时透出虚弱感。他用单纯的长矛刺击技法，加上战斗呼吸法，模拟赫默女战士的刺爆，并表现出恐怖的威力，但对身体负荷也很大。
这种模拟的确没有什么实战价值，维尔托克是想通过模拟高难度的战技，帮助自己领悟镜心奥秘。
钢岩走过来，打量了大树树干的断口，对他说道：“维尔托克，你距离镜之心的境界只差一丝，但这一丝差距就很难突破。”
维尔托克点点头，他的灵巧双手现在通透到肩背部、胸部、腰腹部的肌肉群，距离全身通透还有一定的差距。
“钢岩，你也掌握了镜之心？你是怎么掌握的？”维尔托克丢掉长矛，好奇地问道。
塔窟族首指着自己的眉心，淡淡说道：“自然而然就掌握了......境之心后面还有梦之影，梦之影后面有更高的魂之体。我现在掌握初级的梦之影……前天，那个杂血休兰特虽然实力强横，我要杀死他却很简单。”
“梦之影？魂之体？那是什么东西？”维尔托克喃喃问道。
“没有办法描述清楚，等你到了那种境界，自然就知道了。”钢岩摇摇头，转而说道：“巴托姆派人来找你。他请你回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维尔托克点头道：“那好吧，我回去了。”
钢岩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让开的意思，隔了一会才说道：“维尔托克，你是受地母青睐的亚精灵。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维尔托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钢岩深深地注视他，又是一阵沉默，摇头说道：“没有为什么，仅仅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你说不出理由……那我现在需要回旅馆睡觉。”
第40章 小镇剧变
钢岩想挽留维尔托克，却给不出具体的理由。维尔托克也没有多想，当即拒绝他的提议，独自返回冒险者之家旅馆。
这次参观塔窟族、赫默族的生命祭，维尔托克有意外收获。调动生命内潜，主动恢复部分体力、精力的激活天赋不算，这本身就是他的能力，现在只是又回想起来了而已。
“知识拼图”与自我意志的同步，触发非凡灵性，才是维尔托克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上一次的同步偶然发生，维尔托克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的那种感觉。尽管他当天晚上用“知识拼图”认真回想同步时的所有细节，却因为缺少对比，没办法提取到造成同步的关键信息。
有上次的经验，这次同步就显得特别宝贵。维尔托克心里热切，恨不得马上就睡觉回想，对比两次同步的细节，确定它们的共同点。不过，“知识拼图”关系到他能否恢复记忆，找回自我，也是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钢岩主持的秘仪既然可以导致维尔托克同步“知识拼图”，维尔托克就觉得到自己留在地母神殿回看记忆，钢岩也许会有所察觉。再加上钢岩莫名其妙地希望他留在地母神殿，这更加深了维尔托克的疑虑。
正好，巴托姆老板派人来找他，维尔托克顺势离开塔窟、赫默族的聚居地。
刚回到旅馆，巴托姆就找上门来了。他看见维尔托克，便笑着问道：“哈哈，维尔，参加生命祭感觉怎么样？”
维尔托克眨了下眼睛，说道：“辛娜差点杀死西西，约翰第一个被她挑走，就是没人选我。”
巴托姆怔了怔，唏嘘说道：“赫默女战士参加生命祭的时候，大多缺乏理智。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女战士，会因为鲁莽而付出惨痛代价。不过，塔窟族一般会出面干涉，把死亡人数控制在三个以内。其实，辛娜这次会挑选钢岩当她的配偶，没有人敢和她争。但钢岩这次和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发生冲突，他和另外几个成年的塔窟族都决定不参加今年的生命祭。辛娜只好挑选约翰，也就激怒了西西。”
维尔托克皱眉问道：“为什么和龙骑兵发生冲突，塔窟族就不参加今年的生命祭？”
巴托姆摇头道：“塔窟、赫默对龙脉半精灵本来就有敌意。而龙骑兵也一直是联盟用来威慑塔窟、赫默的强大武力。双方见面都保持克制，才可以相安无事。既然，钢岩带人和金橡名门的龙骑兵起了冲突，塔窟族肯定会小心戒备。”
维尔托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用一种审慎的目光盯着旅馆老板，问道：“龙骑兵要是和钢岩他们打起来，我们帮谁？”
巴托姆特别喜欢维尔托克用“我们”这个词，他高兴地笑道：“我们当然是帮钢岩打龙骑兵。”
维尔托克露出满意的微笑，颔首道：“我也觉得应该帮钢岩。”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很讨厌休兰特。”
巴托姆老板稍稍沉默，叹道：“我找你，正是要和你谈一谈金橡名门龙骑兵的事情。”
“维尔，你说实话，你对金橡名门有没有印象？”巴托姆表情严肃地问道。
维尔托克仔细想了想，茫然地摇头道：“我不记得啊。”
他的回答也在巴托姆的意料之中。旅馆老板点点头，沉吟说道：“金橡名门历史悠久，势力庞大。橡树守卫这个职业途径就是他们开创的。本来吧，塔窟、赫默两族都在偏僻的边境活动，名门扎根高地城。如果名门的人来边境据点和地母神殿发生摩擦，像我这样的冒险工会分会长应该出面协调，避免让双方的冲突升级。可是，休兰特带领的龙骑兵居然把矛头指向我？我想来想去，原因恐怕还是出在你的身上。”
维尔托克明显生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我？难道，我以前真的认识那个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其实，我对贝尔蒂娜这个名字还是蛮熟悉的……”
巴托姆摆摆手说道：“牧狼少女只是休兰特用来抓你的借口。如果你真是牧狼少女的同伴，休兰特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假设他知道你和牧狼少女有关系，就凭那个女盗匪恐怖的实力，休兰特更应该暗中监视你，并向联盟寻求支援，避免打草惊蛇，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当众揭穿你的身份。因为他必须先确定贝尔蒂娜不在附近，否则他不是自寻死路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故意诬陷你。”
维尔托克释怀地微笑道：“你讲得有道理。”
旅馆老板继续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休兰特盯上你了。我说实话，维尔，你的容貌太扎眼，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科尔医师有一种改变容貌的方法，你想不想学？”
维尔托克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说道：“改变容貌的方法？我当然想学……我要付给他多少钱，他才会教我？”
巴托姆咳嗽一声，吭吭哧哧地说道：“学费，肯定是要交的。不过，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把源血秘仪交给冒险者之家吗？你看，你手里的钱少得可怜……我的意思是，我给你一大笔财富，换你的源血秘仪。我再让科尔免费教你易容方法。”
维尔托克正色说道：“是秘法，不是秘仪。”
“什么？哦，对，对，是源血秘法，源血秘法。”巴托姆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花。
维尔托克低着头斟酌片刻后，很愉快地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很想看看其他半精灵练习源血秘法会有怎样的变化。至于练习源血秘法存在一定的风险，他倒不是很在意。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知识拼图”刚刚给维尔托克的反馈是，对比很重要，只有通过充分的对比才能继续改善秘法的效能。
巴托姆老板的笑容越发灿烂，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源血秘法的价格，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总之我不会让你吃亏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先回去了。明天，你抽个空去药剂坊，找科尔。他会教你怎么易容。”
“好啊，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维尔托克把旅馆老板赶出自己的客房，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第二天早上，维尔托克从床上爬起来，心情却有点郁闷。他整晚都在练习金蟾秘形，精神是不错。可惜，他通过回看记忆，虽然有了一些收获，但并不能掌握让“知识拼图”和自我意志同步的方法。
很显然，只有两次同步的经验还不行，他需要更多的同步体验，而且不能再是专注打铁，或者参加赫默族的生命祭秘仪，必须是其他方式触发同步，才有可能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同步试验的素材不够。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进入奇妙的同步状态，维尔托克只能碰运气了。
他穿好衣服，下楼洗漱，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和莎拉大婶打了招呼，就悄悄地从旅馆后门离开，独自前往药剂坊去找科尔医师。
科尔提前知道维尔托克要过来，他今天没有睡懒觉，早早起床，带着三个半精灵女仆，把维尔托克引到前厅的一个小房间里。
“维尔，你先坐在椅子上，我让你看一件宝物。”科尔神秘兮兮地说道，转身从一名女仆的手中接过一个扁平的木盒子，向维尔托克展示里面的东西。
那是几片半透明的薄膜，维尔托克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感觉薄膜的材质像某种胶体。
“这是塑形面具，用费奇墨泥鱼的内膜制作。它透气、轻巧，具有很强的贴附性，能够改变你的容貌，就像长在你的脸上的皮肤，不影响触觉，用手搓、水洗都不会变形脱落。”
维尔托克不由得担心，问道：“那我用上这种东西，以后还能恢复自己的容貌吗？”
科尔哈哈笑道：“你放心，这种面具是消耗品，大概四、五个月的时间，它就会自然脱落，过程像是得了一种自动蜕皮的皮肤病。或者，用一种特殊药水洗一洗，它也会迅速溶解，而且药水也绝不会伤到你的皮肤。”
说着，科尔仔细端详维尔托克的面容，摇头说道：“你的五官比例近乎无可挑剔的完美，尤其是你的眉毛，细长笔直，和半精灵最常见的浓眉毛差异太明显。嗯，我们要花点时间，在塑形面具上植上两排假眉毛，让你眉毛变粗变浓。这样的话，你容貌特征就不同了。”
“现在，把衣服都脱掉……”
维尔托克警惕地看着科尔和他的三个半精灵女仆，嚷嚷道：“凭什么要我脱衣服？”
科尔医师一脸愕然地解释道：“你个头很高，身材比例匀称。这也是个明显的外形特征，但没法改变。幸好，高个子的半精灵也是有的。比如，高地半精灵的身材都比较高挑匀称。还有塔窟族和半精灵女性生育的后代也是高个子。我就是准备把你伪装成一个体内有塔窟族血统的边民。这种混血半精灵在边境据点也有不少。问题是，他们的皮肤都是棕色的，而你的皮肤白皙光洁……”
“我调了一种能改变肤质药水，每天给你涂抹五次，大概涂抹二十次，你的皮肤会变得粗糙一些，肤色也变成棕色。这种药水还是有时效性。以后，你只要每隔十几天涂抹一次，我保证没人能看得出来你之前的肤色。”
“你不脱光衣服，我们怎么给你涂抹药水？”科尔医师摊开手说道。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见三个貌美如花的半精灵女仆都在偷笑，便恍然道：“行，我让她们先出去，我帮你涂。”
维尔托克感到一阵恶寒，连连摇头道：“把药水给我，我自己涂，你们都出去！”
科尔交出药水，就被维尔托克强行推出房间。他隔着木门还不忘叮嘱道：“维尔，全身都要涂抹。你要是不方便，还是让我们来帮你吧！”
维尔托克已经把身体锻炼到刚柔并济的程度，可以坚如磐石，也可以柔若无骨，自己给自己涂抹药水这种小事，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改头换面必须做得隐秘，维尔托克这两天就住在药剂坊，一边向科尔医师学习易容术，一边仔细整理源血秘法。
其实，源血秘法总共分为四级，每一级都是循序渐进的关系。第一级属于最简单的基础，适合四、五岁的幼童练习。第一级源血秘法练出效果，才能练习第二级源血秘法。这时候，幼童应该长到十岁左右，再花上三、五年的时间，就可以练习第三级的源血秘法。
修炼者只有把三级源血练到圆满，再服用源血药剂才会引发生命质变，获得生命坚韧天赋。但这也是最危险的过程。如果直接练习三级源血秘法，也不必服用药剂了，修炼者基本上等于自残。
至于四级源血秘法，它有个名字叫万象原法，是整套源血秘法的分水岭，代表全新的起点，拥有广阔的未来。
维尔托克花了三天的时间，把一到三级的源血秘法教给每天晚上都偷偷跑过来的旅馆老板。巴托姆仔细誊抄，并且将这份手稿视若珍宝，再悄悄地离开药剂坊。谁也不知道他会把源血秘法的手稿藏在什么地方。
第四天的晚上，科尔医师终于做好了塑形面具。在巴托姆的见证下，他小心翼翼地将薄薄一层面具覆在维尔托克的脸上。
“完美……”科尔医师端详维尔托克的新面孔，满意地说道。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巴托姆老板连声惊叹，围着维尔托克转了好几圈。
“……没有以前好看了。”半精灵女仆布兰妮嘟着嘴，小声嘀咕道。
维尔托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反馈的异样感并不明显。他走到镜子前，看到镜子里面是一个浓眉大眼，淡棕色皮肤的英挺青年。
“不错，看起来大了好几岁。”他摩挲光溜溜的下巴，点头赞道。
“嗯，塔窟族和半精灵的后代也不长胡须。”科尔医师笑呵呵地说道：“你的新身份已经安排好了。迪萨联盟的混血边民，今年24岁，祖父是某个塔窟族，父亲也是个混血边民，母亲是牛角镇黑猫旅馆的半精灵女招待苔丝……牛角镇、黑猫旅馆、女招待苔丝都是真的。苔丝的儿子西格特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冒险者，他根本没见过自己的混蛋父亲。他的混蛋父亲恐怕也不知道有个女招待给他生了个儿子。西格特十四岁的时候，拉扯他长大的苔丝病故。西格特跟一个小冒险团开始四处流浪。”
巴托姆接口说道：“我们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五年前，西格特和那支小冒险团来到博朗镇谋生。西格特总喜欢把胡子刮得很干净，见人就吹嘘他是塔窟混血，其实是想不花钱，占女招待的便宜。他和他的混蛋父亲肯定是一个德行。”
“后来，那支小冒险团外出冒险，再也没能回冒险者之家。他们在旅馆留下一些东西，包括一套完整的冒险团身份文书。我们又在野外找到他们的遗骸，看样子是遭遇蛮族劫掠者，不敌对方，全部战死。他们的尸体被我们就地掩埋，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因为，我们当时就打算冒用他们的身份，并没有公示那支冒险团已经消亡。”
巴托姆拿出两份陈旧的兽皮纸文书，摆在维尔托克的面前，郑重说道：“这一份是西格特的冒险者身份文书。而这一份是一处种植园的产业文书。种植园位于落叶城北邦下辖蓝石镇的西郊。它一直由我们的人在打理……从此以后，那处种植园就归你了。我再给你一万金塔，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支取。”
维尔托克拿起冒险者的身份文书看了看，摇头说道：“我不喜欢西格特这个名字。”
巴托姆和科尔互相对视一眼，沉吟说道：“名字，我可以给你改。你只要记住西格特的出身来历就行。关于他在牛角镇的一些事情，我们也派人调查过，等一会就要告诉你。说吧，你想叫什么名字。”
维尔托克双目失神，恍恍惚惚地说道：“维克多……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维克多。”
“维克多？”巴托姆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这是个很常见的名字……维尔托克反而更像高地半精灵的名字。”
这边正说着话，前厅大门传来副队长哈克气急败坏地声音，“苏珊娜，巴托姆呢？巴托姆在不在这里？”
巴托姆赶紧走出房间，对着哈克呵斥道：“天都黑了，你大喊大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
哈克看见巴托姆身后的维尔托克，结结巴巴地说道：“维尔托克？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科尔医师的表情一僵，瞪着眼睛反问道：“这……你都能认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哈克抬手比划维尔托克的身高，没好气地说道：“除了他，你难道会让别人来你的老巢？”
维尔托克却认真地说道：“我是维克多。记住，以后要叫我维克多，别暴露我的身份。”
巴托姆连连摇头，似乎很不满意哈克的冒失，问道：“你这么急躁地跑过来，有什么事？”
博朗镇警卫队副队长瞬间警醒，说道：“地母神殿的生命祭提前结束，约翰他们都被赶出来了。”
“哦？今年的生命祭结束的时间确实有点早，才四天……”
“不！头，地母神殿的赫默族，还有未成年的几个塔窟族全走了！就刚刚，她们强行打开镇子的后门，集体出走。我不知道她们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们这么晚离开镇子要干什么？钢岩大人说，让你去找他，他会向你解释……”
巴托姆脸色变得煞白，嘴唇不停地哆嗦，喃喃道：“完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第41章 种植园的夜晚
种植园，镇长宅邸二楼的书房。
此刻，夜色深沉，屋外陷入一片被积雪渲染的冷寂黑暗。镇长书房却温暖如春，烛火通明。壁炉里的燃木散发着淡淡的炭火味道，偶尔会噼啪作响，那是木头在灼热的火焰中爆裂的声音。十几根羚油蜡烛的烛光照亮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迈恩捧着一杯松子茶，悠闲地坐在铺垫柔软兽皮的椅子上，观看蛮族少年约格用一支鹅毛笔，伏在书桌边练习抄写。
笔尖划过棉树皮纸发出的沙沙声就像一串永无休止的音符，专注书写的约格如同杰出的乐者，用笔和纸演奏出美妙的乐章。
迈恩喜欢书写声胜过一切音乐，他只用耳朵听就知道约格的学习状态极佳。有的人过目不忘、一目十行；有的人抓起书本就昏昏欲睡。如果一个人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那他未来的学术成就将不可限量。
约格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迈恩暗暗感叹，在他的半精灵门徒当中，热爱学习的不如约格聪明，天分高的又不像约格这么勤奋。和约格相处的这一个多月，迈恩动过收他当门徒的念头。
……可惜，他是个蛮族。
“老师，这篇《女神教派与名门政治》我已经抄好了。”约格放下羽毛笔，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把刚誊写的文稿递到迈恩面前。
迈恩镇长拿起文稿，随手翻阅，边捋着长胡须，边点头赞道：“写得不错。约格，你的进步很大。现在，有你帮我抄写书稿，省了我很麻烦……把那份旧文稿丢进壁炉，烧掉吧。”
棉皮纸就算平时保管得再仔细，放置两、三年后，纸质也会变得酥脆，轻轻碰一下都有可能碎掉。迈恩这几年用棉皮纸写的文稿装满一面墙的书架。部分文稿已经到了必须换纸誊抄的时候。
迈恩年纪大了，自己动手有点力不从心，找那些识字的半精灵警卫替他抄写，他们一个个都叫苦连天，要不然就是乱抄乱画，写的文字简直惨不忍睹。
幸好，约格愿意做这份工作，而他的劳动成果让迈恩非常满意。虽然，蛮族少年明显有讨好他的意思，迈恩却认可约格的天资、品质比他最得意的门徒更优秀。
蛮族少年将旧书稿一页一页的烧掉。看到他脸上的惋惜不舍，迈恩不由露出和蔼的笑容，亲切说道：“约格，这几天辛苦你了。你想要什么奖赏？”
约格惶恐地说道：“老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很喜欢做这些事情。我不能要求奖赏。”
食物充沛，又有温暖的居所，约格在这里的一个多月长得飞快。虽然他的身型不像成年蛮族那样粗壮，但也比大多数半精灵魁梧结实。个子高大的蛮族少年搓着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显得十分乖巧懂事，甚至让迈恩对他生出某种怜悯。
“大贤者马尔夫开创怪物学，他把动物划分为智慧种和野兽种两大类。智慧种又包括类人智慧种和非人智慧种。像岩精灵、半精灵、蛮族、半兽人就都属于类人智慧种。他说，类人生物天然相似，在过去、现在、将来有合作，有分歧，可以共存，也会敌对，这是因为智慧种能够做出不同的选择，产生不同的结果，形成奇妙的命运线。”
约格不安地说道：“老师，您说得这些，我不太明白。”
迈恩微微一笑，叹道：“我只是有些感慨……维尔托克送你一把合金短剑，你没有多想就收下了。我要给你奖赏，你却不敢接受。这不就是你做出的不同选择？”
约格的心里生出警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贤者大人的问题才好。他突然回头看向书房的门口。
书房门外，出现一个人影。他穿黑色的职业者套装，戴上了圆兜帽和面罩，低着脑袋，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和眼睛。黑衣人双手自然下垂，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约格就能感受到某种恐怖气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只要自己敢叫喊，黑衣人会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将他杀死！
尽管身体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战栗，蛮族少年仍然把迈恩镇长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迈恩同样惊惧不安。四级弓战士约瑟夫带着三名职业者护卫就住在这幢屋子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除了四名职业者，屋子里还有是十一个伶俐乖巧的蛮女奴。她们要轮流值夜，并不会全都睡着了。
这个黑衣人不惊动屋子里的职业者和蛮女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楼书房。可见他潜行能力非常高明，而这样的人要么是可怕的暗杀者，要么他的实力远远超出四级弓战士约瑟夫。
迈恩思考的时候，可以克服一切恐惧。他镇定自若地轻声说道：“约格，这是我的老朋友来看我。你悄悄地回房间睡觉，把门关上，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哦”。
约格警惕地看着堵住门口的黑衣人，只见他一步迈入书房，侧过身体，让开出门的道路。
蛮族少年小心翼翼地和黑衣人擦身而过，又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不急不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见黑衣人没有出手格杀蛮族少年，迈恩镇长暗暗松了口气，他淡定地笑道：“阁下，深夜造访，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找我这个老家伙吧？”
黑衣人抬起头，解下兜帽和面罩，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容。他看起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英俊，额头饱满，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配上一双内藏竖纹的碧绿眼眸透着一种冷厉的气质，两侧的脸颊上还有奇异的黑纹一直蔓延到脖子下面。
“贤者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他在迈恩镇长惊讶的目光中半跪在地板上，低声说道。
迈恩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说道：“休兰特？你……你前几天不是已经带龙骑兵去抓捕阴影潜伏者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休兰特沉声说道：“我奉维多利亚小姐的命令，接您离开博朗种植园。”
“维多利亚？”
迈恩怔了怔，松开藏在书桌下的铃铛拉绳，仔细打量休兰特，终于笑着说道：“快起来吧，我这个老家伙可不配承受一位龙脉尊者的跪礼……你们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金橡名门的龙骑兵统领休兰特居然是夜莺的人。”
“我一直都是维多利亚小姐的从者。”休兰特站起身，冷然说道：“夜莺名门的底蕴不是那群叛乱者能够想象的。”
“不愧是柱名门中历史最悠久的夜莺。”迈恩出声赞叹，又问道：“你的现身让我对维多利亚的计划更有信心。金橡族长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不知道。”休兰特摇头道。
“可惜……如果金橡名门也站在我们这边，事情就好办多了。”迈恩点点头，伸手招呼休兰特坐下，“请坐吧，我们有时间慢慢聊。这间房子里的护卫都是我的人。”
休兰特苦笑道：“贤者大人，我们恐怕没时间慢慢聊了，必须马上走！”
迈恩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郑重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休兰特飞快又清晰地说道：“三天前，我带龙骑兵去北边的森林捕猎阴影潜伏者。为了勘察附近的地形，我们通过冰面，绕道磷虾河的北岸，无意中撞见外域半兽人正调动兵力。我带领龙骑兵和一支半兽人战士打了一仗，然后被半兽人的精锐盯上了。我想办法甩掉追兵后，特地来接大人离开。我估计，最迟今天黎明前，数千半兽人战士就会对种植园和博朗镇发动攻击。”
“大人，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些天，迈恩一直在考虑外域半兽人的问题。博朗湖流域附近居住着十几个蛮族小部落，总人口在五、六千左右。毫无疑问，从外域迁徙到博朗湖北岸的半兽人也是个人口规模在五千以上的大部族，否则当地的蛮族早就联合起来把它们干掉，或者驱逐出领地。
去年秋天的时候，当地蛮族被黑火半兽人搜刮过，他们的存粮食仅够果腹。如果外域半兽人抢夺蛮族仅存的过冬物资，势必会引起蛮族的拼死抵抗。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说明外域半兽人有过冬的粮食。它们经历了漫长的迁徙，急需休整，而不是发动战争。
正因为外域半兽人和当地蛮族相互牵制，兵力不足的博朗镇反而能起到平衡的作用。
蛮族主动攻击入侵者，无论结果如何，最后都会被博朗镇的半精灵捡便宜。外域半兽人攻击博朗镇，又会被蛮族从背后捅刀子。至于弱势的博朗镇，能守住自己的地盘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能力挑衅湖对岸的半兽人部落。
迈恩分析，三方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应该能维持到明年的春天。等到那个时候，又会是另一种局面。
数以千计的外域半兽人是块肥肉，黑火大酋长肯定要一口吃掉它们。因此，它们要么离开博朗湖流域，继续迁徙；要么按照半兽人的传统，部落首领接受黑火屠夫的挑战。
当然，这一切都和博朗镇无关。落叶城想把自己势力范围拓展到博朗湖对岸，基本上没有可能。
迈恩怎么也没想到，休兰特会打破这种平衡。他不相信休兰特的那套说辞，什么为了勘察地形跑去河对岸，正好遭遇半兽人调动兵力……这是骗亡灵呢！
就算龙骑兵和外域半兽人打了一仗，它们也不敢集结主力，跑来报复博朗镇的半精灵，然后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当地蛮族。
迈恩贤者反复推演过当前的局势，他多次站在半兽人部落首领的角度上思考策略。他发现只有一种情况，半兽人部落会倾巢出动，踏平博朗镇据点。那就是，半兽人部落先同博朗湖北岸的蛮族媾和。
这种情况完全是有可能的。外域部落想要留在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的博朗湖流域，它们首先要面对黑火部落的吞并。部落里的屠夫死定了！可是，半兽人首领如果以外来者的身份，先联合当地蛮族，再攻下博朗镇，把博朗湖南岸的土地全部收入囊中，那局面就不同了。
黑火大酋长非但不会制止，还乐见其成，甚至暗中向外来者提供物资补给。外域半兽人等于是黑火部落的打手，绕开和平盟约，替黑火大酋长扩张地盘。等到时机成熟，黑火大酋长只要宣告这些外来者已经被黑火收编，结束战争，整个博朗湖流域从此属于黑火的领地。
迈恩希望半兽人首领没有这样的战略眼光，但事情往往会朝坏的方向发展。作为联盟的贤者，他必须做出防备。因此，迈恩把自己分析告知给休兰特。他当时是希望金橡名门的龙骑兵能留下来，威慑半兽人，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休兰特答应的很轻巧，说捕猎完阴影潜伏者，他们就回种植园驻防。结果呢？阴影潜伏者没抓到，却把半兽人引过来了。
迈恩现在还不好分辨休兰特有没有撒谎，对他的立场却起了疑心。他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半兽人全面入侵？那麻烦了……去年冬天，维多利亚悄悄来见我，她说有个非常重要的人，希望我能替她照顾一段时间。等她处理好一些事情，会派人来接走他。由于我身边有落叶城安插的耳目，我当时建议她把那个人放在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你知道这件事吗？”
休兰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就是奉小姐的命令来接维尔托克的人。不过，地母神殿的钢岩出面干涉，我没能把维尔托克带出来……我已经派手下去接他了，希望能来得及。”
迈恩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再无怀疑。维多利亚毕竟是落难逃亡的公主，休兰特虽然效忠夜莺名门，却有了自己的想法。维多利亚看重维尔托克，他就未必看重。既然没办法把维尔托克接出来，他干脆吸引半兽人去攻打博朗镇。就算维尔托克死在半兽人的手里，也好过被其他名门得到。
现在，维尔托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休兰特的性情狠辣偏激，自己不跟他离开，恐怕也会变成一个被半兽人杀死的贤者…….迈恩不露半点情绪，点头道：“救不出来也没办法……好，我们现在就走。但我还有几个手下要一起离开。”
“大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动作越快越好。”
“我和约瑟夫，再加上三名护卫。我们有大羚羊坐骑，不会耽误行程。”
迈恩先把房子里的蛮女奴锁在一个大房间里，命令她们待在里面休息，不准吵闹，然后叫来约瑟夫和三名护卫，从后门离开镇长宅邸。
屋外又冷又黑，仍然有半精灵警卫和蛮女奴在种植园里巡逻。约瑟夫这个正牌的警卫队长出面，很轻松地支开他们。迈恩镇长没有惊动到其他人，一路走到兽栏附近，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旁边的铁匠铺，想了想，对约瑟夫示意道：“去把大乔治叫出来。”
约瑟夫点点头，走去敲铁匠铺的窗户。没过多久，一个光头壮汉披着斗篷从铁匠铺里走出来。他跟着约瑟夫来到墙角的阴影处，看见迈恩镇长和几个护卫，低声问道：“镇长老爷，您找我出来有什么吩咐？”
迈恩淡淡说道：“半兽人要打过来了，就在天亮之前。我通知你赶紧逃命，往西边跑，千万别声张。”
大乔治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老爷，你们能带上我和我两个学徒一块走吗？”
迈恩摇摇头，说道：“大乔治，你不方便跟着我。我会在兽栏里给你留下坐骑和补给，但你走之前，帮我做件事情。”
大乔治也明白迈恩连夜出逃恐怕另有原因，自己和他裹在一起未必是好事，便点头哈腰地说道：“谢谢老爷通知我。您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尽管吩咐！”
迈恩沉吟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书房里留下的文稿，你帮我全部烧掉……如果你来不及做，可以找约格帮忙。他住在二楼，维尔托克原来的房间。”
大乔治先还很困惑，听到镇长大人提到约格，他拧起眉头渐渐舒展，咧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神情憨厚地说道：“老爷，您放心。我保证把您的文稿全都烧掉……一份也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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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格坐在房间的床上，心慌意乱。先前，迈恩镇长悄悄召集房子里的蛮女奴，又和约瑟夫等人离开的动静，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约格本能地知道今天夜里会有大事发生，他很想不顾一切地逃离种植园，又不敢擅自行动。
种植园里有很多人都对他心存恶意，尤其是铁匠铺里的大乔治简直是恶意满满。如果失去迈恩镇长的庇护，他相信大乔治一定会找机会杀死自己。
此刻，那股恶意已越来越近。约格凭直觉知道，大乔治进了屋子，正朝自己的房间摸过来。但他仍然对迈恩镇长抱有希望，觉得大乔治不敢在镇长宅邸乱来。
坚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倒，连铁铸门闩都被震落。大乔治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四处张望，没在房间里发现约格，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自言自语道：“咦，不在这里，我出去找找。”
躲在床下的约格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大乔治沉重的脚步声走下楼，危险的感觉渐渐消退，又过来了一会，他才抱着一根木棍从床底下爬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探头出去观望。
左边没有人影，右边……大乔治敦厚粗壮的身体倚在墙边，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问道：“约格，这么晚，你不在床底下睡觉，跑出来找什么？”
约格顿时有一种窒息的眩晕感，把木棍藏在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乔治，你要干、干什么？这里是迈恩老师的房子，你、你不能打我……”
大乔治嘿嘿笑道：“小贱种，你是不是很奇怪，危险预知怎么不管用了？对哦，迈恩老师应该没告诉过你，我是橡树守卫，也没告诉过你，橡树守卫可以蒙蔽危险感知。我再教你一件事情，下次藏在床底下，不要把门锁起来……蛮族都是蠢货，小贱种当然也是个蠢货。”
约格在绝境中反而激发出内心的勇气，他趁大乔治嘲讽自己，果断用洗衣服的锤棍猛桶的对方的胸腹部。
蛮族勇士天生神力，约格现在的力气比成年蛮族也差不了多少。能够被蛮女奴用来锤洗衣服的木棍足够坚硬，它重重撞在大乔治胃部，咔嚓一声，被约格强大的力量从中间挤压崩断。
对面的光头铁匠却纹丝不动，随手拍去衣服上的木屑，继续嘲讽道：“小贱种就是小贱种，还会偷袭。”说着，他抬起布满粗糙老茧的大手抓向蛮族少年的脖子。
约格脚下一滑，灵巧地避开大乔治的抓握，转身就要跑。
大乔治反手一拳，击中约格的背心，沉重的力道把他打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维尔托克先生的滑步，你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大乔治逼近贴靠墙角，口鼻溢血的约格，冷酷地说道：“你骗得了维尔托克先生，骗不了我。看看，这种凶狠想吃人的眼神暴露你就是个卑贱的蛮族……我没时间跟你玩了，看在维尔托克先生的情面上，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约格发出野兽濒死的咆哮，仿佛希望这样可以触发蛮族的血怒天赋，脸上被闪电烧灼的奇特瘢痕闪耀蓝色光芒，本能地抬起双手，朝光头铁匠射出一道粗大的闪电。
大乔治根本来不及躲闪，在“呲啦”的电流声中，身体抖个不停。待电光消失，浑身焦黑冒烟的光头铁匠轰然倒地。
约格用光了全部的力量，跪在破碎的地板上，甚至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努力呼吸，让萎缩的肺部重新灌满空气，模糊的视线渐渐能看清周围的景象，却惊骇地发现烧伤严重，本该死去的大乔治在地板上蠕动。
他没有死？！
约格恐惧到了极点，拼命想要站起来，先一步结对方。但这比他想象的要艰难，无论他有多么焦急，还是没办法做出一个抬头的动作。
橡树守卫的生命力顽强的可怕，身负重伤的铁匠抢在约格之前，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约格，嘴里发出嘶哑但充满得意地“嗬、嗬”声。
我完了……刚刚把头抬起来的约格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听到噗通一声，光头铁匠又一次摔倒。这次，他再也没办法爬起来。种植园的蛮女奴首领英格瑞拿着一个根铁钎，从背后给了铁匠致命一击。
约格重新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地说道：“英格瑞……”
“别说话。”身材丰腴，容貌秀丽的英格瑞弯腰抱起约格，回到房间，先将他放在床上，又拿来水罐，抱着他头，小心地给他喂水。
喝了几口水，约格恢复了一些精神，感受到英格瑞温暖的怀抱，他有点难为情地说道：“我好了，你……放开我。”
英格瑞反而抱得更紧，还把自己的脸蛋凑过来，近距离注视约格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确定？”
约格不自然地避开蛮女奴火热的视线，呐呐说道：“老师回来，看到我杀了大乔治……我会连累你的，你快走吧。”
英格瑞嘴角扬起，露出温柔的笑容，摇头道：“你说过要娶我当你的王后，没忘记吧？”
“那是……我，英格瑞，谢谢你救了我。你快走吧。”约格着急地催促英格瑞尽快离开。
英格瑞目光闪动，继续追问道：“你没忘记当初的话，对吗？还是你嫌我长得丑？”
约格摇头道：“不，你很漂亮，非常漂亮。只要我能活下来，我一定娶你。可是，大乔治死了！老师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快走！”
“你还不明白吗？迈恩镇长抛弃我们了，也是他派大乔治来杀你的。否则，大乔治不会在镇长刚离开就来找你。”英格瑞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手下的蛮女奴发现迈恩镇长离开种植园。我收到消息，再去门口的时候，看见他们骑着大羚羊已经走得没影了。我来镇长的屋子，想问这里的蛮女奴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看到大乔治一个人上来找你的麻烦。如果镇长不想你死，他走的时候会提醒你小心大乔治……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
约格表情惨淡地摇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老师他也想杀了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只是因为他是半精灵，你是个蛮族，还学了他的知识。”英格瑞淡淡说道：“但现在不同了。种植园会迎来新的主人。我们要做好准备。我去把迈恩留下的文稿都烧掉。这样，你学到的知识能让我们获得更高的地位。还有，你会使用闪电的力量一定不能告诉其他人。蛮族从来没有出现过男性萨满。约格，你是伟大天灵的眷者，注定是我们蛮族的王。前提是，绝不能让半兽人知道！”
约格沉默片刻，闷闷地说道：“维尔托克送我的短剑在你那？你要把它还给我。”
赠送亲手打造的兵器对刚成年的蛮族有特殊意义，那是一种来自父辈或兄长的认可。英格瑞却疑惑地反问道：“维尔托克也是个半精灵，难道和迈恩有什么不同？”
约格没有说话，只是摇头。但他在自己的心里反复念叨：维尔托克看我，和看其他任何人的眼神都一样。他还把亲手打造的短剑送给我……他是我的兄弟。
第42章 红潮
雪片在幽深的夜幕中无声飞舞，街道两边的屋子一片静谧。维尔托克的和巴托姆等人的靴子踏过道路上的积雪，带出一串沙沙的脚步声，从街头一直来到街尾。
街道的尽头，钢岩和七位成年塔窟族穿戴兽盔披风，露出一身宛如岩石雕琢的结实肌肉，手持巨大石剑，堵在城墙后门的门口。旁边，二十多名城门看守举着火把，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惶恐模样。
他们见到巴托姆一行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全部跑到旅馆老板的身后。为首的一名职业者低声向巴托姆汇报这里的情况。
“老板，钢岩族首带人控制城门，赫默族和未成年的塔窟男孩全出去了。我们没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她们离开……钢岩族首说，有什么事情，让你直接找他。”
巴托姆点点头，表情沉重地走到钢岩的面前，问道：“大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您非要让赫默族连夜离开博朗镇？”
钢岩的视线越过旅馆老板，先朝维尔托克微笑点头，才转回目光，对巴托姆说道：“大地母亲给我启示，博朗镇即将迎来灾难。我和同族的生命走到了终点，回归地母的怀抱是我们必然的结局。但地母的女儿孕育新生，散播种子是她们的使命。所以，她们离开，我和我的族人留下。”
维尔托克戴的职业者兜帽和面罩连眉毛也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很想摘掉面罩，看看钢岩能不能认出易容后的自己。不过，在博朗镇，人人都认识维尔托克，现在还没到他显摆新面孔的时候。
按照巴托姆老板的意思，维克多要想改头换面，替换身份，应该先离开博朗镇，去落叶城北邦的种植园住半年以上的时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估计就没有多少人能认出维克多就是原来的维尔托克。
住在药剂坊的这几天，科尔医师还特地教给维尔托克一种改变声线的小技巧，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种声音。正好，他去北邦种植园居住的期间，可以花时间练习这种口技。
维克多觉得巴托姆老板和科尔医师考虑地很周全，他把变幻身份当成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其实，巴托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明年春天，莉娜来博朗镇要接走维尔托克，他希望维尔托克前往北邦种植园，刚好能避开和莉娜见面。反正，维尔托克又不认识莉娜，他替换了身份，从此以后就是冒险者之家的重要成员。
冒险者之家收留过从“高塔”逃亡的科尔医师，从此走向兴旺。现在，他也不怕再吸收一个维尔托克。
巴托姆想的很好，但赫默族女战士集体出走事件如同一记重棒，打得他晕头转向。
“钢岩大人，您预感到的是哪一种灾难？”巴托姆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
“我看到了血与火淹没了博朗镇。”
“血与火？那就是半兽人来攻打博朗镇？”巴托姆忍不住捂了下眼睛，气急败坏地说道：“在战争中，顺从自己的危险预感是最糟糕的事情！博朗镇没有赫默女战士，你的预感恐怕真会灵验。”
钢岩淡淡地说道：“生命是个循环。我们来自大地母亲，又归于大地母亲，我们的后代延续我们的血脉，也是在延续我们的生命。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如果你们不能坦然面对，现在就可以逃走。但我们不会走的。”
维尔托克大概明白了钢岩的意思，他好奇地问道：“你预感这里会被半兽人攻破，你和你的兄弟都要死，那你们为什么不和赫默族一块逃走呢？”
“我们在很早以前就做出了选择，我们战斗至死，也绝不离开这片土地。但是，维尔托克，你可以做出选择，留下来抵抗入侵，或者尽快逃离。”钢岩微笑着说道。
维尔托克恍然大悟，指着钢岩说道：“前几天，你要求我留在地母神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钢岩摇头说道：“我当时隐隐预感到有危险，认为你留在地母神殿，我可以保护你。直到今天晚上，地母给了我血与火的启示。我们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只能让赫默族离开。”
塔窟族首习惯用沉默来拒绝回答问题，但他从不撒谎。他说今晚得到启示，那就没错了。
巴托姆心里的怨气稍微平复了一些，就算钢岩好心办了坏事，至少他没有事先隐瞒，也就没有拿博朗镇的半精灵当牺牲品的意思。
赫默族刚刚撤离小镇，镇民和冒险者现在也可以逃命，就看巴托姆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他问道：“钢岩大人，你预感敌人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进攻博朗镇？”
钢岩回答道：“敌人从东边过来……很快。”
巴托姆老板点点头，他没有追问“很快是什么时候”这样的蠢问题。此刻，他需要斥候的报告，而不是塔窟族首的预感。
“钢岩大人，如果我们坚守博朗镇，你们能服从我的指挥吗？”
“可以。”钢岩给出肯定的答复，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胞，又补充道：“我们服从指挥，无惧死亡…...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我们绝不离开博朗镇，别指望我们会掩护你们突围。”
“谢谢诸位大人，我明白的。”巴托姆朝几位塔窟族深深鞠躬，转头对城门看守吩咐道：“城门落锁！哈克，你留在这里。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手令，不准让任何人离开！”
哈克用力点头，狠狠地喊道：“城门落锁！”
“城门落锁！”
“城门落锁！”
命令层层传递，经过修补的厚木门被关闭之后，城墙上的看守推动绞盘，让两道沉重的铁栅格一前一后贴着木门缓缓落下，深深地扎入泥土。铁栅格上的每一根铁条都有小孩子的手腕粗细，如果它们当初被放下来，龙脉尊者休兰特根本不可能打破这道城门。
“我们先回旅馆。”巴托姆默然片刻，转身朝冒险者之家走去。
维尔托克跟在他后面，困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关闭后门，我们不逃吗？”
巴托姆心事重重，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科尔医师低声解释道：“城门落锁还可以再拉起来。问题是，镇子里面有上千人，其中的老人、妇女、儿童走不快，也走不远。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如果他们在野外被敌人追杀，就很难逃脱。他们的家属大多是我们培养的觉醒者。这些小伙子宁愿战死，也不会坐视家人被敌人屠戮。我们留在镇子里面，至少还有高墙可守，到了野外，那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们人多，走，还是不走都难选择……其实，钢岩也能看出这一点，他让赫默族连夜撤离。无论我们选择逃跑，还是坚守城墙，都是牵制敌人的主要力量，为赫默族的撤退打掩护。”
维尔托克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科尔医师感到一阵无语，他们被钢岩当作牵制敌人的诱饵，谁也说不清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维尔托克却浑然不在意。只能说，他的心思单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不过，钢岩和他的同胞决定死守博朗镇，并愿意听从巴托姆的调遣，任何人都没法责怪他们。
科尔想了想，用更轻微地声音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有几条通往镇子外面的地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逃出去。”
维尔托克又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科尔医师这回真的没话说了。他哪里知道，维尔托克表面上心不在焉，其实是在用“知识拼图”分析情报，思考对策。
快到旅馆的时候，巴托姆突然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拜托你件事情。赫默族集体出走，后门落锁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冒险者。我怕他们当场哗变，那我们的防御就崩溃了……”
维尔托克憋了一会，点头答应巴托姆的请求，但他还是忍不住摇头说道：“这样做不好。你应该用财富雇佣他们。”
巴托姆拍了拍维尔托克的肩膀，摇头苦笑，叹道：“孩子，你还是太年轻，心地善良。但是，战争不可以有仁慈之心，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总之，今晚的事情要保密。”
我心地很善良吗？
维尔托克感到困惑，他还不能理解“善良”是什么意思。但“知识拼图”分析了当前局势，维尔托克认为现在对冒险者隐瞒真相，弊大于利。
首先，巴托姆和冒险团建立起来的信任将不复存在，就算能够击退来犯之敌，双方的关系也无法回到从前。其次，怀有怨恨之心的冒险者只能是隐患，而不会成为抵抗入侵的助力。
道理很简单，博朗镇的城墙20米高，爬上来很难，跳下去就简单。冒险者都有不错的身体素质，他们只要在城墙上搭根绳索，想走就能走。谁要阻止他们逃生，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回到冒险者之家，巴托姆立刻发布命令，动员全体镇民做好战斗准备，向年轻人和中年人发放武器，要求老弱妇孺收拾细软，随时准备撤离博朗镇。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镇子里的冒险者不可能没有察觉。面对各冒险团团长的质问，巴托姆只推说有镇子外面有异动，要求冒险者们服从指挥，上城墙做好防备。
正当巴托姆焦头烂额的时候，斥候队长麦克斯的手下，带着一大群惶恐狼狈的种植园警卫，从北边撤入博朗镇。
巴托姆立即抓住一名半精灵警卫，大声问道：“种植园是不是被攻破了？迈恩大人呢？敌人是谁，他们有多少人？”
那名警卫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半精灵，样貌看起来很凶悍，这会却哆哆嗦嗦地说道：“一大群半兽人斗士，从河对岸冲过来……多亏麦克斯大人的斥候提前预警，但我们找不到迈恩老爷和约瑟夫大人，只能撤到博朗镇。”
“什么？镇长和警卫队长失踪了？”巴托姆楞了一下，再次追问道：“一大群半兽人斗士是多少？它们有几个屠夫？”
警卫只是不停地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天太黑，我们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是根本没看到吧！”巴托姆老板勃然大怒，楸着警卫的衣领，凶狠地来回摇晃，“里面只有一件睡衣，外面披着斗篷，连皮甲都没装备……别告诉我，你们一箭未发就把整个种植园拱手让给入侵者？种植园的五门弩炮有没有摧毁？”
半精灵警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喊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镇长和队长都逃走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维尔托克上前抓住巴托姆的手腕，制止他继续摇晃可怜的半精灵警卫。
旅馆老板惊讶于维尔托克的力量，顺势松开了警卫。
“我记得你叫汉斯。”维克多平静地问道：“你说你发现迈恩和约瑟夫失踪了，那你一定去过镇长的屋子。”
汉斯感激地看了维尔托克一眼，低头说道：“是的，维尔托克先生。我去找过，没找到人……兄弟们都跑了，所以我就跟着大家一起来镇子避难。”
“那么，约格呢？他也不在屋子里吗？”
汉斯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您的蛮奴也不在屋子里面。不过，我发现您的房间附近有激烈打斗的痕迹，门被推倒了，墙壁上有裂缝，地板上有血迹，还有火焰焚烧留下的余烬。种植园里面只有大乔治具备那种蛮力……对了，大乔治也失踪了，我估计约格凶多吉少。”
维尔托克摇头说道：“不会的……大乔治不会收拾约格的尸体。”
“维尔，你不用担心约格。他毕竟是个蛮奴，死活都不重要。”巴托姆老板劝了一句，对盘问种植园警卫也失去了兴趣，自言自语道：“麦克斯应该马上有情报传回来。”
冒险者之家的斥候队长没有让巴托姆失望，陆陆续续地传回一些情报。今天夜里，大约300名半兽人战士袭击了博朗镇东侧的种植园，半精灵警卫未做抵抗。现在，半兽人已经占据种植园，它们距离博朗镇30多公里。
这个消息多少让巴托姆和冒险团的团长们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麦克斯传递消息的频率没有半兽人的行动快。随着种植园被半兽人占领，斥候队的活动范围受到挤压。大部分斥候都回来了，只有麦克斯带着少数几个暗行猎手在外面游荡。
黎明时分，半兽人前锋出现在博朗镇东侧。维尔托克站在城门上，可以看到三百多个半兽人正朝小镇东门外的森林里集结。
它们长得丑陋狰狞如同恶鬼，拿着石矛、石斧，全身只穿一条兽皮兜裆布，棕红色的皮肤在白雪皑皑的森林中很显眼。这群半兽人斗士当中，还有两名屠夫。它们身材高大肥壮，披挂兽皮和骨质肩甲，各自扛着用兽骨做柄，岩石做刃的巨大斧头。
“两个屠夫……这与我们之前的判断相吻合。”全副武装的巴托姆把忧虑深藏内心，对身边的人故作轻松地说道：“外域半兽人有本地蛮族牵制，它们不敢倾巢出动，攻打博朗镇。就凭我们脚下的城墙，半兽人想攻破博朗镇，必须动员比我们高出两倍以上的战士。我们这里有800人防守城墙，它们至少要一次派出2000名战士才行。它们没了主力，本地蛮族肯定不会错过驱逐入侵者的机会。”
几个冒险团的团长纷纷附和，琴与哨声的查理甚至点评道：“对面的屠夫有点棘手，但我们有钢岩大人坐镇，也不怕它们突袭城墙。”
维尔托克仔细观察对面的情况，突然插口说道：“我们现在可以撤了……让老人、妇女和孩子先从后门走，一直往西逃，去落叶城腹地寻求庇护。战士则主动出击，消灭对面的这伙半兽人。”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半精灵立刻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巴托姆咳嗽一声，委婉地说道：维尔，我理解年轻人的热血，但和半兽人打野战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另外，我们也不清楚，森林里面有没有半兽人的伏兵。”
旅馆老板就差明说，冒险者打不了硬仗，他们要是冲出城门，肯定要掉头逃跑，喊都喊不回来。
维尔托克却继续说道：“我检查过半兽人斥候的尸体，它们的身体结构非常适合爆发力量，体能不会太强。我们所有人都从城门冲出去，也不用歼灭对面的半兽人，只要驱散它们，不需要追击，然后掉头顺着城墙，向西边逃跑。半兽人的体力不行，肯定追不上我们。”
查理团长忍不住反问道：“我们人数占优，又有高墙可守，为什么要逃跑？”
巴托姆也接口说道：“半兽人追不上我们，却能追上老弱妇孺，我们这么做不是拿她们当诱饵吗？而且，莎拉也是不肯走的。”
维尔托克用“知识拼图”分析当前局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本来想说，半兽人兵不血刃拿下了种植园，半精灵的虚弱已暴露无遗。外域半兽人大概率要举族进犯博朗镇。如果它们能占领博朗镇，那它们和本地蛮族的矛盾也消失了。
换句话说，外域半兽人挑软柿子捏，除非它们攻打博朗镇遭受重大损失，否则本地蛮族只会选择观望。
另一方面，因为有本地蛮族的存在，半兽人想保住博朗镇这块地盘，派主力追击半精灵逃亡者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不过，他听到巴托姆表示胖厨娘不肯离开博朗镇，就耸了耸肩膀，没多做解释。
维尔托克打算一会找莎拉问问情况，他倒是很奇怪，巴托姆老板之前还说过，战争不可以有仁慈之心，怎么轮到博朗镇的老弱妇孺，他又变卦了？
第二天早上，数不清的半兽人战士从城外的松林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它们如同一道红潮，吞没了洁白的林地。其间，还有不少身材高大强壮的蛮族战士组成行军队列，仿佛一条条恶蟒在红潮的边缘游弋而至。
惊飞的乌鸦成群结队地在空中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与博朗镇惶急的警钟声交织成战争的序曲。
城墙上的半精灵守卫一个个脸色发白，没有血色。巴托姆扶着女墙，看着外面骇人的景象，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维尔托克走到旅馆老板的身边，抓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发钱…...立刻！”
第43章 稳住局势
松林里涌出的半兽人停在距离城墙正前方700多米的位置，乌泱泱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半兽人集群的右翼，还有一大群蛮族战士。它们体型高大粗壮，装备皮盔皮甲，拿圆木盾配手斧，阵型紧密有秩序，和丑陋原始的半兽人泾渭分明。
巴托姆目测蛮族战士的数量在900左右，而半兽人集群的规模至少是蛮族的三倍，再观察半兽人屠夫的数量，大约有三、四十个。按照每个半兽人屠夫带领50到100的斗士或苦力来计算，半兽人集群的总人数不会少于3000。
对面的半兽人加上蛮族总共4000多人，而博朗镇这边，能够拿起武器参加战斗的半精灵还不到900人。
入侵者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它们凶残野蛮的气息令守城墙的半精灵无不心胆具寒。也许，敌人只要发动一次强攻，博朗镇就会失陷。
巴托姆想不通本地蛮族为什么会和外域半兽人联手，但他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维尔托克却又把他从绝望漩涡中拉了出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具有神奇的魔力，巴托姆接触到维尔托克的眼神，头脑瞬间恢复冷静，但还是难免悲观地说道：“维尔，我后悔昨天没有听你的建议。可是，现在向大伙发钱还有什么用？敌人太强大了，我们没有胜算，如果城墙失守，所有人都会死。财富已经不能再提升大家的士气……”
维尔托克没心情多做解释，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淡淡说道：“先给大家发钱，越快越好，然后再想办法突围，这个就不用太着急。”
巴托姆一时没想明白维尔托克的意图，但也知道冒险者之家藏在镇子里的财富肯定保不住，以其留给入侵者，还不如分给大家。他按照维尔托克的要求，吩咐手下把宝库里最值钱的财宝取出来。
没过多久，几口铁皮箱子被抬到了城墙上。这时候，巴托姆老板已经想通了，也放下了，他让手下抬着箱子，跟着他在城墙上走动，给每一名士兵发放箱子里面的财宝。所有保卫城墙的半精灵都分到一大把琥珀、青绿宝石、黑釉、蓝钻和彩色磷珠，数量多到能装满他们的两个口袋。
看着手里耀眼生花的财宝，半精灵士兵，尤其是冒险者都表情复杂。这些都是博朗镇周边的特产，也是冒险团来这里冒险的主要原因。比如，豆子大小，晶莹剔透的五彩磷珠是磷虾体内的一种晶体，只有生长五年以上的老磷虾才能结出五彩磷珠。它们除了外观漂亮，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价值。但龙王菲鲁玛特就喜欢这类亮晶晶的东西，以至于五彩磷珠被龙王殿列入贡品清单。一颗品质上等的五彩磷珠在落叶城的市场上可以卖到5到10金塔的价格。
一个中型冒险团在博朗湖边忙活几个月，大概能采集到600多颗五彩磷珠，还不够装满两个口袋的。冒险团一般都会按2个金塔的价格，把辛辛苦苦采到磷珠贱卖给冒险者之家旅馆。仅仅是因为巴托姆老板可以提供在主城市场上买不到的东西，包括精良的武器装备、救命的秘药，还有最重要的晋升机会。
像琥珀、宝石之类的财宝比磷珠更值钱，但它们不是硬通货，市场价格浮动很大。那些有龙王殿供奉渠道的人才能把财宝变现成力量与权势，没有渠道的人只能接受层层盘剥。因此，冒险者们宁愿把收获的财宝低价卖给冒险者之家，以换取觉醒专长或升华专长的名额。
这么多年，巴托姆老板积累了一笔庞大的财富，现在他又把多年的积累全部拿出来，分给这里的每一个人。
如果冒险团把成员分到手的财宝都集中起来，就算在市场上贱卖，换到的钱也足够他们买下一座种植园，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再也不必提着脑袋去冒险。
可是，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分到再多的财宝又有什么意义？
巴托姆分完财宝，在城墙上来回走动，他边走边喊，吸引所有半精灵的目光：“分财宝给大家，不是为了让大家死守博朗镇，而是为了突围！我们只有突围出去，才能享受财富！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坚守各自的岗位，我们有高墙，有弩炮，半兽人和蛮族一时半会打不上来。各冒险团的团长都跟我来，商量一下突围的事情。”
只要是心智正常的半精灵都怕死。从事冒险活动的半精灵怕死，更怕穷。他们穷的时候，为了财富敢于搏命；当他们有钱的时候，又重新变得怕死。但不可否认，冒险者都具有远超常人的勇气与血性。
维尔托克鼓舞冒险者士气，防止他们临阵哗变的逻辑很简单：为了到手的巨额财富，拼了命也要突围出去。冒险者之家的人同样被围困，也同样要冲出去。这就是大家的共同点，即便冒险者对巴托姆心存怨恨，这时候也应当共同出力，先想办法冲出去再说。
巴托姆老板恢复冷静之后，很快就领悟了维尔托克的意图，他把仓库里最值钱的财物全都拿出来，果断分给四百多名冒险者，以消弭他们的怨气，并激发他们的战斗意志。
冒险者们看着手中亮晶晶的宝石、琥珀、磷珠，眼睛里渐渐有了别样的神采，透出一股凶悍。他们纷纷将财宝装进口袋，又把口袋扎紧，重新拿起武器，恶狠狠地嚷道：“这次要拼命了！”
“本来就是要拼命的。”
“有这么多财宝，死了也值。”
“呸！我要带着财宝冲出去……”
“对！我们冲出去，谁要是敢挡我们的道，非宰了他不可！”
巴托姆哈哈大笑，跟着喊道：“马上还有更多的财宝要搬过来，我做主全都分给大家，让你们的团长来分，免得你们拿太多，跑不动路。”
冒险者们纷纷叫好，还不忘叮嘱自家的团长尽量多拿一点财宝。
巴托姆见到这种情况，提起来的心又落回去一半，他向身边维尔托克低声问道：“维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维尔托克真的被问住了，他依赖“知识拼图”分析情报，提供对策，其实自己没什么主意。虽然“知识拼图”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却处于一种分裂的状态。“知识拼图”包含许多经过重新整理的记忆，还有逻辑推演的能力，但不具备情感认知，反而能进行理性的思考。可由于“知识拼图”与灵魂的分裂，维尔托克就像多了一个副魂。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能控制“知识拼图”，只有把预设的问题交给它，边搜集信息，边让它自行处理问题。
“知识拼图”处理问题需要一定的时间，维尔托克搜集相关信息也需要时间。正常情况下，他的精神属性越高，搜集的信息越全面，“知识拼图”处理问题的速度就越快。
分发财宝，稳定人心之后该怎么办？
关于这个问题，由于搜集到信息不全面，“知识拼图”没有给出具体的行动方案。维尔托克只能按照解决问题的大致方向，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现在只能想办法突围……让大家都动脑筋，我先听听，再想该怎么办。”
他的回答倒也符合一个失忆症患者的人设。巴托姆点头说道：“没错。我们都冷静下来了。大家是应该一起出主意，想办法……也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等各冒险团的团长赶到城楼，巴托姆环视众人，当仁不让地说道：“那天，金橡名门的休兰特当众揭露我身份。大家现在都知道，我红狮巴托姆曾经是岩石巨人军团的精英士官，在黑暗之地，和半兽人、蛮族、异兽人打仗，打了两个多月……‘二月’战争是联盟近几十年来，最惨烈的大战。”
“.…..那场战争中，我的战友死伤无数，我和几个老伙计却侥幸生还……”
巴托姆老板叹了口气，又豪迈地说道：“没想到二十多年以后，我在博朗镇又遇到了半兽人围城。如果我这次战斗至死，而不是老死在床铺上，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我敢说，你们当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半兽人和蛮族如何作战。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恐怕要突围出去才有活路。我要求大家听从我的统一指挥。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两点。第一、需要冲锋，冒险者之家的半精灵会冲在最前面；需要断后，我们走在最后面。第二、所有的情报、决策，全部共享，你们可以各自派一个成员来这里负责联络，我绝不向他们隐瞒任何事情！”
“如果有人不愿意和大家同进同退，我不阻拦。我给你们几条绳子，你们现在就可以翻墙走。能够逃过半兽人屠夫的追杀，是你们的运气；逃不掉，算你们倒霉。但是，愿意留下来一起突围的人，得服从我的调派。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巴托姆掷地有声地说道。
各冒险团的团长面面相觑，巴托姆说得再漂亮，他们也不敢把全团的命运轻易托付给对方。只是，除了巴托姆，这里就没有人能担负起指挥官的责任。而且，独自突围的风险也确实太大。共同突围，互相掩护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正当冒险团长用眼神隐晦交流的时候，查理率先喊道：“巴托姆长官，我们琴与哨声冒险团相信你，愿意服从你的调派！”
巴托姆感激地看了查理一眼，笑着点点头。
其余的团长顿时就对查理恨得咬牙切齿。既然有人带头，那就不能落后，落后的人要是被巴托姆惦记上，说不定就成了其他人的炮灰。于是，众人纷纷附和，他们都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表示自己的冒险团绝对支持巴托姆。
维尔托克见冒险团的团长们比赛拍胸口，觉得十分有趣，很自然地笑弯了眼睛。巴托姆发现维尔托克在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归位了。
他气定神闲地笑道：“待会，会有人把黄金、兵器盔甲、干粮和战斗秘药送上来。黄金，你们随便拿。其他的东西，按各团的需求的分配。大家有没有问题？”
团长们当然都说没问题，巴托姆瞄了维尔托克一眼，又说道：“那好，我先介绍一下关于半兽人和蛮族的情况……”
半兽人族群内部大致分为酋长、大母、屠夫、女萨满、斗士、苦力这六个阶层。
一般来说，半兽人酋长是族群中最强大的屠夫，不仅战斗力强悍，还具有很高的智慧。
大母是有生育能力的半兽人雌性，几乎所有的大母都是萨满。她们在族群中的地位很高，仅次于酋长，有的大母萨满甚至比酋长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但大母的体型肥胖，行动不便，不参加战斗，平时负责养育后代，属于受保护的族群核心。
半兽人的酋长要是死了，大母们会从屠夫中选出新酋长。如果大母都死光了，这个半兽人族群基本上可以宣告解体。
屠夫又称为高阶半兽人，身高普遍在2.2米左右，力量、速度、智慧比普通半兽人强很多。屠夫的生命等阶从三阶起步，和成年的赫默女战士相同，它们掌握高级血怒天赋，具有敏锐的战斗直觉，且嗜杀成性。屠夫在战斗中每杀死一个敌人，血怒的力量都会得到一次提升，但不同的个体存在不同的提升上限。屠夫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半兽人战士。
萨满，这里主要指没有生育资格的年轻半兽人女萨满。她们数量稀少，是天生的敏捷型战士，常常使用附有诅咒力量的骨刃。只要被半兽人萨满的骨刃划破皮肤，伤口将持续腐烂，不容易愈合，甚至会造成心智迷乱的效果。
斗士，没有生育资格的半兽人雄性，爆发力强大，体能较弱，掌握初级或中级的血怒天赋。斗士是半兽人军队中的主力，它们受到族群屠夫的压迫，而不能成长。半兽人斗士的战斗力强于大多数半精灵觉醒者，但不如职业者。
苦力，没有发育出性别特征的半兽人，头脑蠢笨，实力孱弱，在族群中的地位相当奴隶。半兽人苦力构成半兽人族群的基础，当族群中的屠夫遭受重大损失，苦力才有机会重新发育，分出性别，晋升为斗士，极少数可以晋升萨满。
值得一提的是，半兽人的血怒是主动天赋，越战越强，遇挫愈弱。半兽人打仗都是一股脑的冲锋，要么大胜，要么一败涂地。迪萨联盟的正规军团针对半兽人的特点，优先打击对方的苦力，重挫半兽人的锐气，往往会让斗士的血怒力量直线降低，从而扭转战局。
蛮族的情况和半兽人刚好相反。他们性别天生，成年之后就有生育能力，男性平均身高1.9米，女性的身高在1.7米以上。成年的蛮族战士特别强壮，他们基础力量、体能、智力都高于半兽人斗士。粗壮结实的身体赋予蛮族战士一种特殊的能力，在受到重击的时候，几乎不会晕迷，反而因疼痛导致愤怒，由愤怒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当这种力量突破某个界限，蛮族战士就觉醒了血怒天赋。
蛮族的血怒是被动天赋，和生命力紧密相连，提升血怒天赋的等级就是在提升生命等阶。
高阶蛮族的血怒效果和普通蛮斗士一样，只有狂暴反击，但高阶蛮族就是强到不可思议，能够和荒野巨怪肉搏而不落下风。
或许，蛮族的血怒天赋其实是一种成长天赋，狂暴反击只是附带的效果。
掌握天火力量，拥有预言能力的蛮族萨满自称天灵之女，高阶蛮族则被称为天灵斗士。
蛮族战士总是越挫越勇。联盟军团最讨厌和蛮族步兵集团作战。幸好，蛮族的生育力低下，数量比半兽人少得多，觉醒血怒天赋的蛮斗士更加稀少。而半兽人只要正常发育就能掌握血怒天赋，成为半兽人斗士。
“半兽人斗士激发血怒后，力量、速度、防御力都大幅增强。不过，血怒这种力量涨得快，下降得也快，还特别消耗体力。对付半兽人斗士的方法很简单，避开它们的血怒，它们就没劲了，手软脚软，连一般的觉醒者都打不过。我们借助高墙，先射杀没有血怒天赋的半兽人苦力，半兽人斗士受到惊吓，血怒力量也会迅速衰落。它们三次冲锋失败，全都变成了软脚虾，我们再突围就会很容易。凭对面四十多个半兽人屠夫又能拦截我们多少人？”
巴托姆有些懊恼地补充道：“对面的蛮族是我们的大麻烦，他们身体强壮，体能充沛，冒险者都跑不赢他们。”
他主要是说给维尔托克听，后悔自己没能采纳维尔托克的意见，现在就是想跑也难了。
一个冒险团的团长却兴冲冲地接口说道：“对付蛮族，我有经验。避免和他们近战，用弓弩和标枪远远射击，只要射中十几箭，他们差不多就快死了……”
所有人都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这名团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显然是意识到博朗镇面临的是一场战争，对面的蛮族战士也不是零星的劫掠者，以往的战术在这种场面上根本没用。
巴托姆转头问维尔托克，“维尔，你有什么想法？”
维尔托克摇摇头，径直走到一口铁箱子面前，弯腰提起箱子，单手把它举过头顶，问道：“蛮族战士的力量比我怎么样？”
众人都被维尔托克吓了一跳，这口箱子里面装满了黄金，少说也有1100磅重，看维尔托克单手将这些黄金举过头顶，还一副犹余力的模样，他的力量说不定能和四级盾卫士相媲美。
巴托姆赶紧说道：“慢点放下，小心砸到脚......一般的蛮族战士用两只手应该能做到这种程度。”
维尔托克放下箱子，点头说道：“我一顿要吃很多食物，我记得约格的饭量也不小。看样子，蛮族战士需要很多的食物。”
巴托姆老板猛拍自己的大腿，兴奋地说道：“我刚刚慌了神，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三千半兽人战士，再加一千蛮族战士，他们必须消耗比平时多出一倍的食物才能维持战斗体能。迈恩镇长在种植园留了一些食物，只够500名蛮女奴吃十几天的。半兽人把那些粮食都抢过来，也经不起战斗消耗。最多两天，半兽人和蛮族必须拿自己的存粮来填补缺口。这肯定会影响部落的生计！我估计，它们坚持不了五天。我们只要守五天，它们就不行了！”
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倍感振奋，琴与哨声的查理进一步说道：“半兽人和蛮族缺乏粮食，也缺乏大型器械，它们不擅长攻城！而我们物资充沛，有战弓强弩，还有中型弩炮，依托城墙完全可以坚守5天。现在，博朗镇西边的后门还没有被半兽人、蛮族联军堵上，看样子，它们很希望我们主动弃城。这也说明，它们的攻势坚持不了太久！”
之前，那个点评蛮族劫掠者的冒险团长又开口问道：“后门没被堵？那我们为什么不撤？”
查理冷冷说道：“你可以走，看看半兽人和蛮族会不会追杀你？如果它们追上你，你正好可以它们打一场野战。”
那名团长不说话了。没有人敢冒着和半兽人、蛮族联军打野战的风险，主动脱离高墙壁垒的保护。
巴托姆笑道：“维尔，你认为呢？”
维尔托克先前说过，发钱要快，突围要缓，结果都被他给说中了。红狮巴托姆对维尔托克的远见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也格外重视他的意见。
其实，维尔托克说“突围要缓”，是他还没有想好具体的突围方案。“知识拼图”也是刚刚才把粮食因素考虑在内，但也仅仅是个参考因素而已，并不能说明敌人真的缺粮食。
不管怎么样，借助完备的防御工事，以逸待劳，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总是不会错的。
维尔托克缓缓摇头道：“仍然要做好突围的准备……让镇子上的老弱妇孺先集中到后门，我们坚守一段时间，看情况再做最后决定。”
巴托姆点头道：“嗯，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就照你说得办。但我觉得，我们守住博朗镇的希望很大…...”
守住博朗镇的希望很大？
到目前为止，“知识拼图”分析的结果表明，突围的希望是有的，但守住博朗镇的概率还不足一成。
维尔托克再次摇头道：“守住博朗镇的希望很小……我有个关键的问题没想明白。”
巴托姆皱起浓密的眉毛，追问道：“什么问题？”
维尔托克茫然地说道：“不知道。”
这边正说着，负责瞭望敌情的哨兵突然惊惶地喊道：“老板，老板……你快过来看。”
大家一起冲到墙边，凝目望去，发现有几伙蛮族战士抬着六架中型弩炮，从雪林中缓缓走出。
众人无不色变，巴托姆老板更是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种植园的蛮奴背叛了我们！我们的弩炮一定要先把对方的弩炮打掉！”
中型弩炮的有效射程在400米以内，在300米以上距离基本没有准头。但弩炮发射的金属弩矢足以扎进城墙，帮助半兽人和蛮族攀附攻城！
把中型弩炮从箭塔上完整地拆卸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蛮女奴的帮助，半兽人和当地蛮族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敌人有了这六门弩炮，巴托姆这边想守住城墙就变得困难许多。
维尔托穷尽目力，在蛮族的阵营中没有搜寻到约格的身影。他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这并非出于他对约格的感情，而是那个蛮族少年非常聪明。在这种时刻，约格反而引起维尔托克的忌惮。
“咦，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铁十字团的奴隶贩子罗德突然指着对面，说道：“你们看，蛮族阵营和半兽人阵营始终保持5、6百米的距离。那些弩炮又全都被本地蛮族控制……如果，种植园是被外域半兽人打下来的，它们怎么放心把弩炮都交给本地蛮族使用？”
巴托姆目光一闪，扭头问道：“罗德团长，你的意思是……”
“巴托姆大人，我熟悉博朗湖对岸的蛮族，他们分成十几个部落，总人口不超过6000，成年战士最多2000。这里的蛮族战士不到1000人，另外一千名战士会在什么地方？我想，他们肯定要守住自己的老家。我虽然不知道本地蛮族为什么会和外域半兽人联合起来，攻打博朗镇。可既然蛮族战士没有倾巢出动，说明他们对外来者仍然怀有戒心。”
“再看半兽人这边，粗略估计，它们来了3000多人，苦力占了多半，有战斗力的半兽人屠夫、萨满和斗士不到2000。如果说本地蛮族还有1000多名战士留在后方，这里就不会是外域半兽人的全部力量。它们的人口规模恐怕在8000以上，是个非常大的半兽人部落！”
“半兽人和蛮族在前线联合，在后方又互相提防……呵呵，外域半兽人的酋长真是个厉害角色，它把弩炮都交给蛮族使用，是为了让这些蛮族战士能够安心作战。那么，在后方的半兽人肯定有压倒本地蛮族的实力！”
“我的意思是，本地蛮族受到外域半兽人的胁迫……这样的话，我就想到一个主意。”罗德团长笑容矜持地说道。
维尔托克从奴隶贩子的笑容中感受到了阴险与恶毒，他暗暗嘀咕道：“这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
第44章 战斗的勇气
雪林之中，一群蛮族战士开始砍伐松木，建造一种能靠人力抬起来移动的弩炮炮台，另外还有十几个蛮族正在尝试摆弄弩炮。等他们把六门弩炮都弄好，差不多就到了开战的时刻。
巴托姆站在城楼上，面沉如水，恨恨说道：“这些该死的蛮族，落叶城的军团会杀光他们！”
旁边的罗德接口说道：“蛮族很聪明，希望他们这次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巴托姆转身看向科尔医师，关切问道：“怎么样？你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科尔医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语气冷漠地说道：“我把药剂坊的蛮女奴全都带上来了，也向她们仔细交代过该做什么。”
罗德笑着对他说道：“医师大人，只要能渡过这次难关，您损失的蛮女奴，我会双倍补偿。我保证给你找来更漂亮的蛮女奴。”
科尔叹了口气，惋惜地看了眼抱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的蛮女奴，摇头道：“我为了培养她们费了不少心思…..算了，你拿起用吧，不需要补偿我。”
药剂坊的这批蛮女奴素质都不错。论身材长相，她们是可以当成私宠的上等货，市场价怎么也不会低于300金塔。而且这些蛮奴经过科尔医师的悉心调教，具备初级药剂师的练药水平，这使得她们身价倍增，每个能卖出1000金塔的天价。
罗德贩奴多年，他也觉得舍弃这些蛮女奴很可惜。不过，现在的情况都火烧眉毛了，博朗镇要是被敌人攻破，这些蛮女奴的下场未知，但肯定是留不住的。
他伸手在蛮女奴当中随便挑出一个，几名冒险者强行把她从同伴中间拖出来，用绳索绑住，打上活结，从城墙上吊下去。
那名蛮女奴显然被吓坏了，她顺着城墙落到雪地上，也不解开绳扣，就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科尔主人把她拉回去。
科尔医师居高临下地对她喊道：“温蒂，听话，去找对面的蛮族，把我的话传达给他们，不管他们是否同意，你都可以回来。”
蛮女奴听到主人的命令，只得解开绳扣，缓慢地走向城墙对面的蛮族阵地。
罗德的主意是派蛮女奴代表博朗镇去和蛮族谈判，问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迪萨联盟的博朗镇？他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联盟军团的报复吗？是否可以开出条件，避免这场流血冲突？
这个奴隶贩子非常了解湖对岸的蛮族，他们饱受黑火部落的欺压，在黑火半兽人和落叶城的夹缝中求生存，本身应该不愿意攻打博朗镇。罗德认为博朗湖蛮族和外域半兽人联合，是受到对方的胁迫。
他理由是，对面的外域半兽人有3000多个，扣除一半的苦力，有战斗力的斗士和屠夫不到2000人，而蛮族战士有900多人。在武力对比上，在场的半兽人并没有能够碾压900蛮族战士的绝对优势。可是，半兽人首领敢把弩炮交给蛮族使用，说明外域半兽人不怕蛮族反噬。它们的主力在后方钳制蛮族部落，把部落里的妇孺当成了人质。
被胁迫的蛮族战士和半兽人不可能是一条心。
既然凭武力不足以击败对手，罗德想要计谋为博朗镇的半精灵赢得一线生机。他提出，博朗镇只和对面的蛮族谈判，或许能让外域半兽人对蛮族生出戒心，达到分化瓦解他们的目的。至不济，也可以通过谈判拖延时间，持续消耗半兽人和蛮族的粮食，时间拖得越长，对博朗镇就越有利。
话虽然这样说，但大家对谈判结果仍然抱有期望。经过短暂的讨论，巴托姆表示只要半兽人和蛮族允许博朗镇的居民用两天的时间分批撤离，可以把博朗镇连同里面的物资粮食都留给对方。
维尔托克全程旁听，“知识拼图”还没有完成分析，但他觉得罗德的点子可以试试。
在雪地中独行的蛮女奴不知道自己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她走的特别慢，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就想看到科尔医师对自己招手，再把自己叫回去。
这时，城墙上飞出一支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射在蛮女奴脚边的雪地上，只差一点就射穿她的小腿。蛮女奴回头发现科尔主人身边有一名职业者正张弓搭箭对准了自己，而科尔主人的眼神漠然冷淡，她瞬间就明白了，于是踉踉跄跄地加快脚步，想尽快脱离弓箭的射程。
蛮女奴越跑越快，到最后简直是在雪地上飞奔，她看起来就像是重获自由后，带着渴望与族人团聚的心情，一溜烟地跑向对面的蛮族战士。
见到这一幕，罗德笑容淡淡地说道：“再温顺的蛮奴也是蛮族，在生死关头，他们会露出本性。所以，我们从来不用指望蛮奴会为了联盟而战。”他顿了顿，转头对科尔说道：“如果这个蛮女奴不愿意回来通报消息，我还要再派一个蛮女奴继续替我们传递消息，但这一次，我恐怕要拿她最要好的姐妹当人质。一会，还请医师大人帮我指认充当信使和人质的蛮女奴。”
目睹蛮女奴温蒂跑得那么欢快，科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
罗德和科尔是准备对药剂坊的蛮女奴举起屠刀。维尔托克不明所以，他的注意力都在蛮女奴温蒂的身上，只见她奔到蛮族阵营跟前，几个蛮族战士将她拦在外面，但并没有伤害她。
过了片刻，一个身材格外魁梧健硕的蛮族战士走到温蒂面前，两个人开始交谈。
他们距离城墙比较远，使用的又是蛮族语言，维尔托克能听见他们叽里呱啦的说话，却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突然，半兽人阵营中冲出一个高大肥壮的屠夫，朝蛮女奴的方向扑过去。它一步跨出十几米远，落地沉重让积雪迸裂飞扬，如巨象开路；它在空中时却轻盈灵巧，仿佛一头贴着雪地滑翔的老鹰。
半兽人屠夫的动作充满独特的韵律感，将沉重与轻盈、力量与灵巧完美融合，不显突兀。它连续几个纵跃，来到蛮族的阵营，轻易撞开几个试探拦截它的蛮族战士，在温蒂转头观望的同时，当着那名蛮族首领的面，用巨大的石斧把蛮女奴的脑袋切了下来。
维尔托克猛地闭上眼睛，蛮女奴温蒂身首分离，脖腔中的鲜血如同泉涌，无头尸体缓缓跪倒的惨烈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苏醒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无情的杀戮，即便被杀的是蛮女奴温蒂，她甚至没有和维尔托克说过话，但温蒂被屠夫斩首时脸上无助与绝望令维尔托克不忍直视，而半兽人挥斧的冷酷为他揭开了世界的另一面。
意识世界里的金色光团瞬间释放出大量信息，无关记忆，而是一种来自意志的认知。维尔托克没办法睁开眼睛，但“知识拼图”获得到这些认知，迅速帮助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大多数半精灵都没有注意到维尔托克的异样，那名半兽人屠夫飞身斩杀蛮女奴的过程充分显示它令人恐惧的实力。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它从雪地上提起温蒂的脑袋，一步一步地走向城墙。
它身高2.3米，体型肥壮，容貌丑陋，面目狰狞，但下颌没有半兽人斗士常见的外露獠牙，一对尖耳朵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撕掉了，光秃秃的脑袋看起来有点滑稽。城墙上的半精灵守卫看着它进入弩炮的射程，走到城墙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朝这个屠夫射出利箭，投掷标枪。
半兽人屠夫猩红的眼睛含着残忍疯狂的杀意，轻蔑地扫视城墙上的半精灵，抬手将温蒂的脑袋扔上城楼。
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弓战士安妮忍不住了，瞄准四十米外的半兽人屠夫就是一阵疾速射击。守卫们仿佛得到了信号，雨点般的箭矢弩矢朝半兽人屠夫泼洒。
屠夫挥舞巨斧，移动身体，让大部分羽箭劲弩落空，少部分羽箭射在它身上直接被弹开，毫无效果。
“不用浪费箭弩。这个屠夫掌握了镜之心，还拥有战斗直觉，再加血怒天赋提供的防御力，一般的弓弩对他无效，弩炮也很难射中它。”巴托姆制止半精灵徒劳无效的射击。
城墙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惨淡，半精灵守卫们纷纷停手，士气难免低落。屠夫见没有人再朝自己射击，就扛起巨斧，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维尔托克从身边的半精灵手中抢过一把战弓，两支羽箭，朝半兽人屠夫连续射击。
两支羽箭穿过风雪，贴着半兽耳朵的位置，擦过它左右两边的脸颊。那名半兽人屠夫瞬间僵在了原地。它耳朵残缺，敏锐的直觉对这两支冷箭不起作用。尽管羽箭没有伤到它，却让它心灵受到了暴击。
半兽人屠夫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和它一样高大，长着一对圆耳朵的怪物，将部落里最强大的屠夫酋长，也是它的父亲，一拳打碎的场面。屠夫怒吼着冲向那个怪物，要为自己的酋长父亲报仇。然而，它在圆耳朵怪物面前像雌鹿一样软弱无力，被当场活捉，拔掉獠牙，最后又被割掉一对耳朵，圆耳怪物才把它放回部落。
这是半兽人屠夫一生中最大的耻辱。现在，城墙上的半精灵居然故意用弓箭射它的耳朵？！
屠夫的怒气瞬间升到顶点，它猛地转身，血光汹涌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的维尔托克。当它看到身披熊盔兽皮的钢岩出现在维尔托克身边时，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飞快地跑向半兽人阵营。
“……跑得像个兔子，可惜没有耳朵。”维尔托克撇嘴说道。城楼上顿时响起一片哄堂大笑。
奴隶贩子罗德笑呵呵地接口说道：“射得好，杀得更好……我再送两个蛮女奴给半兽人杀，下次就四个……直到半兽人屠夫当着蛮族战士的面，把蛮女奴都杀光。”
维尔托克这会已经想明白了。罗德预料到外域半兽人不会让蛮女奴代表半精灵同本地蛮族谈判，他故意派蛮女奴去送死。如果可以谈判当然最好，如果半兽人当着蛮族战士的面杀掉蛮女奴，也可以挑起双方冲突，达到分化的目的。
几十个蛮女奴抱着温蒂的脑袋嗷嗷大哭，却没有半精灵同情她们。因为她们是奴隶，而且还是蛮族。种植园的蛮女奴帮助敌人拆卸弩炮，导致博朗镇的形势急转直下，也使得半精灵对蛮女奴恨之入骨。
几个职业者又拖出两个蛮女奴，给她们套上绳索，准备送下城墙。
“够了！”
维尔托克运转战斗呼吸法，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喝，强劲的声浪撞在炮台上，激起阵阵回音，墙顶的积雪也簌簌而落。
“敌人当着我们的面杀死我们派出去谈判的使者，砍下她脑袋，你们感到高兴吗？！”
“你们都听好了，战斗最宝贵的意义是为了生存，而不是其他！向更强者挥刀是勇气，向更弱者挥刀是天性。你们真的认为，半兽人杀光我们的蛮女奴，对面的蛮族就会反抗半兽人的军队？”
“不！他们只会为了生存，顺应向更弱者挥刀的天性，如同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把怒火倾泻到我们的身上！而我们是不是要把怨恨发泄在这些蛮女奴的身上，向更弱的她们挥舞屠刀？这只会使我们丧失为生存而战，向更强者挥刀的勇气！”
“我的答案是，绝不！”维尔托克站立在女墙上，拔出长剑，剑锋指向对面的敌人，向所有人大声疾呼：“今日，唯有血战！”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半精灵的耳畔激昂回荡，短暂的沉默过后，城墙上爆发出更大的回音，那是刀剑出鞘的铮铮鸣响，以及一声声“血战”的怒吼。
巴托姆发现敌军的异动，立即大声呼喝道：
“敌人动了，做好准备，死守城墙！”
“弩炮手瞄准对面的弩炮……想办法打掉它们。”
“弓弩手听我的命令再放箭，优先射杀半兽人苦力。”
城墙上的半精灵各自忙碌起来，纷纷进入作战位置，准备迎击半兽人和蛮族联军。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钢岩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你很不错。”
维尔托克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钢岩笑了笑，抬手指向半兽人阵营，点出十个半兽人屠夫的位置，说道：“对面的敌人当中只有这十个屠夫令我感到危险。它们比我的族人都强大，而那边的那个屠夫，我甚至没有战胜它的把握。你要特别小心。”
维尔托克的目光顺着钢岩的手指，投向蛮族阵营，看见一个和蛮族首领站在一起的半兽人屠夫。
第45章 征服者奎尔恩格拉
蛮女奴的无头尸体跪坐在雪地上。她的血已流尽，身下晕出一大片暗红，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的蛮族战士有些不知所措，秃耳朵的半兽人屠夫当着他们的面，砍下蛮女奴的脑袋，他们本该愤怒发狂，不顾一切地将秃耳屠夫当场撕碎。可是，被杀的蛮女属于半精灵的奴隶，并非他们的族人。
勇敢的蛮族战士绝不会承认自己其实胆怯了。无论是之前的秃耳屠夫，还是现在独自跑过来耀武扬威半兽人首领，只要天灵斗士洛克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和对方拼死一战。
“洛克，我和你说过，只有用鲜血缔结的盟约才能让我们和平共存。”
半兽人首领奎尔恩格拉扛着一把用兽骨和石头制作的巨斧，完全无视蛮族战士们的怒火，粗声粗气地说道：“谈判？那是什么东西？别忘记，软弱又卑鄙的半精灵先偷袭我的营地，杀了我的勇士，烧毁我的粮食。我不要和半精灵谈判！萨满会把他们的头骨扔进火堆里焚烧，从骨头的裂纹上得到地母与天灵的启示。我们要做的只是把半精灵的脑袋砍下来，交给部落中的萨满。然后，你就能知道半精灵的阴谋诡计”
奎尔恩格拉，裂岩部落的酋长。他的体型在半兽人屠夫当中算是比较瘦矮的，但也有2.2米高，棕红色的皮肤下面都是粗壮虬结的肌肉，看不见半点脂肪，全身荡漾着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力量。
天灵斗士洛克紧紧抓住自己的石锤，但在奎尔恩格拉面前，这把曾经击杀过狂暴巨怪的武器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安全感。相反，奎尔恩格拉释放的气息令洛克的皮肤有被针刺的感觉，那是半兽人屠夫杀戮意志的显现。
裂岩部落的100多个半兽人屠夫当中只有10个屠夫能让洛克感到危险，而奎尔恩格拉酋长最特别。至少，在秃耳杀掉蛮女奴之前，洛克不知道半兽人酋长居然能够显化屠夫的杀戮意志。
洛克记得今年刚入冬的时候，奎尔恩格拉带领9个半兽人屠夫挨个拜访博朗湖的蛮族部落。它们自称是裂岩部族十兄弟，主动送上礼物后，要求蛮族部落允许裂岩部落在博朗湖流域过冬，等到明年春天，他们就会离开。
裂岩十兄弟都很强大，除了奎尔恩格拉，其他九兄弟都是四阶、五阶的半兽人屠杀者，危险程度一点也不比巨怪差多少。洛克当时还很奇怪，裂岩十兄弟为什么允许最弱的奎尔恩格拉当部落酋长。他现在知道了，奎尔恩格拉不是太弱，而是太强了，强到能够压服裂岩部落里所有的屠夫。
奎尔恩格拉不仅强大，还罕见的狡猾，简直不像一个粗鲁的半兽人屠夫。
他自称裂岩部落在遥远的北方受到怪物的捕猎而往南方迁徙避难。蛮族部落的首领们碍于裂岩十兄弟的强悍武力，又误以为只有十个屠夫的半兽人部落不会太大，还是接受了奎尔恩格拉的赠礼，允许裂岩部落在自己的地盘上过冬。
谁也没料到，裂岩部落有180多个屠夫、120多个大母，200多个战斗萨满，是总人口过万的超大型半兽人部落。
就在蛮族提心吊胆的时候，奎尔酋长又一次出面安抚。他主动把裂岩半兽人分散成二十多个小族群，各自选址修建过冬营地，并没有和本地蛮族发生冲突。
奎尔解释说，裂岩部落刚开始只是个人口不到2000的中型部落，上一任酋长和几个屠夫被怪物杀死之后，他被大母们选为新酋长，带领裂岩部落往南方迁徙避难，途中又征服了许多半兽人小部落。裂岩部落越滚越大，最后就变成了一个超大型的半兽人部落。
外域半兽人部落的规模一般都很小，人口在几百到一千之间。如果部落人口超过1000，它们就需要一块非常大的领地，然后要面对荒野怪物的挑战。像荒野巨怪和半人马都是非常可怕的对手，很少有半兽人能在野外打败一个巨怪或半人马部族。如果黑火部落没有龙王菲鲁玛特的庇护，早就被半人马部族冲得七零八落了，不可能发展到百万人口的规模。
即便是现在的黑火部落拿来去如风的半人马强盗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不过，强大的半人马汗国不敢深入龙王菲鲁玛特的领地，否则的话，黑火半兽人已经分裂成众多的小部落。
黑火部落朝外域荒野扩张的进展十分缓慢。只有一万多人口的裂岩半兽人也很难在荒野中站稳脚跟，它们朝有茂盛森林的博朗湖流域迁徙显得很正常。
荒野外域的半兽人部落化整为零，靠放牧野猪为生。它们的屠夫分为两种，一是没有族人的流浪者，二是经历屠夫挑战，成功占据一个半兽人部落的征服者。
奎尔恩格拉显然就是一位征服者。但他一路迁徙，一路征服，裹挟上万半兽人集体迁徙就违背了屠夫的天性。如果没有合适的栖息地，看似强盛的裂岩部落很快就会四分五裂。
蛮族首领们不知道奎尔酋长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也意识到裂岩部落恐怕不会离开博朗湖流域。于是，蛮族用黑火部落和迪萨联盟来恫吓奎尔恩格拉。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半兽人酋长。
直到前几天，一群傻子半精灵突袭了裂岩部落的一处营地，还放火烧掉他们的一些粮食。奎尔恩格拉立刻还以颜色，先侵占半精灵的种植园，又胁迫蛮族首领，声称裂岩的粮食物资被半精灵烧毁，半兽人没办法过冬，本地蛮族要么交出粮食，要么和裂岩部落缔结血盟，共同出兵打下博朗镇，抢夺半精灵的过冬物资。
黑火部落和迪萨联盟没有出动主力军团，本地蛮族和博朗镇的半精灵加起来也不是裂岩部落的对手。蛮族首领们没得选择，只能同意奎尔酋长的要求，联合出兵，攻打博朗镇。
即便洛克自认为不是奎尔恩格拉的对手，也绝不惧怕对方，但族人的性命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他就不能轻举妄动，怒气冲冲地说道：“秃耳杀的是一个蛮族！”
奎尔恩格拉高大强壮的身躯在蛮女奴的无头尸体前缓缓跪下，伸手抓起一捧被鲜血染红的积雪，沉声说道：“半兽人和蛮族长得不一样，但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
他重新站起来，把握血的手伸到天灵斗士的面前，说道：“半兽人的血、蛮族的血、半精灵的血缔结我们的血盟。蛮族已经流了血，现在轮到我们半兽人流血了……我会命令我的族人打头阵，等我们轰开博朗镇的大门，蛮族再冲进去。”
蛮族战士们不禁动容，奎尔恩格拉没有为秃耳道歉，但他的话语份量十足，具有某种令人敬畏的力量。
洛克慢慢伸出手和奎尔的手握在一起，沉声说道：“以血为盟！”
“以血为盟！”
这时，博朗镇的城墙上传来半精灵“血战到底”的怒吼。奎尔恩格拉转头看去，很快就发现了维尔托克。但对面有一道目光与他的目光相撞，裂岩酋长就觉得一块沉重的石头朝自己的眼睛砸过来，他本能地想要闭上眼睛，却又强行忍住，眼睛只是稍微眯了下，又重新睁开，随后向洛克问道：“那是谁？”
天灵斗士同样对钢岩的目光有感应，表情凝重地回答说：“应该是博朗镇的主人，塔窟族的首领。”
奎尔恩格拉裂开自己的血盆大嘴，兴奋地说道：“他很强……杀了他，地母会欣喜。”
洛克严肃地说道：“迪萨联盟的塔窟族自称地母神侍，不好对付。”
半兽人酋长扛着巨斧，转身朝族人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说道：“地母从不怜悯弱者。”
洛克看着半兽人雄壮的背影渐渐走远，转身对自己的族人们喊道：“用弩炮把铁标枪射到博朗镇的墙上！”
强壮的蛮族战士们用肩膀扛起木架炮台，抬着六门弩炮往博朗镇的方向推进。
博朗镇的弩炮手发现了蛮族这边的动静，立刻开始瞄准对方的炮台。他们经过巴托姆的严格训练，能够娴熟的操作中型弩炮，即便蛮族的移动炮台进入弩炮的有效射程，也没有急着发射尺寸巨大的金属弩矢，而是沉住气，等蛮族战士停下来，笨手笨脚装填弩矢才做出测试性的射击。
弩炮首发主要是为了校正射击精度，没有命中目标属于正常情况。但标枪般的金属弩矢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从蛮族的头顶上飞过，他们还是乱作一团。
越是手忙脚乱，越是无法操作弩炮，博朗镇这边的炮台发射两轮，蛮族连首次射击都没能完成。等到博朗镇的弩炮手第三次击发，蛮族终于射出第一轮。但他们的弩矢要么打到天上去了，要么扎进两百多米外的雪地里，连博朗镇的城墙都没摸到。而博朗镇发射的弩矢距离蛮族的木架炮台已经非常近了。
巴托姆哈哈大笑，高声招呼道：“好！就这样打！小伙子们再来一轮，争取送这些蛮族崽子去地母的怀抱！”
话可以这么说，但弩炮手想击中三百米以外的目标其实非常困难。而且博朗镇12门弩炮分散安置在城墙各处，面朝敌人方向的弩炮只有四门。如果这四门弩炮集火一个目标，第四轮射击倒是大有可能摧毁一座木架炮台。可惜博朗镇的炮台是固定的，两门弩炮能同时集火一个目标就不错了。
蛮斗士的直觉天生敏锐。他们很快发现了问题，眼见博朗镇的弩炮越打越准，干脆指挥普通战士抬着木架炮台做移动式的射击。蛮斗士不要求自己这边的弩炮能打多准，只要巨大的弩矢扎进城墙，为攻城部队提供落脚点就行。
巨型弩矢在空中来回激射，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蛮族发射的一支弩矢终于命中城墙，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石块碎裂，那根有三指粗细、两米多长的弩矢深深地扎入墙体。而博朗镇的弩炮手一个个满头大汗，竟然没有一发弩矢命中蛮族的移动炮台。
蛮斗士凭自己的直觉指挥移动炮台转移、停止，躲避半精灵弩炮手的射击。就算巴托姆亲自操作弩炮，他也没能击中任何一架移动炮台。而蛮族的弩炮手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一个目标，对城墙上打就行了。
虽然博朗镇的固定炮台没法打中能够预判危险的蛮斗士，但也不能让蛮族肆无忌惮地击发弩炮。
博朗镇的军备物资还算充沛，半精灵弩炮手坚持朝蛮族炮台射击，尽量驱散他们，不让他们停止移动。这可以有效防止“墙体台阶”的形成。
最后，敏捷向的职业者替换弩炮手，亲自操作弩炮，追着蛮族打。就连维尔托克也上手操作弩炮，好好的过了一把瘾。
不知道为什么，维尔托克并没有感到紧张。实际上，仅仅是弩炮对轰，还不足以让人感受到战争的紧迫感，反而会产生懈怠的情绪。
但是，蛮族战士操作弩炮越来越熟练。临近天黑时，他们陆陆续续在城墙上打下十几根巨型弩矢。好在这些弩矢在城墙上东一支、西一支，位置排列忽高忽低，并没有形成可供敌人攀附的“台阶”。
巴托姆探出头，观察了城墙的情况，就轻松地说道：“不错，勉强有条‘台阶’，半兽人斗士爬不上来的哪一种......我们就是要跟它们耗，耗它们的粮食，耗它们的体力，等它们又饿又累，我们可以考虑突围或者继续坚守。”
“我们先轮流吃饭。如果对面的敌人也开始吃晚饭，我估计今天晚上它们不会攻城。等到半夜，我们再想办法把城墙上的‘钉子’拔掉。”
这边正说着，半兽人阵营开始朝前移动了。1000多个苦力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数百名半兽人斗士和十几个屠夫。剩下的1000多个半兽人战士则留在原地，按兵不动。
即便半兽人和蛮族没有全面出动，但这1000多个敌人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它们越跑越快，朝着城墙发动冲锋。
巴托姆大吼道：“不要慌，这些半兽人冲不上来！全体戒备，瞄准蛮族苦力，等我的命令再射击！”
就在这一刻，“知识拼图”给出一个分析判断的结论，维尔托克的脑海中就像灵光闪现，也大声说道：“不可以！我们优先射杀半兽人斗士和屠夫，不要管苦力。”
城墙上的半精灵顿时一片哗然。他们应该听从巴托姆的指挥，但又本能地信服维尔托克。现在，这两个人发出截然相反的命令，让他们一时间无所适从。
巴托姆拧着眉毛，有些生气地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在战场上，我发出的命令不可以随便改！”
维尔托克眺望对面，在敌人的阵营当中，找到曾经被钢岩指明的半兽人首领，断然说道：“优先射杀半兽人苦力的命令必须改！它是想用苦力消耗我们的箭弩，顺便减少吃饭的嘴巴。”
“那个家伙很不一般……”
第46章 一根弦
半兽人苦力智力低下，体型瘦矮，角质化的皮肤明显稀薄，不能提供多少防御，也没有血怒天赋。半精灵弓箭手最喜欢射杀这种无甲目标。但不能否认，半兽人苦力和斗士长得都一个样。它们混在一块，集群冲锋的时候，半精灵弓箭手很难区分谁是苦力，谁是斗士。
巴托姆按照自己以往的军事作战经验，认为半兽人斗士应该会利用苦力来掩护自己，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
这些外域半兽人的冲锋阵型可以说是泾渭分明。1000多个苦力冲在队伍的最前面，200多个斗士落在后面，尽力维持苦力的冲锋队形，而十几个半兽人屠夫冲到一半就停下了。它们的位置正好在弩炮的有效射程之外，距离城墙有300多米远，并且分散站位，在那里大吼大叫，指挥半兽人斗士驱赶苦力作战。
看到这种情况，巴托姆瞬间就相信维尔托克的判断。半兽人首领企图用苦力消耗博朗镇守军的箭弩、体力，并减少半兽人吃饭的嘴巴。这似乎从侧面说明，半兽人和蛮族联军的粮食无法支撑一场太久的战斗。
巴托姆立刻修改之前的命令，派出充当传令官的店伙计，要求半精灵弓箭手们先稳住，等半兽人斗士进入弓弩的有效射程，再对它们进行集火射击。
问题是，博朗镇的守军几乎没办法遵照临时修改的指令，做出战术性的调整。他们明知道半兽人不可能爬上20多米高的城墙，还是忍不住朝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射击。
集火？
多少人集火一个目标？
集火的目标又是谁？
这些问题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把手里箭弩、标枪都射出去就简单多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得头，城墙上飞出一支羽箭，射穿了一名半兽人苦力的脖子。它栽倒在雪地上，又带翻了一群苦力。半精灵弓箭手们就像得到了信号，一时间，箭如漫天飞蝗，迎头冲向半兽人最密集的地方。
利箭射在半兽人苦力的身上，带出一蓬蓬的血花。它们惨叫、哀嚎，本能地抓住箭杆，想把浸透身体的箭头拔出来，却被后面的同伴撞翻、踩踏。凭半兽人的体质，中个一、两箭也未必致命，但摔在地上基本就爬不起来了。
维尔托克从城楼上往下看，发现半兽人的集群冲锋被打断，冲在最前面的苦力纷纷中箭扑倒，后面的又朝前挤，然后被利箭射中，重复着同伴的噩运。半精灵弓箭手泼洒的箭雨仿佛一道无形墙壁，立在半兽人与城墙之间，令它们无法逾越禁区。
他皱起眉毛，困惑地自语道：“半兽人为什么不散开？”
巴托姆在旁边接口说道：“苦力比较蠢，总以为身边有同伴，自己就很厉害。等它们害怕的时候，会集体逃跑，但还是不懂得散开跑……哼，一群乌合之众。”
维尔托克不确定旅馆老板是在骂半兽人，还是骂城墙上的半精灵守卫。
“当然，在集群冲锋的时候想转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刚当兵那会，也想过长官命令我冲锋，我就躺在地上装死。实际上，只要跟着队伍跑起来，无论是躺下还是掉头逃跑只会死的更难看……小心！半兽人斗士要投掷飞斧了，都贴着女墙蹲下！”巴托姆聊着聊着，突然大吼。
跟在苦力后面的半兽人斗士已靠近城墙100米的范围，它们拿出用石头打磨的飞斧，凭借强大的爆发力，将飞斧直接投到城墙上面，投掷距离竟然比战弓的有效射程还要远。
数百把高速旋转的飞斧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就算是石头做的，杀伤力也足够惊人。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和怒骂声。不过，巴托姆提前指导过半精灵如何躲避半兽人的飞斧，除了少数一些平时自由散漫，又不听指挥的人，绝大多数卫兵及时蹲在掩体下面，没有被乱飞的石斧砸到。而那些被砸到的倒霉鬼叫骂声足够洪亮，想必也没什么大碍。
不管怎么样，700多个居高临下的半精灵弓弩手就是被200多个半兽人压得抬不起头。巴托姆虽然对这种情形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这群乌合之众气得不轻。
再优秀的指挥官，手下没有合格的士兵，一切都是空谈。何况，巴托姆也不是什么优秀的指挥官。
当然，半兽人斗士比博朗镇的半精灵卫兵也没好到哪里去。它们天性好斗，明明投掷飞斧的射程比弓弩更远，可见到半精灵弓箭手都缩在女墙后面，就傻不拉叽地跟着苦力往前冲。
等携带的几把飞斧全都丢出去，这些半兽人斗士已冲到距离城墙60米的位置，进入弓弩的有效杀伤范围。
一个皮肤发红的半兽人斗士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想再找出一把飞斧，却被一支疾速飞来的羽箭射中它粗壮的脖颈。半兽人斗士愤怒地转过脑袋，额头上又中一箭，然后是胸口、腹部连续中箭。
角质皮肤上的红光迅速变淡，半兽人斗士慌了，转身想逃跑，一支犀利的羽箭刺穿他的后颈，锋利的箭头从喉管的部位透了出来。在它倒下之前，后腰、后脑也都插上了箭矢。半兽人斗士这回是真的死透了。
“维尔，射得漂亮！”巴托姆一边拿军用弩射击，一边不忘夸赞维尔托克。
城楼上，维尔托克憋住一口气息，重新举起精良战弓，瞄准下一个目标。
他刚刚发觉半兽人斗士的血怒天赋有减伤30%—40%的防御效果。在受到连续打击的时候，血怒力量会迅速消退；半兽人斗士胆怯的时候，血怒力量会疾速消退。他差不多用七支羽箭可以射杀一名半兽人斗士，而战斗呼吸法配合苍狼战技和灵巧双手天赋，能让他在眨眼间，迅速射出8支利箭，并且箭箭命中60米内的目标。
这种程度的射击技艺已经达到了三级弓战士的水准，可这就是维尔托克的极限吗？
巴托姆不确定，但他知道维尔托克平时表现的基础力量也不输给三级体质向职业者。维尔托克还并非觉醒者，拥有深不见底的潜力。如果维尔托克属于冒险者之家，博朗镇据点丢了也没关系，他们仍然可以重新站起来，并且走得更远、爬得更高！
城墙上有几十名职业弓战士，他们个个都是百发百中神射手，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那些半兽人斗士顿时成了活靶子。其中两名四级弓战士，专门瞄准半兽人斗士的眼窝，简直一箭一杀。
半兽人斗士崩溃了，它们转身往回跑，已经冲到墙角下的苦力也跟着逃跑。这一次，半精灵弓箭手管住了自己，总算没有把箭弩浪费在半兽人苦力的身上。
半兽人狼奔豕突地逃出弓弩的射程，在城墙边的雪地上留下一具具尸体。
战斗结束，博朗镇守军当场击杀半兽人苦力200来个，射杀半兽人斗士31名，射伤的半兽人不计其数。而博朗镇一方只有6个半精灵射手被弹射的飞斧砸伤，他们有护甲保护，几乎没有战损。
这场战斗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城墙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巴托姆受到欢乐气氛的感染，也高兴地说道：“我们的士兵正需要这样的鼓舞……”他旋即又悄悄叹了口气，战场上的主动权仍然在半兽人和蛮族的手中，局势并没有因为一场胜利就发生改变，反而变得愈发严峻。
到了漆黑的夜晚，蛮族并未停止朝博朗镇的城墙发射弩矢。巴托姆试图组织职业者，拔掉那些钉在城墙上的大型弩矢，结果又有上百个半兽人跑过来，使用飞斧攻击被绳子吊在城墙外面的职业者。
那几个职业者的身手异常敏捷，他们及时逃回城墙，未曾受伤，但也没办法继续完成拔钉子的任务。半兽人这回学聪明了，它们逼退职业者就往回跑，始终在三百米之外的地方徘徊，监视城墙上的一举一动。
这么远的距离，就连四级弓战士拿它们也没什么好办法，精良长弓能在150米内贯穿钢甲，对200多米外的目标，使用抛射勉技巧强能够到，但箭矢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至于弩炮，那玩意打300米外的目标只看运气。具有鹰眼能力的四级弓战士用弩炮尝试了两次，却气得都想把弩炮给砸了。
蛮族的弩炮没有闲着，钢铁弩矢贯入城墙的“砰”、“砰”声如同死神的脚步，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第二天早上，维尔托克发现城墙上终于有了两条可供敌人攀附的“台阶”。如果半兽人只有这两个地方能落脚，它们的数量再多也攻不上来，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好兆头。
博朗镇的职业铁匠哈克副队长倒是想了个主意，他把浸透火油的棉布挂在巨型弩矢上持续焚烧，等插在墙壁上的弩矢被烧红、烧软，再用长钩把它们拉到弯折，和墙体形成较小的夹角。
维尔托克不禁对哈克副队长刮目相看，他想起自己记忆中的一句话：任何人的智慧都不容小觑，合格的领袖应当善于发掘部下的潜力，并听取他们的意见。
难道我以前是个领袖？
维尔托克突然觉得自己好厉害，还有点点沾沾自喜。
半兽人看见这边燃起了大火，但它们的反应比较慢，也许是不会打铁的缘故，直到和蛮族战士交流过后，它们才派出苦力和斗士冲击博朗镇的城墙。然而，这无济于事，无非是重复昨天的情形，集群冲锋，丢下几十具尸体，再逃回去。
今天一天，半兽人来来回回冲锋了好几次，被射杀的苦力也有200多个。维尔托克能看得出来，半兽人在徒劳无攻的战斗中有所进步。它们的斗士不再越过100米的界限，而是停留在弓弩的射程之外，用飞斧攻击城墙上的半精灵弓箭手。
飞斧的攻击效果不用提，半兽人斗士至少表现出一定的纪律性。即便有同伴被威力强大的弩炮打成两截，它们都不轻易逃跑。
维尔托克不知道半兽人和蛮族是怎么想的，但数百半兽人苦力横尸雪地，无人收殓，让他的心里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四百多个苦力卷曲着身体，沉默地由雪花覆盖，透出无言的惨烈与悲凉。
巴托姆表情沉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群半兽人的首领够狠的……”
维尔托克点点头，鬼使神差地说道：“他心里扣着一根弦。”
“弦？什么弦？”巴托姆转头问道。
维尔托克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觉得半兽人首领需要一场大胜来松开那根弦，否则他必遭反噬……”
旅馆老板正想追问，店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兴奋地说道：“老板，麦克斯回来了，就在旅馆里。”
巴托姆顿时喜出望外，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能不离开城墙，你去把麦克斯叫过来，别让其他人知道。”
没过多久，伪装成店伙计的斥候队长悄悄来到巴托姆身边，笑嘻嘻地低声说道：“头，我回来了。”
巴托姆认真打量了暗行猎手，发现对方手脚齐全，满脸红光，不像是受伤的样子，终于放心地给了他一拳，怒道：“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呸！我好的很，你这个老家伙死了，我都不会死。”麦克斯嘴巴不留情地反讽，然后忍不住和巴托姆一起哈哈大笑。
“怎么样？在外面游荡这么多天，有什么发现？”旅馆老板两眼发光，关切地问道。
“都是坏消息。”冒险者之家最优先的斥候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冷静地说道：“外域半兽人调动兵力，我在博朗湖对岸就有了活动空间。我发现这个部落的人口远远超出我们的预计。我粗略估了一下，它们至少有13000多人，是个超大规模的半兽人部落。”
“半兽人的大母已经移到了种植园，这意味着它们的主力军队往博朗镇方向偏移。另外，在湖对岸，还有大约5000半兽人，也已经集结在一起。既可以攻击蛮族部落，随时也能支援这边的战斗。”
“另外，我的手下绕到博朗镇后门西侧的森林里侦查，果然发现了一支由600半兽人斗士组成的伏兵，就潜伏在西边的森林里面，看样子是准备伏击从小镇后门撤离的人。”
巴托姆露出颓丧的神情，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你看它们的粮食多不多？”
麦克斯苦笑道：“头，我已经尽力了，但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
巴托姆沉默许久，勉强振作精神，对暗行猎手吩咐道：“尽快侦查出一条相对安全的撤退路径，必要的时候，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突围出去。至于，镇子里的老弱妇孺…...没法管了，能逃一个是一个。”
“维尔，到时候，我们会护着你一块撤。”
维尔托克正在走神，“知识拼图”将麦克斯带回来的情报和迈恩镇长说过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所有的线索逐渐清晰，他喃喃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旅馆老板充满期待地追问道。
维尔托克没有理他，对暗行猎手问道：“麦克斯，你看到的半兽人苦力多不多？”
麦克斯挠了挠头，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外域半兽人的苦力不是很多。按道理来讲，半兽人部落中的苦力至少要占总人口的一半，但它们是低级斗士更多。”
“那就对了。”维尔托克露出自信地笑容，点头说道：“外域半兽人首领在为后面的战争做准备……和落叶城正规军团的战争。”
“然后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维尔托克看向旅馆老板，轻声说道：“我们可以让它们放我们走……我有个主意，把所有的粮食都搬到前面的城墙上，再准备好火油……麦克斯，你出去一趟，盯着后门的半兽人伏兵，如果发现它们往前门转移，及时回来通报。然后，镇子上的老弱妇孺就可以从后门逃跑，而我们可以等。”
“等？”
“嗯，等半兽人攻上城墙，我们也从后门突围，再想办法逃脱半兽人和蛮族的追杀！”
“半兽人的伏兵要是不动呢？”
“那就烧光所有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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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雪地，裂岩部落的十兄弟聚在一起。其中的一个屠夫粗声粗气地说道：“奎尔，你让苦力送死，大母们非常生气。她们说，你再不停止的话，地母的诅咒将落在你的头上……我看，你还是去和大母们谈谈，想办法平息她们的愤怒与怨恨。”
奎尔恩格拉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没人知道他内心的忧虑与怒火正无处宣泄。哪怕他的九个兄弟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裂岩部落的十兄弟并非亲兄弟，而是奎尔恩格拉在途中提拔的助手。十兄弟屠夫有人战死，已经换了好几个，奎尔恩格拉维持裂岩部落十兄弟只为证明一件事情。
自从被部落中大母们推举为首领，带领裂岩部落迁徙以来，奎尔恩格拉发现自己变得聪明又强大。他打败一个又一个对手，征服一个又一个部落，变化也越来越明显。他的力量与智慧足以统帅10000多名半兽人。被他委以重任的十兄弟也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实力，远超其他屠夫。
奎尔恩格拉相信，只要自己的部落不断壮大，他的能力就会随着增长。这绝对是地母的恩赐，所以他绝不能让裂岩半兽人重新分散成一个个小部落。
不过，只靠征服与劫掠，裂岩部落已经发展到了极限，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哪怕，他现在停下来修生养息，放牧野猪，也无法改变部落分裂的命运。因为，仅靠牧猪，裂岩部落养不活一万多个半兽人。
来到博朗湖之后，奎尔恩格拉发现了会种地的蛮族，也看到改变命运的契机。
在迁徙的途中，体质孱弱的苦力不停地掉队。奎尔恩格拉决定在博朗湖流域扎根，大母们很高兴，她们准备重新补充半兽人苦力的数量。
大母们不会明白，如果裂岩部落和博朗湖蛮族融合，苦力就没用了，她们生下的幼崽将更多地成为斗士。
何况，裂岩部落想留在水草丰饶的博朗湖，要面对两个强大的敌人。一个是黑火部落，另一个是迪萨半精灵联盟。
奎尔恩格拉不认为裂岩可以打败这两个对手中的任何一个，也不需要打败它们，只要获得它们的承认。
为了做到这一点，裂岩必须先得到博朗湖蛮族的支持。因此，本地蛮族手里又必须染上半精灵的血。
迪萨半精灵联盟的反扑是可以预见的，而裂岩是否会得到黑火大酋长的默许，奎尔恩格拉尚不能确定。但他愿意堵上裂岩部落的命运，最差的结果无非是重新流浪而已。
凭裂岩部落的实力，奎尔恩格拉想拿下博朗镇这个小小的半精灵据点，简直易如反掌。但他得保证由蛮族屠杀里面的半精灵，另外还要为后面的战争做准备。
奎尔恩格拉知道，只有打赢了半精灵的正规军团，裂岩部落才有资格在博朗湖扎根。
减少蛮族苦力的数量是必须的，否则裂岩部落的存粮无法支持一场真正的战争。
蠢笨的苦力会种地吗？
它们如果学不会种地，除了浪费粮食，拖慢斗士的脚步，就一无是处。
“我会去找大母们谈，但今天还是要让苦力们攻城。”奎尔恩格拉说道，他突然目光一凝，“嗯？半精灵在干什么？”
数百米外的城墙上，有半精灵用匕首划开一个大口袋，让里面的泥瓜粉倾泻，然后把袋子扔下城墙，又丢了一个火把，将装着粮食的袋子点燃。
粮食烧焦的味道，奎尔恩格拉远远就能闻到。他立刻指着城墙下的袋子，说道：“派斗士们过去，给我把那袋东西捡回来。”
片刻后，一群半兽人斗士丢下几具尸体，把烧了一半的袋子送到酋长的面前。
奎尔恩格拉抓起一把烧焦的泥瓜粉塞到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英格瑞说过，博朗镇的存粮够1000个半精灵吃上两年，要是被烧掉也就一会的工夫…….嘿嘿，既然这样，那就让潜伏在西边的斗士们都回来，我今天就要把博朗镇打下来！”
第47章 脱身
奎尔恩格拉领导裂岩半兽人一路南迁，打败了无数对手。他战无不胜，所向无敌，杀死敌对的酋长屠夫，使苦力成长，让斗士晋升。他是好战者，是屠杀者，是征服者，他的威望无人可及。裂岩半兽人视奎尔恩格拉为图腾，它们跟随酋长茹毛饮血，风餐露宿，让血脉中的好斗与杀戮天性灌满胸膛，把逃难变成了一场征服之旅。
600多个半兽人伏击者从博朗镇后方赶到前线，裂岩部落攻打博朗镇的主力达到2200多人。它们偕同1000左右的半兽人苦力向前推进，停在弩炮的射程外，距离城墙不足600米。
当奎尔恩格拉和他的九个屠夫兄弟出现在战场时，裂岩半兽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它们的酋长走到阵线的最前面。
奎尔恩格拉举起他的“乱牙”，那是用巨怪督军的腿骨做柄，以乌沉石做刃的战斧，指向前方的城墙，大吼一声：“将死亡献给地母，把胜利献给裂岩！我们上！”
半兽人大军发出低沉的咆哮，它们在十兄弟屠夫的指挥下，散开阵型，朝着博朗镇的方向迈进。它们走的不算快，但前进的步伐异常坚定，即便城墙上弩炮发出尖利的怒吼，有同伴被弩矢撕裂身体，也绝不退缩，而是保持一种不断加快的前进速度。
城墙上的半精灵无不色变。要知道中型弩炮的威慑性大于杀伤力，可以让敌人因胆怯而提前冲锋，等它们全力奔跑3、4百米的路程，来到城墙下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体力已消耗过半。
然而，这些半兽人入侵者懂得保存体力，顶住四门弩炮的轰杀而不加速冲锋。弩炮的射程陷阱已失去作用。裂岩半兽人的意志如同淬火的钢铁，嗜血的欲望仿佛燃烧的火焰，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将它们统御成一个无坚不摧的整体。
如果说，半兽人前几次冲锋表现得像一群乌合之众。那现在，它们就是一支经受过磨砺的强大军队。
这种变化由走在最前面的屠夫酋长引发。数千半兽人是他的羽翼，也是托举他的潮水，他仅用坚定不移的步伐就可以控制裂岩部落的屠夫，萨满、斗士和苦力，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半兽人会超过酋长。
不需要巴托姆老板的命令，城墙上的弩炮手不约而同地将半兽人酋长锁进弩炮的瞄准孔。四支钢铁打造的巨型弩矢腾空而出，划过200多米的距离，带着恐怖的尖啸声射到半兽人首领的面前。
奎格恩格拉不慌不忙地抬起大斧，左右摇晃格挡，就把威力足以射透城墙的巨型弩矢弹开，甚至用另一只手捞住其中的两支。
弩炮手没有死心，迅速给弩炮上弦，准备再一次瞄准半兽人的首领。
只要杀了它，就可以赢得这场战斗！
不过，弩炮的第二轮集火还没准备好，奎尔恩格拉带领他的军队开始加速。他移动的步伐由慢到快，让弩炮的准星始终无法锁定。半精灵弩炮手追逐奎尔恩格拉的身影，反而错过其他可以射杀的目标。
“像这样的强者，笨重的弩炮对他没有用处。”
城楼上，塔窟族首钢岩看着越来越近的半兽人酋长，平静地说道：“我没学过亚精灵军队的作战方法，但我知道那个敌人马上就会让半兽人投掷飞斧，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他是个天生的指挥者，比巴托姆厉害。”
巴托姆沉着脸，紧闭嘴巴也不说话。
维尔托克半蹲在女墙后面，拿起一面大盾牌，先挡住自己的脑袋，侧过脸庞对钢岩问道：“待会，半兽人攻上城墙，我们就会在墙头放火，那是脱困突围的最好时机。你和你的同族真的要留下？”
钢岩站姿笔直，微笑摇头道：“是的，我们留下。”
“留下来，肯定会死！”维尔托克皱眉摇头道：“我总觉的你们有其他原因，不能离开博朗镇……”
钢岩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我们是地缚的精灵。”
“地缚的精灵？”
“维尔，如果有一天你晋升为岩精灵，你自然会明白地缚的奥秘。”塔窟族首向来沉默寡言，不愿多做解释。
维尔托克把这件事情先记在心上，转而说道：“既然这样，我希望塔窟族在我们撤退的时候，能守住城门。因为城楼有拉动铁栅格的绞盘装置，我们走的时候会破坏绞盘，并把这里都烧掉。”
钢岩淡淡地笑道：“可以，我们喜欢在地面上和敌人作战。”
这时候，半兽人斗士在八十米之外，开始往城墙上面投掷飞斧。它们明显采取分段投射的战术，每个斗士先投掷三把飞斧，再让后面的同伴继续投射飞斧，掩护前面的同伴往城墙冲锋。
上千把飞斧一波接着一波，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压得半精灵弓弩手抬不起头，更不用说起身和城墙下的敌人对射。
很难想象，外域半兽人第一次攻打城镇就能把战术安排得如此巧妙，不给守军一点反击的机会。这只能说明，它们的指挥官不仅具有无与伦比的洞察力，还可以有效控制手下的半兽人斗士。
四门弩炮受到半兽人的重点照顾，几十把飞斧投进炮台，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弩炮也直接哑火了。
维尔托克依托女墙和盾牌的保护，粗劣的石斧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的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博朗镇城墙再高出5米，又有足够数量的长弓手，采取集体抛射的战术，这些半兽人或许付出惨重代价，也未必能攻上城墙。
不管怎么样，半兽人发挥出爆发力强大的天赋优势，成功遏制半精灵弓弩手的反击。城墙的防御出现漏洞，半兽人大军乘机突进，瞬间冲到城墙脚下，它们狂吼着攀附被钉在墙体上的巨型弩矢，奋力往上爬。
好在弩矢形成的“阶梯”只有两条路径，半兽人挤在一起，想登上城墙并不容易。半精灵居高临下，蹲点防守就简单多了。而且，前队的半兽人开始攀爬城墙，后面的斗士就不敢朝这两个方向投掷飞斧，以免误伤同伴。
半精灵弓弩手终于可以从女墙后面站起身，朝下面的半兽人倾泻锋利的羽箭弩矢。还有人拿着6米长的铁矛捅刺那些快爬上墙头的敌人。寒光闪闪的矛尖刺穿半兽人的脸，它们惨叫着往下坠落，又砸倒一片蚁附攻城的同族。
长矛手和弓弩手互相配合，瞬间挫败半兽人强攻城墙的企图。紧接着，半精灵卫兵端起事先烧滚的沸油朝城墙下泼洒，墙脚下的半兽人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但这还没有结束，一条条浸满火油的棉布被丢下城墙，然后是一只只装满火油的木桶，砸在半兽人的脑袋上。它们还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几只火箭从天而降，城墙下面顿时化作一片炼狱。
数不清的半兽人在火海中哀嚎，战场上弥漫着肉体被烧焦的味道。后方的半兽人斗士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傻了，忘记投掷飞斧，压制城墙上的半精灵弓弩手。
数百名半精灵弓弩手全都站起来，有条不紊地拉弓射箭，无情地收割着半兽人的生命。
博朗镇20米高的城墙绝非摆设，只要半兽人不会飞，它们就要在城墙下面领教迪萨半精灵层出不穷的城防战术，而代价就是同族的性命。
就在半精灵们以为自己稳住阵脚，能够打退半兽人的正面强攻时，一声充满无穷杀意的狂吼横贯战场。
是裂岩部落的酋长奎尔恩格拉，他背着战斧，两只手各抓一支巨型弩矢，用恐怖的腕力将它们钉入墙体，就这样从灼热的火焰中爬上城墙。他全身透着血腥的红光，仿佛来自炼狱的魔鬼，抓住一个向他捅刺的长矛手，将那个勇敢的半精灵战士拦腰撕成两段。
半兽人酋长随即丢掉还没有死透的半精灵，取下背后的战斧，挥出一道道凶猛犀利的乌光，将周围的半精灵卫兵尽数斩成碎片。他每杀死一个敌人，血怒力量就增强一分，始终保持最高豁免六成伤害的防御效果，力量、速度、精神都大幅增强。他所过之处，战斧乱牙卷起一阵腥风血雨，没有半精灵可以阻挡他哪怕一个眨眼的时间。
一个身披重装铠甲，手拿两面精铁盾斧的四级盾卫士看见自己的冒险伙伴就要被半兽人酋长屠杀殆尽，忍不住怒吼一声，引燃秘血，向奎尔恩格拉冲过去。
盾卫士刚冲出去两步，名为警戒之心的秘血能力突然发动，他果断将一面盾牌横在腰侧，就听到“叮”的一声，盾牌挡住了一把骨刃的偷袭，但袭击者已然绕开盾卫士的视线，顺着城墙游走，用骨刃飞快地捅刺一排弓弩手的后腰。凡是被它刺中的半精灵全部陷入僵直状态，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盾卫士终于看清袭击者的样貌，失声喊道：“半兽人战斗萨满？！大家小心，地灵之女攻上来了！”
半兽人萨满全是雌性，又被称为地灵之女，不仅能够使用诅咒，血怒力量还赋予她们异于常人的敏捷身手。萨满虽然不会飞，但较轻的体重能够让高阶屠夫用力把她们扔上20米高的城墙。
裂岩部落的十兄弟屠夫把一个又一个地灵之女送上城墙，分担奎尔恩格拉的压力，并刺杀半精灵弓弩手。
被地灵之女的骨刃划破皮肤，一个小伤口都有可能变成致命伤。几十个地灵之女跳上城墙，半精灵卫兵彻底慌了神，就连强大的职业者都踌躇不前，他们对地灵之女的诅咒格外忌惮。
巴托姆没想到城墙防线这么快就被敌人瓦解了，当那个斩首蛮女奴的秃耳屠夫也登上城墙，他果断吹响撤退的号角声。
半精灵们如蒙大赦，拼命地逃离城墙战场。冒险者之家的觉醒者临走前没忘记点燃火油，火线在城墙上肆意蔓延，引燃一包包粮食。
奎尔恩格拉这时已顾不上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他咆哮着命令道：“快！先灭火，抢救粮食，把这里的粮食都扔下城墙！”
随后，爬上城墙的半兽人斗士全都慌手慌脚地帮助屠夫、萨满扑灭火焰，并强忍着被火焰炙烤的剧痛把一包包粮食扔到城墙下面的雪地里。
对于裂岩部落来讲，博朗镇半精灵的性命显然没有这些粮食重要。它们容许半精灵逃跑，但不能让宝贵的粮食被烧毁。
这一切都在维尔托克的预料之中，“知识拼图”对比双方的实力差距，判断外域半兽人攻打博朗镇只算一场小冲突。它们要面对迪萨联盟的反扑，博朗镇的粮食物资就是它们的命脉。
粮食在城墙上摆放的位置都是提前设计好的，不仅可以最大限度地阻碍半兽人的行动，其中还掺了许多沙土，半兽人想把它们扔下去得花不少时间。
博朗镇的老弱妇孺之前就已经从后门逃走了，而守城的半精灵卫兵要么用绳索从两翼城墙撤离；要么在朝后门狂奔的路上。之后，他们会受到蛮族和半兽人的追杀，只能朝不同的方向各自逃命。
体能最差的老弱妇孺即便提前撤离，也很容易被敌人追上，难免要沦为掩护其他人撤离的牺牲品。
谁会死掉，谁能活下来都与维尔托克无关，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如果没有他的计策，博朗镇能逃出去的人寥寥无几。
实际上，维尔托克并不关心这场战斗的胜负，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他积极参与战术筹划主要是为了唤醒记忆而做的一次体验。
不过，在博朗镇里，维尔托克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一直照顾他的胖厨娘莎拉大婶。他不能让莎拉大婶独自留下来。
在巴托姆等人的护持下，维尔托克冲进冒险者之家的厨房，对胖厨娘喊道：“莎拉，我们该走了。”
案板前的胖厨娘转过身，认真打量戴着面罩和兜帽的维尔托克，顺手从旁边拿起那根大到夸张的擀面杖，笑容和蔼地点点头：“好，我们走。”
维尔托克也高兴地说道：“要快点才行。”
看着维尔托克拽着胖厨娘和自己擦身而过，巴托姆老板、科尔医师、哈克队长等人都露出复杂的神情。他们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出了冒险者之家的大门，钢岩和七位手持巨大石剑的塔窟族安静地矗立在街道的尽头，他们的目光同时汇聚在胖厨娘莎拉的身上。钢岩甚至抬起左手，用食指点住眉心的水晶，仿佛向莎拉致某种告别的礼仪。
胖厨娘没有说话，扛起用石头做出的巨型擀面杖，拉着维尔托克大步朝街尾的后门冲去。
城墙上，秃耳屠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维尔托克的背影，他的眼神仿佛锁定的猎物的鹰隼。
“秃耳，先救粮食！让蛮族去追杀半精灵首领！”奎尔恩格拉挑起四包满满的粮袋，朝秃耳屠夫大吼道。
“不！他敢射我的耳朵，我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秃耳屠夫毫不犹豫地跳下20米高的城墙，蹿入街道左侧的房屋后面，独自追踪维尔托克等人。
“该死的蠢货......秃耳的屠夫、萨满和斗士，你们不用管粮食，都去跟着我的兄弟，别让他被那个塔窟族雌性打死了。”奎尔恩格拉咒骂着，命令秃耳的手下追过去。
第48章 地缚的精灵
博朗镇的城墙已经沦陷，爬上城墙的半兽人忙着灭火，还要抢运一包包的粮食，没工夫去追杀四处逃窜的半精灵。有几个屠夫尝试推动城楼里的绞盘，想把两道沉重的铁栅格拉起来，放更多的同族进来，但控制城门的绞盘被半精灵破坏，他们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半兽人大军给堵在城墙外面，急得上蹿下跳，。博朗镇里面不仅有粮食，还有大量物资等着它们去抢。眼看蛮族战士就要过来了，十几个屠夫用血怒蛮力，硬生生地把铁栅格拉到弯卷。半兽人欢呼着砸碎铁栅格后面的木门，又如法炮制，强行推弯第二道铁栅格。
博朗镇的大门终于向裂岩部落敞开。
光是用来保护城门的两扇铁栅格都让半兽人眼红不已。现在，这座镇子里财宝、军备、兽皮棉布、锅碗瓢盆等一应物资都归它们所有。按照谁先抢到东西，酋长会优先分配给谁的原则，裂岩半兽人都喘着粗气，潮水般的挤进城门。
然而，城门的小广场上，八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岩精灵手持巨大石剑，拦住了蜂拥而入的半兽人。
一个皮肤通红，眼睛泛着血光的半兽人屠夫率先冲上去，举起手中的长柄斧头，毫不犹豫地朝最靠前的岩精灵当头斩落。
成年塔窟族的身高都在1.9米以上，他们高大而强壮，但比2.3米高的半兽人屠夫矮了一头。身材肥壮的屠夫有身高臂长的优势，使用自上而下的劈斩能充分发挥出天生强大的爆发力，往往会对体型矮小的敌人造成碾压效果。
就算是基础力量更强横的蛮斗士，面对半兽人屠夫的猛力劈斩也很容易被压制。毕竟，抬起武器进行招架格挡的发力方式没有举起斧头朝下砸落那样酣畅淋漓。
半兽人屠夫特别喜欢以强凌弱，用斧头砸碎敌人的颅骨，让脑浆与鲜血飞溅在自己的身上。
乌沉的战斧摧破空气，带着令人胆寒的呜咽声劈向岩精灵的脑袋。
这名塔窟族却侧身、滑步、横斩，一气呵成。他侧身避开半兽人屠夫的猛力劈斩，滑步切入，再挥动巨大石剑用一记平滑自然的横斩，将半兽人屠夫拦胸劈成两段。如果算上两条胳膊，其实是把它劈成了四段。
半兽人屠夫一时还没有死透，鲜血、内脏流了一地，哀嚎两声才没了动静。它到死都想不通，自己的血怒力量为什么没有发挥减伤效果。
生命既强韧又脆弱，战士必须牢牢谨记，和同样强大的敌人厮杀，犯下任何一个错误都将立刻分出生死。何况，塔窟族战士的生命层次比半兽人屠夫要高出一个等阶。
塔窟族被称为地母神侍、大地的宠儿、地缚精灵，是天生的四阶超凡生命，掌握许多特殊能力。
地缚者：塔窟族成年后标记自己的领地，和周围的土地产生灵魂层面的紧密联系，获得大地领域的加持，能够在领地范围内持续萃取大地之母的神性力量。当塔窟族体内蓄满大地神力，身体长出成片的晶簇，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岩精灵。他们会带着大地神力，回归地母王座。岩精灵向地母王座交付神力，保留地母神性，逐渐化身为岩石巨人。祂们是地母王座的守护者，六阶或七阶的元素态超凡生命。
如果塔窟族提前离开自己的标记地，就会迅速衰弱，直至死亡。
晶化武器：塔窟族往自己石质武器中灌注大地神力，可以让石质武器晶体化，具有锋利、坚固的效果，等同于一把神兵利器。
沉重打击：塔窟族在标记地拥有超级力量，攻击时会对敌人造成一次沉重打击，产生的破坏力不亚于荒野巨怪的全力一击。
稳固：塔窟族在标记地内身心稳固，坚如磐石，免疫恐惧、震慑、昏迷、狂乱、疼痛等一切负面效果。他们是会移动的石头，冷酷无情，即便遭受严重伤害，其意志也不会因伤害而被削弱。
岩石皮肤：塔窟族在标记地内，可以运用大地神力对自身进行半元素化，获得卓越的防御力，增强20%的基础力量，减少15%的移动速度，甚至可以免疫流血。
野性直觉：塔窟族在标记地内，等同于凶暴动物，拥有敏锐的战斗直觉和危险直觉。
大地领主：塔窟族在标记地内死亡，他的大地神力将转移到同族的身上，最终造就出大地领主。
地领主是6阶半元素态超凡生命，拥有不可以思议的意志和能力，但会在短时间内被大地神力同化。大地领主的生命将因此消亡，标记地也彻底瓦解。
血怒挑起半兽人屠夫的杀戮欲望，侵蚀它的心智，只看到塔窟战士个头矮小，拿着一把石头做的大剑，但屠夫对敌人的能力一无所知。
晶化武器配合沉重打击，塔窟战士只用一剑就击破屠夫的血怒防御，将它当场斩杀，还顺手杀了好几个靠近的半兽人斗士。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半兽人的血性犹勇，它们举着石斧、石锤，朝八个塔窟族猛冲。
钢岩带领七名同族，挥舞石剑，把冲杀上来的半兽人杀得血流成河，肝胆俱裂。
虽然半兽人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和塔窟族的接触面固定不变，而且十分狭小。
这就好比战场上那些以少胜多的战例，10000个装备简陋的新兵围攻500名武装到牙齿的精锐老兵，前面的新兵不能攻破精锐老兵的防御阵型，不断被杀戮，而后面的人有挤不上去，到了能接敌的时候，还是被杀，就这么一波一波的上去送死。
死的人太多，新兵的意志崩溃，不敢再上前作战。他们没有转身逃跑都算是勇敢的。如果这时候有人喊：我们人多，一起冲过去，踩死他们！
这么喊的人其实是想让别人送死，如果他自己带头冲上去，然后变成一具尸体，那他的口号就显得苍白可笑。
半兽人尤其不能遇到挫折，当八名塔窟战士挥舞石剑，像砍瓜切菜一样的斩死几十名半兽人。它们的血怒力量迅速消退，皮肤变回棕红色，代表已经胆怯，不敢继续厮杀。
钢岩和族人并没有追击半兽人，他们划出一条无形的界限，凡是越过界限的半兽人都遭到塔窟战士的无情斩杀，界限之外的半兽人则不会被攻击。
八名塔窟战士牢牢守住城门的小广场，让上千名半兽人不得寸进。
但凡遇到这种情况，半兽人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
“挑战！”
“挑战！”
半兽人开始呼唤屠夫，它们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刺激屠夫的杀戮之心。周围的半兽人屠夫瞬间拉满了血怒。
一个身材魁梧、体型肥壮的屠夫猛地撞开周围的半兽人，手提两把石斧，大步走进小广场，用斧头指着一名塔窟族，吼声如雷地说道：“我，裂岩部落的咕噜，向你们发起屠夫挑战！来吧，死亡献给地母，胜利献给……啊！”
四把晶体石剑从不同角度把这个屠夫切成大小不均匀的几块尸体，可怜的咕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裂岩半兽人全都傻了，安静片刻后，有半兽人开口叫道：“这是耍赖。”
“耍赖！”
“耍赖！”
屠夫挑战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半兽人集体看热闹，由两边的屠夫进行单挑，直到一方的屠夫全部战死为止，然后两个部落合并，半兽人斗士和苦力都有机会晋升屠夫或萨满。
塔窟族才不会管什么屠夫挑战，何况他们也听不懂半兽人在喊什么，凡是胆敢进攻标记地的入侵者都得死！
这时，蛮族战士进入战场，他们比半兽人强壮的多，蛮斗士走在前面，轻松从裂岩半兽人中间挤出一条道路。等蛮族看清八个浑身浴血的塔窟战士，以及满地的尸骸，他们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是因为这种场面太诡异了。裂岩半兽人只敢叫不敢动，而塔窟族很安静，他们手持石剑，没有攻击意图，但他们矗立在被鲜血染红的广场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强硬到极点的恐怖气息。
裂岩酋长和十兄弟现身时，立刻打破了半兽人、蛮族和塔窟战士之间的奇怪僵持。
裂岩半兽人看到自家的酋长，又高兴起来，它们放声大喊：“奎尔恩格拉！”
“奎尔恩格拉！”
“奎尔恩格拉！”
奎尔恩格拉扛着乱牙战斧，带着十兄弟，不紧不慢地走到小广场上，正好停在塔窟族的警戒范围之外。
此刻，他在心里咒骂那些呼唤自己的半兽人，“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裂岩酋长先深深地看了天灵斗士洛克一眼，旋即扬起手中的乱牙，指着八位塔窟战士，大声说道：“它们，践踏神圣的屠夫挑战！该死！裂岩部的屠夫、萨满跟我上，杀光它们！”
随着奎尔恩格拉宛如雷鸣般杀戮咆哮贯穿战场，裂岩半兽人集体狂化，十兄弟、屠夫、萨满狂吼着冲向博朗镇地母神殿的守护者。
天灵斗士洛克没忘记和奎尔恩格拉的约定，裂岩半兽人已攻破城门，现在轮到蛮族战士兑现诺言。他咬咬牙，也大吼道：“蛮斗士，我们上，杀光塔窟族！”
第49章 大地领主
奎尔恩格拉已点亮智慧，能够控制自己的血怒天赋，不至于被杀戮欲望烧昏头脑。否则，他很早以前就死掉了，如同那些沉迷于杀戮力量却不懂得操控情绪的愚蠢屠夫，跑去挑战自己无法击败的敌人，然后死得很难看。
他在好几天前就注意到塔窟族的族首钢岩，敏锐的直觉一直在提示，钢岩的强大与危险。那是他没有把握战胜的对手，但奎尔恩格拉并不畏惧。他已经能够战胜恐惧，并且把恐惧的情绪变成一种力量。
奎尔恩格拉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年多前，他还不像现在这么强大，裂岩部落面临食物枯竭的困境。身为酋长，他必须想办法为族人弄到粮食，不得不去挑战另一个半兽人部落。对手虽然只要5个屠夫，但都处于巅峰期，而裂岩部落刚刚遭遇变故，十多个屠夫死的只剩三个。其中一个伤势未愈，秃耳又丧失斗志，只有奎尔恩格拉能与对手一战。
半兽人屠夫的危险直觉令他处于一种焦虑、紧张的状态。奎尔恩格拉当时很害怕，整个人的情绪因为恐惧而变得异常暴躁。他在对手的领地外，徘徊了好几天，也在焦虑紧张、恐惧暴躁的情绪中苦苦挣扎。
奎尔恩格拉差一点就要发疯，也正因为疯狂帮助他突破了精神上的桎梏。他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冷静到极点旁观者，时刻审视着外界与自我，无忧无惧，无喜无悲，无所遗漏；另一个是因恐惧而愤怒，由愤怒到疯狂的半兽人屠夫。
虽然身体没有发生变化，但奎尔恩格拉打败并降服了恐惧，同时也深刻了解到恐惧的本质。
恐惧是生命对于未知命运的敬畏，能够帮助他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潜能，只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而那些不懂得敬畏，又自诩勇敢的半兽人其实是一群愚蠢透顶的鲁莽之徒。
学会敬畏的奎尔恩格拉没有被恐惧压垮，但恐惧压垮了他的对手。
他独自一人，连续斩杀对方三名屠夫，剩下两个屠夫选择逃跑，沦为可耻的流浪者。而奎尔恩格拉从此走上了征服者的道路。
他并不知道自己既冷静理智又暴怒疯狂的精神状态其实就是“梦之影”的心灵状态，但这不妨碍他敬畏自己的敌人。
博朗镇塔窟族的族首钢岩就是一个值得敬畏的强敌。
这几天，奎尔恩格拉用尽一切手段去了解塔窟族的钢岩。包括询问天灵斗士洛克和种植园里的蛮女奴首领，但最主要的方法还是高阶半兽人的心灵直觉。在他心灵感知中，自己已经和钢岩建立了一种奇特的联系，双方互为死敌，除非奎尔恩格拉臣服于钢岩，或者退走，否则他们一定要分出生死。
本来，奎尔恩格拉只想要博朗湖流域作为裂岩部落的领地，表面臣服塔窟族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钢岩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嫉恨。高阶半兽人的直觉告诉他，只要杀了钢岩，自己就会赢得地母的青睐，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大地之母，太古时代的两大原初神邸之一，造物主的混沌化身，地与水的君主，物质的缔造者，也是生命的源头。
祂曾经潜入深渊，将血脉繁衍的法则赋予深渊古魔，从此开创了具有繁衍能力的黑血恶魔一系。
半兽人，也称为地蛮族，具有黑血恶魔的血统。它们崇拜的地母其实是代表自身血脉源头的深渊恶魔之母，而塔窟族崇拜的是原初地母。
地母本性混沌，连尊名都没有产生，两种身份对祂而言没有区别，何况祂的意志已泛化，根本不在乎血裔后代是否信仰自己。但对于半兽人和塔窟族，地母的两种位格代表两条不同的晋阶途径，而且它们的血脉力量还是同源的。
恶魔血统拥有掠夺和吞噬的特性，在半兽人的身上，具现为杀戮意志。它们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自身血脉得以壮大，从而提升生命位格。
奎尔恩格拉和塔窟族首的血脉力量同源，意味着他杀死钢岩，可以掠夺大地神力。只是，奎尔恩格拉并不知道这些藏于血脉深处的记忆。但半兽人的血脉记忆时刻都在影响他的心智体，他莫名其妙地嫉恨钢岩，想要杀死对方，掠夺大地神力，以满足血脉中的古老意志。
杀戮欲望越强烈，高阶半兽人的心灵直觉越敏锐。
奎尔恩格拉本能地知道，杀死塔窟族首，获得晋升的机会只有一次。但在奎尔恩格拉的感知中，钢岩的血肉之躯只是表象，他的身体里面其实充满了混沌法则的力量，美味但非常致命。
疯狂的奎尔恩格拉渴望杀戮，而理智冷静的一面却心怀敬畏。
说实话，奎尔恩格拉害怕钢岩，怕得要命。他强攻城墙的时候，特意选择远离钢岩的位置。半精灵逃跑之后，他让十兄弟和自己留在城墙上灭火，也是害怕裂岩半兽人叫他们下去找塔窟族单挑。
半兽人集体呼唤酋长的名字，奎尔恩格拉有砍死那些蠢货的冲动。
好在塔窟战士没有接受屠夫挑战，裂岩酋长着实松了口气。他不想单打独斗，群殴就没关系。
奎尔恩格拉积蓄在内心的恐惧就像被压迫的极致的弹簧，现在是时候释放它的力量了。
裂岩十兄弟都是四阶以上的半兽人屠夫，其中还有三个五阶，而奎尔恩格拉更是站在五阶的顶峰，距离六阶只差半步。他还纠集了几十个三阶屠夫和战斗萨满，再加上四阶的天灵斗士洛克和一些蛮斗士，共同围杀八个塔窟族的战士。
双方实力悬殊，战斗过程毫无悬念。天灵斗士带领十几个蛮斗士与三位塔窟族近身搏杀。裂岩部落的秃耳屠夫不在，奎尔恩格拉和另一个五阶屠夫缠住钢岩，剩下的十兄弟指挥三阶屠夫和萨满穿插塔窟战士的防御阵型，将他们先分割，再围杀。
尽管塔窟族天赋强大，战力惊人，但他们每个人要同时面对十几把斧头的猛力劈斩，根本就招架不住。双方刚一接触，八名塔窟族战士瞬间倒下四个。
奇怪的是，塔窟族减员过半，半兽人和蛮族承受的压力却提升了一倍不止。
当塔窟战士只剩下三个的时候，他们眉心都长出晶体，皮肤变成灰白色，有岩石的纹理，对物理伤害和诅咒的抗性强到不可思议。萨满的骨刃刺上去，完全没有效果。屠夫的大斧劈在他们的身上，只能留下一道不流血的伤痕。而塔窟族的力量倍增，晶化石剑的表面产生道道裂纹，滚烫的熔岩在里面流淌。他们挥舞暗红的熔岩巨剑，轻松斩杀任何敢于接近自己的敌人。
三把热浪滚滚的熔岩巨剑逼得半兽人和蛮族连连后退。奎尔恩格拉不得不使用杀戮咆哮，刺激屠夫和萨满的血怒力量。半兽人不计后果地猛烈反扑，把钢岩之外的两名塔窟战士当场剁死。
此刻，钢岩变成了2.9米高的巨人，头发化作晶体，肩膀生出火红的晶簇，灰白色的身体仿佛用釉岩雕琢而成，还散发出一阵阵酷烈的热意。空气在扭曲，雪花还没落到地面，已变作滚烫的蒸汽。白雾缭绕，灼痛半兽人与蛮族的皮肤。他们就像置身于熔岩火海，已不能大口呼吸，否则气管都会被蒸汽烫伤。
大地领主诞生了。
大地领主，六阶元素态超凡生命，神性生物，古代种，只能存在于标记之地，存续时间短暂。
地母的神力尽数转移到钢岩的体内，他的身心不可避免地被神力同化，生命也将走到终点，但他即刻掌握大地领主的全部能力，也了解自己肩负的使命。
热力灼烧：在大地领主身边20米内一切生命都将受到无差别且持续的灼烧伤害。
熔岩之血：大地领主受到物理伤害时，祂的熔岩血液对周围的目标造成溅射伤害。大地领主挥舞熔岩巨剑时，喷射的熔岩有大范围的攻击效果。
大地之握：大地领主的凝视将限制目标的移动，等同于心灵伤害，限制效果由目标的心灵屏障强度决定，可以被抵抗，甚至被豁免。
熔毁打击：大地领主造成的有效伤害，目标要经受2秒的熔毁考验，凡是不能豁免的，都将被熔岩之力烧穿。
熔岩地刺：大地领主将熔岩巨剑插入地面，召唤熔岩地刺，攻击200米范围内单个目标。此时，大地领主不可移动。
“亵渎地母神殿的敌人都得死！”钢岩口吐上古语言，挥出熔岩巨剑。
粘稠的熔岩之血化作一道长鞭，横扫正前方的敌人。两个身材高大的半兽人屠夫立刻就倒了大霉，被熔岩长鞭印在胸口上，熔岩之力从前胸透到后背，身体直接断成两截，被焚烧的伤口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其他的半兽人和蛮族吓得连滚带爬，往两边跑，不敢站在钢岩的正面。
体质较弱的半兽人萨满受不了大地领主的热力灼烧，仗着自己身手灵敏，飞快地向外逃。她们的动作吸引了钢岩的注意力，祂的目光凝视一个跑得最快的萨满。
那名萨满突然感到沉重的压力从天而降，自己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无法呼吸，也不能动弹。然后，她被大步走来的钢岩一剑刺穿，在凄厉的惨叫中，变成一具焦黑碳化的尸体。
“死亡献给地母……你们说得很好。”
钢岩现在的移动速度变慢了很多，但祂盯住一个敌人就杀死一个敌人。不管是半兽人还是蛮族，无法豁免大地之握，只能等着被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博朗镇标记地已经完了，塔窟与赫默族几十年的心血全部白费，甚至没有一个塔窟族将大地神力送回地母王座。钢岩只剩下几分钟的寿命，祂为了尽可能杀死更多亵渎地母神殿的入侵者，暂时放过那些强大的高阶屠夫和蛮斗士，专心杀戮弱小者。
之前在周围看热闹的蛮族和半兽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满地乱跑，只想远离这个可怕的怪物。但蛮族显然比半兽人更勇敢一些，他们见到同伴被大地领主无情杀戮，也有人会鼓起勇气，愤怒地攻击钢岩。以至于，蛮族战士成了钢岩追杀的主要目标。
看着蛮族同胞被大地领主的熔岩烧成残断的焦尸，天灵斗士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奋力把巨大而沉重的石锤砸向钢岩的后背。
随着岩石破裂的声音，大股熔岩之血飞溅而出，受到伤害的钢岩扭转脑袋，晶体化的眼睛凝视着洛克。
无形的压力让天灵斗士的移动不可避免地变慢。只见钢岩高高扬起燃烧的熔岩巨剑，就要对洛克施展熔岩打击。
一道手臂粗细的银白闪电猛地轰在钢岩身上，把祂的胸膛打穿一个大洞。但钢岩已不是血肉之躯，暗红的岩浆迅速修补祂的伤口。
大地领主转移了视线，看到百米之外，一位蛮族女萨满双手萦绕电光，正准备再一次对祂施展闪电之力。
这显然是更有价值的目标，钢岩的时间所剩无几，祂本想杀死半兽人酋长，却没能找到对方。蛮族的天灵之女也不错，把她送入地母的怀抱，是钢岩向母神表达愧疚的方式。
钢岩没有任何犹豫，将熔岩巨剑刺入地下。蛮族女萨满的脚下，伸出一根熔岩石刺，瞬间刺穿萨满脆弱的身体，将其化成一团火球。
“洛雅！不！”
天灵斗士洛克眼见女萨满惨死，发出绝望的嚎叫，不顾一切冲向半跪在地面上的钢岩，用强壮胳膊死死勒住祂肩膀，“奎尔恩格拉，杀了这怪物！”
“嗷！”
随着半兽人酋长的一声杀戮咆哮，仅剩的几个十兄弟屠夫赤手空拳地冲上去，牢牢锁住钢岩。他们不能使用武器，否则熔岩之血会四处喷溅。
其实，凭借血怒力量的减伤效果，十兄弟屠夫能够承受熔岩喷洒带来的熔毁伤害，但谁也不能和大地领主对拼。有好几个兄弟屠夫都是被浇了一头的岩浆，然后遭到熔岩巨剑的反杀。
杀死钢岩的机会只有一次。天灵斗士洛克和十兄弟要做的就是牢牢锁住钢岩，让奎尔恩格拉完成一击必杀！
奎尔恩格拉没有让同伴失望，他纵身而来，血怒的力量提升到了极限，浓郁的血光如同缭绕身体表面的黑色火焰，侵染他的双眼，渗入乱牙战斧，在斧刃处涂上一层深沉的黑色。
裂岩酋长在半空中挥斧，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乌黑的乱牙战斧重重斩在大地领主的脖子上，破灭之力熄灭祂体内滚烫的熔岩，将祂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听到了一声平静的叹息，“母神，我回归了……”
双眼漆黑的奎尔恩格拉高高举起钢岩的脑袋，在满地焦尸的战场放声嗥叫，宣告自己的胜利，也是宣告裂岩半兽人与博朗湖蛮族的胜利。
和大地领主的战斗无关对错，不论善恶。哪怕半兽人和蛮族选择逃避，大地领主也会消亡，但这是属于智慧种与古代种的激烈碰撞，并且是脆弱的智慧种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半兽人和蛮族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裂岩十兄弟有四人战死；21个普通屠夫被杀；战斗萨满死的满地都是，无法统计；蛮斗士共15人战死，天灵之女洛雅牺牲，伤者不计其数。
街道的另一头，后门的城楼上，维尔托克远远眺望前门广场。他观看了战斗的全过程，直到塔窟族首陨落，才收回深邃的目光，幽幽叹息，“钢岩和他的塔窟兄弟回归大地母神的怀抱……”
科尔医师看不清一公里以外的战斗，小声催促道：“维尔，我们该走了。”
如果不是维尔托克非要留下来观战，他们这时候已经跑远。现在，钢岩和塔窟族全部阵亡，半兽人和蛮族联军即将展开追杀半精灵的行动。他们落在最后，处境非常危险。
“是该走了。”维尔托克点点头，微笑说道：“不用担心，半兽人和蛮族中的强者暂时没有精力追赶我们。我们现在走，完全来得及。”
第50章 托付
塔窟族的覆灭，钢岩族首的战死让巴托姆深受触动。
博朗镇名义上是落叶城的边境据点，其实是塔窟、赫默两族的自治地。巴托姆和他的老伙计也是在地母神殿的庇护下，经营冒险者之家，积攒了惊人的财富，发展出自己的势力，还不用担心会受到达官贵人的觊觎。
近二十年的时光，冒险者之家和塔窟、赫默两族相处融洽。巴托姆老板自认为与钢岩族首建立了深厚的交情。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博朗镇遇到半兽人入侵的危机，钢岩毫不犹豫地牺牲博朗镇的半精灵，让冒险者之家也跟着沦为掩护赫默族逃离险境的牺牲品。
巴托姆当时心怀忿恨，他所谓的交情在族首的心里居然不存在，但仔细回想一下，这么多年，钢岩对冒险者之家也没有提出过多少让人为难的要求。
如果不是维尔托克非要留在后门城楼上观战，巴托姆恐怕永远也无法想象，塔窟族首根本不是类人，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类人智慧种。
满天风雪遮蔽半精灵的视野，却无法阻挡一个四级剑士的目光。巴托姆亲眼目睹大地领主的非人身姿，以及祂恐怖的力量，如同神话故事中的角色突然来到现实。巴托姆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钢岩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他对塔窟族首的不满与怨愤烟消云散。随着半兽人酋长将强横不可一世的钢岩族首斩于斧下，红狮巴托姆的心灵受到巨大冲击。
很奇怪，他明明应该和钢岩站在一边，但大地领主对凡物的压迫性太过强烈。巴托姆看到祂无情地屠戮半兽人与蛮族，也不由得感到恐惧，而蛮斗士与屠夫舍生忘死的反击也令人震撼。
钢岩之死，不需要旅馆老板的怜悯，就像躲在洞里的兔子没有资格同情一头重伤垂死的老虎。但顶住巨大压力，打败老虎的狼群却值得敬佩。
半兽人与蛮族合力打败了一个巴托姆自认为不可能击败的对手，证明了战士的意志、智慧和力量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巴托姆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拍了拍巴掌，果断说道：“嘿，伙计们，现在该动身了。在走之前，大家先听我说两句……半兽人和蛮族一定会追杀从博朗镇逃走的居民和冒险者。他们提前分散逃跑，主要是逃往西边的金沙镇。我们是最后一批撤离的人，如果还是去金沙镇，恐怕要被蛮族劫掠者追上。所以，我们不能去西边。而东边是半兽人和蛮族的老巢，更不能去……往南走是逆风，半兽人的鼻子能嗅到我们的气味。我想过了，我们应该往北边走。北边有阴影潜伏者盘踞的黑森林。几天前，金橡名门的龙骑兵也是去北边捕猎阴影潜伏者。休兰特和龙骑兵在替我们开路，北边应该不会有半兽人和蛮族的伏击者。就算有，它们也被龙骑兵打垮了……”
“头，这种事情，可以留到路上说！”暗行猎手麦克斯急切地说道。
巴托姆没有理他，把目光转向维尔托克，温和说道：“维尔，能解下你的面罩吗？”
维尔托克刚刚目睹了一场精彩的战斗，好奇心得到极大满足。塔窟族首变身大地领主的形象，似曾相识。他的脑海中隐隐回想起一颗撑天巨树，每一片树叶都在倾泻金色的阳光。树干有自然生成的平台，自己似乎就坐在平台的王座上，一位比变身后的钢岩更高大的岩精灵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低着头，好像在聆听着什么。但更详细的记忆画面，他想不起来。
听到旅馆老板的话，走神的维尔托克没有多想，随手解下自己的面罩。
除了科尔医师和三个半精灵女仆，其他人看见易容后的维尔托克忍不住一阵惊叹。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伙伴，记住维尔托克现在的样子，他以后叫维克多，塔窟族和半精灵的混血。你们绝不可以泄露他的真实身份。”巴托姆严肃地说道，顿了顿，又对维尔托克说：“维尔托克先生，我们可以信任你吗？你可以信任我们吗？”
警卫队长约克有不好预感，叫道：“头，你……”
“闭嘴！”巴托姆平静地直视维尔托克的眼睛，透着沉重与坚定。
维尔托克歪着脑袋，想了想，诚实地说道：“莎拉大婶信任我，我也信任莎拉，这算是信任你们吗？”
“呃……好吧。”巴托姆转头对胖厨娘诚恳地说道：“莎拉，我想求你，请维尔托克先生领导、帮助并庇护冒险者之家。”
莎拉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如果这头老猫死掉了，我请你尽量照顾一下冒险者之家的成员……当然，是在对你的有利的情况下。”
维尔托克笑着点头道：“好的，莎拉，我会尽力的。”
旅馆老板如释重负，笑着说道：“维尔，我不是好的指挥官。”
“嗯，的确很一般。”
“.…..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巴托姆摇头失笑，旋即又眉飞色舞地说道：“但我攒下了庞大的财富。我们在博朗镇损失的财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每隔三年会把赚到的钱拿出去投资，我们在落叶城、激流城、龙翼城都有代理人，他们暗中替我们经营种植园、商铺和旅馆。他们的名字、地址都在这个包里。”
巴托姆解下斜跨腰包，递给维尔托克，说道：“你要先找到我的一个老伙计维纶，冒险者之家投资的产业都由他打理，那些代理人也都认他说话。维纶双腿残疾，住在落叶城北邦郊外的红鹿种植园……”
旅馆老板简直是在交代遗言。科尔医师忍不住抓住他的衣领，低吼道：“巴托姆，你究竟想干什么？”
“为了一个愿望。”巴托姆推开科尔的双手，淡淡说道：“那些畜生侵占我的地盘，我应当有所表示。”
他目露凶光，像极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科尔松开手，呐呐说道：“没必要的，真没必要……”
巴托姆走到约翰等人的面前，沉声说道：“好好辅佐维尔托克先生，等我追上你们，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这些年轻的半精灵总共二十多个，他们都是被赫默族放弃的混血儿，也冒险者之家第二代、第三代的核心成员，同巴托姆老板有父子、祖孙般的感情。店伙计皮鲁就揉着眼睛，哽咽道：“老板……”
“别哭，我又不是要自杀。我他么的就是想宰掉几个半兽人屠夫或蛮斗士！”巴托姆摸摸皮鲁的头顶，宽慰道：“干完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逃走，然后和你们在预定的地方集合。”
三级盾卫士哈克冲动地说道：“头，我留下来和你一块干！”
巴托姆哈哈一笑，骂道：“你给我滚……本来我能走的，有你拖我的后腿，我们俩都得死。”
维尔托克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接口问道：“巴托姆老板，你是想杀几个敌人出气？”
你的反应可真够慢的，和那个聪明睿智的维尔托克真是同一个人？
巴托姆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这样的维尔托克其实才是最理想的“继承人”。他心灵纯净，不通人情世故，没有善恶的观念，当然也没什么坏心眼，辅佐他的人才会有自由发挥的空间。至于他是否有领袖的才能，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维尔托克天生能够凝聚人心。
“我已经老了还不服老，变得软弱了也不承认自己软弱。”巴托姆先自嘲了一句，又磨着牙齿说道：“但不服就是不服，不承认就是不承认！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旅馆老板凶恶的表情显示出他的决绝，维尔托克惊讶地看着对方，想起一句话，便说道：“能够直视内心的软弱是一种勇气的体现。”
巴托姆似乎很受用维尔托克的评价，稍稍沉默，又说道：“维尔，我年轻的时候，在黑暗之地拿了一件不该拿的东西。那是一个用金色水晶雕琢的眼睛，有成年半精灵的手掌那么大，坚不可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它应该和二月战争有关。联盟出动四个顶级兵团，在黑暗之地和半兽人、蛮族、异兽人打了两个多月，死伤无数。我怀疑那场惨烈的大战就是为了那件东西。具体的情况，我专门写了一封信，你在路上拿出来看，看完烧掉，别给其他人看……”
这么有趣的事情，维尔托克怎么会有耐心等上路的时候再看？
他立刻翻开挎包，拿出一沓棉皮纸快速翻阅一遍，然后用力揉碎，丢进旁边的火盆里。
巴托姆瞪着眼睛问道：“你，你，这么多内容，你能记得住？”
维尔托克耸耸肩膀，说道：“上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字，可我全记住了。”
他并没有记住信中的全部文字，但“知识拼图”记住就等于他记住，而且是不会遗忘的那种。
巴托姆半信半疑。那枚从黑暗之地的废墟里找到的金水晶一直是他的心病。因为这个秘密，他和几个老伙计始终都不敢再次踏足繁华的主城。很少有人知道巴托姆在落叶城隐姓埋名的子孙其实是假的，就连那些冒牌货自己都不知道。巴托姆故意放出烟雾弹就是想看看还有多少人在追查这件事情，并且怀疑到了自己。如果假儿子一家的身份被人挖出来，他能知道自己被人盯梢。
事实也是如此，维尔托克的“姐姐”莉娜就查出巴托姆的孙子在落叶城的学院求学。
如果有人拿冒牌货要挟巴托姆，他们注定一无所获，甚至可以证明巴托姆手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按照巴托姆理解，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是些宁杀错，不放过的狠角色。冒险者之家的核心成员一旦被他们抓获，难免要遭受酷刑拷问，再被杀掉。以前，他们缩在博朗镇有钢岩的庇护，倒也不怕那些人来找麻烦。
现在不一样了，塔窟族首战死，博朗镇沦陷，冒险者之家沦为丧家之犬。如果他们紧紧抱团，或许能让一些势力忌惮冒险者之家的残酷报复，但绝不包括那些策划二月战争的大人物。
因为金水晶的秘密，冒险者之家现在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庇护者。巴托姆决意拿自己生命当赌注，冲击尊者的境界，但这还远远不够。他把冒险者之家核心成员托付给维尔托克其实是不得已的选择。
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再犹豫。
巴托姆最后告诫道：“我安排冒险者之家的其他人先去金沙镇集合，但你们不要过去，先找到维纶，安顿下来，改头换面，掩饰好身份，再想办法召集他们。现在，你们翻墙走！祝你们好运，但愿我们可以再见。”
“但愿再见。”
看着大伙用绳索翻出城楼，在雪地上狂奔远去。旅馆老板抽出背上的弯刀，一刀斩断绞盘上的铁索，让小镇后门的铁栅格再也不能拉起来。
现在，整个博朗镇的原居民只剩下孤独的红狮巴托姆。
第51章 老战士
半兽人的体内有恶魔血统，也有恶魔特性。好比，下位恶魔绝对服从上位恶魔，低等半兽人也服从高等半兽人。毕竟，半兽人的祖先是深渊恶魔创造的“工具”，就没准备放它们自由。
半兽人的服从性很强，代价是智力阶梯。大母和屠夫的智力高于萨满和斗士；萨满、斗士的智力高于没有性别的苦力。
如果谈论智力的平均水准，就算把半兽人苦力都剔除在外，天蛮族也比半兽人聪明得多。大多数初阶半兽人斗士只能做20以内的加法运算，正好是手指脚趾的总和。如果要做减法题，它们可能会把手指或脚趾砍下来，这确实有点为难半兽人。
蛮族的体魄、武技、智慧、战术都优于半兽人族群，但他们有自己的问题。
一方面，蛮族的生育力比较低，成年女性一年的孕期，一年的哺乳期，两年才生一个孩子，生育周期的长度仅次于赫默族，还不如迪萨半精灵。而半兽人大母7个月的孕期，6个月的哺乳期，不到一年就能生下6、7个幼崽。半兽人幼崽还长得飞快，苦力五岁开始干活，斗士十岁就可以和族人外出捕猎。雌性萨满发育的时间要相对长一些，她们大约在12岁的时候，向大母们学习如何制作的自己的诅咒骨刃。
半兽人还有个好处，族群中斗士和战斗萨满遭受损失，苦力会迅速填补它们的空缺。
所以，黑火部落里的蛮族受半兽人的欺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最重要的问题是，原始信仰不能凝聚文明之光。
迪萨联盟的女神教派早被架空，高地名门仍然不遗余力地维持这块招牌，证明各大城邦是个整体。就算最卑贱的半精灵奴隶也会喊一嗓子：大地女神在上。大地神殿却很少过问奴隶和贫民过得怎么样。
蛮族聪明又有主见，但一块领地养不活整个部落，他们会分出一些人口，开辟新领地，组成新的蛮族部落。原始信仰不能把蛮族部落凝聚成团，而血脉亲情也无法维持太久。几百人口的蛮族部落抵抗风险的能力较弱，说不定哪天就完蛋了。由于缺少时间的积累，蛮族部落始终发展不出自己的文明，导致他们内卷的厉害。
部落与部落内卷，部落里面也在内卷。蛮族首领会模仿半兽人部落，人为创造阶级。瘦弱的蛮族男孩要受割礼，多余的女孩被卖掉。资源虽然集中在少数蛮族的手中，整个部落却为此付出流血的代价。
裂岩部落的入侵对博朗湖蛮族部落是个前途莫测的机遇，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至少，博朗湖流域十几个蛮族部落已抱成一团。而当前的情形，更是让蛮族的聪明和主见凸显优势。
和大地领主一战，裂岩部落的高等半兽人死伤惨重，四十多屠夫折损过半，人人带伤；参战的萨满几乎全灭。奎尔恩格拉刚刚晋升六阶屠杀者。他需要时间稳固境界，灵性之光也在提醒他，黑火部落的半兽人大酋长能不能容下一个新晋升的六阶屠杀者？如果黑火大酋长无法容忍潜在的竞争者，他该怎么办？
现在，奎尔恩格拉没有心情做多余的事情，数千裂岩半兽人就乱了套。它们在博朗镇里溜达，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抢。有个半兽人斗士把半精灵女招待的内裤套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被十几个眼红的同伴追了半条街。
那玩意有个屁用……蛮族战士一边鄙夷没见识的半兽人，一边抓紧搜刮博朗镇的物资。
蛮族也死了不少强大的斗士、勇士，就连萨满洛雅也被大地领主击杀。蛮族战士在悲痛之余，唯有拿走更多的财富才能对得起牺牲的同胞。他们不需要指挥，自发组成一个个小团体，在博朗镇里四处劫掠。
博朗镇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从来没有被蛮族劫掠者光顾过。主要是赫默族的娘们太凶悍，蛮族劫掠者只要接近博朗镇20公里，就会被一群赫默女战士追杀。可以想象，三十多年的时间，博朗镇里积累了多少财富。
在蛮族的眼中，博朗镇的砖头都是好东西，但他们更想要金银财宝、棉布兽皮、军备粮食、草药原料，以及最关键的铁料。
博朗镇城门的铁栅格，一扇就有三万磅重。前门的两扇铁栅格在裂岩酋长的眼皮子底下，蛮族战士不敢打它们的主意，但博朗镇还有一个和前门一模一样的后门。
一队体格强壮的蛮族战士，飞快地穿过乱糟糟的街道。他们目标十分明确，直奔博朗镇的后门。
“快，先上城楼，看看铁栅格的绞盘还能不能用。城楼里面说不定还有半精灵遗留下来的武器装备！”二级蛮斗士带着手下冲上城墙边的台阶，顺手把几个挡道的半兽人斗士推下去，让它们自由坠落，摔进厚厚的积雪。
同样是斗士，半兽人和蛮族的差距很大。半兽人斗士胜在爆发力强，血怒天赋可以减伤，但蛮族的基础力量就是它们的好几倍。蛮族勇士不仅体魄强韧，还精通武技。二级半兽人斗士可能连武技精湛的半精灵觉醒者都打不过，而普通的蛮斗士直接对标三级职业者。就算是没有觉醒血怒天赋的蛮族勇士也可以正面抗衡二级的半精灵职业者。
这队蛮族战士对裂岩半兽人下黑手一点都不犹豫，也不怕它们跑去找屠夫告状，因为普通的半兽人斗士出了名的头脑简单。它们可能连自己是被谁推下楼梯的都搞不清楚。
二级蛮斗士兴冲冲地爬上城墙，在城楼的外面闻到一股火油的味道，直觉在提醒他城楼里面有危险。
不过，他的心灵刚刚遭受过大地领主的压迫，对危险的反应变得迟钝，拿圆盾牌横在胸口就往里冲。但下一刻，他又转身走出来，只走了两步，其他蛮族战士就看到他魁梧强壮的身体从中间裂成了左右均匀的两片。
鲜血裹着内脏从平滑整齐的伤口处滑落，冒着蒸腾的热气。蛮族战士们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没过多久，天灵斗士洛克扛着他的大石锤来到后门城楼，他看了一眼死状凄惨的同族斗士，就跨过两片尸体，走进宛如坟墓般寂静的城楼。
里面的味道浓重刺鼻，那是鲜血、肠胃容物、烟草、炭火，还有火油糅合而成的气味。巴托姆老板嘴里叼着烟斗，坐在一个木桶，左腿翘右腿，膝盖上面横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他的周围是一片血泊，几个蛮族战士的残躯横七竖八的躺在地砖上。他们的死状就像外面的二级蛮斗士，强壮的身体被利刃剖开，伤口顺滑，血浆和内脏流了一地。
天灵斗士洛克仍然能感知到城楼里萦绕着一股锋锐凶厉的气机，那是剑士的意志显现。但他毫不在乎，一脚跨进城楼，就像一头大像闯入画家的工作室，瞬间就破坏了里面的意境。
“很锋利的弯刀……红狮巴托姆！”洛克将份量惊人的石锤杵在地砖上，双手握着锤柄，恶狠狠地盯着坐在木桶上的老剑士。
巴托姆感受到天灵斗士对自己的刻骨仇恨，他惊讶地问道：“博朗湖蛮族有三位天灵斗士，你是哪一位？”
洛克用流利的半精灵语说道：“我是刃齿部的洛克，乌尔洛克的儿子。”
少数蛮族劫掠者会说半精灵语，这对他们的劫掠行动有很大的帮助。
巴托姆皱了下眉毛，点点头，唏嘘地说道：“乌尔洛克……我记得他，噩梦散播者乌尔洛克，一个强大的天灵斗士。就算他最后死在莎拉的手里，我都常常在噩梦中见到他。呵呵，乌尔洛克让我放弃冒险生涯，如今，他的儿子又来找我复仇。这可真有意思。”
二十年前是博朗湖流域蛮族劫掠者最活跃的时期，就因为天灵斗士乌尔洛克带领他的手下，专门袭击来往博朗镇的武装商队，而且从不失手。
落叶城名门在博朗镇的利益损失惨重，冒险者工会给乌尔洛克挂上10万金塔的悬赏。但还是没有人能捕杀乌尔洛克，直到他和的他劫掠者栽在一伙冒险者的手里，落叶城才打通了博朗镇的商道。
击杀乌尔洛克的冒险团就是巴托姆和他的老团员。不过，巴托姆并没有领取10万金塔的赏金，而是用乌尔洛克的脑袋换取冒险者工会驻博朗镇分会长的位置。
蛮斗士洛克沉默一会，问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巴托姆拿下含在嘴里的烟斗，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说道：“那时候，我接了一个护送武装商队的冒险任务，但我事先并不知情，那支武装商队其实是个诱饵。乌尔洛克先击溃商队后面的伏兵，又掉头打算吃掉诱饵。他和他的劫掠者都很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多人的冒险团死的只剩下六个。我还记得，维纶的两条腿被乌尔洛克砍下来，坐在血泊里痛哭的样子……乌尔洛克以为莎拉已经被他打死了，谁也没想到莎拉能重新站起来，用长矛从乌尔洛克的背后将他刺爆。然后，莎拉杀死所有的蛮族劫掠者，没留活口。”
听说自己的父亲被偷袭致死，洛克冷硬的表情稍微和缓，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塔窟族首已经战死，你为什么不逃？”
巴托姆哈哈一笑，拍着大腿，高兴地说道：“问得好！有人和我说，博朗湖蛮族要亲手杀点一些迪萨半精灵才能同外域半兽人和平相处。钢岩大人不算半精灵，迈恩镇长又逃走了……我这个冒险工会分会长的脑袋应该够些份量吧？”
天灵斗士点头说道：“半兽人的大母萨满会喜欢你的头骨，但别以为你自己送死，蛮族劫掠者就会放过那些半精灵逃亡者。除了你的头骨，裂岩酋长还特意交代，要我们追杀半精灵之王……他好像叫维尔托克。当然，我也不会放过偷袭我父亲的莎拉。”
“半精灵之王？他怎么就是半精灵之王了？”巴托姆好奇地问道。
洛克无所谓地说道：“谁知道呢？我告诉酋长，迪萨半精灵没有王。但酋长说他是，那就是吧。”
巴托姆审视着天灵斗士，摇头问道：“你就这么听外域半兽人的话？难道，你们不知道，落叶城会做出什么反应？等落叶城的军团打过来，你们蛮族还不是要被外域半兽人推出来送死？”
洛克笃定地说道：“不会的。奎尔恩格拉已经和我们缔结了血盟，我们三个天灵斗士从此以后就是他十兄弟。”
“十兄弟？哈哈，我也可以和你缔结盟约，喊你一声洛克兄弟。这有什么用？”
天灵斗士的脸上露出讥笑的表情，回应道：“你们这些半精灵根本不懂，十兄弟意味着什么？我原本也不懂，但天灵之女做过占卜，她预言裂岩酋长会邀请天灵斗士当他的十兄弟，而这是博朗湖蛮族走向辉煌的起点。”
“蛮族女萨满的预言……就是那个被钢岩杀死的女萨满？”巴托姆反过来讥笑四阶蛮斗士道：“要我说，预言要是管用，她今天就不会死。”
洛克眼神森冷，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巴托姆，淡淡说道：“我的锤子会砸烂你的身体，保留你的脑袋。裂岩部的大母萨满用骨刀挖出你的脑髓，剥掉你的头皮，把你的颅骨丢进火堆里，烧出裂纹，你就会知道萨满的预言管不管用。”
“要动手？很好。”巴托姆放下烟斗，拿起两把合金弯刀，看着明晃晃的刀面，感慨地说道：“我特别喜欢这两把刀，胜过对财富的喜爱。以前，我参加冒险赚到钱，第一件事就是购买珍稀金属，再找个好铁匠，请他重新锻造我的双刀。可是，自从乌尔洛克被莎拉刺爆之后，我就想，强大的五阶蛮斗士都可以被轻松杀死，我再刻苦地磨练双刀技艺还有什么用？”
“于是，我放下双刀，停止冒险生活，在博朗镇安家落户。我以为自己会老死在床上。但每次这么想，我一整夜都睡不着觉，只能拿出这对老伙计在房间里挥舞……”
“你刚刚问我，我为什么不逃走？我现在告诉你，我要是选择逃跑，我以后再也握不住这对老伙计！”
巴托姆手提双刀，目光明亮而纯粹，说道：“不用老死在床上，是我的幸运。我的老伙计能痛饮乌尔洛克之子的血更是幸运！”
天灵斗士单手抬起巨大的石锤，冷酷地说道：“我杀了你，再去杀掉偷袭我父亲的莎拉，和那个维尔托克，我将继承我父亲的名字！乌尔洛克不会死，我就是刃齿部的乌尔洛克！”
巴托姆嘿嘿笑道：“我也答应过我的兄弟，等我宰了你，我就去找他们。”
“就凭你？区区一个四级职业剑士也想杀天灵斗士？我父亲说过，半精灵的职业者最可笑，他杀半精灵尊者像杀野猪一样简单。如果有一天，我能独自搏杀一头狂暴巨怪，我杀半精灵尊者也会像杀野猪。我，刃齿部的洛克已经做到了父亲的要求！”
巴托姆的体格在半精灵当中算是粗壮有力的，但对比四阶蛮斗士，他如同半精灵雌性一样苗条。
洛克身高两米，体格雄壮健硕，他提着沉重的大锤向前移动的时候，整座城楼仿佛都随着他的脚步在晃动，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压迫感。
“年轻的蛮斗士，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力量不用太大，能斩下你的头就足够了。”巴托姆握刀的手沉稳坚定，凶狠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狡诈阴险，“何况，你伤的不轻啊。”
天灵斗士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焦黑的胸膛。他擒抱大地领主时，被熔岩之力浸透强韧的身体，连内脏都受了伤。
“伤痛只会让蛮斗士更……”
“废话真多，战吧！”
巴托姆一脚踢翻身旁的火盆，炭火点燃火油，热浪滚滚的火焰顺着一条线朝天灵斗士掩过去。这时，轻灵迅捷的弯刀如同一道冰冷锐利的寒风，跳出刺眼的橘红火焰，袭向洛克的胸膛。
“啊！卑鄙的半精灵……”
城楼的火势越来越大，窗户和大门都在喷吐猛烈的火舌。四阶蛮斗士洛克空手冲出火海，踉踉跄跄地仆向覆盖积雪的女墙。他强壮的身体上有两道恐怖的伤口，左肺被弯刀刺穿，距离心脏只差毫厘。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伤势，火焰炙烤他的内脏，他甚至怀疑自己从里到外都快熟。
连续往嘴里强塞几大捧雪，让寒冷消解体内的热力，天灵斗士洛克总算缓了口气。他转身看向被大火吞噬的城楼，眼神复杂。
只有战士才能理解战士，哪怕他们是生死之敌。
“红狮巴托姆，了不起的老战士，火焰为你送行……”
第52章 逃亡
大雪笼罩的森林并不安静，常常有枯败树枝被落雪压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林地上堆着一尺多厚的积雪，没到半精灵的膝盖。维尔托克一行人都穿上特制的雪地靴，鞋底扣上一层类似鸭蹼的木板，行走时不至于完全陷入雪层，在雪林中跋涉变得轻松许多。
随着队伍逐渐远离博朗镇，大家紧绷的心情得到一定程度的纾解。几个岁数比较小的店伙计甚至有工夫从积雪下面捡拾冻死的林鸟，献宝似的拿给维尔托克看。
在冰雪覆盖的森林中寻找食物是冒险者的必训科目，他们会根据积雪的形状来判断雪层下面有没有冻毙的鸟兽。尽管逃亡队伍暂时不缺食物，最年轻的队员仍然在向大家展示自己的能力与价值。
维尔托克记得冬季也叫水之季，是水元素最活跃的时期。塔窟族和赫默族喜欢把冬天称作生命的季节。只是，生命的季节对待生命未免太冷酷了一些。
所有生命都要经受冰雪严寒的考验，就连不够强韧的树枝都因无法承受落雪的重量而弯折断裂，为来年的新芽腾出生长空间。老弱的鸟兽也不可幸免，它们的死又为其他鸟兽提供活下去的机会。
逃亡队伍就在雪林深处遭遇一群的灰狼。它们刚好找到一头冻毙的老鹿，发现半精灵逃亡者，仅仅是炸起背毛，展露锋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渗人的低吼，威慑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远离它们的食物，并未向半精灵们发动攻击。那头冻死的老鹿实际上拯救了狼群。
维尔托克身边二十八个半精灵都是冒险者之家的核心骨干，职业者占多数，九个快成年的店伙计也都是觉醒者，身体素质超过普通的半精灵士兵。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机敏灵活，行动矫健，不需要其他人操心。
维尔托克现在是冒险者之家名义上的首领，但他仍然受到大伙的照顾。他不需要考虑后面的事情，有闲心边赶路边欣赏雪景，用“知识拼图”思考水元素的奥秘。
水、冰晶、蒸汽都是水元素的具现，但它们不等于水元素。哲学上，水元素象征时间与生命，而现实中，水元素的哲学象征都有相对应的实际意义。
维尔托克知道自己的涌动天赋属于水元素在生命领域的变化，是流动不息的生命潜能让他获得额外的体能和精力，表现在时间长度上。
如果说水元素的流动形态对应了激活天赋，那它的固体形态和气体形态又对应什么？
维尔托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雪景就会思考这么奇怪的问题。他只是觉得目前被唤醒的能力都不完善，如果能够理解四大元素的变化规律对他找回自我，完善各项天赋肯定有帮助。
可惜，除了科尔医师，他身边的其他半精灵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都毫无兴趣，即便是科尔也仅仅听听而已，并没有给他任何有价值的建议。
不够完善的生命坚韧天赋已经让维尔托克的体能达到非人的程度。不间断的急行军，在冰天雪地中连续跋涉100多公里，他一点也不觉得疲惫，但队伍中的多数人都到了保存战斗体能的临界点。
天快黑的时候，暗行猎手麦克斯终于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原地休整，别点火，吃干粮，喝水，先睡一觉，我们后半夜还要继续赶路……哈克，你带体质向的职业者轮流守夜吧。”
哈克点点头，没有说话，背靠一颗大树坐下，默默地啃着干粮。巴托姆老板决定独自留下，对抗半兽人、蛮族入侵者让他备受打击，在路上连话都懒得说。
四级暗行猎手麦克斯的脸上也没了笑容，但他肩负起领队的责任。
年轻的店伙计实力最弱，都累得够呛。他们胡乱吃了点东西，从肩上解下一卷熊皮毯子，直接铺在雪地上，身上裹着防雨斗篷，倒头就睡。
麦克斯看这些还没成年的伙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到了后半夜，休息的人被挨个叫醒，皮鲁等店伙计边打哈欠，边用冰雪擦脸提神，然后迅速收拾好行李，准备继续赶路。
麦克斯却把九个觉醒者都喊到一块，艰涩地说道：“皮鲁，后面的路，你们要自己走……别跟着我们了。”
冒险者之家的店伙计都脸色大变，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想哭的表情。
维尔托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步走过来，质问麦克斯道：“为什么要赶他们走？”
皮鲁等人看到维尔托克，就像看见救星，他们抬起头，脸上露出期翼的神色。
暗行猎手麦克斯苦笑说道：“维尔，你回头看看雪地上的痕迹……”
洁白松软的雪地上有一道沟壑，那是胖厨娘莎拉犁出来的道路。莎拉身材高大肥壮，体重恐怕有400多磅，还带着一根份量十足的擀面杖，雪地靴对她根本不起作用。她一路走来，就在雪地上留下特别显眼的痕迹。
“半兽人进攻博朗镇，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妇孺先先从后门撤离。他们的体力差，只能往西逃，去最近的金沙镇避难。博朗镇城墙沦陷的太快，我们没能给他们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各冒险团走得迟，也能追上博朗镇的老弱妇孺。说实话，冒险者只要超过他们，就能拿他们当诱饵，有更多机会摆脱半兽人和蛮族的追杀。所以，别指望冒险团会搭救镇民。”
暗行猎手不敢看维尔托克纯澈的眼睛，趁他楞神的时候，转而对皮鲁等人说道：“冒险者之家有近200个觉醒者，他们分成小队各自撤离。皮鲁，如果你们在逃跑的途中追上镇民，会想办法帮助他们吗？”
皮鲁呐呐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们应该帮助他们吧？”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麦克斯摇摇头，按着皮鲁的肩膀，说道：“不帮助镇民，他们会死；帮助他们，就会一起死。好在，我们不用做出这种选择。巴托姆要求我们从北边撤离，就不太可能遇到逃跑的镇民。巴托姆让你们跟着维尔托克先生一道走，其实是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当然，我们已经尽力帮助那些逃跑的镇民。我们是最后走的一批人，而且留下了足够明显的痕迹……希望半兽人和蛮族会在后面追赶我们。这样，其他人也有机会能活下来。”
“换句话说，我们主动充当诱饵，我们现在的处境更危险！”
“皮鲁，千万别以为人多就安全，这是个该死的错觉。我们和半兽人、蛮族追兵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一天一夜的急行军会拖垮普通的半兽人追兵，能追上我们的敌人肯定是有实力的屠夫、萨满，或者蛮斗士。”
“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你们的实力最弱，跟着我们不仅拖慢队伍的转进速度，最后还会被敌人率先杀死。你们想要活下来，只有离开队伍……明白了吗？”
麦克斯说得很清楚，队伍中的觉醒者是拖累，职业者是诱饵，大家如果想依靠体能拖垮追兵，那实力最弱的觉醒者应该离开队伍，否则大家都要完蛋。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皮鲁这些店伙计和队伍分道扬镳，也能分散半兽人和蛮族追兵的注意力，为其他人赢得反击或逃脱的机会。
最后，那些人能活下来，只看各自的运气。但九个年轻的店伙计选择离开，生还的机会肯定更大一些。
麦克斯毕竟是四级的暗行猎手，擅长追踪、潜伏、侦查、刺杀，也擅长反追踪。他的安排好像很合理。至少，维尔托克挑不出什么毛病。也正因为要照顾队伍中的觉醒者，他的体能优势根本没有发挥出来。
维尔托克估计将行军速度再提高一倍，自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跑上三天三夜，连续跋涉6、7百公里才会感到疲惫，如果使用激活天赋，还可以继续跑150公里。半兽人和蛮族追兵跟在他的后面，恐怕连灰都吃不到。他还没有把暴食天赋和金蟾秘形的因素计算在内，仅凭生命坚韧天赋的超级体能就足以击败大多数敌人。
高阶半兽人和高阶蛮族或许能和维尔托克拼体能，但它们为了追杀维尔托克，会远离老巢600多公里吗？
“麦克斯大叔，我们明白了……我们这就走。”皮鲁点头说道。
麦克斯点点头，沉沉说道：“嗯，我教过你们如何在冬天的森林中生存。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也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因为你们都是最优秀的训练营学员，也是冒险者之家精心培养的觉醒者！记住，你们逃出去之后，别去金沙镇，要去落叶城的北邦找‘木腿维纶’！”
“但愿再见。”
“但愿再见。”
皮鲁带着八个店伙计和大家挥手告别，背着行囊和武器，往西边去了。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黢黢的雪林中。
觉醒者全部离开之后，逃亡队伍的行军速度又快了不少。到傍晚时分，大家走了差不多有80公里，即将进入阴影潜伏者的领地。
阴影潜伏者是一种生命等阶为五的可怕怪物。它的领地原本是冒险者的禁区，但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几天前来这里捕猎阴影潜伏者。这片森林现在应该属于无主之地，就算碰到普通猛兽，它们对冒险者之家的精英也没有多少威胁。
“夏天的时候，我专门过来侦查阴影潜伏者，对这里的地形很熟。西边5公里外有一条深沟，长满两米多高的蒿草，特别适合雪下藏身。”麦克斯指着西边说道：“我认为分一半人手过去，顺着深沟潜行，能够掩藏形迹。科尔，你不是战斗职业，你可以带上维尔托克和所有一级职业者从那条深沟转移出去……”
“不对。”维尔托克突然打断了麦克斯。
“嗯？”
维尔托克盯着麦克斯的双眼，伸出左手食指，挨个指着哈克、科尔、约翰等半精灵，严肃地问道：“你昨天夜里要求皮鲁他们离开，除了我，居然没有人提出质疑。这就不对劲！你赶走皮鲁他们的时候，他、他，还有他都不反对？你们平时和店伙计的关系都很亲近，为什么不替皮鲁他们出头？”
那几个半精灵被维尔托克公开指责，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麦克斯努力解释道：“维尔，我要求店伙计独自逃跑的理由已经说过了，你听完之后不是也没反对吗？我的老伙计了解我的能力，相信我的判断，他们总是先听我把话说完，不会立刻就反对我的建议……”
维尔托克冷笑道：“你的理由是什么？你说皮鲁他们实力不行，会连累大家。”
“是的。”麦克斯点头说道
“假设你的理由成立，前提是我们的后面有半兽人和蛮族的追兵，而且它们实力强大，对不对？”
“嗯，我是这么想的，所以要提前做防备。”
维尔托克目光灼灼地问道：“如果我们的后面没有追兵呢？皮鲁他们离开队伍，岂不是要独自面对森林中的野兽？”
麦克斯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皮鲁他们都是觉醒者，有能力应付野兽。而且就算他们出现伤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你问过皮鲁，他在逃跑的途中遇到镇民，会不会停下来帮助镇民？皮鲁说，他可能会留下来。如果他们不保护镇民，镇民会死；如果留下来帮助镇民，他们和镇民都会死！巴托姆老板让九个店伙计跟着我们往北逃，就是让他们不必做出这种选择。因为，巴托姆认为皮鲁他们肯定不忍心抛弃镇民！”
维尔托克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人，大声问道：“现在，我问你们同样的问题，皮鲁他们需要帮助，你们会抛弃他们吗？说！你们会选择抛弃他们吗？！”
半精灵职业者都低下脑袋，回避维尔托克的视线。维尔托克却没准备放过他们，挨个走到他们的面前，楸住衣领，审视他们的眼睛，再把他们推倒在雪地上，“你们都是混血儿，被巴托姆老板收养，在训练营长大，说不准还有血缘关系，彼此是兄弟，是家人。如果你们选择抛弃实力弱小的店伙计，任由他们在雪林中被野兽袭击，那冒险者之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约翰跳起来，忿忿地嚷嚷道：“我们没有抛弃皮鲁他们……”
维尔托克像一阵风，闪到约翰的面前，淡淡说道：“当然，你们没有抛弃皮鲁他们……如同巴托姆老板让你们最后撤，往北边逃跑，吸引半兽人和蛮族的追兵，以此掩护那些逃往金沙镇的觉醒者和镇民。你们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约翰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不会抛弃皮鲁他们，那我关于队伍后面没有追兵的假设就不成立！”
维尔托克走到暗行猎手面前，俯视他，说道：“你知道我们的后面有追兵。他们也都知道你知道后面有追兵。所以，九个觉醒者店伙计就算面对森林中的野兽也比留在队伍里要好很多。”
麦克斯苦笑道：“我是四级暗行猎手，有洞察追踪者的能力，我能感觉到敌人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
“为什么要瞒着我？”维尔托克逼问道。
麦克斯紧闭嘴唇，不再说话。
“你先让皮鲁他们离开队伍，现在又让科尔医师带我和一级职业者从雪地深沟离开……实力强的人吸引后面的追兵，掩护实力弱的人逃命，这很好啊！然后呢？”
维尔托克点点头，突然指着胖厨娘，咬牙切齿地说道：“照这样下去，吸引追兵的人就剩下莎拉……你们没有抛弃任何同伴，你们抛弃的只是莎拉！你们不敢告诉我，是怕我反对你们的逃跑计划！”
麦克斯捂住自己的额头。维尔托克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聪明的过分了，他甚至怀疑维尔托克是个智力向的觉醒者。
精神属性15点的维尔托克绝不可能是个笨蛋，他只是反应有点慢而已。“知识拼图”独立分析问题需要时间，但没有任何遗漏。大家的微表情都被维尔托克看在眼里，“知识拼图”把线索整理清楚，就不难得出莎拉被牺牲的答案。
维尔托克怒不可遏，伸手去抓麦克斯，“好啊，你果然想牺牲莎拉！”
“维尔，你误会了……”
“误会个屁！”
暗行猎手看见维尔托克五指如钩，蕴着可怕的力量，朝自己恶狠狠地抓过来。他赶紧侧身躲闪，却被维尔托克追的满地乱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维尔托克的头顶，他停止追赶麦克斯，转身看见胖厨娘莎拉对自己摇了摇头。她温和地说道“维尔，好孩子，别为难大家。”
维尔托克从莎拉的手里抢过沉重的石头擀面杖，拉着她往树林里走，还气呼呼地说道：“莎拉，我们走，不用管他们。”
其余的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麦克斯龇牙咧嘴地说道：“维尔托克先生到底是力量向、智力向、体质向，还是敏捷向？我感觉再坚持一会，我都要被他抓住了……”
科尔医师幸灾乐祸地看了麦克斯一眼，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莎拉大姐的速度变慢了……她离标记地越来越远，我估计她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如果莎拉大姐出了问题，维尔托克还会接纳我们吗？”
情绪一直低落的哈克突然开口说道：“莎拉大姐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让她死在我的前面！维尔托克会看到，冒险者之家为了保护亲人是敢于牺牲的！”
科尔沉默了一下，笑着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能活到现在算是白赚的……而且，情况不一定有那么糟糕，我陪你们一块走下去。”
哈克不屑地“呸”了一声，说道：“你这样的家伙一点战斗力都没有，陪我们走又能顶什么用？还是按照麦克斯的方法，你带35岁以下的年轻人从雪沟里走，别给我们添负担就行了。35岁以上的人都跟着我，陪莎拉大姐走完最后一段路！”
第53章 交锋
黎明时分，五个高大肥壮，面目狰狞的半兽人屠杀者出现在维尔托克一行人分开的地方。每个半兽人屠夫的肩膀上各坐着两个雌性萨满。他们就是裂岩十兄弟的秃耳和他的裂岩卫。
奎尔恩格拉酋长依靠十兄弟管理庞大的半兽人部落，他要求每个兄弟都要挑选自己的裂岩卫。
裂岩卫由屠夫、斗士和萨满组成，他们担任十兄弟的保镖兼助手。同时，裂岩卫也是奎尔恩格拉开创的一种高等半兽人选拔及培养机制。
由于食物充沛，再加上没有屠夫和大母的压制，裂岩卫半兽人平时发育得很快。当裂岩卫屠夫和萨满变得成熟，奎尔恩格拉就会把他们调走，让十兄弟重新培养新的屠夫和萨满。
秃耳的手下有4个屠夫、9个萨满和60多个半兽人斗士。他的半兽人斗士比较强悍，而萨满和屠夫是新晋升的，身体及智力的发育状况还没有到完全成熟的地步，但屠夫毕竟是生命等阶为三的高等半兽人。他们力大无穷，体能充沛，扛着身体轻盈的战斗萨满也能死死咬住维尔托克等人的尾巴，而半兽人斗士因为体力不足，早就被甩得没影了。
“伊莲，下来。”
秃耳抬起左手粗暴地将坐在自己肩膀上的萨满扒开。雌性萨满尖叫着在空中翻滚，好像马上就要摔落雪地，却突然缩身翻转，双脚刚落地便迅速扑向秃耳，四肢缠住他的腰背，嘴里发出得意的笑声。
萨满的这套动作一气呵成，顺滑流畅，如同飞腾一般，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敏捷。就算半兽人萨满都以身手灵活著称，她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秃耳没有耳朵和獠牙，看起来特别滑稽。在半兽人的眼中，长得滑稽还不如长得丑。但秃耳是五阶屠夫，心情残暴，战斗力仅次于奎尔恩格拉，当然受到雌性萨满的青睐。不过，秃耳对身材干瘪的战斗萨满没有兴趣。他能够给予伊莲更多的宽容，允许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并忍受她没完没了的骚扰。可见，伊莲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战斗萨满，无论个人实力还是智慧都足以让秃耳刮目相看。
五阶屠夫不理会挂在自己身上的伊莲，他仔细勘察积雪上的痕迹，又抬起头，抽动鼻翼，认真嗅探空气中的气味。
“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有半精灵死在这片森林里。”
“是主人的猎物吗？”伊莲抱着秃耳的脖子，吃吃笑道。
“不，那是一天前的死亡。我的猎物还没有到这里。”
“主人，我听种植园的蛮女奴说起过，这片森林里面有一头非常可怕的怪物，叫阴影潜伏者。它擅长隐藏，甚至能瞒过蛮族斗士的危险感知。”
“嗯，有死亡的味道，又闻不到危险。这比危险更可怕……很不错的战场。”秃耳猩红的眼眸缩到极限，流露出嗜血的兴奋。
“主人，我们可以等一下后援。”
“不用管那些废物，他们找不到这里。”
“酋长说，他会派蛮族劫掠者来帮忙。我估计他们今天晚上能赶到这里。”
“我能感觉到，那个半精灵雌性的力量在变弱。再等下去，我杀死这些猎物就毫无意义……我们现在进去！”秃耳眼露凶光，拎着巨大的斧头，带领裂岩卫走进阴影潜伏者的森林。
*********************
维尔托克身边现在除了莎拉，只剩下八个职业者，包括四级暗行猎手麦克斯，三级盾卫士哈克，还有一个三级剑士，一个三级弓战士，剩下的都是二级剑士和二级盾卫士。其余的半精灵已经在科尔医师的带领下离开了队伍。
跟随维尔托克的半精灵较为年长，一直在博朗镇训练营充当教官。他们的职业等级比那些年轻人高，冒险经验也更丰富，但维尔托克觉得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年轻的初级职业者。
迪萨联盟的半精灵总认为职业者的等级越高越厉害，维尔托克却不信任这种观念。
职业者等级是什么东西？
它只说明职业者具有那些天赋能力，不代表职业者的身心状态一定就适合战斗。如果一个职业者缺乏好胜心和战斗欲望，意志力又不足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等级再高也不能充分发挥职业者的能力。
锋利的刀子长时间不用会生锈，在训练营长期担任教官的职业者未必是最优秀的战士。
不过，这些教官现在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但他们想获得维尔托克的认可也没那么容易。
维尔托克已经察觉到莎拉的衰弱，他的脾气变得糟糕。教官们尽量不招惹他，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队伍走到森林的深处，暗行猎手麦克斯突然发现异常。
“嗯，前面有情况。”他飞奔过去，从凸起的积雪下面挖出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
“这边也有。”
“……还有这边。”
几个教官一起动手，从雪地里陆陆续续挖出残破的盾牌、皮甲碎片、弓弩、标枪等武器装备。这时候，教官的经验发挥了作用，他们把找到的东西放在原地，测量积雪掩埋的厚度，推算时间，尽量还原战场面貌。
“装备上的徽记表明，这些遇难者是铁十字和哨声冒险团的人。”
“他们应该是昨天夜里遇袭，至少死了二十五个人，其他人可能已经成功突围，但现场没找到死者的尸体。”
“这把三发弩是个好东西，还能用。我不相信铁十字和哨声冒险团的人会搬走尸体，留下这把三发弩。”
“袭击者不是蛮族、半兽人或者异兽人，也不是半精灵，而是一大群怪物……遇难者尸体被它们拖走了，往森林的东边！”
“……是阴影兽。”
麦克斯将一面破碎的盾牌拼凑完整，可以看出结实的铁木盾牌被一只利爪扫过，裂成四段，说明那只爪子有三趾而且特别锋利。
维尔托克在博朗镇常常听冒险者谈论阴影潜伏者和阴影兽，那是个热门话题，但以讹传讹的内容更多一些。直到他去了种植园，才从老贤者迈恩那里详细了解阴影潜伏者的特点。
阴影潜伏者是五阶巨型怪物，为雌性。它重达5吨，力大无穷，身披刀枪不入的鳞甲，还拥有一对无坚不摧的利爪，具备潜伏、狂猛、聚群三种天赋能力。
潜伏：阴影潜伏者的鳞甲擅长变色，它不移动的时候会和环境融为一体，回避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感知，回避危险直觉，形同隐形。
狂猛：阴影潜伏者瞬间提升100%的力量，大幅增强鳞甲的防御力和抗性，连中型弩炮的攻击都对它无效。狂猛持续十几秒的时间，效果结束，阴影潜伏者有相同时间的虚弱期，基础力量降低75%，鳞甲的防御效果减少50%。
聚群：阴影潜伏者筑巢后，会吸引大批雄性阴影兽来到它的巢穴，接受它的奴役。
这里有成群的阴影兽，就一定有阴影潜伏者！
“好吧。聪明人不止我们冒险者之家。”麦克斯丢掉盾牌，表情阴沉地说道：“奴隶贩子罗德和哨声冒险团的查理也想到往北边逃，能躲过蛮族劫掠者的追杀。但他们遇上成群的阴影兽……现在是阴影潜伏者产卵的季节，阴影兽会消除一切闯入领地的威胁。也就是说休兰特的龙骑兵根本没有来这里抓捕阴影潜伏者！那些混蛋究竟干了什么？他们去哪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维尔托克也感到疑惑，但麦克斯没有纠结太久，他脸色陡然一变，回头看着后面，赶紧催促道：“敌人追上来了，我们快走！”
森林中传来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仿如同密集的鼓点，透着无形的压力，从后面飞快接近。
冒险者之家的教官平时说得头头是道，面对敌人的突袭，又不可避免地乱作一团。
白雪皑皑的森林，一个高大肥壮，没有耳朵的半兽人屠夫拿着巨大的石斧朝这边冲过来。他看见半精灵职业者也没有任何犹豫，脸上露出杀意森然的狞笑，猛然腾空跃起，跨过十几米的距离，手中的石斧化作一道乌黑的弧光，刮擦冰冷的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声，朝维尔托克当头斩落！
此刻，维尔托克的心里一片冷寂空明，战斗呼吸法的气机鼓荡全身，抬起带鞘长剑对准秃耳屠夫，举手一抹，剑鞘脱刃而出，宛如飞射的劲弩，闪电般地射向还在半空中的敌人。
武技，是为了拉平双方的力量、速度、体型、血脉天赋的差距，能够以弱胜强的技巧。而武技的原理无非就是以时间换空间，以空间换时间。
维尔托克唤醒苍狼战技，就洞悉了武技的奥秘。他恢复万象原法的记忆，武技水准便达到一种惊人的高度。
鼓荡的气机催动内潜、调动外力，形成一个紧密的整体，使得维尔托克的意志和力量都攀至巅峰。哪怕秃耳屠夫外放的杀戮意志让半精灵职业者们手忙脚乱，对他也毫无作用。
既然杀戮意志不能撼动维尔托克的心灵，那双方就要靠真正的实力说话！
五阶半兽人屠夫又怎样？
力量、体型有优势又怎样？
凡是会死的生物都可以被杀死！
这是自然法则！
维尔托克坚信凭自己现在的力量与技巧，完全可以斩杀对自己使用腾空斩，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变向的笨蛋屠夫！
但是，秃耳是掌握镜之心的强者，他对身体掌控精细入微，已达到武技的巅峰，甚至比维尔托克战斗呼吸法还高出一线。
这一线的差距即是生与死的差距。
任凭激射而来的剑鞘打在自己布满血怒力量的胸口，秃耳未受任何干扰，速度丝毫不减，蕴含强大力量的斧头猛地劈下。
维尔托克甩出剑鞘的同时，已反冲对手，锋利的合金的长剑在空中划出明耀的半圆闪光，迎风逆斩半兽人屠夫。
他并没有亲身体验五阶屠夫的血怒减伤效果，而战斗呼吸法虽然高明，毕竟不如镜之心，看似连贯无瑕的反击就如同脱弦的箭，无可更改。
双方对拼的后果只能是维尔托克的利剑斩中秃耳屠夫，自己的脑袋也被对方的斧头劈中。
千钧一发之际，莎拉的大手按住维尔托克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那根沉重的石棍摧枯拉朽般地击溃秃耳屠夫的攻势，重重砸在他的胸口上。
“滚！”
随着胖厨娘的怒吼，秃耳像炮弹一样倒飞回去，撞击二十多米外的一颗大树，树冠上的积雪顿时倾泻滚落。
秃耳滑落雪堆，口鼻喷出鲜血，血光刺眼的皮肤已变回土红色。莎拉的一击把他的血怒打回原形，还打裂他的三根肋骨，但秃耳笑得很开心。
他性情残暴只是外在，内里其实胆怯而谨慎。他跟踪维尔托克一行人，却因为忌惮莎拉的威慑，这一路上始终不敢下手。直到半精灵逃亡者的队伍分裂，莎拉又变得衰弱，秃耳的裂岩卫在整体实力上已取得优势，他才决定主动出击。而这次试探性的进攻，让秃耳确定莎拉目前还剩下多少实力。
森林中射出几把飞斧，将准备袭杀秃耳的一众半精灵职业者击退。四个屠夫、九个萨满趁势冲入战场，把负伤的秃耳护在身后。
半精灵教官毕竟是职业者，他们没有被不能变向的远程飞斧击中，纷纷拿出弓弩、标枪和十几个恶形恶状的半兽人对峙。
双方都没有动手，因为刚刚的战斗惊动了森林里的阴影兽群，一道滚动雪潮夹杂着刺耳嘶吼声从东边涌来。
“走，我们冲出去！”莎拉大声呼喊，带领众人朝北边狂奔。
秃耳屠夫朝维尔托克做出一个抓碎头颅的手势，也带着半兽人往西边跑。
第54章 突围与牺牲
莎拉挥舞沉重的石棒，带领维尔托克等人向森林的北边狂奔，但他们还是被阴影兽包围了。
阴影兽通体雪白，匍匐在积雪上，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肉眼很难分辨。维尔托克的感知属性高达19点，仅目光扫视就能把它们看清楚。
这些怪物大约有70多只。它们的外形酷似没有薄膜肉翼的大蝙蝠，前肢的后半段肌肉极其发达，仿佛要从光滑无毛的皮肤下面爆裂出来，但小臂是皮包骨头，有1.2米长，前肢末端长有一对三趾利爪，如同三把一尺长的内曲短剑。实际上，阴影兽的上半身很强壮，下半身却短小瘦弱，后背脊柱上长出一道鱼鳍般的骨刺，一直延伸到长长的尾巴，整体显得畸形丑陋。它们主要依靠前肢和尾巴在积雪上匍匐移动，由于身体扁平，并不会陷入雪层，反而能获得更迅捷的机动能力，这也是维尔托克他们被阴影兽群包围的主要原因。
阴影兽是黑森林里的清道夫，平时昼伏夜行，以腐殖质、蠕虫、腐肉，甚至动物的粪便为食，薄而光滑的皮肤能够根据周围的环境迅速变色，极难被掠食者发现，锋利的爪子和尾刺是它们抵御天敌的武器。当雌性阴影潜伏者开始筑巢，害羞又神秘的阴影兽摇身一变，成为凶悍的领地守卫者，为了保护雌兽和巢穴里的卵，它们将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有威胁的入侵者。
阴影兽，二阶怪物，中等体型，雄性，拥有变色、坚硬利爪、群攻、轮转飞割的天赋能力。
变色：阴影兽能够迅速变色，包括皮肤、血液、眼睛，完美融入环境。
坚硬利爪：阴影兽的利爪、骨刺、尾刺都格外坚硬，堪比精铁，是出色的天然武器。
群攻：阴影兽群懂得协同作战，通过穿插横移让敌人眼花缭乱，互相掩护，分割敌阵，很难被锁定，因为变色天赋让它们看起来都一个样。
轮转飞割：阴影兽的体重较轻，尾巴长而有力，能够借助尾部的力量弹射到空中，身体抱成一团，再高速旋转，利用锋利的爪子、骨刺和尾刺割裂十米以内的敌人。必须小心阴影兽的尾巴，它弹射的力量与速度，配合坚硬锋利的尾刺足以洞穿品质优良的硬皮甲。好消息是，阴影兽的防御力很低，弓弩和长矛是对付它们的利器。
听迈恩镇长介绍阴影兽的特点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这七十多只畸形怪兽连眼珠子都是白色的，它们在雪地上时而匍匐低吼，时而横移跳跃。维尔托克只要盯住一只阴影兽超过三秒，它马上就会卷曲尾巴，借助惊人的弹力，朝旁边横着跳开，动作相当灵活，并在同伴的掩护下，雪白的身体紧贴着积雪，好像消失了一样。
说实话，维尔托克锁定一只阴影兽都觉得费眼神，稍不注意，都有可能被其他阴影兽带偏视线，丢失最开始锁定的目标。
维尔托克不知道其他人的眼力如何，但只要想象70多只颜色、大小都差不多的蛤蟆在自己面前乱蹦就能理解大家的感受，应该是想呕吐的感觉吧。
问题是阴影兽并非无害的青蛙，它们拥有异常锋利的爪子，属于生命等阶为二的怪物。
维尔托克面对秃耳屠夫都不害怕，但看到阴影兽群就心里发毛。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哪怕维尔托克有七只手、八只脚，一但陷入兽群也必死无疑。
刚刚突围的时候，麦克斯失踪了，他可能是故意离开队伍。暗行猎手缺少正面对敌的能力，独自游荡反而更容易生存，其他职业者就不行。
大家只能紧紧抱团，摆出最严密的铁桶阵，生怕被阴影兽分割队伍，再各个击破。盾卫士负责前后两个方向的防御，职业剑士护住两翼，把弓战士和维尔托克围在中间。莎拉独自在外围游弋，击杀所有靠近防御阵型的阴影兽。
她疾速冲锋，庞大的身躯将地面上的积雪拉出两道飞扬的雪浪，沉重的石棍自下而上的反撩，划出一道十多米长的弧线，把一头阴影兽生生抽爆，连尸骨都飞到没影。
莎拉的野蛮冲撞势不可挡又疾如闪电，十米之内无坚不摧，速度快的简直像瞬移。那种可怕的压迫感让维尔托克看得目瞪口呆。他总算知道胖厨娘为什么被叫作“不可阻挡的莎拉”，就凭这种力量与速度，任何武技在她的面前都是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被碾压的份。
维尔托克想到秃耳屠夫硬接莎拉的全力一击，只是受伤却没有死，他就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冒失感到一阵后怕。
莎拉虽然勇猛，但她一个人无法解除队伍被阴影兽群包围的困境。阴影兽起初还围攻脱离了防御阵型的胖厨娘，被她用石头擀面杖敲成一个个的肉饼。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阴影兽学聪明了，它们躲着胖厨娘跑，并把半精灵职业者和维尔托克当成首要攻击目标。
莎拉要照顾其他人，无法追出去太远，只能使用野蛮冲撞击杀那些试图偷袭防御阵型的阴影兽，但这种强力的战技肯定会严重消耗她的体能。
盾卫士哈克布下的铁桶阵目前能够自保，移动速度就慢的感人。好在弓战士的利箭可以威胁到60米内的阴影兽。
一只雪白阴影兽刚刚跳起来，被维尔托克的眼角余光扫到。他在人群中迅速张弓射箭，三棱羽箭卷起飘荡的雪花，准确命中阴影兽的脖颈。紧接着，又有十几支羽箭接踵而至，将那头阴影兽当场射杀。
“维尔，干得漂亮！”三级弓战士教官一边夸赞维克多的箭术，一边用弓箭射中另一只阴影兽，羽箭的色彩为其他弓战士标出目标。
二级弓战士都是神箭手，他们擅长疾速射击、移动射击、瞄准射击，但阴影兽和环境融为一体，又懂得彼此掩护，让二级弓战士眼花缭乱，很难锁定一个目标。而三级弓战士引燃秘血，激发盲射能力，凭借敏锐的直觉射中远处的敌人。箭羽的颜色如同一个显眼的标记，帮助二级弓战士集火中箭的阴影兽。
弓战士教官如果不认识维尔托克，会以为他也是个三级弓战士，否则他怎么能用弓箭精准地命中难缠的阴影兽？
但他们都亲眼目睹维尔托克的力量、速度、体能、战斗技巧，还有爆发力都不输给三级盾卫士、三级剑士、三级暗行猎手、三级弓战士。他似乎没有专长，又好像都是专长。
半精灵职业者们不知道维尔托克是怎么做到的，却坚信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巴托姆老板说得没错，冒险者之家有维尔托克领导，才能重整旗鼓，夺回那些隐藏在城邦里的财富和产业。
实际上，大家信赖并拥护维尔托克主要是因为受到他魅惑特质的影响，对他的看法都偏向好的一面。
维尔托克对自己的魅惑特质也是一无所知，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竭尽所能地杀伤包围自己的阴影兽。
不过，羽箭的穿刺伤害造成的致死效果很差，远不如刀剑劈斩那样立竿见影，即便三棱羽箭射中阴影兽的要害，它不拔出箭矢，一时半会也不会毙命。维尔托克宁愿等一等，让中箭的阴影兽慢慢死掉，但二级弓战士找不到自己的目标，追着中箭的阴影兽就是一轮疾速射击。
十几支箭射杀一头阴影兽，这样的效率真不怎么样。但大家没有时间在这里慢慢耗，必须迅速又凶狠地杀伤阴影兽，迫使兽群退去，然后尽快突围。
森林的另一边，时不时传来半兽人屠夫兴奋的嚎叫声。阴影兽的攻击对他们恐怕没有多少效果，而屠夫每杀死一只阴影兽，血怒值都会得到提升。如果阴影潜伏者不现身，半兽人屠夫在这片森林里反而占尽优势。
冬天是阴影潜伏者产卵孵化的季节，它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本来，休兰特的龙骑兵利用阴影潜伏者守护巢穴的特点，先清剿它的兽群爪牙，再对付落单的阴影潜伏者就会很容易。但他们没有来，阴影森林成了半兽人屠夫的主场。
等秃耳屠夫杀散围攻自己的兽群，就能腾出手对付半精灵职业者。
维尔托克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西南方向的森林深处，飞出两把犀利的石斧，呼啸着砸在半精灵职业者布置的紧密阵型上。
秃耳屠夫浑身透出一层血光，站在一颗粗壮的松树旁边，狂笑着将一把把沉重的石头飞斧投向维尔托克所在的铁桶阵。凭借半兽人强大的爆发力，他投掷飞斧的射程达到夸张的150米，已远远超出弓弩、标枪的有效反击射程。
维尔托克举弓射偏两把力道十足的飞斧，怒骂道：“秃耳的半兽人是个狗杂碎！”
毫无疑问，秃耳屠夫是抛下了自己的同伴，独自突出阴影兽群的包围圈，特意跑过来用远程飞斧攻击半精灵职业者！
秃耳的飞斧就算射得再准，飞行150多米的距离，半精灵职业者也都能轻松躲避，但大家在躲避飞斧的同时，铁桶阵型不可避免的出现散乱，立刻引起连锁反应。
阴影兽群不顾一切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长而有力的尾巴顶着地面，像弹簧一样把自己弹射到半空中，扁平的身体蜷成一团，如同高速旋转的飞轮，狠狠地割向半精灵的头顶。
随着阴影兽的切入，铁桶阵瞬间土崩瓦解。维尔托克的前后左右全是畸形丑陋的怪物，他立即丢弃战弓，抓住长剑，运转战斗呼吸法，一道冷冽的剑光如在岩缝中蜿蜒流动的溪水，掠过三只阴影兽的身体，将它们平整的切开，却没有伤到周围的半精灵同伴。
半精灵职业者们来不及为维尔托克精妙绝伦的剑势叫好，纷纷引燃秘血，激发能力，和周围的阴影兽战作一团。
一名二级剑士刚刚斩杀一只阴影兽，另一只阴影兽的利爪扫过他的小腿，护具和肌肉翻卷，鲜血横流。他只哼了半声，一把飞斧就砸中他的脑袋，喷洒的血溅在维尔托克皮甲上。
盾卫士哈克发出怒吼，用岩皮术硬抗阴影兽的抓挠，挥舞装在手臂上的盾斧砸死两只怪物。
“莎拉大姐，把维尔托克带出去！其他人分散掩护，再各自突围！”
胖厨娘冲过来，惊散兽群，一把抓住维尔托克，转身就跑。阴影兽显然惧怕她的擀面杖，纷纷朝两侧躲避，转头去围攻分散的半精灵职业者。
雪林的景色飞速倒退，维尔托克在莎拉肩膀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盾卫士哈克左突右冲，最后被阴影兽群淹没的一幕。
秃耳屠夫无声狞笑，抓起自己的大斧，从战场的边缘悄悄追逐莎拉的背影。
奎尔恩格拉集合十兄弟和蛮斗士的力量，击杀塔窟族首钢岩，晋升六阶屠杀者。秃耳决意独立杀死衰弱的莎拉，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治好内心的创伤，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然后他要去找那个给自己带来耻辱的圆耳朵半精灵复仇。
胖厨娘不顾维尔托克的反对，扛着他在雪林中穿梭，一口气跑了几公里，把阴影兽全部甩掉，突然就停下脚步，将维尔托克放下来，说道：“维尔，我的孩子，你快走。”
维尔托克已察觉到跟在后面的秃耳屠夫，他摇头说道：“不，我们一块走。”
秃耳高大肥壮的身躯从大树后面站了出来，扛着斧头，冷冷地注视着莎拉。
胖厨娘摸了摸维尔托克的脑袋，温和地笑道：“好，等我打死它，我们再一块走。但这场战斗，你别插手，我怕误伤你。”
莎拉单手拖着擀面杖一步步地走向秃耳，积雪在她的脚下塌陷，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她向对手表达出清晰又强烈的意志：正面对决，谁也别跑。
秃耳的体型比莎拉更加高大魁梧，但莎拉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座山峦迎面撞了过来，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令他的心灵承受着巨大压力。
力量到了他们的这种程度，心灵意志的交锋往往可以决定生死胜败。
秃耳明白，如果自己选择回避对手的锋芒，莎拉的心灵意志将直接冲上巅峰，对自己发起最猛烈的攻击，而自己会因为回避的念头产生畏惧心理，不能充分发挥全部实力，哪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是致命的。
他想通过杀死眼前的强敌，弥合心灵创伤，就必须直面心灵意志的考验！
裂岩部落的五阶屠夫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自己的斧头，以相同的速度朝莎拉走过去。
双方越走越近，已到了触手可及的范围，同时停下脚步，沉默地对峙着。唯有不停息的风雪在呼呼流动。
莎拉位于逆风，雪花扑在她的脸上，就稍稍眨了下眼皮。刚刚还静止不动的秃耳率先出手，大斧仿佛没有重量的雪花，瞬间劈向莎拉的头部。下一刻，看似轻盈的斧头就会变得沉重无比，能够劈开莎拉的脑袋。
掌握了镜之心，对力量的轻重变化就可以随心所欲。
莎拉歪了下头，但还是被半兽人屠夫的斧头斩在肩膀上。秃耳爆发力量，却感到自己的斧头好像劈中一块岩石，割裂莎拉的血肉受到强韧的阻力。
莎拉任由秃耳屠夫劈斩自己的左肩，她抬起眼睛，眼眸中有冻结万物的深寒，右手的那根灰白色的石头擀面杖已变得晶莹剔透，表面产生几道细微的裂纹，结出一圈的冰晶。元素化的晶体石棍猛地捅在半兽人屠夫的胸腹部。
冰霜在屠夫赤裸的皮肤上蔓延，蚕食代表血怒力量的红光。秃耳感到深重的寒意直透肺腑，要将自己彻底冻结。他发出猛烈的杀戮咆哮，提自己升血怒值，以对抗冰霜的侵袭。
秃耳明明可以顶住压力，和莎拉僵持到底，看看是自己的斧头先劈开对方的身体，还是自己先被冰霜之力冻成冰棍。
然而，莎拉引动的冰霜之力正侵蚀秃耳的血怒力量，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阴影。
在秃耳的视线中，莎拉此刻的形象和一个长着圆耳朵的高大半精灵相重叠。或许，那不是半精灵，但秃耳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怪物的双拳闪耀白金色的光辉，只一拳就把他的父亲，裂岩部落的老酋长打的四分五裂。秃耳咆哮着，冲向杀死父亲的凶手，但自己引以为傲的血怒力量却被对方一击打散，连同自己的信心也彻底破灭。
秃耳害怕了，他丢掉斧头，借助晶莹石棍的推力，倒飞十几米远，在雪地上摔了几个跟头，爬起来就往森林里仓惶逃窜。
莎拉已无力追赶，又注意到影影绰绰的森林中，麦克斯和一个半兽人萨满正无声无息地交手。她果断丢掉晶化的石棍，拔出劈入肩骨的斧头，用冰霜之力封住恐怖的伤口，拉住赶过来的维尔托克往森林外面跑。
“我们快走，后面还有敌人！”
没过多久，维尔托克和莎拉冲出阴影森林，来到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的林间空地。
冒险者之家的胖厨娘终于不能坚持，她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重重摔在雪地上，肩膀上伤口再次迸裂，汩汩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一片洁白无瑕的积雪。
“莎拉，你怎么样了？”维尔托克抱住莎拉的脑袋，急切地问道。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努力弥合冒血的伤口。
莎拉勉强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道：“维尔，我的孩子，谢谢你……我很抱歉，我已经走不动了……如果你能逃出去，我希望你能帮帮冒险者之家的孩子们。将来，你有机会去地母王座，就帮我问问远古守护者，祂们能不能原谅我这个罪人……”
一直照顾维尔托克的胖厨娘莎拉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维尔托克沉默许久，贴到莎拉的耳畔，轻声说道：“祂们一定会原谅你的，我保证…….”
“莎拉大姐一直把你当成她的儿子，其实她没有儿子，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应该都想起来了。”四级暗行猎手脚步蹒跚地走过来，低声对维尔托克说道。
维尔托克头也不抬地问道：“莎拉有什么罪？”
麦克斯摇了摇头，黯然说道：“我不知道那算什么罪过……莎拉大姐原本是赫默族的女战士，她在一场战斗中，吸收了肚子里的胎儿……她未出世的孩子应该是塔窟族，和莎拉大姐融为一体。然后，大姐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第55章 狂怒觉醒
赫默女性的孕期在16个月到32个月之间，她们会选择恰当的时间，安全的环境做分娩准备。胎儿在短短一个月内迅速发育成熟，然后呱呱落地。而在此之前，赫默女性肚子里的胎儿其实是一粒生命的种子。
赫默族认为孕育强壮又聪明的后代是母神赋予她们的神圣使命。赫默女战士平时汲取的生命精华，以及自身的意志、战斗技艺都有一部分用来培育生命种子。当赫默女战士遭遇生存危机的时刻，她体内的生命种子又会反哺母体，让伤势迅速自愈、快速恢复体能，临时提升精神属性，增强力量、敏捷和感知，直到母体能够摆脱生存危机。
如果反哺过程不能终止，说明赫默女战士遇到不能抵抗的危险，生命种子将被母体完全吸收，赫默女战士也会死亡。
母亲死了，生命种子不能独活；生命种子被母体吸收，赫默族违背神圣使命，也没有继续苟活的意志。
大地母神的女儿怎么能随意“吃掉”自己的孩子？如果母体都这样做，整个世界不都乱套了吗？
莎拉是个罕见的特例。
她在同蛮族劫掠者的战斗中吸收了自己孕育的生命种子，击杀所有强敌之后，已耗尽生命潜能，本来是会死的。但科尔医师使用珍贵的秘药，强行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可是，莎拉已丧失生存意志，像植物人一样，无知无觉，不吃不喝，逐渐枯萎。于是，巴托姆跪求博朗镇塔窟族的帮助。塔窟族首钢岩或许是感激莎拉消灭了博朗镇的强敌，象征性地为她举行一次葬礼秘仪，表示地母神殿对她的接纳，并把一个新生儿摆在莎拉的身边。
谁也没想到，莎拉竟然苏醒了。钢岩族首认为，莎拉能够复苏完全是地母的意志，他允许莎拉继续留在博朗镇，但那个新生儿不能给她。
巴托姆等人只得骗莎拉，说她是个半精灵冒险者，丈夫死了，她自己身负重伤，长时间昏迷不醒。她的儿子只能交给其他人抚养。幸好，莎拉的脑子不是很清醒，还间歇性地失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她信了将近20年。
“渐渐地，我们发现莎拉大姐越长越胖，力气越来越大，特别喜欢打人的屁股，而且从不离开冒险者之家旅馆。科尔说她患了治不好的疯病，但我们从塔窟族首那里打听到，莎拉大姐有一半塔窟族的特质，冒险者之家旅馆是她的标记地。为了稳定大姐的情绪，防止她彻底发疯，巴托姆找过好几个小家伙，冒充她的儿子。莎拉大姐却说那些孩子不聪明、不强壮、不漂亮，肯定不是她的儿子……维尔托克，你倒是挺符合莎拉大姐对儿子的想象。所以，莎拉大姐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暗行猎手麦克斯两眼无神，跪坐在莎拉身旁的雪地上，虚弱地说道。
维尔托克抱着莎拉的脑袋，看着她安详的脸庞，沉沉说道：“是我害了莎拉。”
“……别这么说，莎拉远离标记地就会死，我们都知道，她自己也知道。”
麦克斯摇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入侵者的数量太多，我们根本守不住博朗镇。钢岩也不会让赫默族承受重大伤亡，莎拉大姐留在旅馆也难逃一死。巴托姆的意思是让莎拉大姐掩护其他人逃跑。他没有明说，但莎拉大姐肯定是默许的。这恐怕也是巴托姆决定独自断后的一个原因……这该死的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维尔，我应该谢谢你…….发生过的事情不能重来，但你至少弥补了莎拉大姐的遗憾，慰藉她的心灵，让她体会到作为母亲的快乐。这对她很重要，非常重要。”麦克斯诚恳地说道。
维尔托克感觉有液体滑过脸颊，举手擦了擦，一滴泪珠凝在指尖，他不禁看着自己的手指愣愣出神。
我这是流泪了？
为什么会流泪，我明明不悲伤。
……我的心里只有愤怒！
“麦克斯，你怎么样？”维尔托克甩掉手指上的眼泪，语气异常平静。
暗行猎手牵扯嘴角，算是得意的微笑，“后肩被战斗萨满刺了一刀。但我没让她们好受，我杀了一个，刺伤另一个……我的短刀上有毒。”
维尔托克轻轻放下莎拉，去检查麦克斯的肩膀，发现他后肩的伤口周围一片乌黑，摇头说道：“你的情况不太好。”
麦克斯呵呵笑道：“没事，我是四级暗行猎手，我能撑得住……麻烦你帮我从包里找一下活体秘药。”
维尔托克打开麦克斯的斜背带挎包，翻到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肚子圆滚滚的尖嘴虫，把它按在麦克斯的颈动脉上。
由药剂师培育的尖嘴虫按照本能，将肚子里的秘药注入麦克斯的动脉血管。他顿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维尔托克从麦克斯的脖子上扯掉尖嘴虫，并问道。“秃耳屠夫受伤了？”
“嗯，它好像伤得不轻。那个萨满没有和我纠缠，跑去救它了……好困啊，让我睡一会吧。”活体秘药开始发挥作用，麦克斯头脑昏沉，眼皮都抬不起来，垂着脑袋，喃喃说道。他没发现维尔托克琥珀色的眼眸已布满细碎的裂纹，有暗金色的光辉在里面流淌。
“你睡吧。等我回来，再带你走。”
维尔托克在厚厚的积雪上挖了一个坑，把身材矮小的暗行猎手藏进去，一手抓着长剑，一手拖着莎拉的擀面杖，毅然决然地走进阴影森林。他的胸中盈满怒火，已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只有杀死所有敌人，才能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松树林的一角，雪地一片狼藉，数十只阴影兽横尸地上。四个半兽人屠夫和六个萨满拿锋利的石片小刀割下阴影兽的肉，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人人带伤，急需补充体能。哪怕阴影兽的肉有食腐动物的恶臭味，他们吃起来也感到特别满足。
阴影兽动作灵活，爪子很锋利，身体却脆弱，只要一斧子就能劈死一只。皮糙肉厚的半兽人屠夫就喜欢这种对手，他们每杀死一只阴影兽，血怒值都会得到补充。阴影兽的利爪抓破他们的皮肤，也只是皮外伤而已，就像被发怒的雌性萨满挠破了脸，根本不值一提。
六十多头阴影兽死了一半，终于选择退走。而半兽人这边只死了一个萨满。
如果不是秃耳和两个最强悍的萨满离开队伍，他们肯定不会有伤亡。
半兽人屠夫和萨满一边进食，一边等秃耳回来。他们刚刚登上高等半兽人的智力台阶，正处于发育最旺盛的时期，不喜欢动脑筋。就连秃耳和伊莲跑出去干什么，他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雪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脚步声，屠夫和萨满立刻警觉地抬起头，野兽般敏锐的直觉让他们感受到敌意与危险，于是拿起沉重的大斧、附有诅咒的骨刃，目光凶狠地盯着脚步声来源的方向。
凄迷的风雪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影，他左手持剑，右手拖着一根粗大的石棍，在雪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半兽人只注意他的眼睛，那是一双赤红如火的眼睛，里面有碎裂的琥珀瞳孔，瞳孔的裂缝中闪耀暗金色的流光。暴怒与冷酷的意志震慑半兽人的心灵，哪怕眼前的敌人看起来纤细瘦弱，他们也有一种调头逃跑的冲动。
心灵是最难捉摸的事物，因为心灵是互通的，能够彼此影响，尤其身边有值得信赖的战友时，心灵之力往往会凝结成一个相对稳定的整体，暂时压制个体意识，以团结战胜自私；用勇敢掩盖怯懦。这或许可以创造奇迹，也有可能发生糟糕的误判。
总之，屠夫和萨满都不愿意在同伴面前表现出想逃跑的意思，那丢半兽人的脸了，何况敌人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肥壮，而他们有十个人，每个都很强大，地上的阴影兽尸体就是证明！
维尔托克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半兽人的心路历程？他没有找到最想杀的秃耳，便朝摆出战斗姿态的屠夫和萨满大喝道：“秃耳的屠夫在哪？！”
裂岩部落的半兽人听不懂维尔托克在胡喊什么，只看到瘦小的敌人拖着那根夸张的大石棍越走越快，最后一脚跨进他们的警戒线。
四个屠夫齐齐发出骇人的咆哮，举起石斧朝维尔托克冲了过来。他们身材高大肥壮，共同冲锋卷起雪浪，瞬间占据维尔托克的视野。六个身材娇小，行动敏捷的战斗萨满乘机隐藏身形，迅捷无声地逼近维尔托克。
战斗萨满没有强悍的体魄，但她们高超的战斗直觉和附有诅咒的骨刃让敌人闻风丧胆。任何人面对屠夫的猛力劈斩时都要小心来自萨满的偷袭。如果同时被四个屠夫、六个萨满围攻，先拉开距离是唯一的应对方法。
怒火烧灼维尔托克的神智，他举起数百磅重的石杖，硬抗四把迎头斩落的大斧。屠夫爆发蛮力将他半个身体硬生生钉入地下，战斗萨满从屠夫的身后滑出，苍白的骨刃阴狠地刺击他的要害。
然而，维尔托克仰头怒吼，仿佛响彻云霄的战争号角，雄浑的声浪裹着雪花朝四面八方激射，贯穿寂冷的森林，无数鸟雀在轰然间飞向天空，于乌云之下盘旋尖叫。
裂岩部落的屠夫和萨满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本能地向后退开。但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好战之血被敌人的怒吼声点燃，血怒之力瞬间拉满，突破以往的极限，精神和意志跃上一个台阶。
屠夫们发出杀戮咆哮，连同双眼猩红的萨满，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向拔地而出的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的吼声彻底激发半兽人的潜能，这并非是他有意为之，却遵循了他的意志。
弱小的敌人如何能满足他对战斗的饥渴？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森林里的敌人就不能违逆一位半神的意志！
维尔托克抱着莎拉的擀面杖和皮肤透着血光的屠夫凶猛地撞在一起。屠夫的血怒防御毫无作用，肥壮的身体瞬间炸裂，化作漫天的血雾。
——终极狂暴！
维尔托克穿出血雾，就像有形无质的幽魂，从两个战斗萨满的中间掠过，左手的长剑荡出两道扭曲的剑光。半兽人萨满凭借出色的战斗直觉，及时用骨刃挡住飘忽的剑光，正准备借力飞退，却有锋锐的劲力穿透身体。她们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握不住手里的诅咒骨刃，剑光便挣脱了束缚，将她们凌空切成两段。
——提气斩，穿透打击！
维尔托克早已和“知识拼图”同步共鸣，他的意识脱离的身体桎梏，以全方位的视角审视周围的一切，无所遗漏。一边是理智的观察，一边是狂暴的攻击，顷刻间就将在场的半兽人屠夫和萨满斩杀殆尽。
秃耳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疗伤，但盘踞这片森林的阴影兽和阴影潜伏者也是敌人！
他化作一缕轻烟，朝森林的东边，阴影潜伏者的巢穴飞掠。
第56章 心灵意识的海洋（上）
阴影兽的尸体已变作霜冻的冰雕，半兽人的鲜血与残骸洒在林间，在飘雪纷飞的背景下，绘成一副惨烈的战场画面。
秃耳双手紧握大斧，矗立在战场的中央，壮硕的胸膛止不住地起伏。他喜欢这样惨烈的景象，那有一种暴力杀戮的美感，尤其是坐在敌人的尸骸上，尽情撕咬它的血肉，任何半兽人屠杀者都会感到由衷的满足。
不过，死去的是自己的同族半兽人，那又要另当别论了。
萨满伊莲目光警惕，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猩红的眼眸暗藏畏怯。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秃耳，低声提醒道：“他们毫无反抗的余地……”
秃耳冷酷地说道：“我知道，杀死裂岩卫的敌人很强。伊莲，你害怕了。”
受伤的时候，跑得比野猪还快，钻进雪洞里都不敢出来……萨满暗暗腹诽，但也庆幸秃耳有别扭的自尊心，如果不是他非要藏起来疗伤，这会他们恐怕落得和其他裂岩卫相同的下场。
“主人，裂岩卫都死了，我们现在应该往回走，同后面的蛮族劫掠者汇合。”伊莲小心翼翼地说道。
其实，秃耳也在犹豫，到底是先离开这片危险重重的森林，还是留下来搜索神秘未知的强敌。
奎尔恩格拉经常告诫十兄弟：别当众丢脸！
秃耳发现，凡是不听酋长告诫的十兄弟后来都死了，他们的位置由别的屠夫顶替。但是，十兄弟想不当众丢脸也没那么容易，必须多动脑筋，做事谨慎，还要克服愚蠢的本能。所以，他受伤之后反而要躲着裂岩卫，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软弱无力的丑态。
秃耳绝不承认自己输给那个强大的半精灵雌性，他在对手的身上嗅到死亡的味道，就没有必要和一个将死的敌人拼命。他觉得自己在最后关头选择逃跑才是聪明的决断，但半精灵雌性的冰霜之力如附骨之蛆，一直在蚕食他的血怒力量。
秃耳估计自己要熬到到第二天早上，冰霜之力才会消退。就刚刚，森林中传出战争号角般嘹亮的怒吼，刺激秃耳的杀戮本能，血怒力量瞬间攀升到一个新高度，竟然轻易瓦解难缠的冰霜之力。
被杀戮本能冲昏头脑的秃耳和伊莲兴冲冲地赶到战场，发现裂岩卫屠夫和萨满全都死了，而且死状凄惨。
同伴的尸骸让伊莲恢复冷静。她感到十分恐惧，她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仅凭吼声就能帮助高等半兽人提升力量，并丧失判断力。她现在只想逃出这片诡异的森林，离神秘且恐怖的存在越远越好。
然而，杀戮欲望对半兽人屠夫的影响远比对雌性萨满的影响更强烈。秃耳听到裂岩卫屠夫的杀戮咆哮，那是属于四阶屠夫才能掌握的天赋技能，但他们都是刚晋升的三阶屠夫。
这说明，神秘存在的战吼令三阶屠夫提升了一个台阶。
秃耳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也非常危险。不过，半兽人屠夫总是在挑战和杀戮中获去更强大的力量。而逃避挑战的屠夫会遭到血怒之力的厌弃，沦为弱小的流浪者。尽管秃耳坚决否认自己逃避半精灵雌性的挑战，但他的力量确实衰落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有一个晋升6阶屠杀者的机会，但得冒着被杀死的风险，要不要接受这次挑战？
森林的东边突然传来狂风咆哮，松树倒塌的巨大声响，帮助秃耳做出了决定。
他低吼一声，丢下脸色大变的伊莲，头也不回地钻进雪松林。
阴影森林的东部，松树密集，相互挨着的枝杈如同一双双紧握的手，合力遮挡天光，让黯淡的昏黄终年笼罩这片林地。秃耳用双手握紧大斧，横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在光线晦涩雪林中穿行，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凭借高阶半兽人直觉，追踪杀戮的气息，并依托参天巨树隐藏形迹。没过多久，他在影影绰绰的森林中发现一处显眼的亮光，那里的森林断裂倒伏，一片狼藉。有的的松树是被其他大树撞塌的，但更多断树的断口平滑整齐，仿佛是被利刃切破了坚实的树干。
秃耳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手段，在很短的时间内，摧毁一片古松树林？
倒塌树木的四周，还有上百具阴影兽的尸体。它们无一例外地被利刃切割致死。秃耳估计，那个神秘莫测的凶手遭到阴影兽群的围攻，他用利刃杀死全部阴影兽的同时，顺便把这片松林也砍了一遍。
从阴影兽残尸的伤口来看，凶手的攻击精准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每一头阴影兽都是从身体的中线被利刃切开，变成左右对称的两片尸体。
但这不符合常理。
如果凶手的战斗技艺达到如此程度，他的攻击就不应该波及到周围的树木。
秃耳还发现更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这里没有风的呼啸声，安静的像坟墓；雪花一直在半空中旋转飘荡，始终没有落下来。他现在想逃离这片诡异的雪林时，已经太迟了。
舒缓的气流环绕半兽人屠杀者的身体，推着他往前走。秃耳感到刺骨的压力，直觉告诉他，现在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会利刃加身，落得和阴影兽相同的下场。
秃耳死死地咬着牙齿，把血怒之力提升到极限，举步走进倒塌的林场。然后，他在一颗大树下，看到一个难忘的身影，正是曾经用弓箭羞辱他的那个半精灵。
半精灵的脚下有丢弃的利剑和石棍，他面朝大树的树干，背对着秃耳，不停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唤醒我？”
“为什么唤醒我？.”
“为什么唤醒我……”
秃耳听不懂半精灵的语言，也不敢轻举妄动，鼓足勇气，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空气突然停止流动，不传递任何声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周围的一切。秃耳好像陷入铜墙铁壁之中，血怒力量直线掉落。他无法把凝固的空气吸入肺里，眼看就要窒息。半精灵缓缓转过身，面对秃耳，显出一双神异的暗金色眼眸。
“你究竟是谁？”
半精灵一开口，周围的空气恢复流动，秃耳丢掉斧头，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能够正常呼吸的空气也如此珍贵。他听见对面的半精灵连续换了七、八种不同的语言在重复一句话。这些语言和裂岩半兽人的语言似乎有共通之处，只是更加古朴晦涩。
直到半精灵连换九种语言，秃耳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
“你究竟是谁？”
“你究竟是谁？”
“我，究竟是谁？”
“……我是谁呢？”
“我是炼金帝国的大法师，生命学派的传承者，蚁群的主宰，亚述帝国的开创者、不死者安洁莉娅？”
“我是上古的猛兽，游荡在高地雪原的魔纹豹？”
“我是神话三头蜥，波尔塔诺斯？”
“我是月神与蜘蛛的伴侣，太阳神的化身，太阳树的守护者，众精灵之主，太阳精灵弗雷克瑞斯？”
“我想起来了……我是神灵骑士西尔维娅的爱人、人类国度的怒风剑圣、岗比斯王国的金眼伯爵……我是心灵主宰维克多.温布尔顿.兰德尔！”
维尔托克，不，应该说是维克多，他茫然的眼神恢复清澈，在空中飘荡的雪花终于落下，树林中再次响起风雪的呼啸声。
保持暗金色眼眸的维克多露出微笑，飞快地说道：“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我在无尽森林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伟大存在，就是月亮女神的恶魔化身，盘踞在深渊位面的蜘蛛女士。因为我拒绝回应太阳树的呼唤，蜘蛛女士就来找我的麻烦。”
“祂本来可以很简单地杀死我，但我们很难用凡人的视角去理解一个伟大存在。仅仅是杀掉我，或许不值得蜘蛛女士亲自出手；又或许，祂另有目的……总之，蜘蛛非但没有杀掉我，还强行提升我的精神属性上限，超过主物质位面所允许的极限。所以，我的主意识就不可避免地滑入泛意识的海洋。”
“.......也可以叫作心灵海洋。它是火元素海的一种具现，由众生意念组成的汪洋大海。那里没有时空的屏障，因为心灵本身就超越时空……动物的念头、植物的念头、个体的念头、群体的念头、过去的念头、现在的念头、将来的念头，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记忆，没有发生的幻想都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任何人的主意识掉进心灵海洋都会迷失自我，我当然也不例外。”
“很显然，蜘蛛女士对我没安好心。祂把我扔进心灵海洋，就像是拿我去投喂造物主泰隆瑞尔，再借助造物主的本源之力消磨我的灵魂意志侧。最后，我的灵魂只剩下不朽的太阳神性，太阳精灵的远古意志将从我的身体中复苏。”
“好在，我还有心灵主宰的手段。我在‘波尔塔诺斯秘法’的基础上，用部分潜意识塑造出一个副人格，替我控制身体。副人格和主人格共享所有记忆，包括根植于血脉的始祖记忆。除了太阳精灵的血脉记忆，我的体内还有其他祖先的血脉记忆......对我来说，这些都属于多余的远古记忆，但它们都有可能占据副人格的灵魂意志侧，特别是第一代太阳精灵弗雷克瑞斯的血脉记忆，祂距离我副人格越来越近了……”
“这就像是一场抢椅子游戏，我必须抢在其他人之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方法是，让副人格率先找回属于我的记忆，等火元素海收回不该我拥有的精神力量，副人格变成主人格，我就回归了。”
“坏消息是，我临时开创的意识互换法存在许多漏洞，只能用来应急。比如，我当时没有时间给副人格塑造性格，他本身缺乏立场，也可以偏向血脉记忆。照这样下去，我肯定完蛋。”
“……幸好，我苏醒了，有机会修补漏洞。这都多亏了你……”
秃耳完全听不懂维克多在说什么，但感觉半精灵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试着往后移动一步，打算找机会悄悄溜走。
维克多的目光顿时落在半兽人屠夫的身上，微微一笑，说道：“别着急……我在和我的妻子交流……她叫西尔维娅，刚刚发现我的求助，便冒着被火元素海同化的风险，抓住我的手。嗯，在你看不见的泛意识海洋，我们的手正紧紧扣在一起。西尔维娅像一支锚，帮助我从形形色色的记忆泡获得稳定意识。但是，我怎么能忍心看着我的挚爱被火元素海同化？她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我向她解释，我没事，我会回去找她，她到时候就应该主动放手。”
“可惜，心灵海洋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西尔维娅不可能分辨出那些是属于我的念头，就算是我的念头，难免包含虚假的幻想与梦境。我唯有说出口的话，才会得到世界的回响，如同做过的事情，必留下痕迹。”
维克多朝秃耳屠夫优雅施礼，诚恳地说道：“我的妻子要我先证明，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她才愿意松手……时间宝贵，让我们请出这里的主人，尽快开始吧。”
他举手敲了敲身旁的树干，某根树杈上的一团冰雪随即被震落，掉在雪地上。轰然间，一头浑身雪白的巨兽从厚厚的积雪下面猛地跃出。
第57章 心灵意识的海洋（下）
阴影潜伏者从积雪下现身时，掀起的气浪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秃耳猝不及防，被四溅的雪粉淋的满头满身。他当即闭上眼睛在地上打滚，防止遭到怪物的突袭。
堂堂裂岩部落的十兄弟，又是掌握镜之心的五阶半兽人屠杀者，以连滚带爬的方式躲避袭击，用命悬一线来形容他的处境也绝不夸张。
秃耳一串眼花缭乱的翻滚动作超水平的灵巧迅捷，他忽左忽右，瞬息间就拉开十几米的距离。等他端着大斧，半蹲在一根断树的后面，看清怪物的样子，半兽人的危险直觉才发挥作用。
他惊惧地发现，巨型怪兽非但没有乘势追击，反而跑到更远的地方，和那个神秘莫测的半精灵，以及他自己，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对峙局面。
阴影潜伏者匍匐在雪地上，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嘶吼，看起来比秃耳还要紧张。和畸形的阴影兽不同，它的外形酷似一只巨型蜥蜴，连头带尾足足7米多长，身体线条流畅，后肢肌肉发达，覆盖全身的梭形鳞甲仿佛用冰晶雕琢而成，显得璀璨夺目，美丽异常。
寒光闪闪的冰晶鳞甲延伸到阴影潜伏者利爪和纺锤型尾巴的末端，赋予它们足以扯碎任何物体的坚硬与锋利。
这只美丽又恐怖的怪兽让秃耳感到极致的危险。他曾经在一只巨怪督军的身上有过类似的体验。而阴影潜伏者给秃耳造成的压迫感，比巨怪督军更加强烈。
同样是五阶生命，阴影潜伏者的体重是半兽人屠夫的二十倍。庞大的体型代表压倒性的力量，就算秃耳爆发全力也只有被阴影潜伏者碾压的份。
秃耳握紧自己的大斧，皮肤透出血光，死死地盯着阴影潜伏者。对方也朝半兽人屠夫嘶吼，粗壮的尾巴像重锤一样来回摆荡，做出攻击姿态。它们同时忽略了另一边的半精灵，又好像明白看似脆弱的半精灵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秃耳有种感觉，半精灵想让他和阴影潜伏者互相残杀。可是，一位能够漫游泛意识海洋的半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阴影潜伏者闪亮的鳞甲上有一组歪七扭八的花体字，就像某个熊孩子用小刀在精美的艺术品上刻下拙劣的涂鸦。维克多看到那些文字就笑了，说道：“‘奇迹女王的宠物：七彩奶油果酱’……呵呵，奇迹女王就是贝尔蒂娜给自己起的称号。这只怪物拥有强大的母性本能和领地意识，是天生的族群首领，个体实力比食人魔督军更胜一筹，几乎不可能被驯服，除非有奇迹发生。贝尔蒂娜很不容易才制服它，却没能实现驯化它的愿望，还让它逃走了。既然，贝尔蒂娜在它身上打下印记，我决定把它留给贝尔蒂娜亲自处置……快逃吧。”
维克多向怪物抬起右手。阴影潜伏者竖起的鳞甲立刻贴服身体，试探性地朝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逃跑，连巢穴里的卵也顾不上了，很快就消失在迷蒙的雪林深处。
秃耳愣愣地看着对手跑远，他全然不知自己和阴影潜伏者心神念头其实已经被维克多控制，不能自主产生战斗或逃跑的想法，只得站在原地，听半精灵说着他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的精神属性超过72点，自我意志卷入泛意识海洋，无法自拔，直到被火元素海磨灭灵魂意志侧。但是，我在泛意识海洋会得到两种意想不到的好处……应知尽知和应许尽许。”
维克多透过秃耳屠夫这个听众，获得世界的回响，对某个关系亲密的超凡存在说道：“泛意识的海洋集合众生的心灵念头，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有过去发生的唯一，有未来无尽的可能。任何个体意识都无法做全知尽知，但可以做到应知尽知。也就是说，世界法则允许我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知道。所谓‘允许的’即与我有关的，比如有人念我的名字，我马上就能知道……当然，这必须是在我意识清醒的前提下。如果没有你的护持，我的主体意识只会处于无思无想的混沌状态。”
“贝尔蒂娜与我有关。她在我昏迷期间，和那只阴影潜伏者争斗了十几天，利用它磨练自身的能力。贝尔蒂娜最后制服了这头黄金阶的巨型怪物，而怪物对她也不再构成威胁。我还感应到贝尔对阴影潜伏者的喜爱，是因为它见证了奇迹女王的成长。所以，我放它走，指示它去博朗湖找半兽人和蛮族的麻烦。但我不知道它之后的命运会是什么样……这就是应知尽知，不可全知。”
“而应许尽许即世界法则允许我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维克多把目光投向几十米外的半兽人屠夫，招手说道：“你过来。”
秃耳的脑子里没有转动任何想法，他看见半精灵向自己招手，就简简单单地走到对方的面前，听他说道：“我能‘看见’你心灵深处的伤痕，那是卡里古拉给你造成心灵伤害。你无数次幻想用手中的大斧击败他的场景。你现在可以试着在我身上实现你的梦想。因为卡里古拉是我的部下，连他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意思是‘暴君’。”
秃耳的瞳孔瞬间冒出殷红刺眼的血光，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恐惧、耻辱、伤痛，以及对力量的渴求，还有正面击败卡里古拉的执念都被翻了出来，浓烈的情绪波动就像沸腾的开水冲破盖子，将半兽人与生俱来的杀戮之力推到前所未有的层面，血色双眼由红转为深黑，举起乌光缭绕的大斧猛地劈向近在咫尺的半精灵。
这一刻，秃耳不受控制地燃烧自己的灵魂，迈入梦寐以求的六阶境界，觉醒恶魔血统的破灭之力，。他的力量甚至比刚刚晋升六阶屠夫的奎尔恩格拉更强。
在半兽人屠夫的感知中，周围的一切变化都变得缓慢而清晰，他能够看见大斧穿破空气，卷起一朵六角形雪花时产生的轨迹，漆黑的斧刃吸收所有的光线，正坚定地切向半精灵的额头。
维克多却继续说道：“西尔维娅吾爱，我曾经听你说起过神性、兽性、人性，三性一体的理论。在上古时期，人类先贤对此有更完善的阐述，他们把神性称为元素体，兽性本能称为变形体，人性情感称为心智体，一切生命都是三体合一的存在。按照我的理解，元素体对应不可撼动的根法则；变形体对应根法则之上的自然法则；心智体对应自然法则之上的心灵法则……”
“心灵法则高于自然法则；自然法又则高于根法则。平庸的人总以为高位法则决定低位法则，事实却恰恰相反......国王制定法律，规定自己永生不死？这只是一个表现其愚蠢的笑话而已。最高的社会法则不能撼动自然法则，自然法则无法突破根法则的底限。”
“当我知道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时候，我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完美途径。”
“元素体不可撼动，变形体可以稍微改变，而心智体才是最容易被影响的。”
“众生灵的心智体在泛意识海洋都有映射，就像我面前的半兽人屠夫和刚刚的阴影潜伏者。我在泛意识的海洋里，洞察屠夫的心灵漏洞，还有阴影潜伏者的兽性本能压迫它的理性智慧。因此，我影响它们的心智体，指使阴影潜伏者去对付后面的蛮族追兵，又点燃半兽人屠夫的灵魂……然后，我让它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否则我的副人格就会不痛快。”
秃耳完全听不懂维克多在说什么，但他突然发现，时间流速明明变慢了，可为什么半精灵说话的语速还是这么快？！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秃耳看到半精灵缓慢地伸出比例匀称的手掌，轻轻挡住漆黑无光的斧刃，蕴满破灭之力的大斧仿佛陷入粘稠的淤泥中，不得寸进。秃耳的心灵被惊恐的情绪填满，本能地反向用力，试图把战斧从半精灵的手里拔出来。
维克多顺势一推，随着他的动作，遮蔽天空的雪云被狂暴的风撕开一道裂缝，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披在他的身上。
秃耳的世界陡然破碎，时间流速恢复常态，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斩击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觉，乌黑的斧刃始终对准自己的头颅，劈斩半精灵的动作其实是为了扬起斧子砍向自己的脑袋。
大斧的斧背遭到半精灵举手一推，漆黑斧刃便以无可逆转的疾速，切向秃耳的面门。
“噗”的一声，裂岩部落的酋长之子，刚刚晋升六阶屠杀者的秃耳被自己的大斧斩碎脑袋。他无头的尸体跪倒在被阳光笼罩的维克多面前，仿佛是向一位神邸自杀谢罪。
维克多轻声叹息，他的精神属性并非主物质位面所能容纳的76点，而是89点，已经超越了半神的位格，说他是活着的神邸也不算夸张。他可以放过那只阴影潜伏者，但秃耳屠夫必须死。
触碰到神的领域，人性情感才显得弥足珍贵。哪怕副人格的心智体并不健全，他的情感体验也是维克多脱离泛意识海洋的重要坐标。
深入泛意识的海洋，维克多对父母的概念有了新的定义。他的副人格维尔托克在初生之际，心智体浑浑噩噩，等同于婴儿。为他提供坐标的人，就是他的父母，代表着他在泛意识海洋中的最初位置。
如果一个婴儿在狼群中长大，他的心智体更接近狼，而抚养他的狼才是他的父母。
毫无疑问，冒险者之家的胖厨娘莎拉充当了维尔托克的母亲。维克多承认莎拉也是自己的母亲，否则他不可能被副人格从泛意识海洋中唤醒。
满足副人格为母亲复仇的愿望，才是维克多能够短暂苏醒的原因。
随着秃耳屠夫的死，维克多与神灵骑士的沟通被迫中断，但西尔维娅的意志并没有离去，她仍然透过世界本源，维系伴侣的意识清醒。
该传递的知识已经传递，维克多相信凭神灵骑士的智慧，能够从这些宝贵的知识中受益。现在，他必须抓住有限的时间，尽快解决自己的麻烦。
副人格强行和知识拼图同步，唤醒了太阳精灵的神性意志，如果不是西尔维娅及时出手，维克多确信自己必死无疑。而重生者只会是月亮女神的第一任配偶，太阳精灵弗雷克瑞斯。
维克多几乎在一瞬间，重新封印了太阳精灵的血脉记忆，但他还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副人格唤醒主体意识，将付出精神虚弱的代价，至少要昏迷五天才能逐渐恢复意识。维克多指使阴影潜伏者堵截蛮族追兵，但他深处荒郊野外，马上又要昏迷，还是会有许多不确定的风险。
应知尽知、应许尽许终究不是全知全能。
维克多对接下来的不确定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只能对自己的心智体进行调整，弥补漏洞和缺陷，防止副人格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做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维克多感应到附近有一个行将寂灭的心智体。他飞快地跑过去，从雪洞里拉出一个全身僵硬的半精灵男性。
在副人格维尔托克的记忆中，这个半精灵是盾卫士哈克。他引燃秘血，又过度使用岩皮秘药，导致心灵僵化，身体硬的像块石头，被阴影兽当作食物，拖回巢穴，藏在雪洞里保鲜，留给母兽食用。
哈克现在濒临死亡，但他的体内仍有微弱生机。
如果换作是科尔医师，绝无可能挽回他的生命，但对维克多而言，拯救哈克就很简单。
运用心灵主宰的能力，维克多轻而易举地重塑半精灵哈克处于寂灭状态的心智体，进而影响他的变形体。
盾卫士哈克很快就会苏醒，直接点燃心灵之火，并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自己的生命位阶。他的个人实力将突飞猛进，还会把维尔托克视作效忠的主人。
不过，迪萨半精灵好像属于非自然的造物，除了岩精灵血脉的这条晋升途径，他们的潜力十分有限，最高成就仅止步于三阶。何况，维克多采用拔苗助长的方式，强行提升半精灵哈克的生命位阶，他再没有机会觉醒岩精灵血脉。
哈克的实力还是太弱，对副人格维尔托克的帮助不大。
维克多感应到神灵骑士对自己的护持即将结束。他在重新休眠之前，催动全部的心灵之力，穿透泛意识的海洋，无声呐喊：
卡里古拉、贝尔蒂娜，我在这里，快来找我！
第58章 回应召唤
主物质位面有多少生命能“听见”泛意识海洋里的呐喊？
极少数中的少数个体。
当维克多的呼喊声在泛意识海洋中回荡时，个别存在就察觉到心灵中的异样。
金水河，主物质位面最大的一条河流水系。她是众河汇聚之所，没有人知道其源头在哪里，浩浩荡荡的河水横贯东西，将宽阔无垠的大地分成南北两个大陆。
如果有人在南大陆的广袤荒原中迷失方向，他们只要随便找一条向北流动的河流，再跟着河水一直走，总能看见雄伟壮丽的金水河。
迷途的旅人发现金水河，意味着他们找到了回家的路。
此刻，金水河南岸某处，一座白雪覆盖的矮丘下，由几顶兽皮帐篷组成的简陋营地卧在凛冽的朔风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扯开尖顶的小帐篷，冲进暴风雪中，开心的手舞足蹈，还发出“嗬”、“嗬”大笑。
他的个头足有2.4米高，从温暖的帐篷小窝里冲出来，全身就穿一条皮短裤，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精壮结实，仿佛是用密密的钢丝绞合而成，身体坚实的好似铁砧板，就像传说中的古代巨人，有无形的力场环绕其身，朔风裹挟的雪粒还没落在他的皮肤上，立刻就从旁边滑开。
巨汉的体内蕴藏无穷的力量，随意挥舞胳膊就能让风雪倒卷，形成一股股十多米长的气旋，好像是他的手臂的延伸，与朔风相撞，发出一阵阵的闷雷声。他搅动风雷的场景简直骇人听闻。
营地中的其他人听见巨汉发泄情绪时产生的动静，以为有强敌来袭，全都拿着武器从各自的兽皮帐篷里跑了出来。
“阿卡，你发什么疯？”
最后一个钻出帐篷的中年男人第一个呵斥巨汉。他长相普通，裹着厚厚的兽皮大衣，但也只能远远的叫喊，生怕被巨汉随手挥起的风雷暴雪卷到。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形下靠近巨汉。直到他自己冷静下来，一位金发碧眼，姿容绝美的年轻女性担心地问道：“阿卡，出什么事了？”
“夏洛特夫人。”
相比令人望而生畏的实力，巨汉的脾气其实很温和，他的眼神如儿童般纯真朴素，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喜悦，摸着后脑勺，裂开大嘴憨憨笑道：“是主人……主人刚刚在呼唤我，他要我快去找他！”
“什么？你说什么？”
金发美人眸光一凝，一步跨出十多米，闪现般地跳到巨汉面前，急切地追问道：“卡里古拉，主人在呼唤你？是…..维克多？”
巨汉连连点头，说道：“就是维克多主人，他在喊阿卡......阿卡听到了。”
“主人在哪？”
“嗯，在西边，离我们很远很远……阿卡用力跑，要三个月才能到。”卡里古拉指着西南方向，瓮声瓮气地说道。
其他人听见之后顿时就炸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感谢至高无上的光辉之主，尊贵的兰德尔主人果然没事…...我的女儿贝尔蒂娜应该和主人在一起吧？”
“我真该死……我以为主人和贝尔蒂娜会沿着金水河南岸往东走，结果主人一直留在西南方向，应该是磷虾河的上游某处。我带大家找错方向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应该马上动身去寻找兰德尔殿下。”
“既然阿卡重新感应到主人的位置，我们就能找回主人。问题是，我们已经沿着金水河岸，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往东方搜寻主人的踪迹，与主人现在的位置越来越远。阿卡独自去找主人，都需要三个月，那我们岂不是要用大半年的时间在后面追赶？”
“……都是我的错。”
“还有，阿卡说殿下主动呼唤他，命令阿卡快去找他……难道主人目前处境很危险？”
“这怎么可能？殿下是圣域强者……”
“都给我闭嘴！”
一向温柔亲切的夏洛特夫人一声暴喝，在场的人立刻停止讨论，紧紧地闭上嘴巴。
夏洛特抬头看着卡里古拉，眼神包含期翼地问道：“阿卡，你现在还能感应到维克多主人吗？”
巨汉缓缓摇头，懊恼地说道：“阿卡刚刚能听见主人喊我，现在又感应不到了……阿卡，真没用。”
夏洛特夫人美丽的眼睛顿时生出一层水雾，她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才没有流下眼泪。她能够想象，自己的侍奉的主人肯定是出了状况，才会呼唤家族中最强大的扈从卡里古拉，但阿卡现在又感应不到主人的位置，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消息。
夏洛特不敢再往下想，对巨汉阿卡说道：“卡里古拉.兰德尔，兰德尔家族的首席扈从，我以兰德尔殿下誓言骑士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去支援主君，找到他，保护他。”
“哦。”阿卡赶紧点头，转身就要离开营地。
“阿卡，等等。”中年男人却叫住了阿卡，从怀里捉出两只红眼白毛的小老鼠，上前一步，递到他的手上，说道：“带着我的宠物，每天给它们喂食喂水一次。你只要让它们活着，我就能找到你。”
接过两只小老鼠，把它们塞进怀里，卡里古拉转身朝西南方向跑去，他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莽莽雪原中。
夏洛特收回目光，对中年男人说道：“伊莫森阁下，我们也要出发，趁风雪还没有掩盖阿卡的足迹，追踪他，再找到主人。我相信，贝尔蒂娜也在那边。”
“是的，夫人。”
中年男人恭敬施礼，他直起腰时，眼中泛起火焰般的光芒，大声喊道：“宠物们，都给我醒来！”
周围的雪地鼓起一座座小雪包，上百只长相狰狞的怪兽从积雪下面钻了出来。它们的外形酷似狮虎，身后拖着老鼠的尾巴，脑袋扁平，裂开的嘴巴里面长满剃刀般锋利的牙齿。
紧接着，营地旁边的低矮雪丘开始猛烈晃动，积雪大片大片的崩裂、滑落，一头山丘般大小的巨兽显露身形。它长着弯曲的盘角，仰起酷似鳄鱼的脑袋，发出一低沉悠远的吼声，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超巨型怪兽。
***************************
激流城西邦的偏僻远郊，牛角村。
村长一家连同护卫，总共十几口人躲在大地女神的神庙里瑟瑟发抖。这是牛角村的避难所，拥有坚固的石墙和一扇十五公分厚的铸铁大门。当村民遇到不可抵御的危险时，只要躲进神庙避难，总能坚持一段时间。
然而，罗伯特村长花费重金修建的大地女神神庙并未给他们带来多少安全感。在希瑞丝塔女神雕像的脚下，村长的妻子与私宠女奴眼神惊恐，各自捂住嘴巴，罗伯特和几名护卫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惊动在村子里游荡的怪物。
沉重的脚步伴随熊的低吼朝神庙的方向缓缓逼近，罗伯特村长仿佛能看见那只恐怖的怪物已经来到的神庙外面，隔着铸铁大门，用鼻子嗅探里面的气味。
村长脸色苍白，他抱着一把重弩，向同样面无血色的护卫们低声说道：“别担心，它们进不来……”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整座神庙都在震动，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村长家的美貌妻妾顿时被吓得尖叫。
罗伯特村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转身一巴掌，狠狠打在叫的最大声的女奴脸上。那个女人的脖颈当即断裂，脑袋转到了身后，顿时就叫不出声音。只见她用颤抖的双手，把自己的歪斜的脑袋重新扶正，已经没有女人再敢继续尖叫了。
神庙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可没过多久，屋外的敌人又一次撞击大门。铁铸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终究还是承受住了。
“砰”、“砰”、“砰”，一次接着一次的凶猛撞击，在避难者绝望的目光中，铁铸大门凸起变形，终于连同墙壁的门槛一同倒塌，重重地砸在地上，掀起一片烟尘。
一只硕大的熊头探入神庙，它的身躯无比庞大，破开的庙门也只够它把自己脑袋伸进来，对着里面的半精灵怒声咆哮。
这只恐怖巨兽绝非血肉之躯，它身体似乎由黑烟组成，介于半虚半实之间，眼窝里是两朵燃烧的火焰，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拼了命地往神庙里面挤，坚实的墙壁都在它的怪力下迸开道道裂纹。
罗伯特村长和几名守卫乘黑烟巨熊被门洞卡住的间隙，使用威力强劲重弩、标枪射击熊头，希望能把怪物击退。但这毫无意义，弩矢、标枪射进巨熊的脑袋，没有造成任何效果，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巨熊扬起熊掌，狂暴地拍打墙壁。神庙地动山摇，眼看就要塌了，狂暴巨熊突然停止锤击，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屋内：“糖罐，你把屋子撞倒了，我还怎么进去？还有，你屁股这么大，该减肥啦！”
巨熊化作浓浓黑烟，在神庙内外激烈翻滚，遮蔽牛角村等人的视野。待翻腾的黑烟凝缩散去，他们看见那头堵住大门的怪熊已变成一只圆嘟嘟、胖乎乎的可爱熊崽。
一个窈窕曼妙的身影带着漫天风雪穿过破碎变形的门洞，走进神庙。这是一位黑发黑眼的绝色少女，她穿着一身银白色职业者套装，脚踩半高跟的小皮靴，身材纤秾合度，五官精致如画，美的就像一抹月光。
“嗨，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宛如林中仙子的绝美少女朝罗伯特村长等人摇了摇手，笑盈盈地说道：“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奇迹女王贝尔蒂娜.兰德尔。嗯，你们也可以叫兰德尔伯爵夫人……哎呀，反正你们都要死了，喊我一声伯爵夫人也没关系的。”
村长的老婆看贝尔蒂娜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她漂亮的脸蛋因怨恨而扭曲变形，显得格外丑陋，冲着贝尔蒂娜尖声叫道：“你这个恶魔，我们好心招待你，给你食物和温暖的房间，你竟然把全村的人都杀了。愿希瑞丝塔女神惩罚你，蛆虫啃食你的脸，你的脸会烂掉……”
罗伯特又是一巴掌，将发疯的老婆打翻在地上，转头对少女哀求道：“兰……夫人，求求你……”
“是兰德尔伯爵夫人，跟着我读，兰、德、尔，伯爵夫人……”贝尔蒂娜脸蛋娇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纠正村长别扭的发音。
“兰......德尔伯爵夫人。”村长哭丧着脸，低声下气地说道：“看在希瑞丝塔的份上，求您发发善心，饶过我们这些无知的人吧。”
“可是，你们先对我动了坏心思。”贝尔蒂娜现在的心情不错，有些犹豫地说道。
村长感觉有希望，连忙辩解道：“都怪那些愚昧的村民贪图激流城冒险者工会的悬赏……兰德尔伯爵夫人已经杀光了那些冒犯您的贱奴，他们死了活该，但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关啊……兰德尔伯爵夫人，您不是想去黑暗之地吗？我们可以当您的向导，为您准备物资。您看，留着我们还是有点用的。”
贝尔蒂娜歪着脑袋想了想，模样俏皮可爱，终于点头说道：“那好吧……”村长等人刚刚松了口气，又听她说道：“不过，我有个问题。”
罗伯特摆出卑微的姿态，点头哈腰地说道：“您尽管问，我一定诚实回答。”
贝尔蒂娜的粉润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是怪物吗？”
十几个半精灵全都楞住了，唯有风雪在神庙内呼呼回荡。隔了许久，罗伯特村长喃喃说道：“我们怎么可能是怪物呢？我们是牛角村的居民啊。”
贝尔蒂娜同情地看着罗伯特，又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我今年应该，可能……74岁吧？”年轻健壮的罗伯特村长皱起额头，面目表情渐渐变得阴森。他甩了甩头，眼神空洞，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不是怪物。你才是怪物，还是迪萨联盟通缉的要犯……你是牧狼魔女贝尔蒂娜。我的护卫呢？快杀了她！”
村长的老婆、私宠，连同几名半精灵护卫一起张开嘴巴，露出尖利惨白的犬齿，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娇柔的少女。
贝尔蒂娜抬起纤美白皙的手掌，挡住粉润的小嘴，无聊地打了个哈气。虚空中瞬间生出一道道交错的冷冽银光，变异的半精灵撞上去，立刻皮开肉绽，滚在地上惨嚎不止，伤口流出少量的黑血。
灵能飞刃：一级灵能法术，瞬发，魔法强度1—3息，魔力消耗极低，攻击半径10米，总共十六道灵能力场对目标造成切割伤害，无视元素抗性，伤害效果与目标的坚韧度成反比。
看我把你切成碎片——奇迹女王贝尔蒂娜。
灵能飞刃对变异的半精灵不足以致命，但毫无预兆的魔法攻击不能提前躲闪，它们的肌肉和眼睛都被飞刃割裂，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这时，牛角村的村长开始变异，膨胀的身体挤破皮肤和衣服，露出里面乌黑的胶体，上面布满邪异的花纹，附着在骨头上蠕动着，就像一只只表面滑腻的长虫。它的左肩猛地探出一支章鱼触须，在空中疯狂舞动，打的空气啪啪作响。
村长已失去人形，贝尔蒂娜皱起好看的小眉毛，嫌弃地说道：“真恶心，去死吧！”
她右手的食指一划，指尖前的虚空汇聚一道半圆形的弧光，持续几秒的时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向正变成怪物的村长。
灵能斩：灵能飞刃的晋级法术，三级，施法时间4到10秒，魔法强度6—12息，魔力消耗一般，攻击半径30米，将数道灵能力场凝聚合一，对目标造成切割伤害，无视元素抗性，伤害效果与目标的坚韧度成反比。灵能斩的蓄势时间越长，攻击力越高。
一动不动，一切两半——奇迹女王贝尔蒂娜。
月刃似的弧光穿过二十多米的距离，大地女神的岩石雕像从中间断开，但犀利的灵能斩打在怪物村长的胸口，只留一道深深的伤口，没能把他切成两半。
村长身上的黑色胶体超乎想象的坚韧，并赋予它可怕的力量和速度。就在贝尔蒂娜张开小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时候，半精灵村长完成了变形。它如同一头漆黑的野兽，匍匐在地上，背上有三只舞动的触须，对着少女发出吓人的嘶吼，粗壮反曲的双腿猛地发力，石板地面瞬间塌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
眼看，贝尔蒂娜就要被怪物的利爪撕裂。胖嘟嘟的小熊崽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勇敢地冲向怪物。
怪物的一只滑腻触手像鞭子一样的打出音爆，把小熊崽凌空抽成一团浓密的黑烟。然而，黑烟瞬间扩散，将村长怪物裹了起来，又凝聚成一头正常体型的巨熊。那也是肩高2米，体长4米的巨兽。
怪物在巨熊的身体里面拼命挣扎、凄厉嘶吼。巨熊干脆卧在地上，就像刚刚饱餐了一顿，需要好好消化食物。黑烟渗入怪物的体内，持续抽取它的生命力，让它越来越虚弱，直至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这是恶魔与亡灵的战斗，尽管村长变成黑血恶魔有四阶以上的实力，但奇迹女王的“糖罐”是一头传奇阶的亡灵。
罗伯特村长具备恶魔体质，生命力异常顽强，可它面对“糖罐”就毫无胜算。不过，贝尔蒂娜维系“糖罐”的形态，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其他的恶魔爪牙愈合伤口，恢复战斗能力，再次扑向贝尔蒂娜。它们受村长的操控，知道杀死贝尔蒂娜，才能解救自己的主人。
贝尔蒂娜却在楞神，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十几只魔化半精灵只觉得那声音格外刺耳，简直能撕碎自己的灵魂，便掩住耳朵，蹲在地上。
灵能尖啸：五级灵能法术，瞬发，魔法强度10息，魔力消耗高，冷却时间30个小时，攻击半径400米，对群体目标造成音波和心灵双重伤害，产生眩晕、失衡的负面效果，以及振奋、狂热的正面效果，由施法者的意志判断敌我，无视元素抗性，会受到心灵屏障强度的豁免。
我的声音悦耳动听，不喜欢就是你的损失哦-——奇迹女王贝尔蒂娜。
“你们这些恶心的家伙，别妨碍我去找主人，都给我死吧！”
贝尔蒂娜跺了跺脚，双手灵巧地编织各种优美的造型，凭空产生十几个五颜六色的法球，精准地命中每一个失控的魔化半精灵。
混乱法球：无级别灵能法术，施法时间4秒，魔法强度不确定，魔力消耗中等，冷却时间80分钟，攻击半径50米，对多个目标造成不确定的元素伤害，以最弱的元素抗性为主，可以躲避。
不喜欢什么就来什么——奇迹女王贝尔蒂娜。
魔化半精灵被混乱法球击中，身体顿时燃起无法扑灭的火焰，在惨叫声中，化作一具具焦炭尸体。
“完了，完了，维克多主人又不见了，那个地方离我好远啊……不行！我得赶快点过去。白面包，快过来，我们要走啦！”
贝尔蒂娜转身跑出牛角村的神庙，顺手把“糖罐”化作一股黑烟，收回体内，就慌慌张张地找自己的宠物坐骑。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体干枯的恶魔村长落到地上，仍然在缓缓蠕动。
第59章 精灵皇都艾兰塔
北大陆，无尽森林，精灵帝国的皇都艾兰塔。
她是主物质位面最古老，也是最宏伟的城市。城市的四周有四株月亮树，而每一株月亮树都能够供养一座精灵城邦，哺育数十万人口，包括精灵、矮人、半身人和森林半人马。艾兰塔的四株月亮树代表春、夏、秋、冬四座辅城，她们拱卫皇都的中心区域，也就是太阳树的所在地。
艾兰塔的中心区域有数千平方公里大小，保持着原始森林的自然风貌，由强大的翡翠龙族守卫，没有精灵皇庭的允许，精灵帝国的普通居民都不得踏足。
这片森林的中央，生长着一颗如山峦般巨大的橡树，数十米高的参天古树在祂的脚下仿佛株株草叶。即便天空布满雪云，遮蔽太阳，也有灿烂的阳光自巨树的枝叶缝隙间流泻直下，将祂装点的辉煌神圣，令风雪止息，使周围温暖如春。
这就是太阳树，世界上的第一颗橡树。
传说，太阳神和大地母神这两大原初神邸共同创造了太阳树。太阳树又孕育出月亮女神弗雷娅和太阳精灵。祂们是众精灵的始祖。
太阳树又称为世界树。祂白天苏醒，夜晚休眠，每隔360年新生一次，橡树阳光照亮的地方即为神之领域。
精灵们认为太阳树是有意识的，只不过除了精灵帝国的女皇陛下，还有传说中的太阳精灵，祂懒得和其他存在交流。但今天，太阳树的树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神域之内的帝国居民都感受到祂的喜悦。于是，翡翠龙族、精灵、矮人、半身人、森林人马都变得欢欣鼓舞。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伟大的意志降临太阳神域。广袤的天空中就像睁开了一双无形的眼睛，深邃悠远，威严无尽。在祂的注视下，躁动的太阳树便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陛下，刚刚发生了什么？”
世界树的树干，一处自然长成的平台上。紫发紫眼，美艳动人的艾尤希莎.蛛影等到那股伟大意志退去，才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惊悸，向身旁的精灵女皇低声请教。
珊德瑞拉.薇尔女皇幽幽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太阳树的王座上，对暗精灵大主母解释道：“太阳精灵即将回归，被人阻止了。”
“人？什么人胆敢冒犯太阳树的威严？”艾尤希莎.蛛影沉默片刻，皱起细长的眉毛问道。她小心措辞，尽力维护精灵女皇的尊严。
这位来自地底国度的暗精灵大主母崇信蜘蛛女士。蜘蛛女士是月神弗雷娅的恶魔化身，乃地狱三巨头之一，其位格等同于古神。而精灵女皇号称月神弗雷娅的凡间化身，似乎可以和蜘蛛女士平起平坐？
艾尤希莎对此并不尽信，但她必须承认，精灵女皇珊德瑞拉.薇尔陛下在太阳神域内拥有所向无敌的力量。
可是，沐浴在太阳神辉下的精灵女皇刚才走下王座，主动向那股降临的伟大意志致敬。这几乎是一种表示臣服的姿态。
珊德瑞拉微微一笑，洒然说道：“那是这一代的至高元素使，人类国度的神灵骑士，西尔维娅陛下，也可以称她为泰隆瑞尔之女，世界的监察者。”
“创世巨猿泰隆瑞尔？这……不可能吧？”暗精灵大主母不禁动容，旋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无可挑剔地优雅仪态向精灵女皇致歉：“对不起，陛下。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她没听说过至高元素使，又或者神灵骑士，但她对泰隆瑞尔的名字不陌生。
创世巨猿泰隆瑞尔是造物主，世界的缔造者，元素海的起源。祂的秩序面化身太阳神，而混沌面则化身大地母神。但泰隆瑞尔的神话传说过于遥远，远到祂对现实世界不产生任何影响，也没有生灵直接信奉创世巨猿。
如果创世巨猿还有一个女儿的话，那泰隆之女不就是两大原初神邸的姐妹吗？
原初神邸的意志都已经泛化，祂们的姐妹仍然活跃？
这简直太荒谬了。
珊德瑞拉女皇轻轻摇头，说道：“不用道歉，蜘蛛女士的首席女祭祀。我能够理解你的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泰隆瑞尔的意志无处不在，原生种人类的神灵骑士是祂的眼睛，负责监察世界内的异动，并抹除那些威胁世界法则的存在。”
艾尤希莎俯首说道：“啊，原来如此……泰隆之女西尔维娅为什么要阻止太阳精灵的回归？难道世界法则已经严谨到不允许太阳精灵的诞生？”
珊德瑞拉美丽脱俗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众精灵之主是世界法则所允许的。只不过太阳神性现在寄宿的那个人恰好是神灵骑士西尔维娅的丈夫。西尔维娅刚刚给了我们一个警告，不允许我们抢走她的爱人……实际上，我们也是借助神灵骑士的元素力量，缩短太阳精灵降临的时间。只要人类国度出现女性神灵骑士就会有太阳精灵应运而生，代价就是精灵皇帝要陪伴神灵骑士，直到她陨灭为止。我的先祖，德拉文陛下的人类妻子就是一位神灵骑士……本来我们可以等，等到西尔维娅陛下陨灭，她的丈夫自然会回归精灵帝国。可是，事情出了偏差，太阳神性选择的宿主竟然可以压制太阳精灵的血脉意志。因此，伟大的蜘蛛女士才会对他下手，但这样也触怒了神灵骑士西尔维娅。”
“赞美女士。”暗精灵大主母双手交叉在自己的额头上，随即忧心忡忡地问道：“我担心神灵骑士会影响女士的计划。”
“这个问题交给我。”精灵女皇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问道：“女士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地下城都准备好了吗？”
艾尤希莎恭敬地回应道：“自从接到女士的神谕，地下城的主母们就开始精心筹划。我们派出去的密探已经在迪萨半精灵的国度潜伏了30年，编织了一张蛛网。另外，女士还为我们安排了‘帮手’，一个吸灵怪恶魔领主。祂被女士剥夺领主的力量，以高等恶魔的位格逃入主物质位面，就藏在龙之国度。当然，它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女士的一枚棋子。吸灵怪长老将掀起动乱。我们选了三位代理人，由他们中的一位出面平息魔灾，顺势夺取迪萨联盟的最高统治权。但我们有两个难题需要解决，一是龙王菲鲁玛特，她的力量完全可以左右局势的发展，吸灵怪长老远不是龙王的对手；还有，地母王座的远古守护者们也是一个不确定的变数。”
珊德瑞拉优雅地说道：“地母王座的远古守护者终究是古代精灵的血脉，它们会服从太阳树的感召。至于，龙王菲鲁玛特……翡翠龙族会对付她。我甚至没打算杀死她。听说她是一头孤独的母龙。翡翠龙王的小儿子伊瑟摩尔特刚刚成年，正好可以和菲鲁玛特结为伴侣，共同守护南大陆的母树。”
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关于那三个代理人，我选择维多利亚.温布尔顿.夜莺。她身上流着夜莺名门的高贵血脉，来自一万多年前帝国皇族，也是薇尔名门的前身。我将册封她为精灵帝国的公主。我不允许暗精灵女祭司用诡术奴役一位精灵公主。”
“如您所愿，伟大的女皇陛下。”
暗精灵遇到的困难对于精灵皇庭来说都是可以随手解决的小问题，但迪萨半精灵的统治者究竟属于精灵皇庭，还是属于地下城却关系重大。
暗精灵大主母低下头，表示敬服。
珊德瑞拉美丽无瑕的脸庞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淡淡说道：“如果没别的事情，你可以退下了。我马上要召见日耀之剑的一些成员。”
精灵女皇没有给艾尤希莎.蛛影拒绝的余地。她拍了拍手，一只头上长角，羽毛色泽金黄，身后还拖着漂亮尾羽的巨型猛禽飞到太阳树的平台上，在暗精灵大主母的面前卧下身体。
这是精灵皇庭饲养的龙鹰，它们有足够的力量背负精灵做短途飞行。
在神圣的太阳树上，只有少数高等精灵有资格用龙鹰代步。
大主母却不想接受精灵女皇的好意。她知道自己并非不可取代，如果龙鹰在半空中把她甩下去，她必死无疑。
除非先使用诡术奴役这只龙鹰，艾尤希莎.蛛影才敢骑乘它，但这么做显然不合适。
“伟大的陛下，请允许我在圣树上步行。能够沐浴在太阳树的光辉之下，是我无上的荣幸。”暗精灵大主母诚恳地说道。
珊德瑞拉只是一哂，点头允许暗精灵的请求。
美艳妖娆的暗精灵大主母俯身告退。她赤着雪白的玉足，扭动腰肢，风情无限地离开世界树的王座平台。
没过多久，五个身材高挑，姿容俊美的高等精灵来到平台上。他们身穿造型精美的金色铠甲，有两位雄性大精灵，三位雌性月精灵。见女皇陛下在王座假寐，便一言不发，半跪在她的面前。
日耀之剑，守卫太阳树的精英部队。他们中的每一个成员至少是五阶高等精灵，并拥有六级战职，在太阳神域内等同于六阶。
精灵女皇完成了与太阳树的沟通，才睁开宛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睛，笑着说道：“都起来吧。”
精灵帝国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五位日耀之剑一动不动地跪了很长时间，得到女皇的允许才站起身。
珊德瑞拉的目光扫过五位日耀之剑，最后落在一位月精灵的身上，语气温和地问道：“依露丝.月歌，在日耀之剑还习惯吗？”
这位黑发黑眼，英气勃发的美丽精灵抬头说道：“能够加入日耀之剑，沐浴在太阳树的光辉是依露丝.月歌的荣耀，但我并不习惯，我喜欢战斗和狩猎。”
她的直率让同伴们为之侧目，两位大精灵甚至露出鄙夷的神色。精灵女皇却不在意地笑道：“呵呵，到底是和兰德尔殿下共同对抗过黑血主宰的月歌将军。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受过多的束缚，但我舍不得放你走。”
珊德瑞拉盈盈起身，走到月歌的面前，伸出纤美的手掌轻抚她的脸庞，说道：“现在，我有个前往南大陆的危险任务交给你。你愿意去吗？”
依露丝的眼眸闪动亮光，连忙点头说道：“是的，我愿意！”
“很好。”精灵女皇点点头，遥望着南方，继续说道：“历史久远，许多秘密都掩埋在时间的长河中。而不朽的太阳树收藏了远古谜题的答案。远古时期，大地母神顺从泰隆瑞尔的意志潜入深渊位面。太阳神弗雷担心大地之母会陨落在深渊古魔的手中，便在南大陆为大地母神建造了王座。天性混沌的大地之母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能否复苏，祂还是默许了太阳神的安排，并将大地神力赐予一些古代精灵，将他们转化为岩精灵，作为回归的坐标。”
“母神渗透深渊位面显然是成功的。祂的意志已经泛化，大地王座也就用不上了。但是，王座里面仍然保存着地母的一部分原初神力。”
“你从亚述神庙带回来月神之泪，结合大地王座的原初神力可以种出一株母树。这颗树能够保证各种族的血脉不坠，甚至是龙族，当然也包括高等精灵。必要的时候，母树还可以容纳太阳树的不朽神性。”
“什么？陛下是说……我不信！”依露丝.月歌面色惊惶，连连摇头道。
一位大精灵怒道：“依露丝.月歌，你不可以质疑女皇陛下！”
精灵女皇摆了摆手，说道：“你猜得没错，南大陆的母树是太阳树的备选。当然，我也不相信太阳树需要转移。不过，这是蜘蛛女士的安排。女士未雨绸缪，我们必须执行祂的计划。因为，主物质位面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动荡。”
“深渊位面即将被泰隆瑞尔完全吞噬，但在深渊恶魔看来，它们这是要入侵主物质位面，为深渊血脉赢得生存空间……太阳树的伟大毋庸置疑，然而深渊位面的意志源自第一代造物主，即便祂已经衰弱到被创世巨猿吸收的地步，祂的位格仍然高于我们的太阳父神。”
精灵女皇严肃地说道：“我相信，深渊意志的垂死反扑必然会在主物质位面留下自己的烙印。世界法则将经历一个动荡的时期，会有全新的物种诞生，强大的古代种也许会重现，但没有谁可以真正预见命运线的改变。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地狱三巨头中的两位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原生种人类的国度。”
“蜘蛛女士已经和地狱君主们达成协议，不得将魔潮引入精灵帝国。可是，谁又能操纵深渊意志呢？至少，信奉万物归一的古魔不会服从地狱主君的调遣。因此，精灵帝国将尽全力，确保混沌母树的诞生。”
“而你们的任务是前往南大陆，找到一个名叫维多利亚.夜莺的半精灵，并协助她完成我们的计划，还要保护她免受暗精灵的奴役。”
月歌瞪圆了眼睛，惊讶地说道：“陛下，我不明白……您是要我们防备蜘蛛女士的眷者？”
珊德瑞拉女皇抿了下嘴唇，直言不讳地说道：“蜘蛛女士是月神弗雷娅的恶魔化身，但女士并不能代表月神。我和女士的目的相同，可我们仍然存在一些意见上的分歧。女士的暗精灵眷者自私凉薄，天性邪恶，做事不择手段。而我不愿意破坏规则，担心暗精灵祭祀为了完成女士的任务，激怒了人类国度的强者。”
一位大精灵困惑地问道：“陛下，我们在南大陆培育母树，和北大陆人类有什么关系？”
珊德瑞拉叹了口气，没有解答他的疑问，只说道：“你们在南大陆可能会遇到人类王国派过去的黄金骑士。尽量避开他们，更不可以傲慢轻视。人类的黄金骑士是造物主的宠儿，同样是五阶，他们却不承认精灵帝国的生命等阶的划分标准，以黄金种自诩，号称力量的巅峰。如果不是黄金骑士的数量太过稀少，人类王国早已恢复古代帝国的荣光。即便是现在，人类也拿下了部分肥沃之土，正在攻略北方和橡树草原。”
另一位日耀之剑的月精灵却说道：“可我听说，人类的军队在橡树草原的进展并不顺利，受到格罗斯虫族的顽强阻击。”
精灵女皇微微一笑，说道：“格罗斯虫族的战争蚁王是受族群命运之力的眷者，它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只不过，在数量明显占优势的情况下，虫族还要缩进地下坑道，不敢和人类军团正面交锋，也是够狼狈的。格罗斯虫族能够牵制人类王国的一支军团，这挺好。”
除了依露丝.月歌，其他的日耀之剑也都笑了。
人类军团和格罗斯虫族争夺橡树草原的控制权，多次派遣使者前往精灵帝国最靠近橡树草原的银鹰城，希望能和精灵族结盟，但精灵帝国对人类的请求都置之不理。精灵们没有忘记，一万多年前，正是曾经的人类盟友将她们赶出了肥沃之土。高等精灵对于人类王国，确实没有好感。
一头巨大的龙鹰扑打羽翼，载着一位白胡须的矮人突然降落在平台上。老矮人从龙鹰的背上滚下来，大声嚷嚷道：“月神在上，山丘在下。我的女皇陛下，大事不好啦……刚刚，银鹰城的第一王女启用月光梦境向艾兰塔汇报，的战争蚁王率领它的格罗斯虫群大军攻破了银鹰城的城墙……”
精灵女皇顿时皱起细长笔直的眉毛，又听老矮人说道：“.…..银鹰城形势危急，是人类的军团及时解围。神灵骑士西尔维娅在城墙上手刃战争蚁王米尔陶诺斯……西尔维娅陛下已登顶银鹰城的月亮树……”
第60章 援助
北大陆，橡树草原南侧的林海，精灵帝国的偏远城邦银鹰城。
翠丝莉.约克第一次造访精灵城邦，她并非是受邀请的客人，而是在追击格罗斯虫族的时候，“不小心”闯入精灵帝国的领地，并且“凑巧”帮助银鹰城的居民打败格罗斯虫族入侵者。
银鹰城是一座美丽典雅的城市，建筑风格和人类城市完全不同，充满了异域风情。房屋布局错落有质，追求艺术美感，连墙壁都刷上鲜艳的油彩，宛如在梦境中才有的童话城市。相比之下，人类国度的雄城就像一座座戒备森严的大军营。
翠丝莉在鹰银城还看到了传说中的精灵、矮人、半身人和森林半人马，算是大开眼界。不过，她对精灵族有一点失望。
人类王国的吟游诗人传唱美丽多情的精灵与骑士游侠的爱情故事，翠丝莉从小就以为精灵都是顶尖的漂亮，但她在这里看到的精灵大多数都是绿发绿眼，没有特别肥胖的，也没有特别瘦矮的，身材比较匀称。至于容貌吗，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远远谈不上有多么漂亮。反正，她还没有发现比自己更美貌的精灵。
这是毋庸置疑的。
人类骑士是不断趋于完美的智慧种。尤其到了白银阶，骑士掌握超凡的元素力量，免疫疾病与衰老。他们青春永驻，身姿容颜毫无瑕疵，个个都拥有绝顶的美貌和智慧。
翠丝莉是约克家族的怒涛骑士，共鸣36个元素位，距离黄金阶只有一步之遥。她身材娇小但比例完美，五官清丽绝伦，仿若十六、七岁的绝美少女。许多精灵都在向她行注目礼，满眼都是惊艳羡慕。
翠丝莉现在没有心情理会银月城的居民，她跃上位于城市中心的月亮树，踩着粗壮的树枝朝树冠跳跃。包裹身体的秘银铠甲就像没有重量，每次弹跳十多米高，翠丝莉窈窕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月亮树的上层。
银鹰城的月亮树接近400米高，是可以攀爬的。但绝对禁止像翠丝莉这样，踩着树枝往上跳。这么做不仅会伤到月亮树的嫩枝，还会让树叶脱落。银鹰城的居民在节日期间，怀着虔诚的心爬树朝圣。他们爱护月亮树就像爱护自己的家人，绝不允许其他人如此粗暴地对待圣树。
奇怪的是，月亮树的精灵守卫对翠丝莉的行为视而不见，任由她飞快地跳上最高的树冠。
这时候，翠丝莉并不在乎精灵的感受。她飞身跃上树梢，见到自己侍奉的主君——神灵骑士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的美是一种无上威严的权柄，不可直视，不可描绘，不可接近。即便是她最亲密的誓言骑士翠丝莉.约克，也只能看见她深红似火的发色。这抹流光闪耀的火红代表火元素海的本质，世界之内的任何颜色在她的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翠丝莉把怒涛骑士的意志提升到极限，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用双手将一个水晶瓶奉上，“殿下，我把蓝芋药剂拿过来了。”
翠丝莉不知道西尔维娅是如何从她手里取走了蓝芋药剂，等酷烈的火元素意志变得温和了一些，她才抬起头，发现西尔维娅火红秀发中有了一丝淡淡的金色。
翠丝莉的眼泪顿时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超凡骑士虽然强大，却会受到元素海的侵蚀，而蓝芋药剂可以逆转元素同化的过程。当她过度使用元素力量的时候，喝一口蓝芋药剂就能消除隐患。
西尔维娅之前已经把随身携带的蓝芋药剂都用光了。翠丝莉又给她取来一整瓶的药剂。她喝完之后，披肩秀发还是没能恢复往常的金色。这说明，元素海对西尔维娅侵蚀非常严重，就连宝贵的蓝芋药剂对她也没有明显效果，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
翠丝莉最担心的，正是女主人受到元素海不可逆转的侵蚀。
“别哭，我不会死的。”西尔维娅仿佛能听见翠丝莉的心声，出言安慰道：“这次，我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唉，我听说精灵族的太阳树和月亮树具有保护灵魂的神奇领域，可惜月光领域和太阳神域都对我无效。”
翠丝莉运转斗气，用超凡骑士的意志抹除悲伤的情绪，责怪她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超越世界的本源。精灵族的月亮树和太阳树对你当然没什么效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想不通，你今天为什么要施展神灵骑士的伟力？”
西尔维娅站在最高处，俯瞰整座银鹰城，淡淡说道：“精灵的城市很美，精灵也很傲慢。我要让她们明白，她们的傲慢在我面前不值一提。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把太阳树踩在脚下。”
“就为这？”
“嗯，还有……那个该死的战争蚁王纠缠了我一年多的时间，我今天把它也解决了。”西尔维娅微微一笑，低头审视手中的元素符文长剑，感叹地说道：“维克多命令纳尔森带给我的这把古代符文剑很不错哦，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被我一剑就刺死了。”
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格罗斯虫群的主宰，七阶超凡生物，掌握灵能力量，体型大如巨犀兽，身披坚固甲壳，力量属性高得惊人。可以说，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是翠丝莉见过的最强大的怪物。
它领导格罗斯虫群在橡树草原和人类最精锐的骑兵军团纠缠了一年又三个月。人类国度集结四分之一的黄金骑士，还有两位传奇骑士，一位传奇圣骑士，一位传奇圣武士和一位牧首，再加上一位传奇野蛮人狂战士，由神灵骑士西尔维娅亲自指挥，拿战争蚁王还是没什么好办法。
从最开始的伏击战被陶尔米诺斯硬生生地拖成了消耗战。但今天，战争蚁王突然就发了疯，从虫群挖掘的地下坑道里钻了出来，带着一批高等虫族，跑来攻击精灵族的银鹰城，甚至打穿了银鹰城的城墙。
不过，既然它离开藏身的地道，它的命运就注定了。
曾经被三位传奇强者围攻，还能全身而退的战争蚁王陶尔米诺斯被神灵骑士一剑击杀，死在银鹰城的城墙边上。
战争蚁王敢和神灵骑士正面交手，就没有人会对它的结局感到意外。但是，也没有人知道，格罗斯虫群的主宰好好的怎么就发疯了？
翠丝莉问道：“战争蚁王今天发疯，是你干得？”
西尔维娅点点头，说道：“原本我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但战争蚁王不该存在于世界上，否则对其他种族太不公平。格罗斯虫族应该是一个个由虫母领导的小族群。正好，我刚掌握一种特殊的能力，用在战争蚁王的身上，杀了陶尔米诺斯，又顺手解救了银鹰城。精灵再没有理由拒绝和人类国度结盟了吧？”
“就为这？”
橡树草原的土地并非人类国度的核心利益所在，但她与精灵帝国的银鹰城接壤。人类军团拿下橡树草原，既打通了和精灵帝国的外交路径。
在人类国度的北部边陲，野蛮人的领地，已经发现了恶魔活动的迹象。光辉教会和人类领主一致认为，争取同强大的精灵帝国结盟，对人类国度的未来非常重要。
盘踞橡树草原的格罗斯虫群成了人类诸王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战争蚁王被西尔维娅所杀，格罗斯虫群大军将四分五裂，化整为零，对橡树草原再不构成重大威胁。人类的骑兵军团只要再花点时间，就可以把格罗斯虫族尽数逼离橡树草原。
耗时持久的战争总算可以结束了。
但是，在翠丝莉的眼中，水草丰美的大草原也好，同精灵帝国来往通道也好，都没有西尔维娅的生命重要。她痛心疾首地问道：“我们可以要求教宗冕下施展大预言术对付战争蚁王，你为什么要亲自出手？你这么做，耗费多少年的寿命？”
西尔维娅沉沉说道：“20年吧……”
“20年？！”翠丝莉心里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西尔维娅却噗嗤一笑，整个天空都仿佛变得明朗，“小傻瓜，我骗你的。我不会有事的。”
翠丝莉抬起白皙无瑕的脸蛋，眼泪汪汪地哽咽道：“殿下，我希望你是骗我的……”
西尔维娅伸出纤美的玉手，抚住饱满光洁的额头，呻吟道：“我真的是在逗你……好吧，我说实话。那个时候，维克多在向我求救，我当然要使用神灵骑士的力量帮助他。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情人陨落？”
翠丝莉眼睛一亮，焕发动人的光彩，急忙追问道：“维克多，他在哪呢？难道，他被精灵关在银鹰城？”
怒风剑圣维克多.温布尔顿.兰德尔殿下，人类国度公认的、唯一的圣域强者。其实，人类国度还有一位圣域，只是那位大人默默无闻，不像怒风剑圣那样光彩夺目，声名显赫。翠丝莉也认识那位大人，但对他了解的不多。
怒风剑圣就不一样了，他是西尔维娅的爱人，也是翠丝莉的爱人。
兰德尔殿下失踪之后，他的情人们都很担心。精灵帝国的银鹰城就是兰德尔殿下的一位情人在找他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翠丝莉听到了维克多的消息，心情就格外振奋。
西尔维娅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揶揄道：“这会，又不关心我的寿命了？”
翠丝莉小脸一红，呐呐说道：“我没有……维克多说过，他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我相信他可以做到……他总是能让人意外的惊喜。”
西尔维娅眼神温柔地说道：“是啊，维克多这次给我的意外惊喜有点大，简直是过分了……你绝对想不到，他透过元素海向我传授了一种方法，让我可以解封更多的力量，并且不会缩短寿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我之前还吓唬了太阳树和一头龙，对付战争蚁王和银鹰城其实是顺手而已。我现在已经不能再动用超凡骑士的力量，大概需要4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翠丝莉目光一凝，西尔维娅和维克多的境界是她目前无法窥视的，可她能感觉到女主人心情沉重，不禁担忧地问道：“维克多，他人在哪？”
西尔维娅摇头道：“他的情况比我还糟糕……这么说吧，维克多得罪了地狱君主蜘蛛女士。蜘蛛女士就把他推上神座，导致他精神力量超过世界法则容纳的极限，他的意志滑入元素海，而他的本体流落在遥远的南大陆，随时都有陨灭的危险。”
翠丝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太理解……维克多现在是神？”
“这不是什么好事。”西尔维娅叹息摇头，说道：“总之，他的意志无处存身，本体又在苦苦挣扎。我们必须救他回来，否则我们都要戴上黑纱，变成寡妇了。”
翠丝莉蹙眉说道：“需要我带人去找他吗？”
西尔维娅摇头道：“不，那个地方太远了。何况，我已经和维克多失去了联系，等你找到那个位置，他应该也转移了。而且，维克多的扈从卡里古拉和贝尔蒂娜都在找他，他们现在的实力已远远超过你。”
“那怎么办？我们请特斯蒂尔家族的黄金圣骑士去支援维克多？”
西尔维娅又摇头道：“不好……维克多所在的地方情况复杂，似乎和蜘蛛女士的谋划有关，涉及到精灵帝国的重要利益。人类国度的黄金骑士贸然插手精灵帝国在南大陆的图谋，说不定会引发精灵帝国和人类诸国的激烈对抗。特斯蒂尔家族承受不起这种后果，我们也承受不起。”
“救援维克多，我这里有更合适的人选。”
“谁？”翠丝莉追问道。
“……传奇野蛮人狂战士，哈拉尔德长老。”
第61章 龙王苏醒
五天后，落叶城，金葵花名门第一顺位继承人里格瓦尔的私人府邸。
“斯蒂文森少爷，您现在可以进去。”里格瓦尔的从者管家向一位年轻英俊的半精灵微微鞠躬，彬彬有礼地说道。
斯蒂文森从貂皮沙发椅上站起身，略显不满地说道：“兄长刚刚会见哪位尊贵的客人？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抱歉，斯蒂文森少爷，让您久等了。”从者管家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大地神殿的海伦娜神官突然造访，主人只得临时推迟和您的会面。主人和海伦娜神官的密谈刚刚结束，他知道您等了很长事情，所以命令我带您直接去见他。”
“海伦娜？落叶高地的宝石花？”
斯蒂文森惊诧地回头看了看做工精巧的沙漏刻钟，确定自己在客厅里干等了足足三个小时，脸上便露出恍然又暧昧的笑容，点头说道：“呵呵，原来如此。里格瓦尔堂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那么，他现在是让我直接卧室里去他？”
从者管家就像没有听懂斯蒂文森的调侃，毕恭毕敬地说道：“主人和海伦娜神官今天是在浴室里密谈，我这就带您过去。”
斯蒂文森点点头，跟着从者管家离开待客室，来到装潢豪奢的大厅，正好迎面遇见高地城的女神官海伦娜。
她的身材修长匀称，穿一件白色的女神官长袍，但宽松的蛾丝长袍无法遮挡她丰腴饱满的美妙曲线。斯蒂文森只瞄了一眼，就确定海伦娜在这件神官长袍下面什么都没穿。
当然，这并非什么新鲜事。侍奉希瑞丝塔的半精灵女神官都是一样的娇媚动人，着装随意。海伦娜却与众不同，她的五官轮廓令人惊艳，身材曼妙婀娜，嫩滑的肌肤比最新鲜的牛奶还有白皙，尤其是那双罕见的紫色眼眸，顾盼之间都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当她对你笑的时候，连你的骨头都会变得酥软。
芳华绝艳的海伦娜女神官当然受到名门贵族的欢迎。她在落叶城高地赢得“宝石花”的艳名，所有人都希望能一亲芳泽。但是，可以请动海伦娜神官亲自指导伴侣秘仪的人还不足十个。他们无一不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金葵花家的第十九顺位继承人斯蒂文森尚没有资格获得海伦娜神官的青睐，他深知眼前这位绝色尤物在落叶城拥有深厚的人脉，影响力也远在自己之上。
“海伦娜神官，你好。”斯蒂文森以最得体的姿势向女神官微笑示意，主动让到一边。
海伦娜没有说话，对金葵花家的少爷回了一个矜持微笑。她头发湿润，白皙的脸庞透着一抹淡淡的粉红，眼睛也是水盈盈的，娇艳欲滴的嘴唇向上翘起一个温柔恬静的弧度。斯蒂文森的心脏砰砰乱跳，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就像是为了避开女神官的柔媚的眼神。
他目光正好落在长袍之下的玉足上。海伦娜的脚雪白纤秀，仿佛精美的艺术品，十根脚趾都显得俏皮可爱，让斯蒂文森心里生出一股占有欲。他的视线顺着秀美的脚踝爬上笔直光洁的小腿，又透过长袍开衩的下摆，捕捉那双时隐时现的美腿，再往上是浑圆的翘臀，细而有力的腰肢，然后从女神官长袍腋下的缝隙，瞥见一团稍闪即逝的雪腻饱满。
海伦娜似乎没有察觉到斯蒂文森贪婪的眼神，带着一股香飞，从他的身边翩然走过，留给他的一道妖娆的背影。
斯蒂文森隔了一会才回过神，他看见堂兄的从者管家还对着海伦娜离开门口发呆，便心生无名怒火，又杀死对方的冲动。如果他能打得过从者管家，恐怕已经动手杀人了。
斯蒂文森冷冷地哼了一声，推开浴室的大门，独自走了进去。
这间浴室比外面的客厅还宽敞，上方是一个半圆形的穹顶，装配了弧形的彩釉画像，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浴室的地面铺满了用黄釉岩打磨的光滑地砖，一直延伸到中间的大浴池。
浴室内，几个衣着清凉的年轻女仆主动走过来，帮助斯蒂文森脱衣服。
她们都是大地神殿从小培养又遭淘汰的候选神官，不仅姿容出众，还精通伴侣秘仪，被斯蒂文森的堂兄花大价钱买回来，充当招待贵宾的半精灵女奴。
这些年轻的女奴柔顺乖巧，美貌动人。但斯蒂文森现在满脑子都是海伦娜的倩影，他脱下衣物之后，赤条条地走入冒着湿热水汽的大浴池。
“堂兄，你可真厉害。我刚刚在外面遇见海伦娜女神官，看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就知道堂兄令她很满意。”斯蒂文森在里格瓦尔附近的位置坐下，不掩羡慕地说道。
里格瓦尔五官深刻，气度威严，有着金葵花直系血脉标志性的金红发色，身材格外健美，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其实已经超过四十岁了，比斯蒂文森要年长许多。
作为落叶城屈指可数的七级剑士，里格瓦尔以彪悍勇猛著称。只不过，他这会懒洋洋地泡在热水里，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侥幸战胜对手，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没了力气。
里格瓦尔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海伦娜女神官天赋独特，名不虚传。虽然有几个老家伙享受过海伦娜的服务，但我估计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恐怕只有我在海伦娜神官的伴侣秘仪中获得属性升华……嘿嘿，因为我知道那有多困难。”
斯蒂文森年轻气盛，心里充满了妒火，悠然神往地说道：“等我晋升五级尊者，我也请海伦娜神官亲自我为主持一场伴侣秘仪。”
“嗯？”里格瓦尔目光一缩，扫了堂弟一眼，冷冷地告诫道：“海伦娜这个女人不简单，你别招惹她，除非她主动求你办事，否则你花费重金也不会从她的伴侣秘仪中受益。”
斯蒂文森不服气地低下头，转移话题问道：“海伦娜女神官今天主动上门，是有求于堂兄？”
里格瓦尔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他习惯自己掌握谈话的节奏，但他自己的这个小堂弟总是额外的宽容，点点头，反问道：“你招揽了几个从者，又花费重金，派他们去博朗镇组建你的私人冒险团。他们没回来吧？”
斯蒂文森苦笑道：“我到现在还没接到确凿的消息，他们应该是回不来了……我不是很在意亏损的资金，但我招揽的那几名从者都有不错的潜力。我恐怕很难再找到称心如意的替代者……那群半兽人入侵者真是该死！”
里格瓦尔笑了，说道：“海伦娜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我的。外域半兽人入侵博朗湖，落叶城肯定要派军队消灭外敌，收复失地。城邦议会还没有正式讨论这件事情，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银盘角名门的克拉克大尊者有意谋求一个将军职务，率军出征。银盘角家向大地神殿奉献了一大笔财富，所以海伦娜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在城邦议会上支持克拉克担任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银盘角？克拉克大尊者？一个奴隶贩子，他会打仗吗？”斯蒂文森表情不屑地讥讽道。
高地名门按照大贤者马尔夫制定的规则，分为三个不同的等级：以黄金铸造名门徽记的黄金名门；以白银铸造名门徽记的白银名门；以青铜铸造名门徽记的青铜名门。除此之外的都称家族，他们没有资格入驻高地城，只能住在下邦的富人区。
名门晋级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大地神殿当时掌握着最终话语权。
在大地神殿没落之后，高地名门仍然保留等级晋升制度。只不过，名门晋升现在要看龙王殿的脸色。
龙王殿其实有三个，半精灵的龙王殿、半兽人的龙王殿和异兽人的龙王殿。在龙王菲鲁玛特看来，这些都是侍奉自己的奴仆，但这些奴仆逐渐形成了组织，对外都叫龙王殿。它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龙王收集各种各样的财宝。因此，半精灵龙王殿制定了财宝供奉标准，达到最高标准的是黄金名门、其次是白银和青铜。不同等级的名门会获得不同等级的优待，主要是各种名额，比如买龙兽的名额、培养龙脉的名额、职业者在龙巢城举行升华秘仪的名额；靠近地母神殿潜修的名额。
如果一个名门连续两次供奉没能达到最低标准，他们会被龙王殿降级，相应的优待也随之减少。
总之，有钱的就是大爷，没钱的是孙子。
因此，迪萨联盟的名门竞争激烈，内卷严重，除了根深蒂固的柱名门，新兴家族爬起来很快，摔下去也快。
盘角名门靠贩奴起家，根基浅薄，但上升势头旺盛。家族历史不足百年，已经升到了白银级名门，在落叶高地城有了一席之地。然而，银盘角积累的财富也受到了黄金名门的觊觎。
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爬上来，就绝不想再摔下去。
银盘角名门借外域半兽人入侵博朗湖流域的机会，想组建自己的正规军团，涉足迪萨联盟的军队系统也属于顺理成章的事情。
柱名门出身的斯蒂文森少爷都看不上银盘角，金葵花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里格瓦尔就更不用提了。
他说道：“银盘角向我保证，克拉克收复博朗湖流域，金葵花的磷珠利益只会比以前多。克拉克是没什么本事，但他也有一些靠得住的帮手。这些年，银盘角毕竟培养了80多个五级从者，组建一支军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高地名门掌握的资源是普通半精灵无法想象的。他们不缺秘药、秘仪、传法者，又有前往龙巢城举行专长升华的名额，培养五级职业者其实很容易。落叶城有1000多个五级尊者，大部分都集中在高地城。
至于这些五级尊者的实际战斗力，只能用参差不齐来形容。有些五级尊者战斗经验不足，意志力薄弱，他们的实力可能都不如那些勇猛善战的四级职业者。
斯蒂文森就是一位五级剑士，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尊者战斗力低得可怜，连以前的车夫查理都打不过。
银盘角名门急功近利，想尽一切办法培养职业者，他们的五级尊者能力堪忧啊。
“外域半兽人能杀死博朗镇的塔窟族首钢岩，它们的实力不容小看。虽然现在的情报还不明朗，我更希望贝尔托利元帅能亲自领军出征。不过，贝尔托利大人现在恐怕没兴趣管这件事情。他应该打算前往地母神殿，冲击8级职业。”里格瓦尔顿了顿，又对斯蒂文森说道：“我这次找你过来是因为龙王殿那边传来消息，龙王菲鲁玛特5天前突然醒了。”
“啊？！”斯蒂文森既惊又喜，急切地问道：“这么说，我们又可以向龙王殿供奉财宝，请求前往巢城的名额？”
龙王菲鲁玛特平时都不用睡觉，但她每次休眠最长34年，最短也要8年。只要龙王从休眠中苏醒，首先就要盘查自己的财宝。增加的财宝会让龙王高兴，她一高兴就会答应供奉者的一些小要求，比如赐下强大龙脉，或者允许半精灵职业者进入地母王座核心区域举行升华秘仪。
由于龙王休眠的时间太长，很多半精灵职业者都丧失了晋级的机会。所以，龙王每次苏醒对各高地名门都是头等大事。相比之下，博朗湖的半兽人入侵者根本不值一提。
落叶城的五级尊者不值钱，六级尊者也有80多位，七级尊者凤毛麟角，总共才6位。八级尊者是一个都没有。
放眼整个迪萨联盟，八级尊者仅三位而已。
难怪，贝尔托利大元帅对收复领土没有兴趣，他急着去地母王座，尝试冲击第八级的职业。
“龙王的这次的苏醒有点奇怪，比以往任何一次苏醒的时间都短。龙王殿的人说，菲鲁玛特好像是被什么惊醒的。她突然睁开眼睛，抬头朝四周看了看，马上又把自己埋入财宝堆里，想要继续休眠？但她确实是醒了……”
里格瓦尔费解地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还没有晋升8级职业的契机。我这里有一个进入龙巢城的名额，就让你去龙巢城晋升六级剑士。博朗湖的半兽人入侵者，我现在也不想管，随便银盘角去折腾吧。”
六级剑士自动掌握镜之心，战斗力和一般的五级剑士有天壤之别。斯蒂文森简直喜出望外，连忙致谢道：“里格瓦尔堂兄，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第62章 变异
哈克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拖拽一个用树枝绑扎而成的简易雪橇，在雪林中疾行。雪橇上载着没有行动能力的麦克斯和意识模糊的维尔托克。
暗行猎手麦克斯到现在还有点懵，他依稀记得自己被半兽人萨满的诅咒骨刃刺伤左后肩，中了腐烂诅咒，然后使用科尔医师制作的活体秘药疗伤，陷入昏睡。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维尔托克已经在这架雪橇上，被盾卫士哈克拖着，继续往北方转移。
周围长满了铁杉树，森林与空地交织。麦克斯确信这里不再是博朗湖流域，哈克把他们带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腐烂的伤口已经被活体秘药治愈，但半兽人萨满的诅咒没那么容易祛除，腐烂诅咒变成了冷心诅咒。麦克斯现在大口喘气，心脏都有可能骤停数秒。
冷心诅咒虽然不致命，但麦克斯跑几步都会眩晕，等于是个残废。他想要彻底驱散诅咒，只能找高级医师举行针对性的秘仪。
维尔托克的情况也不好，他基本上都在昏睡。整个人就像刚到博朗镇那会，又变成了一个大婴儿。
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麦克斯相信维尔托克能好起来。他真正的担心的其实是盾卫士哈克。
麦克斯记得哈克在阴影森林为了掩护维尔托克突围，选择断后，被一群阴影兽围攻。麦克斯以为这位老朋友已经牺牲。没想到，哈克非但没有死，还拖着他和维尔托克往北方逃跑。而且，哈克的转进速度非常快，用半天的时间，连续跋涉40多公里，中途都没休息一下。
体质系的职业者都以体能见长，但体能最好的职业是橡树守卫，而盾卫士的基础力量更高。哈克的表现已经超出麦克斯对三级盾卫士的认识，何况他亲眼见到哈克同阴影兽进行了一次毫无保留的激烈战斗。
哈克的状态不可能这么好，这不正常。
麦克斯怀疑他使用了某种副作用极大的秘药，以消耗自己生命力为代价，换取超卓的状态。
“哈克，老伙计，你是不是可以先停下来喘口气。我都不明白，你干什么这么紧张？我的直觉告诉我，后面没有敌人的追兵。”麦克斯忍不住开口劝说哈克停下来休整。
身材粗壮的哈克头也回地问道：“你确定后面没有追兵？”
“没有！”
“好吧。”哈克丢下简易雪橇，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的眉毛、睫毛和胡须都沾满了雪粒冰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麦克斯被吓了一跳，坐在雪橇上追问道：“你拖着我们跑了多长时间？”
哈克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擦了擦脸，略显疲惫地说道：“应该有五天吧……我中间休息过一次，那时候你还没醒。”
发觉哈克的气息还算平稳，麦克斯稍微放心了一些，又问道：“你之前没命的赶路，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克从地上抓起一捧冰雪，塞进嘴里，隔了一会才说道：“我以为我死了，是维尔托克救了我。他让我吃了一枚蛋。”
“蛋？什么蛋？”麦克斯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哈克如实说道：“应该是阴影潜伏者产下的主蛋……我也没见过，反正个头特别大。”
暗行猎手的脑子瞬间混乱，直勾勾地看着哈克，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听说阴影潜伏者的主蛋价值连城，龙王殿可以用它培育五阶的龙脉战兽，能极大提升五级驯兽师的实力。
这家伙居然把阴影潜伏者的蛋给吃了？
麦克斯咽下一口口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玩意……好吃吗？”
哈克从挎包里拿出一块干面饼，边吃边说道：“没有干粮好吃。”
麦克斯回过神，有些紧张地问道：“它妈死了没有？”
“嗯？”哈克先疑惑地看了麦克斯一眼，旋即明白对方指的是那只阴影潜伏者，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周围全是阴影兽的尸体，还有秃耳屠夫的尸体。它们都是被维尔托克杀死的……至于那只阴影潜伏者，我是没看见。”
“就是说，阴影潜伏者逃走了？！”麦克斯立刻从雪橇上跳起来，情绪激动引发冷心诅咒，整个人晕迷了两秒钟。
盘腿坐在雪地上的哈克单手一撑，身体就像没有重量，滑行到麦克斯面前，伸手托住摇摇晃晃的暗行猎手，慌张地问道：“嘿，老伙计，你这是什么情况？”
“我死不了。你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你以前的身手可没这么灵活，简直比我还灵活。”麦克斯惊讶地反问道。
哈克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维尔托克先生救了我，他让我吃下阴影潜伏者的蛋，我就感觉到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都越来越强。我觉得这都是因为维尔托克。对了，你现在是什么怎么了？”
“我？现在别管我的事情。”麦克斯神情紧张地回头观望，生怕后面的雪林中藏着阴影潜伏者，他快速说道：“你吃了阴影潜伏者的蛋，那怪物肯定会追过来的。你还不赶紧继续逃命？”
哈克点点头，又摇头道：“我也担心阴影潜伏者会追过来，我带着你们已经跑了五天。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你帮我照看维尔托克，先让我睡一会。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叫醒我。”
说着，哈克在雪橇旁躺下，很快就睡着了。他的呼吸节奏悠长而平稳，呈现出一个匀称的循环，并没有发出疲惫的鼾声，显然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
暗行猎手麦克斯是个见多识广的资深冒险者，他看哈克有说睡就睡的本领，便确定对方已经掌握了“镜之心”。
镜之心是一种高超的武技境界，能够细致入微地控制自身的力量，彻底发挥各方面的优势，象征脱胎换骨的质变。哈克莫名其妙地掌握了“镜之心”，哪怕他还是一个三级盾卫士，一般的五级尊者都不是他的对手。这种差距就像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对付一个断手断脚的残废，就是随意吊打。
不过，就凭哈克现在的实力，面对一头阴影潜伏者仍然没有任何胜算。彼此的体型、力量、速度都相差太多，甚至连逃脱的机会都小的可怜。
哈克连续跑了五天，阴影潜伏者都没追过来，它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麦克斯还是非常担心，他现在是个废人，即便提前感知到危险逼近，也是无能为力。
哈克睡觉的时候，麦克斯全程都紧张兮兮地四处观望，把四级暗行猎手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变得耳聪目明。
两天前，大雪就停了，标志着冬天的结束，春天的到来。森林里还是一片银装素裹，在雪白的背景下，任何动静都格外显眼。麦克斯的耳朵听到轻微的“咔嚓”声，他立即引燃一滴秘血，获得超凡的敏锐感知，分辨出那是类人生物踩踏积雪的声音。他的脑海中勾画一位弓战士正借助树干的掩护，蹑手蹑脚地逼近，距离他们的位置有140多米，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冲他们来的。
野外偶遇陌生的同类，也必须保持高度警惕，何况对方还一位拥有致命武力的职业者。
麦克斯不动声色地踢了哈克一脚。盾卫士似乎睡得很沉，连呼吸声都没有变化。麦克斯感受到自己踢到哈克的腿部肌肉弹了一下，他知道哈克已经醒了，只是在伪装而已。
同样是敏捷向的职业者，暗行猎手神出鬼没，擅长用短刀背刺对手。如果一个四级暗行猎手提前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往往是他自己出了问题。而弓战士都会配备弓箭、盾牌和短剑，说明他们精通远程和近战两种攻击方式，引燃秘血后，获得鹰眼术、动态视觉、要害打击术、盲射术等能力。
未知的弓战士已经看到了坐在雪橇上的麦克斯，还有两个躺着的半精灵。他悄悄地观察了一会，几次转移位置，最后还是用战弓向麦克斯的方向抛射一支羽箭。
躺在雪地上的哈克突然动了，他的身体就像装有弹簧，以平躺的姿态弹了起来，凌空握住飞来的羽箭，顺势翻转雪橇，把维尔托克和麦克斯倒扣在木架子下面，作为一种抵御远程攻击的保护。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又匪夷所思，展现高超的敏捷和强悍的力量，双腿的肌肉用力拉缩，像离弦之箭，猛地扑向70米外的弓战士。
那位职业弓战士被哈克气势汹汹的样子吓的一楞，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脚步向弹跳，飞快地倒退，并用战弓向疾速扑来的哈克连续射击。
三棱羽箭带着摩擦空气产生的锐鸣，精准地飞向哈克的心口、双眼、咽喉等要害部位。弓战士惊骇地发现，哈克只是低头用坚固的额骨接住射向眼睛的箭矢，根本就不躲闪，任凭锋利的羽箭射中自己的身体，却毫发无伤。
盾卫士拥有职业者中最强的防御和最高的基础力量，他们引燃秘血后，获得岩皮术、抵抗术、警戒之心等能力。但他们动用这些秘血能力有副作用，会降低移动速度和敏捷性。
弓战士最讨厌的敌人就是盾卫士，威力固化的弓箭对他们几乎无效。弓战士最喜欢的对手还盾卫士，他们可以用机动速度把移动缓慢的盾卫术耍得哇哇叫，等的秘血效果结束，就只能任由弓战士宰割。
可是，三级盾卫士哈克跑得竟然比四级弓战士还快，他坚实的防御和灵活的动作又是什么情况？
半精灵弓战士回过神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丢掉弓箭，高举双手，惶恐地大喊道：“误会！误会！哈克队长，别杀我！”
哈克已冲到他的面前，一把钳住他的脖子，将他双手反剪，摁在雪地上，说道：“误会？误会，你还朝我射箭？你这家伙是在找死吧？”
半精灵弓战士强忍肩膀处的剧痛，连忙解释道：“哈克，你刚刚冲得太快，我没看清楚。我之前看见麦克斯，也不知道你们遇到什么状况，我只敢用抛射提醒他注意我的位置。我发誓，我没对准他！”
哈克哼了一声，松开这名弓战士，说道：“幸好你用的是抛射，否则你这会已经死了。”
弓战士活动了一下肩膀，赔笑说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哈克队长，你藏得够深。我都不知道，你是镜心强者。对了，你认识我吧？”
哈克摆出警卫队队长一贯的傲慢姿态，抬着鼻孔说道：“你看我像个傻子吗？不认识你……你不就是铁十字团的四级弓战士利森吗？”
利森苦笑道：“我才是个傻子，是我没认出你。”不等哈克询问，他主动解释道：“我们铁十字团在前面扎营休整，罗德团长安排我出来巡逻周边。我察觉这边动静，跑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你和麦克斯。”
他瞄了一眼还藏在木架下面的麦克斯和维尔托克，说道：“你们好像遇到麻烦了……要不然去我们的营地吧，人多一点，互相能有个照应。”
“你等等。”
哈克拿起利森的战弓，转身回到麦克斯和维尔托克身边，先把雪橇翻过来，又将情况对麦克斯说了一遍。
暗行猎手听完之后，低声说道：“他们人多……利森刚刚喊了一嗓子，就是通知其他人。你拖着我们走，甩不掉铁十字和哨声。我们跟过去，但不能露怯。”
哈克点头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过多久，哈克带着麦克斯、维尔托克来到铁十字冒险团的临时营地，见到了活跃于博朗镇的奴隶贩子罗德，还有六位冒险者。
罗德听手下说哈克是境心强者，表现得很热情。双方简单寒暄之后，他看着已经改头换面，又昏睡不醒的维尔托克，笑着问道：“这是维尔托克先生吧，他易容了？”
哈克冷冷地说道：“你认错人了，这位是冒险者维克多。”
科尔医师的易容术很高明，如果换一个场合，罗德未必能认出这就是俊美非凡的维尔托克，但在这种情形下，他是不会认错人的。
罗德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点头道：“是我弄错了……维克多，他头部受伤，还是旧伤发作？”
哈克了解自己现在的实力已今非昔比，铁十字团剩下的几个职业者，他有独自杀光对方的把握。但缺乏保护麦克斯和维尔托克的能力。
双方虽然认识，但没了博朗镇，交情就不值一提。好在，彼此的武力相互制约，就有合作的基础。哈克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强硬，他答非所问地说道：“维克多是我的同伴，我会想办法治好他。”
这时候，维尔托克睁开了双眼，在众人惊诧的目光缓缓坐起身，说道：“我饿了。”
他的眼眸翠绿，充满勃勃的生机，而不是以往的琥珀色。
声音是维尔托克没错，为什么眼睛变色了……罗德团长暗暗心想。
第63章 梦境竞技场
维尔托克做了一场梦。
起初，梦境是一片混沌，随着意识的清醒，先出现一团光明。它流淌出道道光线，曲折变化，迅速勾勒出一座巨大的椭圆形平台。
这座凭空具现的平台悬浮在无际的黑暗混沌中。平台的边缘矗立着一座座火焰塔，熊熊焰光将平台照得清晰明亮。维尔托克就在平台的边缘，他好奇地抚摸表面光滑的火焰塔，手心传来坚硬冰冷的岩石质感。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这一切又显得无比真实。他捏自己的脸会产生痛感，胸口有心跳，肺部能呼吸空气。
然而，维尔托克很快就变得慌张，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脱离这片如同真实的梦境。
维尔托克在浮空平台上来回奔跑，想找到一个出口。但空旷的平台上面除了照明用的火焰塔，就看不到其他特殊的东西。维尔托克尝试攀爬石塔，光滑的塔面却让他无能为力；他走到浮空平台的最边缘，想要跳下去。
平台外面，深邃无边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维尔托克情不自禁向后连退几步，顿时就打消了跳下平台的想法。
受到惊吓的维尔托克开始担心椭圆平台会不会坍塌，便转身朝平台的中心狂奔。
这处平台如果坍塌，应该从边缘部分开始，站在中间的位置或许可以坚持到最后掉落恐怖的黑暗深渊。
“听说巨龙睡觉都能增长力量，你真的认为它们只是在睡懒觉吗？”
当维尔托克靠**台中央的时候，位于最中心的一块六边形地砖升起一团白雾。浓密的雾气化作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怪兽。它的形象是三条巨蟒长在一个蜥蜴的身体上，由浓雾组成，线条朦胧模糊不见细节，但三颗蛇头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如同凝固成晶体的火焰，分别是翠绿色、琥珀色和冰蓝色。
“……欢迎来到梦境竞技场，准备好接受考验了吗？”
三头蛇口吐人言把维尔托克吓得刹住脚步。他战战兢兢地观察了一会，发现这只突兀出现的怪物非但没有危害，反而有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维尔托克慢慢走过去，好奇地打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烟雾三头蛇。
“我是神话三头蜥波尔塔诺斯，梦境竞技场的指引者……我，就是你。”三头蛇回答道。
维尔托克心里莫名高兴，急切地问道：“你就是我？我是神话三头蜥？可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三头蜥波尔塔诺斯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六只晶体眼眸闪耀流光。维尔托克从它的眼神中却看不到任何灵性的光辉，不禁皱起眉头，又问道：“这是哪？”
波尔塔诺斯回答说：“梦境竞技场是你心灵力量的映射。”
“竞技场外面的黑暗是什么？”
“是你心灵屏障的具现，是界限，是壁垒，可以保护你的心灵意志免于被界限之外的泛意识所同化。”
“界限之外的泛意识？那又是什么？”
“我无法回答，你必须自己寻找答案。”
维尔托克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问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同步‘知识拼图’，调动不可用的精神力量，精神意志受到严重伤害。梦境竞技场应运而生，它将修复你的损伤。”
“我只想离开这里，我该怎么出去？”
“参加挑战，恢复能力，想出去就可以出去。”
维尔托克沉吟片刻，又试着从各种角度提出许多问题。有的问题，神话三头蜥会回答，但大多数时候，它都不作回应，就像一个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
总之，维尔托克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不参加挑战就不能离开梦境竞技场。
竞技挑战的规则很简单，指引者波尔塔诺斯从泛意识海洋中抽取样本，再将其具化成形，作为竞技场的参赛者。
参赛者个体的实力和挑战者基本相当。维尔托克是竞技场唯一的挑战者，他每战胜一名参赛者，精神损伤都会得到一次修复。他连续完成五轮挑战，就能打开竞技场宝箱，拿走奖品和离开梦境的“钥匙”。
竞技场的具体规则如下：
第一、挑战者维尔托克和参赛者都不会真实死亡，但会映射疼痛、残废效果。
第二、每轮比赛的难度递增20%，五轮比赛为一个阶段。各阶段的难度仍然在挑战者当前的能力之内。
第三、挑战者可以重置比赛，但不能重复领取阶段奖励。
第四、梦境竞技场的时间流速是真实世界十倍，竞技场的十天等于外界的一天。
第五、挑战者的每一次胜利都将使得精神属性提升稍许，梦境竞技场也随之壮大。指引者波尔塔诺斯能够抽取更多样品，提供更丰厚的奖励，增加时间流速，并演化出各种复杂的情景环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维尔托克没得选择，点头说道：“我参加比赛”
“挑战者维尔托克决定参加比赛。他的对手是来自无名之所的地精王沃沃！”
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竞技场激昂回荡。维尔托克的对面出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逐渐实化。
“地精王沃沃建立幅员辽阔的兽人王国，势力范围横跨两条大河。食人魔、豺狼人、半人马、羊头怪都顺从这位地精大王的意志。如今，沃沃的名声已无人知晓，唯有泛意识海洋记录了它的传奇一生。然而，再伟大的王者也有弱小的时刻。沃沃曾经被族群驱逐，独自在野外流浪，饥饿与寒冷差点要了它的命。”
“‘垂死地精沃沃’对阵‘幼儿维尔托克’正合适。”
“谁会成为真正的赢家？让我们拭目以待，相信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神话三头蜥化作一股烟雾，消失无踪。半透明的地精身影已转化成一个实体。
维尔托克打量自己的对手，满脸的惊诧与轻蔑，忍不住自语道：“我的对手就是这个小东西？”
地精，世界上最常见的怪物。它们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拥有匪夷所思的适应能力，无论高原、山区、沼泽、草原、森林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大多数地精体型瘦小，对食物的需要也少，再加上地精有不错的智力和灵巧的双手，往往会被强势种族所接纳，充当奴隶工匠，以及后备口粮。
不过，几乎所有奴役地精的怪物族群最后都会遭到地精的反噬，沦为地精的奴隶。因为，地精是少数能够自主觉醒血脉记忆的异兽人。在食物充沛的情况下，它们会根据环境和实际需要，演化成头脑聪明的大地精、强壮坚韧的熊地精，还有其他类型的奇特地精，比如地精骑兵、利爪地精、犬地精，等等。
被指引者具化的地精沃沃只是一个普通地精。它身高不足1.2米，毛发稀疏，惨绿皮肤凸显出一根根骨头的形状。它因为矮小瘦弱显得脑袋很大，细细脖颈似乎无法支撑头部的重量，就低头撅屁股，跪伏在地上。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已经快要饿死的地精沃沃努力抬头睁眼，想看清周围的景象。它的眼球浑浊，目光难以聚集，嘴巴里掉的只剩几颗瘦黄瘦黄的牙齿。
维尔托克自信用一只手就能掐死这只瘦骨嶙峋的小怪物，但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梦境竞技场的规则是，第一轮比赛，挑战者和参赛者实力相当。
就当维尔托克准备动手的时候，梦境竞技场中断对他的支持，把他打回原形。
“噗通”一声，维尔托克一头摔在光滑的岩石地板上。他心智体蜷缩成两、三岁的幼儿态，由于精神力量不足，无法有效的协调身体，视野变得模糊，大脑对各种感知信息的判断力直线降低。为了防止他笨手笨脚地伤到自己，心智体触发自我保护机制，封锁一部分肌肉能力，使得维尔托克的力量变小了许多。
地精沃沃被这边动静吓了一跳，它随后发现在石地板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维尔托克。虽然，沃沃的脑子不太清醒，但对食物的渴望能够战胜一切。在它的眼中，动作笨拙的维尔托克就像一块肉。
口腔里分泌出大量唾液，滴滴答答地顺着缺牙的嘴巴往下落，沃沃的眼睛里冒出幽绿的光，奋力站起来，朝维尔托克扑过去。
“肉，肉……沃沃，要吃肉！”
维尔托克的智力水平已经退化到了幼儿期，他的体型明明比瘦小孱弱的地精大得多，这时候心里也只有害怕，一边哭一边往反方向爬，将自己的屁股和后背留给了对手。
这是绝佳的攻击位置，沃沃扑到维尔托克的背上，用缺牙的嘴巴去撕咬他的后颈。维尔托克想反手去抓它，可如此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好，只能在原地转圈。
地精沃沃目前的状态应该进食蠕虫、草籽、蘑菇之内的食物。维尔托克这种“巨型”猎物显然超出了它的捕猎能力。地精缺少牙齿的嘴巴无法撕开维尔托克的脖颈。维尔托克也没办法抓住背上的小怪物。
于是，在超越时空的梦境竞技场，传奇地精王和怒风剑圣纠缠厮杀，场面极度难看。
双方打了很久也不分胜负。垂死地精沃沃改变策略，试图抠下幼儿维尔托克的眼睛，但它没能成功，反而被维尔托克扼住了脖子。
幼儿还不能有效地控制手脚，他们抓东西都是用最大的力气。
对于地精沃沃来说，这是它无法抵抗的可怕“蛮力”。最终，挑战者维尔托克掐死参赛者沃沃，赢得了第一场比赛的胜利。
随着“垂死地精沃沃”的死亡，它的身体化作雾气，大部分被梦境竞技场吸收，小部分融入维尔托克的体内。
地精沃沃的一段信息涌入维尔托克的脑海，包括它的成长过程、情感记忆，截止到垂死的这段经历为止。维尔托克的心智体随着精神属性的增强获得成长，竞技场的上空又响起波尔塔诺斯的声音：
“挑战者维尔托克打败了他的对手。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那么，接下来的参赛者是来自无名之所的健康地精沃沃！”
竞技场的时间流速十倍于外界，维尔托克花了几十天的时间，打了两百多场比赛，对手分别是“垂死地精沃沃”、“健康地精沃沃”、“强壮地精沃沃”、“大地精沃沃和它的六个老婆”、“大地精沃沃和它的熊地精保镖”。
每轮比赛的难度都会比上一轮提高百分之二十，维尔托克打得很吃力。尤其最后一轮对手是大地精沃沃和两只熊首地精，让维尔托克连输130多场。
好在维尔托克输了比赛可以重来，而参赛者不会因为打赢比赛得到增强。但是，维尔托克也意识到了一种危险的可能性。
竞技场的比赛每五轮为一个循环，一旦开始就不能终止，非要打赢五轮比赛才行。如果维尔托克不能通过最后一轮的考验，他将困死在这个无限的循环之中。
维尔托克想尽一切办法，采用各种战术打法，去赢得最后一轮的比赛。不得不说，他之前收获到地精沃沃的记忆帮了大忙。维尔托克可能比沃沃更了解沃沃，而且维尔托克自己也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总结经验，不断地认识自身的能力。
战斗就是这样的，先充分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又不能做什么；再尽量了解对手能力。然后，按照自身的能力，牢牢把控住战斗的节奏，往往可以获得胜利。
最后一轮，第235场比赛，维尔托克一开始就冲过去，用上一场比赛缴获的石斧砍死大地精沃沃。他拿到大地精的鞭子，直接扔给一只体型较小的熊地精，再惨叫一声，用手指着那只熊地精，倒在地上装死，就好像自己是被它杀死的。
熊地精的智力低下，脑子很蠢。小个熊地精很高兴地跑到维尔托克身边，准备享用自己猎物，结果被大个熊地精一顿胖揍。
两只熊地精就这么打起来了。它们对同伴下手也没轻没重，还没有大地精叫它们停止争斗，导致一死一重伤，被维尔托克轻松拿下比赛。
“挑战者维尔托克完成了第五轮比赛，现在可以领取奖励。”神话三头蛇波尔塔诺斯重新出现在竞技场中央，祂的面前具现了一口宝箱。
维尔托克浑身都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他打了200多场比赛，杀死数百个地精。虽然这都是在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但感受很真实，心智体难免会受到影响。最后一场比赛，大地精沃沃和它的熊地精保镖看到维尔托克时，明显被震慑了一秒钟。维尔托克朝大地精沃沃冲锋，熊地精保镖竟然往两边退。维尔托克抢在大地精沃沃召唤保镖前，用斧头将它当场砍死。
维尔托克走近宝箱面，箱盖自动滑开，里面有一个暗金色光团，飞进他的身体。
他瞬间就明白了许多事情。
维克多.温布尔顿.兰德尔，人类国度的圣域强者，也可以被称生命等阶为九的半神。他是心灵主宰，掌控着精灵帝国皇帝的血脉力量。因为某些事情，他遭到恶魔君主蜘蛛女士的阻击，灵魂被流放到泛意识海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灵。
当然，成为神灵并不是什么好事。世界法则不允许九阶以上的力量干扰主物质位面，火元素海的暗面——泛意识海洋正在磨灭他的灵魂意志。
维克多在滑入泛意识海洋之前，塑造出一个副人格，掌控自己的身体，作为回归主物质位面的标记。
他就是维尔托克。
但是，维尔托克并非心灵主宰塑造的第一个副人格。神话三头蜥波尔塔诺斯才是。
由于世界法则不容纳九阶以上的超凡生命，生活在沼泽中的九头蛇蜥就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九个部分，从而获得在主物质位面生存繁衍的权利。它们的九颗脑袋各有一个灵魂，当九头合一时，九头蛇蜥的生命位阶便达到九阶的顶点，晋升神话九头蛇，但只剩下几十年的寿命。
心灵主宰维克多借鉴九头蛇蜥分裂灵魂的特点，开创波尔塔诺斯秘法，塑造出三个只有本能，没有意识的虚拟人格。它们可以帮助维克多亲和元素，并提升精神力量。
波尔塔诺斯其实有四个头，分别对应地、火、风、水四大属性。火属性的脑袋即副人格维尔托克本身，其余的三颗脑袋是元素属性的体现。维尔托克与任意一颗脑袋相融，他的眼睛都会发生变化，代表地元素亲和的琥珀色眼眸；代表风元素亲和的蓝色眼眸；代表水元素亲和的绿色眼眸。
元素属性对性格有影响。之前，维尔托克一直融合波尔塔诺斯最稳固的地元素属性，眼眸是琥珀色的，性格也变得固执强硬，导致他不顾一切地同步“知识拼图”，换取半神的力量，就为杀一些弱小的半兽人。
这种行为等同于九头蛇蜥的九头合一，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幸好，维克多的妻子西尔维娅及时出手拉了他一把，否则维克多已经彻底滑入泛意识海洋了。
致命漏洞必须弥补，但维克多不能把自己的记忆直接传输给副人格。
因为这还是九头合一。
副人格维尔托克只能自己寻回失落的记忆，成为主人格，再把多余的精神力量舍弃。这或许会出现一些认知上的偏差，可至少他能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作为心灵主宰，认知偏差都可以修正，殊途同归而已。
维克多不能再让副人格继续使用“知识拼图”，那是心灵主宰的根基。他把“知识拼图”演化成“梦境竞技场”，从泛意识海洋中抽取样本，帮助副人格提升实力。
这些样本经过维克多的挑选，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意识碎片。比如，地精沃沃是900年前活跃于南大陆的兽人之王，它的经历、经验、记忆都会成为副人格维尔托克成长的资粮。
维尔托克每赢下一场比赛，相当于直接从火元素海的暗面汲取精神力量。这些精神力量一部分归副人格所有，一部分归主人格。然而，维克多的问题是精神力量太高，继续增强精神属性反而会和泛意识海洋贴合的更紧密。
但他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有期待副人格的精神属性提升到55点，能够容纳完整的灵魂意志侧，转变为主人格，多余的精神力量就可以抛弃。
副人格完成五轮比赛，领取奖品，维克多会清醒一段时间。他阅读副人格的经历，对心智体做一些必要调整，从而影响现实的走向。但副人格维尔托克不会记得主人格具体做了什么。
分裂就是分裂，维克多绝对不可以直接和副人格沟通。
五天前，维克多透过泛意识海洋召唤自己最强大的两位部下。他的呐喊声惊动某些强大的超凡存在。比如，龙王菲鲁玛特的心灵梦境就被他呐喊声撕裂。龙王本来想过来查看，却遭到西尔维娅的死亡凝视，又吓得不敢动弹。但巨龙迟早会来的，不一定是她自己，也许是派出强大的奴仆。
维克多的身体很强大，副人格维尔托克却很弱小，发挥不出多少力量。面对八阶龙王菲鲁玛特，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过，弱小又弱小的生存之道。在副人格得到有效的保护之前，维克多决定采取和光同尘的策略，暂时抑制副人格的实力，以免提前遭遇强大的对手。
他对心智体做出以下调整：
“维尔托克，精神13点、体魄14点、感知14点、生命15点。”
“竞技场第一轮优胜奖品：初级万象原法，地精屠戮者称号（心灵之触）。”
“融合波尔塔诺斯的水元素之首，生命属性提升到20点，水元素亲和，超凡活力，获得暴食天赋；获得自愈天赋；解锁涌动天赋（部分）……”
第64章 改变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们和冒险者之家的三个人围坐一圈，边吃东西边聊天。主要是维尔托克在吃，其他人填饱了肚子就开始聊天，互相交换情报。
“博朗镇的城墙被半兽人攻陷，很多人都往南边逃跑，那是回落叶城最近的一条路。但我们考虑到，蛮族没有投入攻城战，保存较完整的实力，有点担心被蛮族劫掠者追杀。那些家伙可不好对付。所以，我决定赌一把，往北边逃跑......唉，没想到我的这个决定害死了很多兄弟。”
奴隶贩子罗德盘腿坐在雪地上，神情沮丧地说道：“你们也看到，铁十字冒险团现在就剩下我们五个人。”
铁十字团披着冒险团的外衣，专门在博朗湖流域从事贩卖蛮奴的勾当。这盘生意被他们垄断了十年，博朗湖的蛮族都认识他们。
本来这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那些被罗德倒卖的小蛮奴谁没有父母亲人？
蛮族部落每年秋天都会遭受黑火半兽人的洗劫，部落里的食物不够过冬，这才把自己的孩子卖给罗德当奴隶。
没有谁真的愿意这么做。
蛮族不敢反抗黑火半兽人的欺压，难免把仇恨转移到半精灵奴隶贩子的头上。
铁十字团深知自己会成为蛮族劫掠者追杀的主要对象。他们特意从北方绕道，希望能迷惑后面的追兵，却在阴影森林遭到阴影兽群的围杀，折损大部分成员。
罗德长叹一口气，问道：“你们是什么情况？”
哈克和维尔托克只顾埋头吃东西，暗行猎手麦克斯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的遭遇跟你们差不多……对了，琴与哨声冒险团好像和你们同行，怎么没看到他们？”
罗德笑笑说道：“哨声团在博朗镇招揽的年轻成员连觉醒者都不是。查理团长认为带着他们往西逃容易被蛮族劫掠者追上，他也想赌一把运气，和我们结伴，朝北绕道。结果，我们在森林里面被兽群围攻，只能各自突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跑出来。”
“哨声团的职业者应该都逃出去了，但那些新人全死了。”哈克吃完手中的干粮，闷声闷气地说道。
哨声冒险团招揽的新成员都是来自博朗镇训练营的年轻人。哈克队长和他们多少有些感情，但死难者又何止这些年轻人？
他想到在阴影森林中战死的同伴，心里更不是滋味，一拳打在雪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怒道：“金橡树的龙骑兵没有来捕猎阴影潜伏者。这件事情肯定有问题！如果攻打博朗镇的半兽人是他们引过来的，我绝饶不了他们！”
这就是不讲道理的气话。
罗德等人看外域半兽人的袭击行动有组织有预谋，绝非临时起意，和休兰特的龙骑兵应该没有多少关系。再者说，谁规定金橡龙骑兵一定要来捕猎阴影潜伏者？
罗德倒是认为，休兰特发现半兽人的异动，临时决定改变行程。他们不知道这种情况，还想跟在龙骑兵的后面逃避敌人的追杀，这才闯入了阴影潜伏者的领地。
何况，金橡树名门这样的庞然大物，凭哈克也想报复他们，简直是个笑话。反正，罗德对金橡名门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他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急需解决。
铁十字冒险团这次损失惨重，四十多个成员如今只剩下五个。那些丧命的团员当中有很多人是银盘角名门借给罗德的职业者。罗德能做贩奴的生意，全靠银盘角名门的暗中支持。他对这次损失负有责任，而银盘角名门作风凶狠，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边境地区的半精灵职业者比较少见，但在各大城邦有很多职业者。像落叶城的正规军团要保持半数职业者和半数觉醒者的士兵比例；就连下邦的恶棍团伙都有不少职业者在充当打手。
但是，那些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的职业者对名门贵族也属于宝贵的力量。
冒险者之家的哈克和麦克斯就是这一类职业者。如果能把他们引荐给银盘角名门，罗德认为自己可以渡过这次难关。
至于维尔托克，银盘角名门都没有资格招揽他。罗德对于维尔托克其实另有打算。
“唉，我都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罗德唉声叹气地说道。
哈克和麦克斯成了丧家犬，这句话应该能引起他们的共鸣。
不过，冒险者之家是完了，但他们在几个城邦藏有非常可观的财富。暗行猎手麦克斯生性多疑，对奴隶贩子罗德怀有很深的戒心，总觉得他这次蒙受重大损失，会有谋财害命的想法，
“雪停了。”麦克斯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说道。
“什么？”
“雪停了，森林里的猛兽、怪物都会出来觅食。这片森林，我都不熟悉，也不知道会有哪种掠食者。但是……”
麦克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能和阴影潜伏者做邻居的应该不是普通猛兽，至少也是凶暴动物。”
凶暴动物拥有远超同类的体魄和力量，它们是强悍与危险的代名词。传闻，牧狼少女贝尔蒂娜的身边就有一头可怕的凶暴白狼。它的体型堪比健马，力大无穷，直觉敏锐，能够提前洞察危险，并掌握嗜血之力。就因为有凶暴白狼，贝尔蒂娜几乎不可能在野外被半精灵职业者围捕。
如果这片森林的领主是凶暴猛兽。它刚刚经历了一场寒冬，正饥肠辘辘，将变得格外凶猛。
安静的雪林隐藏着肉眼看不见的危险。奴隶贩子紧张地四周观望，旋即回头问道：“麦克斯，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麦克斯紧盯着罗德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得尽快找到一处联盟的村落定居点，可我受了伤，行动不方便。如果你们觉得我是个拖累，可以先走。”
罗德摇头笑道：“我们这时候更应该团结互助，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建议大家一块行动，你们觉得呢？”
麦克斯和哈克交换了一次眼神，耸耸肩膀说道：“好吧。我估计我们快要进入激流城的地界了。这时候不能再走回头路，只能改变方向，朝西北探索……”
“呃，我打断一下，我们现在就有个麻烦。”铁十字团的一名三级剑士指了指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现在就像换了一个人，不仅仅是容貌上的变化，还有他的气质和以前也截然不同。
在罗德的印象中，以前的维尔托克是一个有主见，且作风强硬的半精灵，他很少发表意见，但说什么就要做什么，谁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只不过，由于维尔托克天生的魅惑特质，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忽略了他固执己见的性格特点，也没有人会对他反感。
现在的维尔托克，给罗德等人的感觉是温和、宁静，以及不可测度的深沉。而且，他非凡的魅惑特质好像也随着容貌改变而消失。
罗德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否则一个人在短短几天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维尔托克，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一块干面饼。
博朗镇制作的干面饼不能谈口感，但质地紧实，绝对抵饿。一般人吃两块干面饼，可以顶一天。
大家在逃亡之前，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了至少十五天左右的干粮。铁十字团被阴影兽群围攻的时候，丢掉许多补给，他们剩下的食物也不是很多。
维尔托克醒来后就喊饿，铁十字团非常慷慨地把干粮都拿出来，邀请他们共同进食。大家一个不注意，维尔托克独自消灭了绝大部分食物。他手中的干面饼就是最后的口粮。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集中在手上的干面饼，维尔托克没有停顿，把面饼举到嘴边，一口、两口、三口，将它填进肚子里，意犹未尽地问道：“没吃饱……还有吗？”
完了，最后的干粮被维尔托克吃下去了。
铁十字团的五位职业者后悔得要命，他们是故作大方，拿出食物向哈克表达团结合作的善意。
谁能想到维尔托克可以一口气干掉二十几块干面饼，吃得这么快，还不会被噎住......
问题是，这家伙居然没吃饱？
难道他的肚子是无底洞吗？
罗德沉默片刻，干笑道：“那是我们最后的干粮……”
“维尔…..维克多，你没吃饱？”盾卫士哈克立刻跳起来，拍着宽厚的胸口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去给你找东西吃！”
维尔托克也站起身，闭上双眼，用鼻子深深吸气，像是在嗅探味道。隔了一会，他指着西北方向，说道：“那边有一群野猪，离我们大约2公里。”
冰天雪地的森林里，维尔托克能闻到2公里外的野猪群？
其他人都半信半疑，唯独哈克兴致勃勃地说道：“好，我这就去抓一头最肥的野猪回来！”
“等等。”罗德叫住哈克，笑着说道：“哈克队长，我们现在只有你这一位盾卫士，你好好休息，保存体能，捕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他朝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铁十字团的几个职业者就都拿起武器，结伴走向森林的深处。
“这些家伙不会是想丢下我们，独自离开吧？”哈克摩挲下颌的胡须，看着那几个半精灵的背影，不确定地说道。
麦克斯摇头说道：“他们只是想私下谈话，又不愿意被我们听见，找了个借口离开。”
铁十字团仅剩下2名弓战士、3名剑士，这种组合非常需要一个能够扛住敌人的盾卫士。可是，盾卫士这种职业也需要值得信赖的同伴。因为他们的岩皮术提升基础力量和防御，降低移动速度。一旦遇到强敌，盾卫士就成了断后的人。如果同伴不想办法解救他，反而选择逃跑，那盾卫士肯定会死。
铁十字团希望哈克能加入他们的队伍，但哈克未必信任他们。这时候，行动不便的麦克斯和维尔托克就成了哈克的软肋。
随着维尔托克苏醒，麦克斯和哈克就放心了。他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同时具备四级盾卫士的力量和体能；四级剑士的爆发力；三级暗行猎手的灵活身手；三级弓战士的射击技巧。
麦克斯相信维尔托克的综合实力比大多数五级尊者都强得多。他满怀敬畏地问道：“维尔托克先生，我听哈克说，您杀光了森林中的阴影兽，还有那个秃耳屠夫也死在您的手上？”
维尔托克点点头，淡淡说道：“是我干的。”
哈克队长兴奋地说道：“维尔托克大人，那个秃耳屠夫敢挑战莎拉大姐，结果您把它给宰了。我猜，您以前一定是位七级，哦不，是八级！对，大人肯定是八级尊者！”接着，他又担心地问道：“大人，您的眼睛变成绿色，是不是脑疾发作？您，现在还好吧？”
维尔托克沉吟说道：“行动没问题，但是我现在比以前虚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暗行猎手麦克斯松了一口气，说道：“大人能保留部分实力就已经很强了。不像我，中了半兽人萨满的诅咒，成了一个残废……大人您刚刚说前面有野猪群，是真的吗？”
维尔托克微微一笑，反问道：“如果是真的会怎样？假的又怎样？”
麦克斯想了想，说道：“如果大人故意找个借口，想支开铁十字冒险团，那也没什么。如果大人真的能感知到野猪群的位置，那我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食物。铁十字团跑过去查看，等他们捕到野猪，肯定会跟着我们，赶都赶不走......铁十字团的背景很复杂，我们最好别和他们混在一起。不如，我们自己赶路？”
维尔托克还不确定那个方向真的有野猪群，他是第一次使用“暴食”天赋中的一项特殊能力——搜获食物——凭心灵直觉，在最近的距离，找到最有价值的食物。
他以前没有这种能力。维尔托克通过梦境竞技场的考验，许多能力都有所改变。
首先，意识世界的金色光团和“知识拼图”消失了。
维尔托克确定金色光团和“知识拼图”是自己灵魂的显现，它们现在已经具化成了梦境竞技场。
其次，在打开竞技场宝箱的那一刻，维尔托克知道自己恢复了记忆。他叫维克多，不是维尔托克，但离开梦境竞技场，那些记忆又消失了，仿佛被某种力量所屏蔽。
不过，梦境竞技场的功能比“知识拼图”更强大。维尔托克强行同步“知识拼图”，杀死了秃耳屠夫，他的精神力量也受到严重损伤，精神属性降低到幼儿水准。他通过梦境竞技场，仅用五天的时间，就把精神属性从4点恢复到13点。
试想一下，一个婴幼儿花二十多年才能成长到生命的巅峰期，而梦境竞技场只花五天，就修复了维尔托克的精神属性，可见它的功能有多么神奇。
维尔托克打赢竞技场的五轮比赛，不仅修复了精神损失，还获得一些奖励。包括，初级万象原法、暴食天赋、自愈天赋、激活天赋、涌动天赋、超凡活力、水元素亲和，还有一个“地精屠戮者”的称号。
除了“地精屠戮者”的称号之外，其他全部的天赋能力，维尔托克一直都有。只是因为受到精神属性的限制，有些能力不能使用，也无法唤醒。
维尔托克现在能用的天赋和他目前的精神属性相吻合。
初级万象原法：综合各大锻法、破法、战斗呼吸，共同构成的一种超凡战技，受13点精神属性的限制，目前处于初级阶段，能够熟练运用各种兵器和基础战斗技法。
暴食天赋：受到水元素亲和的加持，维尔托克对食物和药剂的摄取效率提升300%；毒素抵抗增强200%；强化水元素吸收的能力，并且可以轻微改变心智体，生出心灵触须，感知附近那些水元素较充沛的食物。
搜获食物为主动能力，需要消耗精力，冷却时间70分钟。
自愈天赋：受超凡活力加持，维尔托克的伤口自愈速度提高15倍，当他使用激活或涌动天赋时，自愈天赋晋阶愈合天赋，伤口迅速止血，迅速恢复。
愈合也是一项主动天赋，需要消耗精力和体内的水元素。
激活天赋：受到水元素亲和的加持，维尔托克激发内潜，瞬间恢复40%的体能，主动愈合伤口，冷却时间为6个小时。
涌动天赋（部分）：受到超凡活力的加持，维尔托克超出界限的激发内潜，调动体内的水元素，瞬间恢复体能，主动愈合伤口，提高50%基础力量，并增强50%的身体强度，从而获得更高的防御力。
由于精神属性不足，涌动天赋持续时间为160秒，消耗精力和体内的水元素.效果结束后，维尔托克会陷入虚弱期，精神属性降低2点，生命属性降低4点，但可以通过金蟾秘形和暴食恢复属性值。
需要注意的是，在精神和生命属性恢复之前，激活天赋也不能使用，自愈天赋同样受影响。
地精屠戮者（称号）：维尔托克稍微改变心智体，生出心灵触须，对地精族形成震慑效果，令周围的地精恐惧、僵直，但可以被抵抗。震慑效果结束之后，维尔托克会遭到地精的强烈仇恨。
当然，维尔托克目前还不了解心智体的概念，他就觉得竞技场奖励的称号很有趣。如果他不想吓唬地精，就没有使用“地精屠戮者”的称号。地精一族肯定也不会受他的震慑。
其实，“搜获食物”和“地精屠戮者”的称号都属于心灵之触的范畴。迪萨半精灵习惯把这称为“梦之影”，是比“镜之心”更高级的境界。
维尔托克越过“境之心”直接掌握“梦之影”，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非常罕见的个例。何况，他轻轻松松就做到了，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梦境竞技场很真实。维尔托克现在就想知道，他获得的奖励究竟是真的，还是做了一场梦。
激活和涌动两大天赋有冷却时间，肯定不能随便测试。周围也没有地精让维尔托克验证一下“地精屠戮者”的称号。
他摇头说道：“我也想看看，罗德团长能不能在我指出的地方，抓到野猪。我们先等等。”
第65章 活学活用
罗德等人带着捕获的猎物回到营地，那是四条肥硕饱满的猪腿，用皮斗篷包着，里面塞满了冰雪，既可以冷冻保鲜，主要还是为了遮掩野猪腿的血腥味。
他们没有把整只野猪带回营地处理，这绝对是明智之举。很难想象，在营地内对野猪开膛破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可以肯定是，本地领主绝不会对盗取猎物的小偷善罢甘休。
铁十字团的弓战士利森解开斗篷包裹，向维尔托克等人展示冰镇野猪腿。他兴奋地说道：“那边果然有一小群野猪，总共十四只。我用弓箭射穿头猪的眼睛，把它的四条腿带回来了。”
陶德也满脸笑容地说道：“我们没有贪心，这四条猪腿应该够大家吃两天。我们现在就朝西边转移，我担心刚刚的狩猎会惊动这片森林的领主……麦克斯先生说，阴影潜伏者的邻居也是个硬茬。”
在野外迷路最重要的是找到水源、食物和一个安全的庇护所。这个季节不需要为水源发愁，随便抓一把积雪就能解渴。庇护所的问题也不用考虑，铁十字团没打算一直留在野外，他们只想回到迪萨联盟。
当然，城邦的建立离不开水源，激流城就位于磷虾河流域的下游某处。如果他们找到磷虾河，再沿着河岸朝下游探索，总能找到隶属激流城的半精灵村镇。而且，水和食物也都不是问题。
不过，河流沿岸危机四伏，实力强大的掠食猛兽喜欢把河岸当作自己的狩猎场。他们越是靠近磷虾河岸，遭遇猛兽或怪物的几率就越高。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以前很自信，但阴影兽给了他们一个鲜血淋漓的惨痛教训，让他们深刻地明白，铁十字团没有在野外横行无忌的实力。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主动避开竞争激烈的水源地。这将带来两个问题，一是他们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能凭感觉朝西侧探索，希望能遇到激流城的定居点；另外就是食物补给比较困难。
维尔托克能嗅到2公里外的野猪气味，这简直是太好了。
铁十字团认为，只要有维尔托克在，他们不必为搜寻食物头疼。
麦克斯也很重要，哪怕他中了冷心诅咒，是个残废，但四级暗行猎手可以提前避开危险，何况麦克斯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罗德团长感叹地说道：“我们曾经花钱，向一位退休的资深冒险者学习野外生存技能。那位老冒险者说过，要小心野外的‘领主’，它们的危险程度往往会超出我们的预料。阴影潜伏者就证明了他的观点。我刚刚还在想，阴影潜伏者为什么不在这里筑巢？是不是本地的‘领主’对它构成威胁？或许，这里也有一只五阶的凶暴野兽……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为好。”
看得出来，奴隶贩子被几天前的遭遇吓得不轻，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不足之处。然而，他并没有把食物分给维尔托克的意思。
对食物的控制是一种权威的体现。
几天前，维尔托克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地精王沃沃对支配食物就非常敏感。
维尔托克在梦境竞技场打败了不同时期的地精沃沃，吸收了地精王的部分记忆，开始理解食物支配的重要性。
罗德这家伙想当首领，他有这份资格吗？
他的个人武力并非最强，野外经验不足，也没有特殊才能。维尔托克怎么看都觉得罗德在这个小团体中属于垫底的货色。
让罗德来当首领，不是拿其他人的生命开玩笑吗？
维尔托克从地精王沃沃的身上学会了权衡与隐忍，正符合波尔塔诺斯水元素之首柔和阴险的特质。
“罗德先生，你恐怕对‘威胁’这个词有误解。”维尔托克一开口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继续说道：“凶暴动物只要能捕食阴影兽，对阴影潜伏者就构成威胁。不是说，它和阴影潜伏者的等阶一定相同。阴影兽是2阶怪物，捕杀阴影兽的凶暴动物应该在2阶以上，或许是3阶、4阶，也不排除5阶，关键是它拥有超强的感官，能够提前发现擅长隐身的阴影兽；悄无声息的潜行，再加上一击必杀的突袭能力，让它在被阴影兽群包围之前，可以叼着猎物扬长而去；卓越的机动性，令阴影潜伏者对它都无可奈何，只能换一个地方筑巢，避免发生冲突。”
经过他的渲染，大家突然觉得森林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就算职业者们紧紧抱团也未必安全。
哈克喃喃说道：“难道本地领主是一头凶暴刃齿虎？这种猛兽可不好对付……它们的领地意识很强，还特别记仇，会主动猎杀闯入领地的竞争者。”
“听说，四阶的凶暴刃齿虎在夜晚时，能够单独猎杀荒野巨怪……”铁十字团的一位职业者战战兢兢地说道。
罗德头皮紧绷，也不自觉地压低音量，主动请教道：“维尔托克先生，你认为本地领主是一头凶暴刃齿虎？”
维尔托克眼神平静地环视众人，拿出长剑，在雪地上划了一条线，说道：“这是磷虾河，河流两岸是当地最富饶的区域。每一个河段都有本地领主。不管这片区域的领主是不是刃齿虎，它通常都会守在河岸附近，那是它的核心领地，最重要的狩猎场。我们主动避开河岸，遭遇本地领主的可能性很小。糟糕的是，现在刚刚进入春天，积雪没有完全消融。本地领主会选择这个时候，巡视领地边界，顺便捕杀猎物，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在暗示铁十字团，捕猎野猪有可能被本地领主发现。四级弓战士突然感觉手里的野猪腿变得格外沉重，斗篷包裹直接掉在地面的积雪上。
维尔托克用手中的长剑挑开斗篷，露出里面血淋淋的野猪腿，淡淡说道：“无论你们怎么处理，刚割下来的生肉还是会留下气味。但时间会让血腥味消散。运气不好的话，本地领主嗅到气味，很容易追踪到我们的位置。你们打算把野猪腿带在身边，留到路上吃，这是对本地领主的严重挑衅，还是最蠢的一种挑衅方式。”
“在野外就要学习野兽的行事方式。本地领主会把吃不完的猎物藏起来。外来者刚好相反，它们不会把猎物藏起来，还用尿液对猎物进行标记，把本地领主吸引过来，再杀死它，霸占这块领地。”
“如果你有坚强的实力，你在野外就可以无所顾忌。”
“如果你没有压倒性的实力，抓到猎物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想着把猎物带走。本地领主会知道，你只是路过而已。它忙着享用剩下的猎物，或者找个地方把剩余猎物藏起来，没工夫追杀你。”
维尔托克将整支猪腿切成几块，分给在场的每一个半精灵，他拿最大最肥美的一块野猪肉，说道：“吃吧。”
公野猪的肉坚韧、腥臊，生吃猪肉绝对是一项挑战。
暴食天赋让维尔托克没有吃生肉的心理障碍。相反，心智体自动调整使得血糊糊的生猪肉变得无比可口，能够极大满足他的进食欲望。雪白的牙齿顺着猪腿的肌肉纹理，把肉撕成条状，再吸入口中，维尔托克的吃相凶狠、专注，且十分享受，具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
大家见维尔托克吃的香甜，犹豫了一下，也拿起生猪肉啃了起来。
哈克是维尔托克最坚定的拥护者，他学着维尔托克大口撕咬生肉，尽管难以下咽，但镜之心让他有效控制喉部肌肉，把嘴里的食物强行咽下去，看不出什么异样。
暗行猎手麦克斯以前也没少吃生肉，实际上更难吃的虫子他都吃过。他用小刀把肉切下来吃，进食速度一点也不慢。
铁十字团遇到了困难。他们不是真正的冒险者，平时不能说养尊处优，但也不至于茹毛饮血。咬一口生猪肉，还没等咽下去，就引发呕吐、咳嗽的生理反应。
维尔托克没管其他人，等罗德团长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他突然抬起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呕吐会让你变得虚弱，尽量吃下去吧……我们不太可能在附近生火，等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生火吃熟食，但你必须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咔嚓”、“咔嚓”，维尔托克埋头将坚硬的猪腿骨嚼碎，慢慢地吃下去。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更专心地和生猪肉较劲。
维尔托克吃饱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四级弓战士利森讨好地拿出一块棉布巾，递给维尔托克擦嘴擦手，问道：“维尔托克先生，我真没想到您也有丰富的野外经验。”
论野外生存技能，地精王沃沃是最顶尖的野外生存大师。它能够成为地精王，除了运气好之外，也因为它弱小的时候，几乎没有在野外犯过错误。
维尔托克吸收地精沃沃的部分经验，配合他的暴食天赋，野外生存能力远远超过资深冒险者的水准。
地精王不仅仅会苟且偷生，它还善于抓住一切踩着同伴的脑袋往上爬的机会，权谋手段根本不像一个兽人。
刚刚和哈克、麦克斯两人交流，维尔托克发现铁十字团有一个四级弓战士、两个三级弓战士，外加两个三级剑士。罗德团长本人是其中的一位三级剑士，他的武力并不出众，但其余的职业者已经习惯接受团长领导。
维尔托克这边，哈克队长的个人实力莫名其妙地提升了一大截，他说这都是维尔托克的功劳。只是，维尔托克对此毫无印象。哈克还信心十足地表示，自己有把握打败铁十字团的五个职业者，但无法保证维尔托克和麦克斯的安全。
麦克斯中了冷心诅咒，丧失战斗力，但他的职业感知和冒险经验还是很有用的。
维尔托克的个人实力衰退，铁十字团的五个半精灵职业者对他构成威胁，至少拥有杀死他的武力。
这也说明，铁十字团的职业者有可取之处。
维尔托克要让大家知道，谁才是合格的首领。他连唬带骗，先拿到分配食物的权利；又通过生吃猪肉显示力量；顺便用怜悯劝告的姿态，当众打击罗德团长的威信。
其实，谁知道附近有没有凶暴猛兽或者怪物。可是谁又敢说肯定没有？
罗德在半精灵城邦掌握财富资源，半精灵职业者认可他的权力，但他们在野外求存更需要一个经验丰富，能把大家带出去的首领。
维尔托克有没有这种能力暂且不提，反正他看起来比罗德靠谱。半精灵职业者们如果仔细想想，他们会发现罗德让铁十字冒险团蒙受重大损失，维尔托克等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谁也没比谁更高明。
但是，维尔托克生吃猪肉而面不改色，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地精们认为谁最能吃，谁就最利害。这种直观感受对半精灵也同样有效。相比维尔托克的生猛，吃肉呕吐的罗德看起来很可怜。
抱着这样的印象，铁十字团会选择谁当首领已经没有疑问了。恐怕罗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维尔托克在打压他。
“都吃饱了？”维尔托克问道。
半精灵们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吃饱了，再吃就要吐了。
“大家原地休息，我准备一点东西。”维尔托克微微一笑，决定给职业者们一点时间克服恶心感，否则他们真的有可能把吃下去的生猪肉都吐出来。
大家休息的时候，维尔托克爬上铁杉树，砍下许多树枝，用刀子把它们修成一百多把简易标枪。
铁杉树的木质坚硬紧密，放在水里都会沉下去，用来制作标枪也具有不错的杀伤力。
暴食天赋不能直接提高维尔托克的战斗力，却可以让他在接下来的五天内，保持旺盛的体能。而灵巧双手天赋使维尔托克非常熟练地制作各种工具，展现出可贵的后勤能力。
维尔托克又修补了雪橇，把铁杉木标枪全都放上去，由暗行猎手麦克斯负责保管。他推了哈克一把，示意对方拖拽雪橇，向其他人下令道：“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铁十字团的冒险者们信心大增，跟随维尔托克朝着西北方向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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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浓重的黑暗覆盖铁杉树林，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眸仿佛在黑暗中飘浮的幽火，来到被半精灵废弃的营地。
这是一群豺狼人，它们身高在2米左右，长着土狼脑袋，浓密的毛发乌黑油亮，背部肌肉高高隆起，体型显得格外壮硕。
和野生的豺狼人不同，这伙豺狼人营养良好，肌肉发达，装备了做工精良的硬皮甲和铁质兵器，绿莹莹的眼眸蕴藏淡淡红光，竟然都是掌握嗜血之力的凶暴豺狼人。
其中，体型最大的豺狼人趴下来，用鼻子在雪地上嗅了嗅，顺手捡起一只猪蹄，丢进嘴巴里咀嚼咬碎。它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笔直伤疤，仿佛被利刃斩碎了整张脸。奇怪的是，这些伤口都不深，仅仅是留下疤痕而已。
疤脸豺狼人发出胡胡的怪笑，声音嘶哑地说道：“只有八个半精灵冒险者，他们的冒险团一定是落难了……我们要找到他们，吃掉他们，收集他们的财宝。”
第66章 途中
春天，气温回暖，冰雪消融，整片雪林都变得湿漉漉的。
维尔托克踩着泥泞湿滑的雪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身边是四级弓战士利森，拉雪橇的哈克位于队伍中间，两位弓战士守护雪橇的左右两翼，剩下的两个三级剑士负责殿后。
“维尔托克先生，我们现在的行军阵型很奇怪。要知道，弓战士作为冒险团中无法取代的远程射手，优先享受团队的保护，一般都位于行军队列的中央。虽然，弓战士普遍拥有不俗的近战技艺，可要是被敌人突袭，也就失去了远程支援的能力。”
四级弓战士利森和维尔托克混熟之后，尽显话痨本色，没事就找维尔托克闲聊。
维尔托克主要是听他说，时不时也回上一、两句，“我们人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利森呵呵笑道：“说的是，小型冒险团怎么也有三、四十人；中型冒险团60人以上；大型冒险团人数过百，基本上就是一支军团中队的编制。他们有一半职业者，一半觉醒者，各冒险小队实行军团的行军阵型，盾卫士在队伍外围，担负防御任务；剑士在内圈，负责突击和增援；弓战士在阵型中间，对敌人实施远程打击；暗行猎手是斥候，负责侦查敌情，伺机暗杀关键敌人；驯兽师是受保护的核心辅助，他们身边只要有得力的战宠，其他职业者能做的事情，他们都能做，甚至会做的更出色。”
维尔托克随口说道：“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冒险团，不是正规军团？”
“哦，联盟的大型冒险团其实都有名门背景，只不过在冒险者工会注册备案，实际上属于名门贵族的私兵。大型冒险团的很多职业者都来自各军团的退役士官，像盾卫士、弓战士、剑士、暗行猎手比较常见。但那些名声显赫的大型冒险团会有一些少见的职业者。使用长柄重兵器的橡树守卫，就比盾卫士更适合在野外冒险。他们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能骗过凶暴动物的危险直觉。橡身术不如岩皮术坚韧，并增强力量，但持续时间更长，能够愈合伤口，还没有肌肉僵硬导致的减速效果。因为身体柔韧，橡树守卫的武技不错……”
利森回头看了拉雪橇的哈克，改口说道：“当然，橡树守卫的武技不能和镜心强者相提并论。”
哈克在后面冷哼一声，显示镜心强者的风范，只可惜他这位镜心强者还干着拉雪橇的苦力活。
坐在雪橇上的麦克斯怪声怪气地叫道：“橡树守卫那是娘们的职业。”
其他人都笑了，队伍末尾的罗德团长笑得最大声，就像是在嘲笑利森之前的言论。
维尔托克故意把四级弓战士安排在自己的身边，利森好像成了这支临时队伍的副首领，但他收获的不是尊敬，而是同伴们有意无意的奚落。
“这是什么意思？”维尔托克没有笑，还好奇地问道。
利森摇头失笑，解释道：“迪萨半精灵女多男少，有的职业途径专属女性，橡树守卫就是其中之一。只有女性半精灵才能把橡树守卫晋升到五级以上。男性就止步于四级。不过，在晋升6级之前，橡树守卫的身材高大粗壮，没有多少女性愿意选择这条职业途径。她们更青睐驯兽师，那也是女性专属的职业途径。”
维尔托克来了兴致，追问道：“半精灵还有专属职业？利森先生，能和我详细讲讲各类职业途径吗？”
利森有点尴尬地说道：“半精灵的职业途径内容复杂。各职业途径的核心部分，就是四级晋升五级的秘密掌握在高地名门的手中。像我这样的四级弓战士其实对五级以上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知道的职业途径有盾卫、弓战、剑士、驯兽师、医师、橡树守卫、暗行猎手、刺杀者、暴徒。其中，盾卫是专属男性职业者；驯兽师、橡树守卫专属女性职业者。刺杀者比较罕见，我只是听过，没见过，他们应该是敏捷向职业……力量向的暴徒职业要求低，潜力也小，他们精通徒手和短兵器格斗，最高只有3级，很多人都不认为暴徒算职业者。”
“暴徒是专属平民的职业途径，还有专属名门的职业途径。”
罗德团长快步走到队伍的前面，笑着对维尔托克说道：“天快黑了。如果你对职业途径有兴趣，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维尔托克看了看阴暗的天空，点头说道：“好，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野外行军，最重要的是保持旺盛的精力，以及充沛的战斗体能，行军速度反而是次要的。尤其是没有明确方向的野外行军，等同于一次探索冒险，所有人都必须小心行事，要考虑各种突发情况。
五阶的阴影潜伏者足以说明野外的危险程度。它虽然罕见，也只是栖息在野外的一种怪兽。黑森林中，类似的怪兽还有很多种，它们或许没有阴影潜伏者那样强大，但同样是维尔托克一行人不可力敌的存在。
维尔托克不知道最近的半精灵定居点在什么位置，但他凭借地精沃沃的野外生存经验，总能避开危险区域，带领职业者们昼行夜伏，用三天的时间转移90多公里，终于在今天中午遭遇了一头野熊。
那是个大家伙，它站起来有3米多高，朝半精灵职业者挥舞巨爪，咆哮威慑。双方对峙片刻，然后各自退去，并没有爆发冲突。
附近有普通猛兽活动，绝对是个好消息，说明周围不会有凶暴怪物出没。
维尔托克已经带领小队进入了相对安全的区域。只要他们能应付森林中的豺狼虎豹，生存就有保障。
大家听从维尔托克的指挥，一起动手，砍了一些树枝，用力抖掉上面的雪水，在地上铺成一片。这些枝叶很湿润，不能点燃，但可以充当一层底座，隔绝更潮湿的地面。维尔托克从雪橇里拿出在路上收集的柴木，费了很大的工夫，才让它们烧起来。
罗德团长在冒着浓烟的篝火前坐下，脱掉已经湿透的靴子，脸上露出舒适轻松的表情，咒骂道：“该死，我花五个金塔买的战靴进水了……皮匠老板拍着胸口向我保证，说他们家做的皮革战靴都是精品，可以防水。好吧，我现在知道他是个骗子。等我回到落叶城南邦，一定去找他算算这笔账！”
“你可以找人做一双真正不漏水的鞋子，在里面灌满水，让他穿三天不准脱下来。”麦克斯幸灾乐祸地说道。他是队伍中唯一鞋子没湿的人，因为他几乎不用自己走路。
“好主意，就这么办。”罗德笑呵呵地接受麦克斯的建议。
维尔托克的鞋子里面也全是水，但他完全不在乎，从雪橇上面拖出一只被剥了皮的羊，直接丢在火堆上炙烤。这是他昨天夜里和弓战士利森捕获的猎物，作为口粮一直留到现在。
对于来自文明国度的半精灵而言，在野外觅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便是强悍的职业者，他们肠胃也拒绝许多种类的食物。
至于狩猎，有一个基本原则，凡是容易捕获的猎物早就灭绝了。哪怕是性情温顺的森林羊也有足够的警觉性，森林中的猛兽想捕捉它们都要全力以赴，还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半精灵冒险者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有人在野外向你提供食物，你应该像热爱父母一样的爱戴他。
维尔托克理应获得尊重。其他人还没有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如同他的累赘。否则，以维尔托克的能力，他可以像野兽一样连续几天不用捕猎进食，更容易隐藏自己的形迹，意味着更宽松的生存条件。
不过，他深知群体的重要性，每一个同伴都是可以互相依靠的力量。唯有团结，他们才能离开黑森林，回归文明的国度。
羊肉在火焰的炙烤下，透出一股焦糊的香味。半精灵们都开始默默地吞咽口水，维尔托克不等羊肉全熟，把它拎起来用长剑砍成几块，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羊肉。”
罗德啃光半扇羊排，感慨地说道。他的嘴唇被焦糊的羊肉染黑，嘴角却挂着一丝羊血的红痕。
维尔托克的烤全羊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外焦里嫩”。它根本就没熟，但总比生猪肉好得多，半精灵至少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用火烧过一遍的羊肉。
罗德团长对今晚的食物表示满意，又接着说道：“维尔托克先生，你想更多了解职业途径，我就从我知道的事情说起。”
“半精灵想成为职业者主要有三条门路，一是报名参军，接受体格检查，被选上之后，军团会免费提供觉醒药剂，能够顺利觉醒的半精灵正式加入军团，凭借军功和资历，获得军团掌握的职业途径。军团的职业途径有弓战士、盾卫士、剑士和暗行猎手。”
“第二条门路是大地神殿，神官掌握的职业途径包括橡树守卫、医师和驯兽师。不过，大地神殿一般只培养经过筛选的幼童。除非，你愿意花一笔钱，大地神殿也可以出售暴徒职业的秘药。暴徒最高只有三级，它不需要传法者。这条职业途径的要求很低，死亡率却不低。”
“第三条路，就是高地名门。他们掌握所有的职业途径，我们知道的，或不知道的……”
罗德看了哈克和麦克斯，继续说道：“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也能培养觉醒者和职业者，但你们的职业途径都来自军团。你们应该知道，军团系的职业者一般只能升到四级。”
哈克点点头，说道：“嗯，天份好的人能升到四级，我就只有三级。”
“罗德，你的职业途径也来自军团？”麦克斯问道。
罗德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曾经是豪门的侍童。我的原主人有三支武装商队。他培养我成为剑士。后来，原主人破产自尽，我侥幸逃过一死。我慢慢积累，成为小有名气的商人，依附一个高地名门，才有今天的局面。严格来讲，我的剑士职业来自名门一系。但是，下邦豪门毕竟不是高地名门。我的职业途径和你们一样，最高只能达到四级。那是因为，高地名门对流传出去的职业途径做了手脚。高地名门几乎垄断了尊者的晋升秘仪，其他半精灵只要采用名门之外的职业途径，他们再没有几乎晋升为5级尊者。”
听到这里，七位半精灵职业者都露出沮丧的表情。维尔托克左右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尊者很厉害吗？我看博朗镇的很多职业者都想晋升尊者。”
“尊者？呵呵，普通尊者绝对没有哈克大人这么厉害。他们的战斗力甚至不如一些三级职业者。”罗德话锋一转，又对众人说道：“你们不会认为高地名门的尊者会拎着自己的脑袋，出来冒险吧？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宝贵。”
“维尔托克先生，半精灵的职业途径其实是对塔窟、赫默两族的模仿。职业者的能力来自岩精灵的血脉，而秘药、秘仪、传法是为了唤醒一部分血脉之力。”罗德回头向维尔托克说道：“岩精灵最让半精灵羡慕的能力是什么？是隔绝衰老……只有战死的、被大地神力同化的塔窟族、赫默族，从来没有老死的岩精灵。他们永远年轻，而且岁数越大实力越强，就像龙一样，是真正的超凡种族。”
“高地半精灵也希望自己能像岩精灵那样保持青春、健康的身体，又不会被大地神力所同化。”
罗德团长沉默片刻，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树枝，说道：“四级职业者晋升五级尊者，没有新的职业能力，但秘血数量由8滴增加到16点，足足翻了一倍，身体素质也明显加强。可是，不会战斗的半精灵还是不会战斗，哪怕他的职业能力远远超过四级职业者。我之前也说过，高地贵族不需要亲自战斗，他们晋升五级尊者，生命等阶就提升一阶，成为三阶的半精灵，能够减缓衰老，延长寿命。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半精灵觉醒专长，是第一次生命质变，由一阶升二阶；职业者晋升五级尊者是第二次质变，二阶升三阶；五级职业升六级不提升生命等阶，但会获得第一项核心能力。我知道六级剑士引燃秘血，可以暂时掌握境之心，他们就不是哈克大人能够轻松应付的职业者。”
“6级职业升7级职业引发第三次质变，三阶变四阶。”
“7级升8级的半精灵尊者掌握血脉中的超凡能力，就像高阶塔窟和高阶赫默，可以召唤出熔岩和冰霜。”
“8级升9级，第四次生命质变，四阶变五阶……这目前还只是个传说，并非高地贵族做不到，而是没人愿意晋升最高的9级尊者。因为没有五阶半精灵，只有五阶的岩精灵。高地贵族真的迈出这一步，就得响应地母王座的召唤，荣华富贵、权势财富和他们再没有关系。”
罗德摇头叹道：“高地贵族垄断尊者晋升途径，把危险的战斗任务交给平民职业者，他们只负责享受。整个迪萨联盟，所有半精灵都是高地贵族的奴仆，我们都不例外。”
第67章 遇险
罗德从一个奴隶贩子的角度，阐述迪萨联盟的社会等级。维尔托克不理解他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但半精灵职业者都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自己的未来。
隔了一会，弓战士利森第一个开口问道：“团长，你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有机会晋升尊者？”
“没有。”
罗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天分比我好，可惜是军团出身的弓战士。他们会告诉你们，军团职业者晋升困难，需要用很多资源才有机会去龙巢城举行晋升秘仪。我现在告诉你，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你的天分比冒险者之家的红狮巴托姆怎么样？你这些年积攒的财富有巴托姆多吗？红狮巴托姆都没办法晋升五级尊者，你怎么可能有机会？”
利森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郁闷地说道：“那我这些年辛苦赚钱是为了什么？”
“突然失去目标，你觉得自己干得事情没有意义，对高等贵族就有意义。”
罗德展开自己的湿斗篷，架在火堆前烘烤，边说道：“高地贵族生命宝贵，他们也怕平民职业者哪一天会发疯，跑去暗杀他们。高地城给平民职业者一点希望，防止你们乱来。”
利森苦笑道：“结果，这个希望也是骗半精灵的，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爬不上去……”
罗德团长没有理会他，目光投向哈克和麦克斯，说道：“联盟的冒险者都说，有财富就有一切。这话听起来有道理，可我根本不信！冒险者之家在博朗镇积攒的财富让人惊叹，但远没有达到下邦豪门的程度。我敢说，我的前主人绝对比你们有钱有势力，他还不是莫名其妙地破产，子女亲眷死的一个不剩？”
“高地名门掌握晋升途径，掌握去龙巢城的名额。他们培养五级尊者很容易，下邦豪门再有钱，却没有讨好龙王殿的门路，只能去求高地贵族。他们说一个名额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们都在为他们赚。你不肯给，自然会有其他人来对付你，就像我的前主人。”
“罗德，你有话就直说。”麦克斯不满地说道。
奴隶贩子笑了笑，先对哈克说道：“哈克大人是镜心强者，可你已经不年轻了，靠科尔医师的秘药保持活力，但你的体能、力量难免会继续衰退。”
我老了吗？没有啊……哈克摸了摸自己硬扎扎的短发，满脸疑惑。他的头发以前是软的，自从吃了阴影潜伏者的蛋以后，又变得扎手，就像生气的刺猬。
罗德又对暗行猎手说道：“麦克斯大人，你中了半兽人萨满的冷心诅咒。一般医疗手段对你可没什么用。”
“我听说需要举行一种秘仪？”麦克斯犹豫地说道。
铁十字团的团长今天谈论普通半精灵无法触及的秘闻，显示出他见识不凡。麦克斯也收起对罗德的轻视态度。
罗德接口说道：“是晋升秘仪……只有晋升秘仪才能解除你的冷心诅咒，但你是军团出身的四级暗行猎手，没办法晋升五级尊者。不过，希望还是有的。转龙脉就能提升生命等阶，年老衰退、冷心诅咒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还能获得超强的身体素质，力量、敏捷、体质、智力将大幅提升。哈克大人如果转三阶的龙脉半精灵，个人实力应该不比金橡名门的休兰特差多少。”
哈克不以为然地啃了一口羊腿肉。他现在只听维尔托克，罗德想拉拢他，门都没有。
麦克斯目光闪动，问道：“没这么简单吧？”
“得有门路。”
罗德点头道：“龙脉半精灵是高地名门依仗的最强武力，他们只在侍童中挑选成员，组建强悍的龙骑兵。龙脉途径不外流，是高地名门的共识。但，凡事都有例外。”
“我为银盘角名门做事，可以把你们引荐给银盘角。”罗德笑容可掬地说道：“银盘角在高地城的上升势头猛烈，没那么多的规矩。凭哈克大人的实力，麦克斯大人的经验，再加上我的担保，银盘角名门一定不会吝啬两个龙脉名额。”
哈克听出来，罗德在替高地贵族挖维尔托克的墙角，他眼神阴冷地说道：“银盘角？没听说过。他们也是奴隶贩子吧？”
很少有冒险者当面和罗德谈论“奴隶贩子”。而哈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奴隶贩子的厌恶与蔑视。
罗德却没有在意他的语气，笑容不变地说道：“银盘角靠贩奴起家，名声不好听。可这个世道，谁也不比谁清白。冒险者之家依靠觉醒秘药、升华秘药，还有混血儿训练营，在博朗镇赚钱牟利，还不是趴在各个冒险团的身上吸血？你们干得事情，和那些名门贵族又有多少区别？”
哈克顿时目露凶光，维尔托克却抬手制止他，对罗德说道：“我看到的冒险者之家在帮助混血儿谋一条出路。”
“那我们都一样的高尚。”罗德表情严肃地说道：“名门欺负豪门，豪门欺压平民，平民欺压蛮奴。如果半精灵平民没有蛮奴可以欺压，你知道他们会干什么？迪萨联盟有一段时期，盗贼团崛起，形成一股反叛风潮。大地神殿铁腕镇压，最终造成二十多万半精灵的死伤。这才是大地神殿失势的根本原因。联盟的盗匪内乱平定之后，城邦议会先组建冒险者工会，希望能约束那些拥有武力的平民职业者。可惜，效果并不明显，冒险团和盗贼团很难分得清楚。直到城邦议会开始推行蓄奴制，联盟的治安状况才开始好转。现在虽然还有一些盗贼团伙，但他们的活动不像以前那样猖獗。”
“联盟内部一直都有人提出‘废奴’。呵呵，这真可笑。如果废奴法案通过，联盟的那些蛮奴怎么生存？它们都会发动叛乱！”
罗德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长舒一口气，诚恳地说道：“我是出于好心，给你们提供一条门路。你们可以考虑一下，等考虑好了，随时找我，我肯定替你们安排。”
维尔托克歪着脑袋，紧盯罗德的双眼，隔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还没告诉我，高地名门的专属职业呢。”
罗德提起来的心瞬间回落。几天前，他看见维尔托克易容后的面貌，本来也没有多想。可是，这两天维尔托克分化拉拢铁十字团引起罗德的警惕，他越想越不安，怀疑维尔托克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奴隶贩子刚刚的表演是为了显露自己的人脉资源，但他表演的对象其实是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告诉他们如果想转龙脉就别背叛自己的团长。
这恰恰是最凶险的时刻。
罗德完全看不透维尔托克的底细，如果对方暴起发难，凭哈克的实力，铁十字团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一位镜心强者的攻击。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罗德笑着说道：“高地名门的专属职业，我了解的不多。我知道两个，激流城的金夜莺名门有月光舞者，他们掌握独一无二的‘风枪’。金夜莺名门现在的族长克罗托恩就是一位8级月光舞者，传闻他的风枪术所向披靡，在整个联盟都没有对手。另外一个专属职业是金翼天使的‘平衡王侍’。”
“据说，‘平衡王侍’没有专长，他们引燃秘血后，力量、敏捷、智力、体质都很突出，可以使用其他职业的一些能力，个体实力异常强大。”
哈克、麦克斯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维尔托克一眼。
平衡王侍没有专长，力量、敏捷、智力、体质都很突出，战斗力异常强大，这不就是维尔托克吗？
难道，维尔托克其实是翼天使名门的继承人，因为遭人谋害，才流落到博朗镇？
“平衡即完美。”维尔托克莫名其妙地点评了一句，又皱起眉毛问道：“翼天使名门在什么地方？”
罗德咳嗽一声说道：“翼天使名门独自占据光明之城，那是迪萨联盟最大的城邦，女神教派的总殿驻地，冒险工会总会驻地，龙王殿的驻地，联盟最高议会的驻地……她是迪萨联盟的第一座城邦，由柱名门之首统治。”
“光明之城，翼天使名门……我一定要去看看。”维尔托克悠然神往，然后似笑非笑地打量罗德，问道：“你说你投靠银盘角名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闻？”
罗德的脑门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被维尔托克看出了端倪。
正当他转动脑筋，试图补救的时候。暗行猎手麦克斯突然表情凝重地说道：
“不好，有危险在靠近，我们被敌人追踪了！”
维尔托克立即站起来，侧耳倾听。森林中的夜枭发出咕咕声，其他人难以察觉其中的信息，地精沃沃的经验却告诉维尔托克，那是夜枭看见豺狼人后，表达的警告。
“是豺狼人，冲我们来的。”
罗德顾不上穿上靴子，光着脚去踩篝火。维尔托克伸手将他推开，阻止他熄灭火光。
豺狼人有夜视能力，熄灭篝火对它们没有影响，对半精灵的影响就大了。
这时，黑暗森林传来豺狼人特有的怪笑。胡、胡、胡的笑声此起彼伏，仿佛林中鬼怪的低鸣，阴冷恐怖，透着残忍的恶意，又让人无法锁定它们的位置。
豺狼人是比较常见的兽人，拥有二阶以上的实力，残忍阴险，狡诈多疑。它们以家庭为单位集体狩猎，数量在十几只到三十多只不等。
一般情况下，训练有素的半精灵职业者完全可以应付豺狼人。但豺狼人的凶暴化比例为三十比一，平均每三十个豺狼人当中会有一个三阶以上的凶暴豺狼人。
凶暴化的豺狼人拥有野性直觉，能够预知危险。
这伙豺狼人敢对半精灵职业者发动夜袭，说明它们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
罗德和他的手下不禁露出紧张的神色，就连麦克斯也脸色发白，心情忐忑。他要是没中半兽人萨满的诅咒，根本就不怕这群兽人。
“维尔托克，我们现在往林间空地上转移还来得及。如果在树林里面和豺狼人作战，我们太吃亏了！”麦克斯急切地说道。
“都别慌，保持冷静。”维尔托克拿起几根铁杉木标枪，也不管能不能射中目标，运转万象原法，朝森林的黑暗深处全力投掷。
疾速飞行的标枪射中远处的大树，发出木屑爆裂的声音。豺狼人的嗥叫明显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在森林中回荡。
“这些畜生不打算收手，我非得砸烂几颗土狼脑袋才行！”哈克穿好战靴，骂骂咧咧地说道，开始给自己装备两副沉重的精钢盾刃。
维尔托克突然说道：“哈克，你对着它们吼一声。”
“啊？我吼一声？”
“嗯。”维尔托克肯定地点点头，又说道：“吼声不仅要响亮，还得让豺狼人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它们砸成肉泥。”
第68章 文明的优越性
哈克用力吼叫，声音浑厚有力，穿透性极强，悠长的好像没有尽头，如同奔涌咆哮的瀑布，将豺狼人的怪异笑声彻底淹没。
等他一口气用完，就连树冠里的夜枭都停止了鸣叫，豺狼人更是杳无声息，整片森林变得出奇安静。
哈克先喘息了一下，兴奋地对其他人说道：“大吼大叫真痛快！你们也应该试试。”
半精灵们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瞪着他，为他深厚悠长的气息感到震惊。
哈克明明还不是尊者，也不是龙脉，但他刚刚表现起码达到三阶生命的层次。
迪萨半精灵选择职业或龙脉途径，归根结底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生命等阶。像哈克这样特例确实震撼人心，代表除职业、龙脉之外的第三条途径。尤其对于出身军团，无望尊者的职业者而言，哈克的提升等阶的原因格外有吸引力。
暗行猎手麦克斯大概知道哈克身上的巨大变化是维尔托克带来的，他不想铁十字团的人关注哈克的秘密，便开口转移大伙的注意力，惊呼道：“维尔托克，危险的感觉变淡了！那些豺狼人好像停止逼近，选择了隐匿！”
“维尔托克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哈克一脸崇敬地问道，他甚至没有对豺狼人退却表示好奇。
维尔托克想了想，断然说道：“轮流守夜了，轮流休息。休息的人就好好睡觉，守夜的人保持住篝火，再帮我做些准备工作。”
豺狼人不能算罕见的兽人，但落叶城周边却少有兽人活动。落叶城冒险者的对手主要是半兽人和蛮族。他们对豺狼人认识停留在工会提供的公开资料上。至于博朗镇的哈克、麦克斯，他们也有二十年没和豺狼人打过交道。
维尔托克对豺狼人了解的更少，但地精沃沃曾经被豺狼人奴役过，后来又奴役豺狼人。它对豺狼人的认识可以说是非常深刻。
其实，豺狼人是一种强悍而危险的怪物，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和令人惊叹的体能。地精沃沃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和同伴跟踪一头重伤垂死的豺狼人。直到目标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精又等了一天，见苍蝇爬上豺狼人的伤口。地精们都以为豺狼人已经死透，准备拿它的尸体充饥。结果，那只豺狼人抓住最靠近的地精，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作为二阶兽人，豺狼人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比半精灵职业者优越。它们可以一口气跑两百公里；用四肢伏地奔跑，冲锋速度肯定比只有两条腿的半精灵快。豺狼人还拥有敏锐的感知力，嗅觉、听觉都非常发达，很少有动物能摆脱它们的追踪；夜视能力让它们可以在夜晚活动，而不受视距限制。
如果说豺狼人有什么缺点的话，它们的寿命比较短应该算一个。普通豺狼人的平均寿命还不到40岁。但是，这个缺陷对于维尔托克摆脱危险没有任何用处。
维尔托克的暴食天赋、超卓体能在豺狼人面前尚且没有优势，其他半精灵职业者就更别提了。
目前的情况是，他们被一群豺狼人盯上了，甩不掉，也跑不过。豺狼人将发挥自身优势，紧紧地跟着他们，没完没了的骚扰。等半精灵职业者变得疲惫虚弱，就是它们的杀戮时刻。
豺狼人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不放过任何一次可以猎杀的机会。可如果没有一点机会，它们宁愿放手，也绝不肯冒险，尤其是身边有同类的情况下。
几乎所有的掠食者都尽量避免让自己受伤。因为，在残酷的自然界，受伤意味着虚弱，而虚弱将导致淘汰。
豺狼人属于智慧种，但它们兽性本能往往大于理智，脑子里的一点点智慧就想着如何坑害同伴。
大地精沃沃认识到，豺狼人喜欢互相扯后腿，它们遇强就弱，遇弱就强。一群豺狼人不可怕，孤狼也不足为患，但不能把孤狼逼到绝路。那时，它会爆发出超出想象的能力。
所以，大地精沃沃遇到豺狼人会丢给它一点食物，再让手下把它打一顿。豺狼人便会跪下来吃沃沃的粪便，以表示屈服。
你可以说豺狼人天性卑劣，自私残忍。可要是把自私天性放在自然界中进行考量，那也不算什么缺点。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维尔托克不是大地精沃沃。他无法，也不可能用大地精的手段去驯服豺狼人。
不过，大地精沃沃对豺狼人的认知仍然值得借鉴。
既然不能摆脱这群豺狼人的追捕，那就只有奋起反击！
维尔托克让哈克怒吼，是在向豺狼人示威、邀战：
来吧！
我们就在这里！
看看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豺狼人感受到哈克的力量，还有半精灵的战斗意志。但它们都不想受伤，都想让同伴冲在前面送死。
不出所料，豺狼人停下了。
罗德团长很困惑，小声问道：“维尔托克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豺狼人走了吗？”
维尔托克想了想，觉得根据目前的状况，有必要向其他人解释清楚，“这伙豺狼人整体实力或许比我们强，但它们是一群自私的野兽，不团结；哈克刚刚大叫一声，就像领地猛兽对它们发出的警告。狡诈的豺狼人暂时回避，但我们甩掉它们的机会很小，几乎不可能！”
“接下来，我们必须保持团结，相互依靠，如同一个整体，就不用怕豺狼人会攻击我们。”
在身体素质，甚至连数量都不占优的情况下，半精灵与豺狼人的差异在于他们来自文明国度。而文明是反原始天性的。
文明崇尚英勇，反对怯懦；崇尚互助，反对自私；崇尚忠诚，反对背叛。哪怕有些人就是怯懦、自私又喜欢背叛，文明世界所推崇的道德标准还是会对他产生深刻的影响。他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阴暗念头，不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本性。否则，他将遭到同伴的唾弃，变得寸步难行。
这就足够了。
当一个人隐藏自私的想法，本身就是在征服原始天性。他会很容易且迅速地嵌入一支队伍，从而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
文明的核心是团结互助，每个人都能从中受益。由此可见，文明反对原始天性的说法应当表述为：文明超越原始天性。
迪萨联盟的半精灵职业者哪怕组成一支临时队伍，也比服从本能的豺狼人更优越，也更具战斗力。
这才是维尔托克打败身后豺狼人的关键！
“我们和豺狼人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但不一定是厮杀。”
维尔托克严肃地说道：“我们只要不露出破绽，豺狼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可能要和豺狼人比消耗，看看谁没有耐心，谁会率先变得虚弱。如果我们虚弱了，它们会发起进攻；如果豺狼人先虚弱，它们会选择放弃追踪。这样，我们就赢了，而且没有人受伤流血。”
他顿了顿，又说道：“当然，大家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只要是合理的，我都能接受。而且我保证，不会牺牲任何一个同伴！”
铁十字团的几个冒险者互相看了看，还是罗德抢先做出表态。
“维尔托克先生，我相信你。我会听从的你安排，让我们共同面对这次考验。”他向维尔托克鞠躬说道。
维尔托克点点头，说道：“豺狼人习惯夜袭。我、弓战士利森和鲍勃，还有剑士瑟兰守上半夜。其他人先休息，守下半夜。弓战士负责警戒，瑟兰协助我布置简易工事。”
众人服从维尔托克的调遣，休息的休息，干活的干活。
瑟兰帮助维尔托克将尖刺木矛斜插在雪地上，形成一个防御圈，然后削砍树枝，制作更多的尖刺木矛。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哈克等人接手维尔托克的工作，继续制作防御工具，加固雪橇。
这一整夜，豺狼人都没有任何动静。但大家都知道，它们并未离开，而是藏在不远处，用绿油油的眼睛观察这边的情况。
第二天早上，队伍继续朝西北方向转移。由于昨天夜里，大家的情绪比较紧绷，很多人都没有休息好，维尔托克故意放慢速度，尽量保存队伍的战斗体能。
他开始亲自拉雪橇，让实力最强的哈克和利森断后，其他人可以上雪橇轮流休息。
豺狼人用胡胡的叫声进行联络，表明它们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和半精灵职业者保持不可见的距离。
维尔托克又调整了方向，凭借暴食天赋的直觉，找到一群白尾鹿。由弓战士射杀两头母鹿，扔到雪橇上，又迅速驱散鹿群，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赶路。
驱散碰到的兽群，会增加豺狼人的狩猎难度，进一步拉开双方的距离。
第二天的下半夜，豺狼人才追上维尔托克的队伍。它们在外围发出怪叫，企图骚扰半精灵休息。
维尔托克的种种表现令铁十字团的冒险者们信服，大家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又保持着一种昂扬的精神状态。
但是，维尔托克隐隐觉得那里不对，却找到问题的根源。
三天后，森林带逐渐稀疏，林中空地大面积的显现。融化的冰雪让地面变得宛如泥沼般难行，拖动雪橇也更加吃力，但以维尔托克的超强体能，这些都不算什么困难。
问题是，那群豺狼人还吊在他们的后面。
森林稀疏，空地面积扩大，意味着猎物减少，地形更适合开发耕种。维尔托克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能找到激流城的远郊定居点。相应的，这种环境并不适合豺狼人活动。
另一方面，维尔托克带领队伍每天最多跋涉25公里，半精灵职业者都保持非常良好的状态，就连暗行猎手麦克斯都可以下雪橇活动。他们在途中收集树枝，加工了200多支尖刺木矛，雪橇上还有九只兔子，两只肥獾，一头鹿，外加一小筐可食用的植物块茎。
按道理来讲，豺狼人应该放弃了，但它们没有。
维尔托克多次带队横穿空地，后面豺狼人害怕沦为弓战士的靶子，不敢在空地上现身。奇怪的是，它们宁愿从林带里面绕路，也要追在半精灵的后面。
天色渐渐暗淡，眼看夜晚又要来临。暗行猎手麦克斯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情况有点不对劲。”
维尔托克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也察觉到了？”
麦克斯点点头，说道：“是的，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怀疑跟在我们后面的不是野生豺狼人，而是一伙兽人集骨者。我的猜测如果是真的，那这群豺狼人属于集骨者的斥候，它们在等待后面利爪地精！”
哈克两条手臂套着精钢盾刃，瓮声瓮气地接口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夜里就不会太平。我们也许要和异兽人打一仗！”
维尔托克默默地点点头，对哈克说道：“你掌握了镜心，不需要两面盾刃。你拿一把剑，再给我一面盾刃，我也可以充当队伍的防御者。”
“我们不走了。罗德团长，你抓紧时间，带入尽量多采集一些野泥瓜、蘑菇、嫩芽……哈克，你去砍几颗树……”
“今晚，我们在前面的空地上扎营布防。”
第69章 兽人集骨者
半精灵职业者经过一番紧张的忙碌，拖着一堆刚采集的资源，离开了森林带，走进旁边的一大片空地。
这处林间空地大致成水滴形，北边的林带最稀疏，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矮树，就像一道脆弱的篱笆，很容易就能冲过去，进入隔壁的林间空地；西南侧的森林比较茂密，主要是一些高大笔直的铁杉树，适合隐藏形迹。
毫无疑问，那群豺狼人就躲在西南侧的树林里面，悄悄监视着半精灵职业者的一举一动。
从进入林间空地开始，维尔托克一行人已经完全暴露在豺狼人的视线中。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在环境复杂的森林里面，和感知发达、直觉敏锐的豺狼人交手。
另一方面，视野开阔的空地更适合弓战士发挥精湛的弓射技艺。而豺狼人的手爪用不好弓弩标枪，它们没有远程打击的手段。近身搏杀才是豺狼人最擅长的攻击方式。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地精。
大地精沃沃的记忆中，没有利爪地精的印象。维尔托克却知道，大多数地精的手指都很灵活，它们会使用甩弓，投掷石弹，30米内的射程有不俗的杀伤力。三名弓战士也许会受地精的数量压制。
林间空地有两座矮丘，中间的地势凹陷，冰雪融化后汇聚成一汪小潭。等到春末夏初，这里必然花草繁茂，美不胜收。但这种地形不适合用来防守，半精灵职业者只能选择一处矮丘作为落脚点。
说是矮丘，也只有十米高，好在它的位置靠近北侧的稀疏树林，弓战士的视野还算开阔，再加上地面泥泞湿滑，不利于地精快速移动。它们只要进入弓弩的有效射程，很容易沦为弓战士的活靶子。
豺狼人的持续追踪已经让半精灵们感受到形势发生变化，此刻应该做坏的打算。
队伍里的职业者多数出身军团，因地制宜地构筑阵地是他们的基本素养。众人一起动手，布置简易的防御工事。不一会的工夫，一个周围环绕尖木刺、绊索和小陷坑的营地初步成型。
其他人开始生火做饭，维尔托克和哈克还在忙碌。哈克用合金盾刃充当斧子，把十几株碗口粗细的树干劈成匀称的长木片。维尔托克拿鹿皮和树皮绞合的绳索，绑扎一根根长木片，将它们变成宽大的木排挡板。
这是一个细致活。但对于掌握境之心的哈克，和拥有灵巧双手天赋的维尔托克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火堆上的烤兔肉冒出香味时，两副一米多高，四米多宽的木排挡板已经在维尔托克的手里完成。哈克把它们竖在营地的两侧，可以帮助半精灵职业者抵挡密集的石弹攻击。
维尔托克满身都是泥浆，他洗了洗手，抓起一只烤兔子就啃了起来。
经历寒冬的野兔身上没有多少肉。维尔托克三、两下就把手里兔子全都吃进肚子里，问道：“你们有谁和兽人集骨者打过交道？能不能跟我介绍一下它们的情况？”
兽人集骨者专指巴鲁地精王国的异兽人强盗团伙，它们同半精灵冒险者、蛮族劫掠者一样，为各自的势力开拓领地，搜集财宝。实际上，龙之国度的三大势力彼此制衡，避免大规模的战争冲突。兽人集骨者、半精灵冒险者、蛮族劫掠者互相争斗，体现了三大势力对彼此的强烈敌意。
如果说半精灵和蛮族还能进行语言沟通，那兽人集骨者就是彻头彻尾的异族，无法交流，不可妥协。
它们和冒险者的共同点在于，都眼馋对方收集的财富，只要有机会就会动手抢夺。
兽人集骨者向来凶残，尤其是深入迪萨联盟境内的兽人团伙，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它们甚至会把遇到的半精灵吃干净。是真的吃掉，连一根骨头都不会留下，所以才有了“集骨者”的说法。
半精灵冒险团对兽人集骨者的恐惧和仇恨，远高于对蛮族劫掠者的敌视。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们互相看了看，弓战士利森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我们一直在落叶城活动，从来没遭遇过兽人集骨者。”
旁边的罗德团长补充说道：“落叶城位于南方，激流城位于北方，这两座边陲城邦和西方的光明城组成的三角形区域，就是迪萨联盟的领地范围。光明城最靠近龙巢城，能受到地母王座的神力影响。相比其他城邦，光明城的半精灵更容易晋升职业者，又被称为神眷之城，是联盟当之无愧的核心城邦。”
“光明城与落叶城相连的一条线，正好是三角形领地的南线，叫作南境线，正好与黑火部落的势力范围接壤。落叶城的主要威胁就是黑火部落，落叶城周边几乎看不到兽人集骨者。”
“光明城与激流城相连的北境线，与巴鲁地精王国的势力范围接壤。”
“激流城和落叶城相连的是东境线，属于龙王菲鲁玛特巡视领地的边界，再往东走，就到了龙王都不会去的外域。”
“我们现在应该在东境线上。这边的情况最复杂，有可能遇到外域怪物、兽人集骨者，蛮族劫掠者。”
听到罗德团长的解释，维尔托克对龙之国度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龙之国度就是龙王菲鲁玛特的领地，以龙巢城为中心的一个圆形区域。迪萨联盟、巴鲁地精王国、黑火部落各占三分之一。外域种族由于畏惧龙王的力量，不敢大规模入侵龙之国度。但小规模的渗透时有发生。只不过，他们这次的对手并非来自外域的野生豺狼人，而是巴鲁地精王国的兽人集骨者。
铁十字团这个假冒险团就没来过东境，这也是他们第一次遭遇兽人集骨者。
橘红的火光照耀暗行猎手麦克斯瘦削的脸庞，他的表情显得冷峻而严肃，缓缓说道：“黑火半兽人和巴鲁地精王国受龙王的约束，不敢挑起龙之国的战乱。迪萨联盟的军团平时也没仗打，除了日常训练，就是偶尔外出，清剿几个盗贼团伙。我和哈克服役过的岩石巨人军团算是联盟最顶尖的军团之一，可说到实战经验，那也没有多少……我们本来等着退役，再凭自己的本事找个能赚钱的工作。谁知道，军团突然接到命令，前往黑暗之地，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麦克斯看着跳跃的篝火，隔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岩石巨人军团去黑暗之地究竟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反正，我们打了两个月的仗，对手有黑火半兽人，但最主要的敌人还是地精王国的兽人集骨者。”
二月战争在迪萨联盟的影响很大，尽管联盟对那场发生在黑暗之地战争秘而不宣，半精灵平民阶层对此几乎没有耳闻，但参加过二月战争的退役老兵都有不错的前程，会收到豪门、名门的邀请，成为他们的私兵骨干。这是因为近几百年来，迪萨联盟的军团没有打过像样的战争。
二月战争的结果到现在还讳莫如深，可无论参战的联盟的军团有没有赢得战争的胜利，他们都有了实战经验。这是其他军团无法比拟的优势，以至于高地名门更愿意去参战军团挑选人才。
一般军团的老兵退役后要么参加冒险团；要么为大大小小的武装商队效力，或者混迹于帮派势力。
这些退役老兵能挣到多少钱暂且不提，他们承担的风险，享受的资源远不能和名门私兵相提并论。
哈克、麦克斯都是二月战争的亲历者。他们和巴托姆共同经营博朗镇，看似风光无限，可他们连转修龙脉的门路都找不到。
如果没有把财富转化为可用资源的渠道，钱赚得再多，也只是一头待宰的肥猪。
不过，哈克和麦克斯拥有的实战经验属于他们自己的财富，谁也抢不走。
现在，他们对于兽人集骨者的了解显得弥足珍贵。
维尔托克好奇地问道：“岩石巨人军团据说是联盟的精锐……它当时的对手怎么是兽人集骨者？巴鲁地精王国难道没有派主力参战？”
哈克抓着自己的胡须，咕哝道：“我也搞不清楚……我那时就听长官说过，兽人？地精？你能对它们有什么指望？”
“可能……巴鲁地精王国根本没有什么主力军团，集骨者就是它们的主力。”麦克斯接口说道：“或者可以这么说，集骨者是巴鲁地精王国最常见的战斗团。”
“因为兽人集骨者里面偶尔会有荒野巨怪。在那种怪物面前，什么精锐军团，什么职业尊者都不堪一击。这样的兽人集骨者难道还算主力？”
听到荒野巨怪，铁十字团的职业者都倒吸一口冷气。隔了一会，一名三级剑士骂骂咧咧地说道：“怪物等阶也不知道是谁划定的，荒野巨怪那种东西也属于三阶异兽人？”
维尔托克常常听半精灵冒险者的谈论荒野巨怪，他确定自己也见过，只是暂时想不起来具体经历。好在他跟随迈恩镇长学习花体字，回忆起怪物学知识。
记忆中，荒野巨怪有另一个名字，叫作食人魔，传说中的怪物。
食人魔刚成年就有三阶，普通雄性被称为食人魔蛮兵，平均身高2.6米，体重超过1500磅。高大肥壮的半兽人屠夫在食人魔蛮兵面前都显得身材苗条。它们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本领，就力量大，大到能够碾压绝大多数同体型的生物。即便五阶的半兽人屠夫，或者蛮族的天灵斗士也不敢硬抗食人魔蛮兵的奋力一击。
食人魔蛮兵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绝对的力量优势，何况它们的血脉天赋也同样令其他种族感到绝望。
蛮皮术：食人魔蛮兵使用蛮皮术获得额外的力量加成；获得超级防御；获得较高的元素抗性；获得超级坚韧。
野性直觉：食人魔蛮兵能够提前洞察危险，绝大多数的死亡陷阱对它们无效。
野性直觉还包括战斗直觉：食人魔蛮兵在战斗中可以提前预判敌人的攻势，凭直觉进行最有效的反击。
如果有人觉得食人魔反应迟钝，行动缓慢，在它们面前耍各种花招，那这个人肯定没有后悔的机会。
食人魔蛮兵上面还有四阶的狂暴食人魔首领和五阶的食人魔督军。
半精灵职业谈“魔”色变，维尔托克的反应却比较平淡。他知道食人魔和地精存在亲缘关系，但大地精想养一只食人魔保镖也没那么容易，至少附近的食物资源不够。如果大地精不能填饱食人魔保镖的肚子，它自己都会被食人魔吃掉。
维尔托克耸了耸肩膀，说道：“除了荒野巨怪，集骨者还有哪些怪物？”
“有荒野巨怪的集骨者是少数，反正我在后来的冒险活动中没有遇到过。”麦克斯接着说道：“最常见的集骨者团伙包括十几只三阶的凶暴豺狼人；两、三只大地精外加十几只熊头地精；剩下就是利爪地精，它们的数量最多，有上百只。”
维尔托克格外关注敌人当中数量最多的群体，皱眉问道：“利爪地精是什么？它们都长有一对利爪？”
“不、不、不。”哈克摇手说道：“利爪地精是指它们像巴鲁地精王国的利爪，属于地精贵族豢养的主力兵种。利爪地精比普通地精高一些，也更强壮一些，皮肤是土红色的，会使用甩弓、掷矛器、短刀，普遍装备皮甲。利爪地精的战斗力嘛……还不如没有觉醒的半精灵卫兵。但它们……怎么说呢？”
哈克憋了一阵子，挠头说道：“勇敢，肯定谈不上……利爪地精就是有点呆楞、凶狠、疯狂、不怕死的样子。我们以前和集骨者打过十几场，利爪地精拼命攻击，死亡过半才会逃跑，还是在大地精的召唤下撤退的，否则它们真的要全军覆没。”
“说实话，就因为兽人集骨者，我们的冒险团在联盟北境实在混不下去了，巴托姆这才带我们跑到南境的博朗镇讨生活。”
维尔托克的脸色都变了，利爪地精可以承受一半的战损，已经不能用精锐来形容它们，的确是疯狂。
面对一群疯狂的利爪地精，维尔托克头一次失去对抗兽人集骨者的信心。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问道：“哈克，你们是怎么对付兽人集骨者的？”
哈克沉沉地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除了拼命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们在北境冒险的时候，团里面有七、八十个成员。倒不是说，我们一直能保持中型冒险团的人员编制，而是各冒险团常常合并，就因为大家遭遇集骨者之后出现战斗减员，不得不返回据点，同其他冒险团合并。”
麦克斯眼见周围的气氛不对，便开口说道：“大家也不用太担心，中型冒险团的职业者最多十几个，其中一、二级的职业者居多，然后还有半数觉醒者，剩下的一半是普通半精灵平民。他们在战斗中的损失最大，觉醒者其次，而职业者总有自保能力。我们这里有八个人，都是三级以上的职业者，又从半兽人、蛮族，还有阴影潜伏者的手里逃脱，每个人的能力都不用怀疑。”
“集骨者的豺狼人最怕死。它们正召唤后援，准备让利爪地精顶在前面。如果有突破我们防线的机会，豺狼人才会发起进攻。集骨者地精刚从后面追上来，体力肯定不足。大家趁机突围出去，肯定没问题。”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突围的时候，可以把我丢下，我自己会想办法……”
豺狼人的胡、胡的叫声在树林的上方回响。天空中云层稀薄，一轮银月朦胧可见。淡淡的月光下，豺狼人佝偻的身形忽隐忽显，仿佛飘荡在树林里的恶毒鬼魅。
半精灵职业者们围着篝火，默不作声。他们选择往人迹罕至的北境线逃亡，遇到如今的危险都是可以预见的。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大家当初没有往北边逃跑，情况可能比现在还糟糕。
中了冷心诅咒的麦克斯肯定是队伍中的累赘，既然他自己都提出来不用管他，铁十字团的半精灵更不会有心理负担。他们无非就是竭尽全力，突围出去而已。其他的事情，想也没用。
哈克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说话。
维尔托克却微微一笑，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自我了断？”
麦克斯洒然说道：“我能活到今天，全靠运气。现在运气用完了，死就死吧……至少我可以吃毒药，死得没痛苦。豺狼人再吃我的尸体，我说不定还能毒死两之怪物，算是赚到了。”
维尔托克摇头道：“还没到那种程度……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利爪地精战斗减员一半，大地精为什么要把它们召回去？”
哈克兴冲冲地说道：“这个我知道……利爪地精死光了，就没有地精给集骨者抬东西。如果它们不能把收集到的财宝都带回去，等于白忙。”
维克多点点头，道：“说得没错。但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如果利爪地精死得太多，大地精害怕豺狼人会造反。”
罗德团长眼睛一亮，旋即又皱眉毛说道：“如果这种情况是真的，我们又该怎么利用呢？毕竟，我们和异兽人语言不通，有计谋也不好施展。”
维尔托克信心满满地说道：“没关系，我非常了解大地精，我知道该怎么做。大家听我的安排，我有很大的把握，瓦解这伙兽人集骨者。”
第70章 豺狼人杀手
深度睡眠有助于恢复精神力量，并保持充沛的体能。
豺狼人在森林里嗥叫了一整夜。它们通过这种方式向半精灵职业者们施加压力，不让他们好好休息。等到白天的时候，半精灵头脑昏沉，精神困倦，战斗力难免会有不同程度的降低。
意识到兽人集骨者很快就要发起攻击，半精灵职业者们确实睡不着觉。他们也都明白养精蓄锐的重要性，可除了哈克和维尔托克，其他人只能做到闭目养神。
哈克掌握了镜之心，他现在想什么时候睡都行，而且是深度睡眠，也可以叫作休眠。
某种意义上，休眠是一项神技。
哈克现在每天只需要休息3、4个小时，就能保证一整天精力充沛，并会在休眠中修复身体，以及心灵层面的损伤，不仅可以减缓衰老，延长寿命，每天还比普通人多出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这些自由时间经过日积月累，他的生命长度就相当于普通半精灵的两倍。
维尔托克目前还没有掌握境之心，但金蟾秘形本身就具备休眠效果，并且深入心灵的领域。现在他又有了“梦境竞技场”，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别人都睡觉的时候，他可以在“梦境竞技场”花费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学习、训练、接受挑战。
得益于上一次的成功试炼，维尔托克的精神属性从4点恢复到13点。他就像拿到了钥匙，现在可以自由进出梦境竞技场，再不会被困在梦境里面。如果从现实的角度来解释，维尔托克的精神属性只余4点，是长期昏迷的植物人，不能自己苏醒。他的精神属性达到13点，就可以通过金蟾秘形的休眠，自由地掌控心灵梦境。
心灵梦境属于超现实的领域，连接着泛意识的海洋。只不过，掌握心灵梦境的超凡存在都不敢像维尔托克这样，直接从泛意识海洋中提取众生的心灵意念。
这固然可以提升自己的精神力量，也有灵魂被污染的重大风险。
这几天，维尔托克每晚都没闲着，今天也不例外。同伴们看他如往常那样睡得很沉，其实他正在“梦境竞技场”里接受艰难的试炼。
“下面是第二场第五轮的试炼。挑战者维尔托克，你准备好了吗？”
梦境竞技场的中央，神话三头蜥波尔塔诺斯用三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盯着维尔托克，由烟雾组成的身躯比上一次显得浓稠了许多，但祂的眼神和说话语气仍然缺乏灵性。
维尔托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调整了一下心态，咬着牙说道：“我准备好了！”
“挑战者决定接受试炼，他的对手是来自无名之所的豺狼人之王胡奥。”
“豺狼人胡奥曾经在世界之内留下过自己的痕迹，它正处于生命蜕变的一个重要时期，刚刚觉醒血脉深处的风暴之力。”
“这一定是场精彩的比赛，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谁才是最后的优胜者！”
波尔塔诺斯的烟雾身躯迅速淡去，而一头豺狼人的虚影逐渐转为实体，就在维尔托克的对面。
它体型瘦削，灰色皮毛上布满斑驳的瘢痕，土狼的脑袋上还缺了一只圆耳朵，看似落魄羸弱身体却透出一股精悍狂野的气息。这只三阶凶暴豺狼人的左爪抓着一根用巨犀角打磨的怪刀，惨绿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地转动，显得警惕又困惑，似乎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场所。
梦境竞技场空旷平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隐蔽的地方。豺狼人胡奥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维尔托克的身上。
它完全不认得眼前的类人生物是什么，但维尔托克的手里也拿着一根兽角武器，而且和它的兵器几乎一模一样。
豺狼人胡奥不可能认错自己的亲手打磨的犀角尖刀，因为每根犀角的纹理都是独一无二的。何况它还在这把犀角尖刀的握手上留下自己的爪痕。
胡克更糊涂了，它记得自己之前在山洞里睡觉，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来到陌生又奇怪的地方，对面的类人生物还拿着它的犀角尖刀。
那自己手里的犀角尖刀又是怎么回事？
豺狼人抬起手爪，困惑地看了看最心爱的武器，又转头打量维尔托克，好奇又紧张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
豺狼人语在维尔托克的耳中就是无意义的吠叫，他缓缓走过去。胡奥的眼眸一凝，立即伏下身体，龇起尖利的牙齿，从喉咙深处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维尔托克当即停下脚步，放松身体，和豺狼人对峙了一会。直到胡奥解除戒备姿态，眼神再次变得好奇，他又不疾不徐地向前靠。
胡奥生性多疑，警惕性很强，但维尔托克迷惑行为令它一头雾水，关键是凶暴豺狼人的野性直觉并没有提示出危险，再加上它心智糊涂，便采取观望的戒备的姿态。维尔托克往前走两步，它就朝后退一步；维尔托克走得快一些，它便摆出攻击姿势，威胁对方别再靠近。
豺狼人和维尔托克周旋了很长时间，当它开始不耐烦的时候，维尔托克突然把手中的犀角尖刀丢到它的脚边，并后退了半步。
胡克慢慢低下身体，眼睛却始终盯着维尔托克，用灵敏的鼻子嗅探那把犀角尖刀，居然从上面闻到了自己的气味。
瘦削精悍的豺狼人情不自禁地捡起犀角尖刀，和自己手中的尖刀进行对比。维尔托克脚步前滑，肩不动，腿不弯，瞬间移到豺狼人的面前。
胡奥的反应极快，背毛炸起，后腿用力一蹬，反扑过去，抬起两把几乎一模一样的犀角尖刀对准维尔托克的面门疾刺，攻击迅捷且凶狠。
然而，豺狼人被维尔托克一脚踢中胸口，倒飞出去十几米远，又在光滑平整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重新爬起来。
只是它刚刚站稳，却发现维尔托克已经冲到了面前。胡奥刚要反击，又被维尔托克一脚踹在胯部，就踉跄后退，然后遭到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维尔托克暴揍豺狼人，把它打得晕头转向，毫无招架之力。但凶暴豺狼人的身体异常坚韧，连一根骨头都没被打断。它怒声吠叫，凭本能拼命反击。
可惜，胡克的反击毫无效果，它干脆丢掉犀角尖刀，用爪子乱抓乱挥，用嘴巴乱啃乱咬。
维尔托克拥有万象原法，武技精湛。牙尖爪利的豺狼人靠本能战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硬生生地打成了一头野兽，四肢匍匐，满地乱蹿。
胡奥很郁闷，也很慌张。它发现自己的能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引以为傲的嗜血之力，还有刚刚掌握的风暴血脉全都沉寂了，连野性直觉也不管用，否则它不会被维尔托克打得这么惨。
但是，维尔托克的徒手攻击对凶暴豺狼人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他打豺狼人不痛不痒，豺狼人基本上也打不到他。双方的战斗进入一种胶着的状态，变成体能的比拼。
这恰恰就是维尔托克一直想要营造的局面。
三天以来，维尔托克每晚平均休眠三个小时。而在梦境竞技场，三小时被拉长到三十个小时。凶暴豺狼人胡奥作为参赛者是第一次见到维尔托克。它不知道的是，维尔托克其实已经和它交手过两百多次。
维尔托克在梦境竞技场主动挑选豺狼人作为第二场试炼的对手。他本来是不愿意在野外进行梦境试炼的，但跟踪他们的豺狼人一直阴魂不散，促使维尔托克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应付豺狼人的能力。
梦境竞技场从泛意识海洋中抽取到豺狼人之王胡奥的残缺意念，将它的不同阶段，塑造成维尔托克的试炼对手。
豺狼人确实比地精强很多，但维尔托克现在也不是弱者。他和不同阶段的豺狼人胡奥交手一百多次，总算打败了对方。那把犀角尖刀就是在第三轮比赛优胜后，他从胡奥手里缴获的战利品。
维尔托克的武技越发娴熟，对豺狼人胡奥的了解也更加深刻。然而，就在他信心满满的时候，却卡在了第五轮比赛。
这时期的胡奥已到了摆脱低迷，走向巅峰的转折点。它不仅完成了凶暴化的蜕变，还机缘巧合地唤醒罕见的风暴血脉，初步掌握风的力量。
面对开启嗜血之力，全身被气流环绕的豺狼人，维尔托克一动手就被对方秒杀。只因为胡奥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没法反应。
好在，维尔托克在梦境竞技场可以失败无数次，不断地汲取经验教训，他只需要赢一次就能获得第二场试炼的优胜奖励。
第五轮比赛，接连被胡奥击杀55次，维尔托克也没有气馁。他知道梦境竞技场挑选胡奥作为参赛者，那凭自己目前的实力完全有机会打败它。
通过观察和回想，维尔托克发现豺狼人有一项非常强大的隐藏天赋，可以称为“绝境”。
当豺狼人胡奥陷入绝境的时候，将完全发挥出自身的潜力，免疫一切负面情绪，免疫伤痛，临时提升精神力量，嗜血之力和风暴血脉彻底解放，行动不受空气阻力的影响，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提升300%，爆发20%的额外力量。哪怕维尔托克取得了一些优势，发狂的胡克还是一照面就能干掉他。
一般情况下的厮杀，往往是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分出生死胜负。
豺狼人的嗜血天赋有严重的后遗症，在几分钟的嗜血效果结束后，它们会陷入血肉饥渴造成的心智混乱，体力迅速衰退，甚至有直接暴毙的可能。
由于速度被对手碾压，维尔托克撑不到胡奥心智混乱，体能透支的衰弱阶段。
维尔托克又发现这个时期的胡奥只是三阶的凶暴豺狼人，它不能主动使用嗜血天赋和风暴血脉，除非它的绝境天赋被触发！
于是，维尔托克改变策略，不断的暗示自己，只要狠狠地暴打胡克一顿，而不是要杀死对方。
维尔托克尽力收敛自己的杀意，压低自身的力量，只凭高超的武技与胡克徒手战斗，打算先消磨它的战斗意志和体力，最后再完成击杀。
武技是以弱胜强的技巧，豺狼人之王胡奥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识过武技的奥妙。就像一记简单的侧踢，维尔托克借助地面的反作用力，能把胡奥踢出十几米远。这当然需要经过长期的练习，才能掌握侧踢的全部技巧。
其他种类的武技也一样。
武技精湛的半精灵职业者，只要不是被对手碾压，往往可以轻松打败天赋实力更胜一筹的异兽人和半兽人。
凶暴豺狼人的体魄天生强韧，但胡奥根本不懂武技，被维尔托克揍得满地找牙。
维尔托克的拳脚对它也不构成生命危险，就不会触发野性直觉天赋中的战斗直觉，还有可怕的“绝境”天赋。
维尔托克故意压制自己的实际水平，也拉低了胡克的战斗力。
当然，这在现实的战斗中并不可取。你可以多次打击对手，他都能承受住，他只要打到你一次，你可能就受不了了。但在梦境竞技场，维尔托克有权进行无数次的尝试。
尽管如此，维尔托克也已经伤痕累累，变得气喘吁吁，攻击的速度和力道都明显减弱。
胡奥感受到对手的虚弱，它狞笑着扑向维尔托克，扬起爪子朝对手的脸狠狠地挥去。
就是现在！
维尔托克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滑步侧身，顺势锁住胡奥的胳膊，激发涌动天赋，基础力量提升40%，体力完全恢复，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再用力一绞。
咔嚓一声，胡奥的胳膊被折断了。
在极度的恐慌下，凶暴豺狼人潜力完全激发，双眼因为充血变得通红，身躯膨胀了两圈，进入了嗜血状态。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维尔托克紧紧缠着凶暴豺狼人，先折断它的右臂，再用膝盖顶住豺狼人的腰椎，让它无处施力，接下来是凶猛的肘击砸断胡奥的后背，又把它的脑袋扳成180度。
即便脖子被拧断，生命顽强的豺狼人还是没有死，但它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边哀嚎，边眼睁睁地看维尔托克捡起犀角尖刀，刺穿它的脑袋。
连杀维尔托克几十次豺狼人胡奥终于死在了维尔托克的的手上。
豺狼人的尸体化为虚无，一口宝箱出现在竞技场的中央。
维尔托克走过去，箱盖自动朝两边滑开，露出里面的暗金色光团。
他没有半点犹豫，用手指触碰暗金色的光团，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就全部恢复了。
维尔托克，或者说是维克多，他皱起细长笔直的眉毛，喃喃自语道：“我居然被一群弱小的豺狼人和地精逼到这种程度……看来需要换成风元素亲和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维克多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智体，神话三头蜥的身影再次浮现，那颗风元素之首融入他的体内。
梦境竞技场第二场第五轮比赛的优胜奖励如下：
维尔托克的体魄属性16点、精神属性15点、感知属性17点，生命属性17点。
融合风元素之首，感知属性额外提升5点，达到22点，获得超凡感知。
掌握中级万象原法。
暴食天赋：对食物和药物的摄取效率提升200%，比之前有所降低。
自愈天赋：伤口恢复速度提升五倍，比之前有所降低。
激活天赋：瞬间恢复30%的体能和精力，伤口愈合速度加快，但效果比之前降低。
涌动天赋消失。
掌握初级风行天赋，能够召唤微风环绕身体和物品，减少空气阻力，大幅提升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远程武器的有效射程提升一倍，威力提高40%。
风行天赋的持续时间为15分钟，冷却时间100分钟。
掌握沸血天赋：模仿豺狼人的嗜血天赋，进行改良后的强化能力。维尔托克激发沸血，攻击速度提升150%，爆发60%的额外力量，每次可持续3秒，冷却时间25秒。
沸血在短时间内，最多只能连续使用6次，否则将陷入由饥饿感带来的混乱状态，并严重透支体力。
超凡感知：维尔托克的感知半径提升两倍，对气流的变化更加敏感，往往可以提前发现敌人，攻击的精准度也比以往更高。
豺狼人杀手（称号）：略微调整心智体，生出心灵触须，豺狼人将下意识地忽略你的存在。你不会触发凶暴豺狼人野性直觉和绝境天赋。当它们看到你的时候，或许已经被你杀死了。
但是，一定要小心豺狼人的垂死反扑！
豺狼人杀手称号是心灵之触的一种形式，使用该称号时，不可使用地精屠戮者的称号！
第71章 性情大变
维尔托克提前从休眠中苏醒。
此刻，天还没亮，潜伏在森林里的豺狼人已停止吠叫，森林周围难得安静。这份无声寂静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压抑的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营地篝火散发着温暖。两名负责守夜的半精灵坐在外围，监视兽人的动向。其他人都裹着厚披风，一个挨着一个地躺在营火边休息。
由于食物紧缺，大家现在每天只吃一顿饭，还不见得能吃饱。为了保存体力，半精灵职业者们没事的时候尽量躺着休息。
初春时节的气温还是很低，他们在篝火旁边铺一层树枝，既可以防滑，也起到保暖的作用。维尔托克从树枝“床铺”上爬起来，立即引起同伴们的注意，但他什么也没说，披好斗篷，径直走向营地的边缘。
大家以为他是要出去方便一下，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躺在树枝上养精蓄锐。
维尔托克背对篝火，眺望南侧的森林。他集中精神，调整视距，努力让自己看清树林中的景象。
南侧林带距离他的营地大约200多米，不算很远。但在银月垂落，太阳还未升起的微光环境下，半精灵弓战士也只能看到森林带的阴影轮廓。然而，维尔托克的视野中黑森林的景物逐渐显现，变得清晰。
昏暗视觉，超凡感知附带的一种天赋，能够在微光环境下扩大视野范围。
这种天赋对于夜行掠食者来说并不神奇，许多野兽猛禽，包括豺狼人都具备夜视能力。但它们的视距还是会受到光线的影响，只是在昏暗环境中看得比其他生物更远一些。如果周围没有一点光线，它们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像盲人。
维尔托克并不例外，他现在白天最远可以看清700米之内的景物细节，夜晚时也有300米的视距。
这就是超凡感知带来的视力提升。
豺狼人在黑暗中反光的绿眼给维尔托克提供了方向标示，至少有五头豺狼人分布在不同的位置，监视着半精灵营地。相比梦境竞技场的豺狼人胡奥，它们显得更强壮，肌肉饱满，皮毛浓黑，装备了犀牛皮甲，还有各类金属兵器，主要是双手连枷、弯刀和狼牙棒。
维尔托克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也看见了维尔托克，但维尔托克能看清细节，豺狼人就未必了。
四级弓战士利森的夜间视距只有60米；哈克掌握镜之心，夜间视距最多80米；而三阶豺狼人胡奥的夜间视距足足200米。
维尔托克怎么也不相信普通三阶豺狼人的夜视比觉醒风暴血脉的胡奥还出色，他估计这些豺狼人的夜间视距不超过180米。
它们之所以能看见维尔托克，那是因为营地篝火的缘故。
豺狼人的夜间视距相对于半精灵职业者，将形成巨大的战术优势。幸好豺狼人不擅长使用远程武器，否则维尔托克带领的逃亡小队恐怕已经遭受沉重打击。
当然，那是今晚之前。
现在嘛，夜间战术的优势在维尔托克，而不是豺狼人。
豺狼人哨兵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营地，维尔托克不屑地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根插在泥地里的木刺矛，掂了掂，开启了风行天赋。
风的精灵欢欣雀跃，回应他的呼唤，就像把一股气流扯在手中，附着于木矛的表面脉脉流淌。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有一点生涩，维尔托克心里喜悦，认为应该让风的精灵飞出去，撕裂自己的敌人才会得到满足。于是，他运转战斗呼吸法，统合自身的外力内潜，将铁杉投矛对准远处的一只豺狼人，奋力投掷。
微风环绕的投矛也夜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形，迅捷、无声，转瞬间飞越200多米的距离，刺向那只豺狼人的胸口。
平时，维尔托克使出全力，也可以把标枪投出200米，但那一定是大弧度的抛射，让标枪飞到高处再落下。这样投枪的射程虽然远，威力却很一般，飞行的时间也比较长，只能攻击固定目标，或者是扎堆的敌人。
正常情况下，标枪打击移动目标的有效射程只有三、四十米，还没到弓弩的射程范围，投射频率、飞行速度、射击精准度也都低于战弓，但标枪胜在威力巨大，主要用来对付那些行动缓慢的大体型目标。
初级风行天赋使得铁杉木标枪在飞行时的前两秒，有微风环绕，免受空气的阻滞，飞行速度堪比强弩发射的弩矢，直线射程达到70米。
这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提升了，可要想射中200米左右的目标，维尔托克投出的铁杉标枪仍然需要一个抛射弧度。
拥有危险直觉，行动矫健的凶暴豺狼人怎么也不会被抛射的标枪命中，何况它一直在远处盯着维尔托克。
尽管被标枪的疾速吓了一跳，豺狼人仍然能够做出闪避动作，它及时趴下身体，成功躲过来自200米外的突袭，然后边向同伴发出警示，边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转移。它显然意识到刚刚的位置已经变得不安全，必须再和半精灵的营地拉开一些距离。
“噗”的一身轻响，铁杉木标枪扎了个空，刺入森林的泥地。
维尔托克怔了怔，旋即竖起眉毛，变得很生气，然后暴怒。
那只豺狼人怎么敢躲闪投矛？
谁允许它离开自己的位置？
它就应该站在原地，等候铁杉投矛飞过去，刺穿它的胸膛，把它钉在地上！
维尔托克出奇愤怒，大喝道：“该死的、肮脏的、卑贱的土狗兽人，我要去砍下它令人作呕的脑袋，挂在矛尖上！”
营地里的半精灵全部暴跳如雷的维尔托克惊醒，他们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值夜的哈克，还有罗德第一时间赶到维尔托克的身边，哈克惊诧地问道：“出了什么事……维尔，你的眼睛！怎么变蓝了？”
维尔托克的翠绿眼眸已然变成冰蓝色，里面仿佛酝酿着一股撕碎万物的风暴。
风元素灵动善变的特点正在影响维尔托克的性格。凡是亲和风元素的人都天生好奇且喜怒无常，他们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执行力特别强大，也有做事冲动的缺点。但总得来说，风元素是让人感到害怕的狂怒暴君。
维尔托克还没有适应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元素亲和转变。他之前也有相同的经历，只是他最先融合神话三头蜥的水元素之首，变得心思缜密，而风元素的特性就是如此的鲜明，引人侧目。
“我要出去宰一头豺狼人，你们不准跟过来！”维尔托克拎起长剑，跑出营地，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维尔托克一直在团结队伍，他突然离开营地，也没有更多的交代，同伴们顿时大惊失色。心智体被调整过的哈克当然无条件的服从他，其他半精灵难免会胡思乱想，惴惴不安。
罗德团长的第一反应是，维尔托克准备独自逃离，还把他们留下来吸引豺狼人的注意力。因为从维尔托克平时表现的卓越体能来看，他完全有能力摆脱豺狼人的追捕，半精灵职业者们都是他的累赘。
如果换作罗德，他也会想办法逃走，只要自己能活下来，抛弃同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反正，罗德一点也不相信维尔托克独自离开营地是为了杀一只豺狼人。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有相同想法的半精灵不在少数。
队伍首领突然离开将严重打击其他成员的士气。维尔托克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产生怎样的负面影响，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他怒不可遏，必须用那只豺狼人的脑袋平息胸中的愤懑狂躁。
维尔托克虽然渴望发泄怒意，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他使用豺狼人杀手的称号，略微调整心智体，生出心灵触须，影响豺狼人对他的直觉反应。不过，这种特殊的心灵之触并非隐形，只是让豺狼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感。他轻微的脚步声、身上的气味没有引起豺狼人的注意。如果他的动静太大，或者在豺狼人的视线中完全暴露身形，还是会被对方发现。
黑森林中不止一头豺狼人，维尔托克的超凡感知可以提前发现对方的踪迹。他自己也足够小心，用淤泥抹去利剑反光，猫腰潜行。
声音、气味、视线、直觉构成的立体感知方式对于维尔托克，三阶的凶暴豺狼人就像一群瞎子，完全没有察觉到，敌人已经渗透到它们的警戒圈内。
维尔托克感知范围远大于凶暴豺狼人的感知距离，他谨慎地避开其他凶暴豺狼人，搜索触怒自己的猎物。
没过多久，他在一株大树后面，发现了目标。
那只豺狼人皮毛浓黑，正撅着屁股，匍匐在地上，警惕地观察着半精灵冒险者的营地，浑然不知刚刚攻击它的敌人已经盯上了它。
维尔托克踩踏泥泞的地面难免会发出声音，但他以相同的步伐频率绕到豺狼人背后十多米处，对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观察了片刻，确定“豺狼人杀手”的心灵之触确实管用，便开启风行和沸血，直扑过去。
气流环绕维尔托克的身体，他的行动迅捷无声；三秒钟的沸血带来速度与爆发力的增幅，瞬间跨越十米，举起沾满淤泥的合金长剑，猛劈豺狼人粗壮的脖颈。
生命只有一次，顽强又脆弱。在这个自然法则的约束下，任何生物的受到致命伤害都会死。哪怕三阶的凶暴豺狼人也一样。
维尔托克的体魄属性从13点提升到16点，即便没了涌动天赋，他目前的基础力量也比开启涌动后略强一些。而沸血天赋也提升了爆发力。但这些初级天赋目前都比不上中级万象原法。
在点燃心灵之火前，万象原法推动内潜外力，对战斗力提升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维尔托克飞身向前，挥出一道弧形的剑光，锋利的剑刃平整地切进凶暴豺狼人的脖颈。他为自己的这一记近乎完美的平斩感到十分满意。然而，猝不及防的豺狼人竟在脑袋掉下来的同时，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鲜血从豺狼人脖腔的断口处如泉水般喷涌。维尔托克手握长剑，站在豺狼人断头的尸体面前，又皱了皱眉毛。他感受到凶暴豺狼人的肌肉非常扎实，剑锋切入进去的时候受到一丝阻碍，豺狼人能够在临死前，顺着剑光挥斩的方向做出一个下扑闪避的动作。如果没有风行和沸血的速度加持，维尔托克的这一剑未必就能把豺狼人的脑袋直接斩下来，说不定还得再补一剑。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这只凶暴豺狼人在生死关头表现出高明的武技。那是豺狼人之王胡奥都不具备的能力。
豺狼人应该依靠敏锐的战斗直觉和战斗经验，它们怎么会有战斗技艺呢？
这只豺狼人的惨叫声惊动了它的同伴。维尔托克察觉到森林中的其他豺狼人正往这边靠了过来。他不想被一群豺狼人包围，便飞快地解下豺狼人身上的皮甲，捡起它的武器，又把那颗酷似土狼脑袋的头颅插在之前的那根木矛上，然后就带着自己缴获的战利品跑向半精灵的营地。
第72章 队伍的裂痕
各地的豺狼人都有驯养土狼的习惯。如果只看脑袋，豺狼人和土狼在外貌上几乎没有区别。因此，迪萨联盟流传一种说法。母豺狼人一窝产下两只幼崽，健康的幼崽长大以后就是豺狼人；另一只发育不良的幼崽退化成土狼，沦为豺狼人的伴兽。
这绝对是个谣传。
豺狼人是智慧种，土狼是野兽种，虽然狼形生物都拥有共同的始祖，但各自走上了不同的演化道路，并非同一个物种。豺狼人族群驯养土狼以帮助捕猎、警戒，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把土狼当作后备口粮。
其实，豺狼人普遍反感被比作土狼，这是贬低它们在族群中的地位，属于“后备口粮”的阶层。
豺狼人作为远古巨兽“暴食君主”的后裔，它们拥有独特的价值观，简单来说就是弱肉强食，包括食用弱小的同类。这种情况比较罕见，如果极度缺乏食物，豺狼人会先吃掉土狼，然后是羸弱的同胞，以确保族群的延续。
还有一种情况，两个族群的豺狼人发生战争，它们入侵对方的领地，抓住对方的成员，就吃掉它的身体，再把它的脑袋插在木桩上，彰显自身的强大，并嘲讽恐吓对手，意思是它们都是弱小的“食物”，尽快屈服，否则就要把它们全部吃光。
维尔托克吸收了豺狼人之王胡奥的部分记忆，他按照豺狼人的方式，割下对手的头颅，插在木矛上，以此宣泄胸中的怒火。
然而，兽人集骨者中的豺狼人都是地精贵族的奴仆，并非来自一个豺狼人家庭或氏族。它们对同类的惨死没什么感觉，但恐慌和困惑却在所难免。
疤脸豺狼人最后一个来到现场，别的豺狼人看到它就都弓着背往旁边退开，表示出“臣服的戒备”。
疤脸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好像完全不担心会有同类从背后袭击自己。
这是豺狼人的肢体语言，臣服是假的，戒备是真的，要是有机会它们的确会偷袭首领。而首领必须表现的足够自信，不害怕同族的偷袭，否则它就真的会遭到围攻。
疤脸已经能够自主开启嗜血天赋，按照迪萨联盟的生命等阶划分标准，它是四阶的凶暴豺狼人。同伴们惧怕疤脸是有理由的，因为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它可以决定吃掉弱小的成员。
作为这个群体中最强悍的豺狼人，疤脸不需要听取同类的意见。它走到那具断头的豺狼人尸体面前，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又仔细检查了插在木矛上的豺狼人脑袋，也感到十分困惑。
从割头示威的手法来看，杀死这个倒霉同伴的凶手无疑是一只豺狼人。但凶手没有带走遇害者的尸体。随意丢弃猎物可不是豺狼人的习惯啊。
更奇怪的是，疤脸居然没有嗅到凶手的气味。
豺狼人的嗅觉非常灵敏，但它们想同时分辨上千种味道，就是长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用。环境中的无价值气味都被豺狼人自动过滤掉，它们只嗅探陌生的气味。而心灵之触是一种神奇的能力，维尔托克在附近留下了自己的气味，但豺狼人偏偏就忽略了他的味道。
维尔托克斩杀豺狼人的时候，一步飞纵十几米，留下的足印极少。豺狼人又不懂得保护现场，它们踩得到处都是自己的爪印，导致疤脸出现误判。
它怀疑有一个觉醒暴风血脉的外域豺狼人在附近活动。也只有暴风豺狼人可以锁住自己的气味不外泄，再用风刃之爪在倒霉蛋的脖子上面切出一个平整的伤口。
地精王国流传着一种说法，普通豺狼人吃了风暴豺狼人的血肉有很大可能觉醒罕见的风暴血脉。疤脸对此深信不疑，可它并不知道这只是地精王消除豺狼人威胁的诡计而已，像风暴豺狼人、独眼巨怪、四角羊头怪等一切有王者潜力的异兽人都在地精王的扼杀名单上。
疤脸止不住地兴奋，指着同伴的无头尸体，对其他豺狼人说道：“你们吃了它，我去找主人汇报这里的情况。”
豺狼人不愧为暴食君主的血裔，用肚子埋葬同伴的尸骨是它们的习俗。豺狼人相信，这会使自己变得更强大，但疤脸一心只想抓住外域的风暴豺狼人，它现在对普通族类的血肉都看不上了。
地精贵族杀死风暴豺狼人会得到地精王的嘉奖。对于兽人集骨者而言，新目标的价值显然比一伙落难的冒险者更高。
维尔托克都没想到，自己的一次突袭会导致阴差阳错的结果。但是半精灵营地内部也因为他的离开发生了一些变化。
罗德团长坐在篝火边，用一块棉巾擦拭自己的双手剑枪。这是一种少见的奇形兵器，五尺长，需要双手持握；剑的末端两边开刃，如同一柄锋利的短剑；剑身则是用精金打造的无刃枪杆，有良好的弹性，能够承受压力而不断折。
剑枪适合挥斩，而且挥击的速度非常快，可以打出的一道道杀伤力惊人的弧形剑光。
职业剑士想熟练地使用剑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罗德花了十年的时间，勤奋练习剑枪技法，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别看他只是个三级剑士，凭借一手快如闪电的剑枪技法，普通的五级尊者也为之侧目。就因为剑枪的攻击速度太快，很难躲闪招架。
银盘角名门挑选的代理人就没有四级职业者，罗德苦练剑枪技法也是为了自保，但他现在很后悔。极端的剑枪技法不适合久战，如果兽人集骨者发动围攻，他或许不会第一个死，但肯定是最先耗尽体力的那个。
罗德心情沮丧，和维尔托克的突然离开有很大的关系。他把脱险的希望寄托在维尔托克的身上，现在又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从致命危机中脱身。
罗德斟酌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哈克大人，维尔托克先生还没回来，他……会不会出了意外？”
所谓的出意外，可能是被豺狼人杀死；更有可能是抛弃其他人，独自逃跑。
没有人相信维尔托克真的跑出去杀一只豺狼人，就连麦克斯也不相信，他以为维尔托克外出其实另有目的，只是不方便让铁十字团的人知道。但哈克绝对信任维尔托克，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哈克想了想，抓起身边的盾刃和一把单手剑，站起身说道：“我去找找维尔托克大人。”
罗德和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们都傻眼了，如果镜心强者哈克也离开队伍，那他们生存的机会就很渺茫。
罗德只不过在暗示维尔托克独自逃跑，拿其他同伴当诱饵的一种可能性。哈克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麦克斯没那么多阴暗的想法，他直接说道：“哈克，你别乱来啊……维尔敢独自外出，未必遇险。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找维尔托克？你要是把自己搭进去，我们可救不了你。”
哈克表情严峻，斩钉截铁地说道：“维尔托克大人也许需要援助。你让我在这里干等，我做不到！”
罗德赶紧站起来，拦住哈克，正色道：“维尔托克先生如果不回来，你能找到他？就算你要找他，也应该等天亮吧。”
哈克斜睨着铁十团的团长，冷冷问道：“你说大人不回来？你什么意思？”
感受到来自镜心强者的压力，罗德后退一步，苦笑着举起双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应该等到天亮……现在正是豺狼人最活跃的时候。”
哈克一脸凶相，环视众人说道：“刚刚，豺狼人的惨叫声，你们都听到了。肯定是维尔托克大人宰掉一只豺狼人，他现在可能遭到其他兽人的追杀，需要我们的援助。我要去帮他，你们谁和我一起？”
半精灵职业者们面面相觑，只有麦克斯嬉皮笑脸举手地说道：“算我一个。”
这绝对是不留情面的嘲讽。铁十团的职业者却没把一个残废的暗行猎手放在眼里，只是碍于哈克的威吓，他们也不敢明着针对麦克斯。
弓战士利森干咳一声，强行解释道：“哈克大人，维尔托克先生临走前，让我们在这里等他……而且，现在天黑，我们看不清太远的东西。我看，我们还是再等等，马上就要天亮了……”
弓战士的理由显然不能说服哈克。罗德上前一步，严肃地说道：“维尔托克先生如果有能力脱险，我们都不能要求他留下来，他没有义务陪我们一块倒霉。哈克队长，我们现在得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铁十字团团长的这番话说到大伙的心里去了，维尔托克对他们没有义务，他们对维尔托克也没有义务。大家之所以抱团，是因为一个相同的局面。
——各自的体能和速度都不足以摆脱凶暴豺狼人追杀。
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能力独自突围，难道他还要留下来？
罗德的话说得漂亮，等于排除了维尔托克，又让人挑不出毛病。他认为哈克同样不能甩掉豺狼人，希望可以团结队伍中的镜心强者。
可是，哈克根本听不进去。他本来已经死了，是心灵主宰重塑了他的灵魂意志侧，赋予新生及使命。换句话说，哈克不是原来的哈克，对维尔托克的绝对忠诚是一项基本条件。
哈克一言不发，转身往营地外走，打算出寻去找主人的时候，维尔托克回来了。
他像个幽灵，遁出黑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篝火的映照范围，把缴获的豺狼人皮甲和狼牙棒扔在地上，熠熠生辉的冰蓝眼眸扫过众人，挑眉问道：“你们在说我的坏话？”
第73章 我的根源不在这里
篝火边，哈克将众人刚刚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维尔托克，就连大家当时的表情、态度都尽力模仿。
半精灵职业者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谁会想到博朗镇的哈克副队长竟是这种人？
他不仅向维尔托克举告大家谈话的内容，而且还当着大家的面举告。
哈克大人，你就不能有一点镜心强者的自尊？
罗德团长暗暗叫苦，他本来没觉得自己在诋毁维尔托克，但哈克做出这种幼稚且不讲品德的事情，他心里反而有些惴惴不安，好像自己真说了维尔托克的坏话。
大家都认为维尔托克还没有成年，而其他半精灵最年轻的也有30多岁。一群成年的半精灵职业者在一个少年面前噤若寒蝉，心里多少会有羞愧难堪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锋芒毕露的维尔托克让大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们突然就意识到，维尔托克已经在队伍中竖立起无人可以撼动的权威。
他带领队伍找到食物；他利用森林中的资源，制作许多可用的工具和武器；他和哈克两个人轮流拖拽整个队伍的物资补给，从不吝惜体能；镜心强者哈克对他惟命是从；现在，他又独自外出，杀死一头凶暴豺狼人，证明他拥有脱险逃生的能力。
维尔托克的作用无可或缺，那其他成员对维尔托克又能有什么帮助？
没有帮助就没有发言权，偏偏罗德团长又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大家也只能等他做出自己的决断。
听完哈克的叙述，维尔托克也没有想太多。他刚刚宰掉一只凶暴豺狼人，宣泄完胸中的怒火，整个人恢复冷静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出了点问题。
他现在重新控制情绪上的波动，但心智体已不可能回到亲和水元素时的那种状态。
维尔托克亲和水元素变得心思慎密，手腕圆滑，而亲和风元素的维尔托克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受到约束。他自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和担忧。
“罗德团长说得没错啊。”维尔托克点头表示赞同，指着缴获的皮甲和狼牙棒，说道：“兽人集骨者已经困不住我了，我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在完成第二场第五轮的竞技比赛后，维尔托克短暂恢复全部记忆，他为自己挑选的奖励都针对目前的形势。虽然他的体能有所降低，暴食和自愈天赋也被削弱，但超凡感知、风行和“豺狼人杀手”称号能帮助他摆脱兽人集骨者的追杀。
同时，维尔托克心里很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天赋、实力想杀光对面的凶暴豺狼人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豺狼人不是死物，因为同伴被杀，它们肯定会加强戒备。只要三个以上的豺狼人抱成一团，维尔托克就没机会故技重施，将凶暴豺狼人逐个击破。
维尔托克能够自保，却无力拯救所有人。罗德团长说他没有义务留下来陪大家等死，正符合现实情况。
在凶险莫测的野外，半精灵需要借助群体的力量求生存，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加入一个团体就可以高枕无忧。事实上，任何一个冒险团都有成员倒在野外的冒险活动中，尤其那些实力较弱的团员总是最先死掉。
冒险团的核心成员稳定，他们招募新手主要是用来当替死鬼的。资深冒险者必须认清一个残酷的现实：你可能跑得没有怪物快，但你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有机会活下来。
冒险者从来就不是一个浪漫的职业！
道理大家都懂，践行道理却很难，何况这关系到自己的生死。
哈克和麦克斯十多年的冒险生涯，从炮灰新人做到冒险团的核心，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即便面临绝境，他们也表现的洒脱镇定。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不一样，他们其实很难接受自己的处境。
听到维尔托克赞同自己的观点，罗德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情绪低落，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又怨恨哈克多嘴多舌。
维尔托克才不在乎罗德等人的心情，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犀牛皮甲和粗铁狼牙棒，好奇地问道：“很奇怪啊……我杀凶暴豺狼人的时候，它好像懂一点武技，有谁知道这是为什么？”
半精灵们互相看了看，罗德团长抢先答道：“我听说，地精王国的集骨者精锐确实懂一些战斗技巧……维尔托克先生，这和我们有关系吗？”
维尔托克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长剑挥出一朵森冷的剑花。他倾尽全力，从背后偷袭凶暴豺狼人的时候、力量、技巧、对时机和距离的把握都达到自己的最高水准。按道理，他的利剑应该把敌人的脑袋平整的砍下来。然而，凶暴豺狼人扎实的颈部肌肉让剑锋的切入受到阻碍，有轻微的变形。凶暴豺狼人顺势闪躲没能改变身首分离的命运，但维尔托克剑势发生了偏转，造成一道倾斜的伤口。
这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维尔托克点燃心灵之火，对身体的掌控精细入微，能够调整剑锋的微小变化，他肯定可以完美地切下凶暴豺狼人的首级。
心灵之火，代表了武技的巅峰。
别看维尔托克现在实力大增，拥有超凡的天赋，但他同点燃心灵之火的哈克近身战斗还是输多赢少。
可除了镜心强者，他自信没有谁的武技能超过自己。
集骨者豺狼人懂一些粗浅的武技并不可怕，但它们练习武技需要时间，这背后就牵出许多问题。
简单来说，野生的豺狼人每天忙着捕猎、巡视领地，根本没有时间琢磨战斗技艺，它们凭本能战斗。而集骨者豺狼人练习武技得有人供养它们才行，这意味着群体的分工，具有文明的特征。
一旦涉及到文明，情况就会变得很复杂，甚至大地精沃沃和豺狼人胡奥的经验也不作准了。
文明会克制个体的天性本能，维尔托克都开始怀疑“地精屠戮者”的称号对兽人王国的利爪地精还有没有用。
这可是他带领半精灵职业者们共同脱险的一个关键因素。
兽人集骨者中的凶暴豺狼人擅长追踪，体能出众，维尔托克之前都没办法甩掉它们。以其被凶暴豺狼人追杀到死，还不如想办法解决它们。维尔托克团结身边的半精灵职业者，凭借对地精和豺狼人的深刻认识，打算采取固守反击的策略，消除兽人集骨者的威胁。
他一直在思考具体的战术，并收集资源，做好了准备工作。然而，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维尔托克的心态也变了。
维尔托克团结半精灵职业者是为了共同求生。可是，他现在既然有能力独自脱险，就想看看自己制定的固守战术能不能奏效。
亲和风元素的维尔托克是傲慢的，他不屑向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多做解释，但要给冒险者之家的两位同伴一个交代。
“哈克、麦克斯……”
“维尔托克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呃，维尔托克先生，我在……”
两位半精灵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维尔托克沉默片刻，继续说道：“莎拉临终前，托我照顾你们。但她曾经也叮嘱过我，要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如果我选择照顾你们，就对自己不利；如果我做对自己的有利的事情，就不该留下来照顾你们。”
哈克毫不犹豫地说道：“维尔托克大人，您不用管我们。这个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全军覆没的好。”
麦克斯也嬉皮笑脸的对其他半精灵说道：“喂，你们谁有遗言，可以请维尔托克先生转告你们的家人。比如，把你们收藏财宝的地方告诉维尔托克。按惯例，维尔托克可以拿走其中的五成，剩下的一半交给你们的亲眷子女……”
维尔托克摇头失笑道：“遗言的事情别来找我，我不想管……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会在对自己有利的前提下，帮助你们脱险。”旋即，他又皱了下眉毛，转而说道：“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应该很正常才对，莎拉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愉快地接受了。可我不明白博朗镇的塔窟族为什么选择牺牲自己，掩护赫默族和未成年的塔窟男孩撤离？莎拉为什么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我？巴托姆老板又为什么选择独自断后，为其他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麦克斯想了想，回答道：“钢岩大人和莎拉大姐都是地缚，他们不能离开标记地……至于巴托姆，我想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样东西比自己的生命还珍贵。”
“没这么简单。”
维尔托克微微一笑，说道：“钢岩是地缚，莎拉也是地缚，但莎拉为了保护我，选择离开标记地。而巴托姆老板，他都不是地缚，还是做出了牺牲。”
“牺牲自己，保护他人，就是对自己不利，这违反了本性。你说，有比自己的生命还珍贵的东西。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麦克斯左右看了看，却没人给他提示，便耸耸肩膀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吧？”
维尔托克点点头，说道：“你可以说那是情感、是信念、是原则，可我要说的是‘根源’……我的记忆很混乱，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男性是女性，是半精灵，还是其他什么生物？但我的脑海中最常出现的词就是‘根源’……”
“起初，我并不明白什么是‘根源’，我只知道这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直到钢岩他们选择死战；巴托姆选择留在博朗镇；莎拉选择离开标记地……我这些天渐渐明白了‘根源’的意义。”
“如果律法只对我不公，我不需要遵守律法；如果道德只压迫我，我不会顺从道德；如果群体只对我无益，我不用忠于群体。剥开这些规则的外皮，你们会发现，律法、道德、群体都是先有利于别人，再让自己获益。假如这些规则只对别人有利，而对自己有害，你根本就活不长，又谈什么遵守？”
“我唯一不能背叛的是‘根源’……那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最初，是我灵魂的归宿，只有找到自己的‘根源’，我才会知道自己是谁，而那些混乱的记忆将不能干扰我，改变我，杀死我！”
微风在维尔托克的身边涌动流转，他握着拳头，眼神无比坚定。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物，那些不能改变的就是每个人的根源。如果一个人没有根源，他始终在不停地变化，那情感、信念和原则都失去意义。
半精灵们都陷入了沉思，在绝境之下，他们为什么要活下来，为什么而抗争，各有各的理解，并且从中受益，让恐惧与不安远离自己的内心。
哈克摸了摸下颌上的胡须，认真地说道：“大人，您讲的这些我不太理解，但我觉得您有道理。我的这条命是您给的，您就是我的‘根源’。”
维尔托克微笑道：“很抱歉，这里没有我的‘根源’，我不会死在这里。我只是尽量帮助你们，但不会为你们牺牲。”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森林的深处，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兽人集骨者的主力来了，它们的数量很多……诸位，准备战斗吧！”
第74章 心灵力量的奇迹
天光透亮，南侧的森林带涌出一大群兽人。
主要是地精，它们身材矮小，穿戴简陋的护具，挥舞手中的短刀、短矛等武器装备，一个个叽叽咕咕的叫嚣着，互相推搡着往前走。
地精属于世界上最常见的兽人，没有之一。维尔托克却是头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地精这种小怪物。可如果说谁最了解地精，维尔托克觉得非自己莫属。
他对地精的认识不停留于表面，大地精沃沃的记忆让他深入地精的内心世界，知道许多不为人们所知的细节。
不过，野生地精都是绿色皮肤，又被称为绿皮矮子，而这些利爪地精拥有土红色的皮肤，它们看起来比绿皮地精更强壮一些。
利爪地精究竟是什么品种？
它们的变异是否和龙王殿，或者地母王座有关？
对这些疑问，维尔托克也没有答案。他只希望利爪地精的习性和野生地精没有太大区别。否则，他设想的坚守反击战术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
除了利爪地精，还有十几只强壮的熊首地精，以及十一头装备精良的凶暴豺狼人。它们匍匐身体，藏在利爪地精群里面，也朝着半精灵的矮丘阵地移动。
熊地精和凶暴豺狼人都不好对付，但最可怕的还是利爪地精。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维尔托克利用超凡感知，目测对面有270多只土红皮肤的利爪地精。
一个全副武装的普通冒险者可以同时对付三只利爪地精，但利爪地精日常所需的食物也只有半精灵冒险者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三个利爪地精相当于一位半精灵冒险者。这里有270多只利爪地精，代表它们属于一个大型集骨者团伙，需要90名成员的冒险团才能应付。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都面无血色，眼神中流露出绝望。他们总共8个人，暗行猎手麦克斯还是个没有战斗力的残废。这群利爪地精连同凶暴豺狼人和熊地精只要一窝蜂地冲击营地，简单的防御工事将毫无作用。兽人凭借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如哈克这样的镜心强者被它们抱手抱脚，也得饮恨当场，所谓的武技根本无从发挥
弓战士利森心慌意乱，战战兢兢地建议道：“维尔托克先生，我们……趁兽人集骨者还没围上来，现在突围还来得及。”
罗德团长和另一位三级剑士不禁怒视利森。
半精灵职业者跑得比利爪地精快，体能比利爪地精强，他们现在确实有机会突围，但十几只凶暴豺狼人就等他们这么做。如果说，敏捷向的四级弓战士侥幸摆脱凶暴豺狼人的追杀，那也是同伴先填饱了豺狼人的肚子。
维尔托克瞅了利森一眼，淡淡说道：“你想离开随时可以。”
利森低下头，连连叹气。他自己出去，还不是要被凶暴豺狼人追杀。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就死定了。
冒险团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会选择分散突围，各自逃命。这是拿同伴给自己垫背，基本上可以宣告冒险团就此解散。
维尔托克不同意突围，就没人敢独自离开。他要坚守营地，大家也只能陪着他。
“麦克斯。”维尔托克招呼冒险经验最丰富的暗行猎手。
哈克赶紧将行动不便的麦克斯扶到维尔托克的身边。
“你看这些利爪地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维尔托克指着对面的异兽人，轻声问道。
麦克斯的身体无法承受激烈运动，四级暗行猎手的能力却完好无损。
他引燃一滴秘血，提升自己的感知力，仔细观察集骨者的情况后，严肃说道：“确实有问题，我看到熊地精、豺狼人和利爪地精，但没发现大地精和战兽……一般情况，大地精会和熊地精保镖待在一起，它们派野猪、大狒狒之类的战兽协同利爪地精和豺狼人攻击敌人。如果集骨者的大地精首领藏起来了，那这些利爪地精的数量未免太多了吧？”
相比普通地精，大地精有很高的智慧，也更怕死。它们不信任凶残的豺狼人奴仆，身边总是环绕着一群保镖，除了熊地精，还有相当数量的普通地精。兽人集骨者的普通地精当然是指肤色土红的利爪。
如果大地精的身边还有一群熊地精和利爪地精，那这伙兽人集骨者的数量可能超过400。
然而，这个结论不符合常理。
集骨者团伙的成员数量并非越多越好。实际上，兽人流寇的数量达到一定的规模，它们只能选择一块水源地定居。因为，野外分布的自然资源很难供养一个流动的兽人族群。
这个道理对半精灵冒险团和蛮族劫掠者同样有效。
简而言之，团伙成员的数量少，个个都能吃饱；团伙成员的数量多，个个都得挨饿。
大地精沃沃的经验告诉维尔托克，眼前的兽人集骨者团伙不可能有400个成员，300个异兽人已经是这个团伙的极限，甚至它们就不该有这么多！
虽然兽人集骨者的数量和维尔托克之前的判断有偏差，但他决定和对方打一仗，想看看自己策划的战术是否有效。
“你们看，那些红皮矮子的皮肤上沾满了湿泥浆！”维尔托克提高音量，对所有同伴大声说道：“这说明，兽人集骨者赶了一夜的路，追上豺狼人斥候，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打算把我们一口吃掉！”
“哼，我原以为集骨者的主力要等到今天下午才会发动攻击。也不知道这些愚蠢的异兽人那来的自信……既然它们体力不足，跑来送死，我们正好给它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维尔托克试图鼓舞士气，却没什么人感到振奋。敌人的数量太多，可能只要一次集群冲锋就会淹没他们的防御阵地，将他们撕成碎片，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麦克斯在旁边劝说道：“维尔，我们现在还可以突围出去。你们把我带到外面，丢下我，就赶紧逃命，我有办法藏身。”
面对凶暴豺狼人的追踪，他哪有办法藏身？
麦克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维尔托克和哈克，所以他们才不愿意突围，选择留下来坚守。
其实，麦克斯想太多了。维尔托克不受感情的束缚，何况他们的交情平平无奇。至于哈克，也已经不是冒险者之家的哈克队长了。
维尔托克没有搭理麦克斯，拿出一把战弓，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吩咐道：“弓战士都换软弓。”
利森嘴唇动了动，还是学着维尔托克的样子，取下战弓的硬弓片和兽筋弓弦，换上弹性更佳的软弓片和羊肠弓弦。
硬弓换成软弓，杀伤力和射程都会降低，而射击速度将大幅提升，正适合用来对付身体脆弱的利爪地精。
维尔托克和两位弓战士换上软弓，兽人集骨者已经来到矮丘附近。凶暴豺狼人咆哮着驱赶利爪地精和熊地精，将它们集结在营地下方100米左右的位置。
利爪地精和熊地精显然不太服从豺狼人的指挥，它们乱糟糟的挤作一团，根本没有组成阵型。
哈克看见扎堆的异兽人，心痒难耐，抓起一根铁杉标枪就准备投出去。凭他的力量和准头，这支标枪肯定能刺穿好几只利爪地精。
维尔托克及时按住哈克的肩膀，制止他的投掷动作，摇头道：“别乱动！等这群怪物冲上来，进入软弓二十米的有效射程。弓战士和我负责射杀利爪地精，不必吝惜体力，直接引燃秘血，对利爪地精使用疾速射击的能力！”
“哈克，你和两位剑士给我盯住凶暴豺狼人和熊地精，别让它们伤害弓战士！”
“好的，大人！”
哈克丢下刺矛标枪，左臂配上盾刃，右手拔出一柄精铁长剑，牢牢守在维尔托克的身边。
凶暴豺狼人没把区区八个半精灵冒险者放在眼里，兽人的混乱天性促使它们发动进攻，还没有等个手下摆好攻击阵型，就指挥地精朝矮丘营地冲锋。
泥泞湿滑的地面有效限制兽人的速度，它们嗷嗷叫唤，互相绊倒，在泥地里打滚，看起来很可笑。然而，地精的数量让半精灵职业者们头皮发麻，就连维尔托克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心里很清楚，以疯狂著称的利爪地精会用血肉之躯挤压战斗空间，自己一旦被它们缠住，想要脱身也不容易。因为，藏在地精背后的凶暴豺狼人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猎杀对手的机会。
强壮无脑的熊地精冲在最前面，半精灵职业者甚至可以看清它们血盆大口中的锋利牙齿。
利森攥着自己的战弓，他只要一箭就能射穿熊地精的嘴巴。但维尔托克迟迟没有下达射击的命令。
利森很不解。他知道弓箭的穿刺伤害很难做到一击毙敌，即便射中兽人的要害部位，它们暂时不会失去战斗力，还能扑腾几下，继续对半精灵职业者构成威胁。
软弓的射速快，节省弓箭手的体能。但它的缺点是射程短，威力降低。弓战士就算一口气射中十只利爪地精，也需要尽量拉扯双方的距离，让中箭的地精倒在冲锋的路上。
利爪地精光顾着冲锋，没有使用甩弓投射石弹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
四十米、三十五米、三十米，两百只多地精黑压压的掩过来。它们嘈杂的叫声简直震耳欲聋；短刀的反光连成一片，是那样的刺眼。利森仿佛闻到了地精身上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等最前面的地精冲到距离营地二十米的时候，他终于听见维尔托克的命令：
“射死这些畜生！”
利森毫不犹豫地引燃秘血，裹着银线的羊肠弓弦在他的手中拉出模糊的残影，一支支利箭飞快地射向近在咫尺的地精兽人。
四级弓战士毫无保留，射出的箭矢又快又准，每一箭都命中一只利爪地精的脑门，或者贯穿熊地精的嘴巴。
可惜，营地的射手加上维尔托克也只有三个人，即便他们技艺超凡，也无法阻止地精群的冲锋。
受伤的地精惨叫着摔倒，马上就被后面的同伴踩进烂泥。它们前仆后继，冲锋的速度似乎没有减慢，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冲到营地的跟前，硬是用身体冲垮了木刺拒马。
狡诈的凶暴豺狼人开始加速，强悍的身体让它们轻松越过利爪地精，从集群的后面冲到了前方。
利爪地精和熊地精只是炮灰而已。
凶暴豺狼人才是兽人集骨者的攻击主力！
非凡的力量与速度，卓越的体能和坚韧的身体，再加上野性直觉和嗜血天赋，凶暴豺狼人不愧为三阶怪物，战斗力比大多数四级职业者都更胜一筹。
实际上，这伙兽人集骨者不休整，集结全部的主力就是要一鼓作气消灭维尔托克等人，然后再搜索根本不存在的“风暴豺狼人”。
它们不打算拖延时间，更不能让半精灵逃走，以免暴露团伙的位置，引来其他半精灵冒险团的围剿。
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首领不认为区区几个落难的半精灵冒险能有多少威胁，它们允许凶暴豺狼人引导这次围攻。如果是大地精亲自指挥这场战斗，维尔托克觉得自己没这么容易应付。
这只是维尔托克的想法，铁十字团的职业者，还有哈克和麦克斯都不觉得自己还会有胜算。
然而，就在凶暴豺狼人踏着地精的尸体，冲破尖刺拒马的同时，维尔托克使用了“地精屠戮者”称号。
他全身都散发着只有地精才能感受到的杀戮意志，心智体的触须连接地精的心灵，勾起它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本能。
恐惧是心灵的瘟疫，会传染，会叠加。
前面的地精尖叫着转身逃跑，后面的地精也不往前挤了，丢掉手中的短刀和圆盾，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雪崩式的溃败，奇迹般的发生了。
试图偷袭的十一只凶暴豺狼人瞬间暴露在维尔托克等人的面前。
第75章 掠食者
矮丘营地上，十一个集骨者豺狼人和八个半精灵职业者面对面。彼此相距不足四米，双方只要跨出一步就能展开短兵相接的厮杀。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半精灵和兽人似乎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猝不及防。
在人们的一般印象中，凶暴豺狼人肯定比半精灵职业者更强大。
这是毋庸置疑的。凶暴豺狼人袭击半精灵村落的事件数不胜数，职业者应对乏力，以至于半精灵家庭常常用豺狼人的故事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迪萨联盟的半精灵迷信尊者的力量。实际上，同为三阶生命，养尊处优的半精灵尊者普遍不是凶暴豺狼人的对手。而勇猛善战的赫默女战士却可以独自击杀凶暴豺狼人。
雇佣赫默女战士的冒险团完全可以和兽人集骨者团伙正面对抗，甚至略占上风。因为豺狼人天性自私，生存本能特别强烈，就算对手比自己略弱一些，它们也不愿意冒受伤或战死的风险，进行正面较量。
在这方面，半精灵和豺狼人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尽量避免危险的战斗，以免不幸死亡，或者在野外负伤。
除非他们退无可退，就像现在的这种情形！
第一个冲向凶暴豺狼人的竟然罗德团长，他的喉咙里发出沉沉低吼，垫步向前，肌肉与关节有序旋转，推动五尺长的精金剑枪挥出一道道犀利的弧光，锋利的剑刃裁切空气产生的锐鸣令人心胆惧寒。
平时温文尔雅，一副贵族做派的奴隶贩子此刻表现的异常悍勇，剑枪超长的攻击范围同时罩住4只凶暴豺狼人。
维尔托克都被罗德团长的剑技惊艳到了，剑枪的攻击快到极致，超出了凶暴豺狼人的闪避速度。然而，罗德的连续挥斩全部落空。这并非是因为豺狼人的身体反应比他的攻击还快，而是它们在罗德出剑之前就已经后退，刚好退到了剑枪的攻击范围之外，看起来就像是以超乎想象的灵敏，游刃有余地闪避对手的疾速挥斩。
凶暴豺狼人通过敏锐的战斗直觉提前预判了半精灵剑士的攻击，在旁观者的视觉上造成一种及时闪避的错觉。
这其实是豺狼人下意识的反应，它们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动作。
罗德团长的剑技也一样，为了追求极端的速度和威力，通过刻苦的练习已经形成一种本能，远远超过他自身的反应。挥击、挥击、再挥击，连续四次的正反挥击让剑枪的刃光宛如一朵盛开的紫金色花朵。他感觉空气变得无比粘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剑枪没有击中凶暴豺狼人，只是把这套凶猛的剑技完整释放出来。
维尔托克必须承认职业剑士引燃秘血后，攻击力不容小觑。他仅凭万象原法的挥剑速度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就算使用风行和沸血，也不是质变。
点燃心灵之火，剑势收发自如那才叫质变。
凄厉的刃光堪堪划破豺狼人的犀牛皮甲，它们被吓得直接激发嗜血天赋。罗德的一套剑势全部落空，面对嗜血状态的凶暴豺狼人就轮到他自己倒霉了。
三头凶暴豺狼人依靠嗜血提速，不进反退。唯独一只脑子不太好使的豺狼人趁罗德力竭露出破绽，扬起铁质弯刀就朝他的腰部斩去。
腰部是剑士身体发力的轴心，也是最难作出闪避动作的部位。嗜血豺狼人挥刀的速度比罗德爆发剑技还要迅猛，罗德可能被对方腰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双方交手的过程比眨眼还快，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罗德就要被凶暴豺狼人当场斩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哈克闪电般的出手，抓住罗德的肩膀把他往后拉，又顺势朝凶暴豺狼人的眼睛递剑。
一点寒光直印豺狼人的眼眸，在死亡绝境的逼迫下，本该数秒才能用一次的战斗直觉再次被触发，豺狼人强行改变挥刀斩击的动作，肌肉挤压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及时缩头，让哈克的利剑擦着它的脑门刺了空。
镜心强者映照自身，无有遗漏。哈克出剑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变化由心。他右手握持的精铁长剑改直刺为斩落，剑刃陡然下沉，压在凶暴豺狼人的头顶上。
由于剑锋紧贴着豺狼人的脑袋，无法用力切开它坚固的头骨，但豺狼人因为强行改变动作，一身强健的肌肉还处于绷紧的状态。哈克只施加一般的力道，引导豺狼人的肩颈肌肉，生生错开它的椎关节。
技巧达到这种程度，三阶的凶暴豺狼人就显得格外脆弱。
集骨者还没来得及哀嚎，哈克的盾刃就扫过它的脖颈，将那颗土狼脑袋砍了下来。
另外十只豺狼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狂奔，凭借犀皮甲和坚韧的身体硬抗弓战士和维尔托克射出的箭矢，很快就超过那些逃跑的利爪地精，冲出弓箭、标枪的射程。
这群兽人集骨者仓惶退入森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德团长不敢置信地说道：“我们赢了？”
话音刚落，他用手摸了自己的左腰，皮手套顿时沾满了鲜血。凶暴豺狼人的弯刀刚刚还是砍中了他，血水从正皮甲的豁口往外溢。
八个半精灵挫败了数百个兽人的围攻，击杀三十多个地精和一头凶暴豺狼人，只有罗德团长负伤，没有人战死。
如此的壮举简直匪夷所思。
大家本来已经绝望了，而利爪地精莫名其妙地溃败就是战局的转折点。
除了维尔托克，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麦克斯给罗德处理伤口的时候，维尔托克对哈克吩咐道：“把兽人的尸体都拖过来，重新布置防御工事。”
哈克有些担忧地说道：“大人，您没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维尔托克的神情透着一抹疲惫，临时调整心智体并非没有代价，他消耗了不少精力，虽然可以试用激活天赋快速恢复，但现在并不是恰当的时机。兽人集骨者的整体实力还算完好，它们很有可能再次进攻。因为“地精屠戮者”的称号会引发地精的仇恨。维尔托克觉得自己应该保留激活天赋。他准备通过休眠的方法恢复精力，再取消“地精屠戮者”的称号。
否则的话，兽人团伙下次进攻，维尔托克就没办法再惊吓它们了。
“我需要休息，你们尽快按我的吩咐，把事情都做好。”
弓战士利森听到维尔托克的话，忍不住走过来说道：“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转移？”
铁十团的职业者可能以为豺狼人被吓破了胆，不敢继续追踪。如果没有凶暴豺狼人的指引，利爪地精很难再一次围堵他们。现在正是突围转移的好机会。
然而，凶暴豺狼人并不会这样思考问题，它们的撤退只是一种战术需要。
豺狼人天性自私，狡诈残忍，可它们绝非怯懦胆小的兽人，而是可怕的掠食者，具有超乎寻常的韧性和强烈的报复欲。
如果有人单纯地认为豺狼人进攻受挫就会放过他们，那他是大错特错！
豺狼是如何捕猎的，豺狼人就是怎样捕猎。追踪、骚扰、恐吓，想办法分开猎物，再发动致命攻击。攻击的时候，有的豺狼会在前面吸引猎物的注意力，还有的在侧面佯攻牵制，其余的豺狼人从猎物背后进行偷袭。
几乎所有的掠食者，包括半精灵在内都是采取同样的猎杀策略。
除非猎物弱小到没有威胁，否则猎手更喜欢背刺。因为偷袭背刺，可以非常有效地避免伤亡。
如果猎物具有威胁性，且不露破绽，那么掠食者应当战术撤退，耐心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别看哈克轻松斩杀一头凶暴豺狼人，实际上凶暴豺狼人的整体实力比半精灵强很多。它们要是不计伤亡的正面突击，哈克加上维尔托克也挡不住。维尔托克应该能脱身，哈克和其他职业者肯定完蛋。
当然，这是军队才会干的事情，自私的豺狼人大概率不会这么做。
罗德团长平时给维尔托克的印象更像一个赌徒，他刚刚表现似乎很勇猛，维尔托克却不以为然。
面对死亡的压力，每个半精灵职业者都有类似豺狼人的绝境爆发。这并非血脉天赋，而是一种习惯，源自后天的刻苦训练，那就是武技最宝贵的地方。
练习武技会让人信心十足，勇气倍增，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不至于束手待毙。
几乎所有的武技都是正面迎敌的技巧。你很难想象从背后偷袭还需要练习多么高明的武技。所以，罗德团长的表现看起来勇猛彪悍，但那只是千锤百炼的技艺，近乎本能的反应，并不能说明，他已经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心理。
集骨者豺狼人也懂武技，这令维尔托克十分担心。幸好兽人王国的文明程度不高，武技训练没能压制住豺狼人的野兽天性。半精灵逃亡小队这才侥幸生还。
维尔托克带领半精灵职业者击退兽人的第一次进攻，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兽人的数量太多了，维尔托克根本不可能通过战斗彻底打败它们。何况，他们现在有两个人失去了战斗力，只剩下六个人可以继续作战。
维尔托克只能想战斗之外的方法，帮助哈克等人解除危险。
现在是春天，兽人集骨者团伙刚刚经历严冬，食物储备必定有限。维尔托克观察到豺狼人没有土狼，地精没有战兽，很显然这些动物已经被它们吃掉了。因此，维尔托克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豺狼人的经验，它们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会吃掉地精奴仆。而大地精的经验，地精作为主人的时候，更要防备豺狼人的叛变。
维尔托克命令弓战士换用软弓，故意把利爪地精放到近处再打。这样一来，凶暴豺狼人在逃跑的时候，地精的尸体处于职业者的攻击范围，它们没有时间捡拾死地精，充当口粮。
地精的食性很杂，而豺狼人只吃肉，所以集骨者团伙中的豺狼人并不是很多。可就算它们只剩下十个，但凶暴豺狼人的食量远超过普通的豺狼人。
活着的地精可以在附近找到食物，可周围的动物资源却十分有限。维尔托克又牢牢控制兽人的尸体，凶暴豺狼人就无肉可吃。它们要么去更远的地方捕猎，要么向地精主人讨要利爪地精作为口粮。
地精首领或许会同意豺狼人的请求，或许不会。无论是哪种情况，对半精灵逃亡者都有利。当利爪地精的数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地精首领和豺狼人之间的矛盾就会越来越大，而胜利的天平将向维尔托克一方倾斜。
在兽人集骨者的内部产生裂痕之前，维尔托克他们绝不能贸然离开营地。
半精灵准备的食物也不多，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们得拿兽人的尸体充饥。
这是一场耐心和意志的较量，只有把自己转变为真正的掠食者，他们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维尔托克不屑解释，也不需要同伴的认可，只淡淡说道：“我先休息，你们照我的吩咐做事情……有情况，再叫醒我。”
第77章 求生
这群红皮矮子向矮丘营地缓缓推进，它们虽然吵闹喧嚣，但在大地精的指挥下还是能够维持阵型不变，表现出和早上截然不同的纪律性。
这分明是一支兽人军队。
哈克、麦克斯参加过二月战争，又干过冒险者，他们说兽人王国的军队就是由一个个的集骨者团伙组成。
梦境竞技场从泛意识海洋抽取地精国王沃沃的意识碎片，但也只有它成为一个野生地精族群首领的记忆。而维尔托克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地精王国的军队，尽管它的规模很小，却和野生地精族群存在本质区别。
维尔托克能轻松举起一吨多重的物体；最快移动速度达到惊人的每秒60米；能跳7、8米高，十多米远。这看起来似乎很强，其实他的力量和成年棕熊差不多，奔跑速度比拟猎豹，弹跳能力如同山猫，都是媲美普通野兽的特长。
个体的能力总有极限，只要他会疲劳、会流血、会受伤就不可能正面对抗一支兽人军队。
异兽人踩踏泥泞的湿地，不断向前逼近。这群平均身高不足1.4米红皮地精竟然也有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势。
维尔托克的眉毛一直皱着，他了解的绿皮地精胆小怯懦，只要被打败过一次，它们基本上就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勇气。但这些红皮地精士气高涨，俨然一副精锐主力的架势，完全看不出来它们早上才打了败仗，还损失几十名同伴。
大地精首领是关键！
维尔托克对红皮的利爪地精很陌生，只知道利爪地精比绿皮地精疯狂好斗。换句话说，这些红皮地精的心智体被某种力量扭曲了，身体和心灵才会发生相应的变化。现在，可以确定一点，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首领有能力约束利爪地精的行为，既保留它们疯狂好斗的特质，也不至于让它们陷入混乱。
维尔托克之前担心大地精首领指使强壮的羊头怪保镖加入战斗，他又有点担心利爪地精在大地精首领控制下，能豁免“地精屠戮者”称号的作用。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维尔托克也只能丢下同伴，独自逃跑了。
当然，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他总得想想办法才行。
大地精首领受到羊怪保镖的严密保护，跟在地精集群的后面缓缓移动。它不打算把利爪地精把战斗体能浪费在路上，要等到合适的距离才会下令冲锋。
地精首领的谨慎给维尔托克制造了一个机会，让他有时间重新调整部署。
“哈克、罗德，你们把两面木排推到前面，摆成一个斜角，中间留两个人的空隙！”
“弓战士都换成硬弓，等我喊射的时候再射！”
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询问原因，大家都照他的吩咐做事。
两扇用树枝搭建的大木排被半精灵职业者移动到营地的前方，构成一个夹角，八个半精灵都挤在木排的后面，正好可以抵挡从左右两翼射过来的石弹和短标枪。
维尔托克挑选了几根笔直的铁杉木矛，站到两扇木排中间的缺口处，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地精和羊头怪保镖，在心里默默计算它们的距离。
当大地精首领跟着利爪地精走进240米的范围，维尔托克做出投掷的姿势。他悄然使用风行天赋，呼唤微风附着在铁杉投矛的表面。经过5秒钟的蓄势，环绕投矛的风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旋。
旁边的半精灵职业者们惊讶不已，他们能感受到维尔托克的投矛蕴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而直觉敏锐的凶暴豺狼人全都停止前进，还悄悄地向后移动。
大地精的视力一般，看不清矮丘营地上的动静。它第一时间察觉到凶暴豺狼人的异样，可还没有做出应对，维尔托克就把铁杉投矛狠狠地投了出去。
能把标枪掷出200多米远的战士不算少见，比如赫默族的成年女战士普遍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是，标枪飞得越远越容易被目标提前躲避。赫默女战士投掷的标枪只能让80米内的动物来不及反应。
而维尔托克投掷的铁杉标枪完全无视空气的阻力，化作一道直线，瞬间飞越200多米的距离，精准的命中一只羊头怪的眼睛。
尖头木深深地扎进羊头怪的眼窝，直抵大脑。高大强壮的兽人发出一声羊叫似的哀嚎，重重栽倒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浆。
随着一只羊头怪的倒下，大地精首领的半边身体已完全暴露在维尔托克的视野中。
这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把大地精吓坏了，它不顾一切地指挥利爪地精群立即向矮丘营地冲锋，又命令身边的羊头怪和熊地精护着自己朝后撤。
大地精有肉盾保护，维尔托克刚刚没有射杀它的机会，而且他也没准备杀死大地精首领。因为这里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如果大地精首领被当场击杀，心智体明显扭曲的利爪地精是否会失控发疯，以至于“地精屠戮者”称号对它们无效？
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维尔托克就不打算冒险。
相比之下，逼迫大地精首领拉开和利爪地精的距离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此刻，集骨者兽人的主力已经冲上来了，前排的利爪地精和熊地精迈着小短腿拼命奔跑，后排的地精投掷手使用甩弓朝矮丘营地投掷石弹。
蝗虫般的石弹劈头盖脸的飞过来，砸得两扇大木排啪啪作响。维尔托克和同伴们全都躲在木排后面，根本没法出去，只能任由兽人集群往前突进。
好在凶暴豺狼人都没有跟上，它们躲在后面，远远地观望。这些狡诈的兽人会等地精群攻破矮丘营地再加入猎杀盛宴。
受到地形环境的限制，身材矮小的利爪地精跟不上熊地精的冲锋速度，双方渐渐分开。强壮无脑的熊地精率先冲上矮丘，即便被来自身后的石弹误伤，也奋力拔掉那些保护营地的尖木刺。
失去刀盾手的掩护，熊地精就是绝佳的靶子！
等地精投掷的石弹变得稀疏，维尔托克当即下令：“弓战士都和我出去，射杀熊地精！”
三名弓战士脱离大木排的保护，凭借敏捷的身手，一边闪避石弹，一边用硬弓攒射还在和尖木刺较劲的熊地精。
弓战士的硬弓威力不俗，区区十几米的距离，他们也没有失手的可能性。一支支锋利的羽箭把熊地精射成了刺猬。
后面的利爪地精蜂拥而至，前排的熊地精几乎伤亡殆尽。利森等弓战士便放弃战弓，翻手拿出小圆盾、短剑，同职业剑士一道抵抗利爪地精的围攻。
说实话，面对利爪地精的疯狂的围攻，连点燃心灵之火的哈克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半精灵职业者们怒吼着，除了拼命挥舞手中的利刃，就没有多余的想法。
无论斩杀多少利爪地精，半精灵职业者的生命也只能按秒来计算。
维尔托克不再犹豫，使用“地精屠戮者”称号，心灵上的触须瞬间勾起地精的恐惧本能。红皮矮子突然颤栗的尖叫，集体掉头逃命。
奇迹般的溃败又一次发生了。
战后，集骨者兽人重新退回森林带，在矮丘营地留下数十具地精尸体，其中熊地精占了一半。
作为大地精最有力的爪牙，熊地精的数量直接关系到集骨者团伙的稳定。维尔托克和半精灵职业者已经杀死了19只熊地精，这难免会促使凶暴豺狼人蠢蠢欲动，加剧大地精首领对豺狼人奴隶的戒心。
坏消息是凶暴豺狼人带走了那只羊头怪的尸体。维尔托克估计，一整只羊头怪的肉够豺狼人再坚持好几天都不用外出捕猎。
当然，如果他没有射杀那只羊头怪，大地精首领也不会仓惶后退。在大地精的控制下，维尔托克想歼灭熊地精也没这么容易。
无论如何，半精灵职业者还得继续坚守矮丘营地，除非豺狼人和大地精确实发生内讧。否则的话，豺狼人负责追踪骚扰，利爪地精负责围攻的局面仍然没有改变。
“地精屠戮者”的称号虽然好用，但它也是个负担。维尔托克没有忘记，“地精屠戮者”称号的副作用是引起地精的仇恨。等集骨者地精摆脱了心灵之触带来的影响，它们肯定要来报复，那时候“地精屠戮者”非但吓不倒它们，还会让利爪地精变得更有攻击性。
维尔托克必须尽快解除称号，通过短暂休眠，恢复精力，准备应付集骨者的第三次进攻。
“大人，罗德团长的情况不太好，您过去看看？”一身是血的哈克走到维尔托克的身边，低声说道。
维尔托克点点头，转身走到大木排的后面，看见躺在树枝垫子上的罗德。他面无血色，嘴唇苍白，血水正从他的腰部伤口不断涌出。麦克斯和铁十字团的利森正想办法给他止血，但无济于事。
维尔托克蹲下来，检查了罗德的伤口，表情沉凝地说道：“你的伤口撕裂加深，已经伤到了内脏……”
罗德苦笑了一下，虚弱地说道：“刚刚战斗的时候太用力，把缝合好的伤口又撕开了……维尔托克先生，你看我还有救吗？”
维尔托克抿了下嘴唇，摇摇头，语气沉重的说道：“我不想骗你，普通的医疗手段对你没用……罗德，刚刚的战斗本来不需要你参与，你太莽撞了。我很遗憾。”
听维尔托克这么说，罗德团长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停顿了一会才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利爪地精冲进营地，我太害怕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引燃秘血，拼命反抗。我忘记今天早上被豺狼人砍过一刀。”
他的眼中有强烈的求生欲，用哀求的口吻说道：“维尔托克大人，您……真的没办法救我吗？”
维尔托克今天展现的力量非同寻常，像金翼名门的平衡王侍，也像金夜莺名门的月舞者。罗德其实对维尔托克抱有很高的期望，尤其他还听说维尔托克救过哈克。
如果，维尔托克能像救哈克那样救他一命。罗德愿意敬称他为大人，以从者的身份追随其左右。
维尔托克却没有领会到罗德的暗示，摇头叹道：“我没有合适的药物救你，你现在可以交代遗言，乘自己的意识还清醒……”
奴隶贩子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却不露声色地说道：“我的遗嘱早就留给我的妻子了，我还想和她团聚……呵呵，我没什么需要交代的，让我静一静吧。”
罗德表示要独自等死，铁十团的职业者们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只得尽量帮他包扎好伤口，然后各自散开。
维尔托克交代哈克带领众人打扫战场，重新布防，便找个地方休眠。
谁也没有注意到，罗德悄悄解开自己的挎包，摸出一个小铁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酷似活体秘药的虫卵。
他颤抖着将虫卵按在自己的伤口上，虫卵受到鲜血的刺激，外壳悄然破裂，生出一只表面滑腻、通体漆黑，环绕一圈邪异花纹的触手状蠕虫。
这只触手蠕虫拉扁自己的身体，从绷带的缝隙处钻进罗德的伤口，并迅速止住流血。
罗德感受到触手蠕虫正在同化自己的血肉，他不停地默念：“伟大的永眠者，我甘愿将自己的献给您，作为您的奴仆，祈求您的眷顾......我发誓会向您奉上更好的祭品......一个沉睡的神。”
第78章 吸血魔
自从大地女神教派丢失权柄，迪萨联盟的底层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教派。它们私自篡改大地神殿的教义，宣扬末日、永生的论调，通过恐吓与欺诈手段，达到控制信徒，聚集势力的目的。
半精灵民间教派的兴起，填补了大地神殿失势带来的信仰真空。它们迅速发展壮大，一度动摇了高地城对联盟的统治。
高地贵族认为民间教派的始作俑者都是从大地神殿出走的顽固分子，和高地名门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联盟议会调集各名门的精锐私兵，对民间教派实行镇压。民间教派的首脑，以及渗透军政系统的骨干成员遭到血腥清洗。
接着，联盟议会颁布律法，严厉禁止民间私自传播信仰。几个盛行一时的民间教派随之土崩瓦解。
然而，烧起来的柴堆没那么容易扑灭。即便敌视联盟议会的旧神官被名门私兵屠戮殆尽，后来者也会发现传播信仰，组建教派是争权夺利的捷径。
关键在于，大地女神就不是真神，无法赐予信众超凡之力。大贤者马尔夫可以开创女神教派，其他野心家当然也可以效仿。
民间教派由明转暗，扎根贫民阶层，秘密传教，影响范围只局限于下邦，逐渐成为类似黑帮、盗贼团这样的地下势力。
大地神殿的旧神官已经遭到多次清洗，现在的民间教派和旧神官没什么关系。为了生存，大大小小的民间教派有意无意地向名门靠拢，至少不敢公然对抗名门贵族。只要民间教派老老实实地守住自己的地盘，不跨区域传播信仰，联盟议会对它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永眠教派就是其中之一。但它的传播范围包括多个城邦，触碰了高地名门对民间教派的容忍底限，属于必须被彻底清剿的邪恶教派。不过，永眠教派的行动非常隐秘，几乎不为人们所知。它传教的对象不看身出身地位，优先选择那些身陷绝境，走投无路的半精灵。
铁十字团的罗德团长也是机缘巧合才加入的永眠教派。否则，他一个主家被灭门的侍童凭什么摇身一变，成为小有名气的奴隶贩子？
是永眠教派先帮助罗德发展贩奴生意，之后，他才被银盘角名门招入麾下。也可以说，罗德是永眠教派打进银盘角名门的一颗钉子。
没有人永眠教派究竟有多少像罗德这样的钉子。罗德自己也不算了解永眠教派的底细。他对教派既不狂热也不忠诚。似乎，永眠教派并不需要这些。或者说，永眠教派崇信的“永眠者”不在乎信徒是否虔诚。
因为，祂是“真神”，一位邪恶的，又能给教徒带来好处的真神。
罗德刚开始不敢背叛，后来是不想背叛。他向教派秘密输送身体素质优秀的奴隶就会得到奖赏，比如，一枚可以起死回生的“活体秘药”。
当然，这种“活体秘药”的代价显示出“永眠者”有多么邪恶。
“活体秘药”中的触手蠕虫会汲取宿主的血肉，不断成长，逐渐取代宿主的肌肉、骨骼、内脏，最后是大脑。宿主的力量、速度、韧性、恢复能力都得到难以想象的提升，但他的大脑被触手蠕虫替换之后，就变成了“永眠者”的一个分身。
这是条不归路。
非万不得已，罗德绝不想使用永眠者的“活体秘药”。但是，他现在被集骨者兽人围困，自己还受了伤，唯一可以指望的维尔托克又变得态度傲慢，难以亲近。
罗德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维尔托克的同情心上。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这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当时，罗德发现维尔托克之后，本打算把他引入永眠者教派。可他在种植园贩卖蛮奴，听女萨满说维尔托克的体内住着一尊神灵。罗德半信半疑，直到这次被集骨者追杀，维尔托克表现出许多非同寻常的能力，尤其他拯救过哈克副队长，还让哈克实力大增。
换作别的职业者可能不会多想，身为邪神教徒的罗德却另有看法。
反正，他凭三级剑士的实力既不能脱险，也无法俘获维尔托克，那还不如豪赌一次。
罗德故意参加第二次战斗，撕裂伤口，把自己置于死亡的危险当中，并祈求维尔托克的拯救。如果能得到对方的眷顾，就可以追随一位“真神”，他的处境肯定比在永眠教派好很多。
罗德赌输了，维尔托克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祈求。
“永眠者”子体正无情吞噬罗德的血肉，把它们转化为成长的养分。这个过程其实不痛苦，却会给宿主带来恐慌。罗德清晰地感受到一只滑腻的触手在体内游动，缠绕自己的脊柱。他已经无法动弹，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
罗德最害怕那只触手占据自己的头部，虽然这种情况最终无可避免，但占据的时间可以是马上，也可以是几年后、十几年后，甚至更长。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高于一个没有智慧的傀儡，“永眠者”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
罗德在心里向“永眠者”祈祷，承诺要献给祂最好的祭品。也不管“永眠者”是否听见，他已经把维尔托克描述成一个沉睡的神灵。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真正了解维尔托克的底细，他更不了解“永眠者”的真面目。
有的时候，人比魔鬼更像魔鬼，喜欢用欺诈的手段去诱惑别人，只要能勾起对方的潜在欲望，真相很容易被双方都忽略掉。
第二天早上，维尔托克从休眠中苏醒，哈克告诉他罗德团长死了，请他过去看看。
职业剑士的攻击力强大，身体相对脆弱。罗德的内脏受重创，还有一条主血管破裂。他既没有自愈天赋，也没有能够救命的顶级秘药，基本上是必死无疑。
对于这个结果，维尔托克没觉得意外，但罗德的遗体看起来也的确不正常。
铁十字团的团长平躺在树枝垫子上，身下有一大滩暗红的血迹。实际上，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失血太多，到了难以挽救的程度。
按正常情况，罗德死于大失血，他的尸体表面应该呈现没有血色的苍白。维尔托克看到的却是一具僵硬、枯瘦、皮肤发黑的遗体，就像死了很多年缩水严重的干尸。更令人费解的是，干尸的头面部还算完好，虽然脸颊凹陷，有蔓生的黑纹，至少能看出五官容貌就是罗德。
罗德团长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灰暗空洞的眼眸直视天空。凭借超凡的感知，维尔托克确定他死了，不存在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是，如此奇特的死状又很难用常理来解释。幸存的半精灵都围在这里，默默无语。
对于铁十字团的成员来说，罗德毕竟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他的死难免令人唏嘘悲伤。不过，铁十团横穿阴影森林的时候就有许多团员惨死在阴影兽的尖牙利爪之下，现在轮到罗德战死只能说他运气不好，而活着的人还得想办法活下去。
罗德团长死状诡异引起众人的不安和猜疑。
“团长看起来……像是饿死的。就算是饿死的……尸体也不会发黑吧？”铁十字团仅剩的职业剑士小声嘀咕，略显紧张。
“我看，像是中毒。”四级弓战士利森摸着下巴的胡须，接口说道。
他把凶暴豺狼人使用的弯刀拿给维尔托克看，并说道：“那只豺狼人集骨者被哈克大人杀掉了，这是它用来砍伤罗德团长的弯刀……我们当时检查团长的伤口就知道那一刀其实砍得特别用力，如果不是哈克大人及时出手拉了罗德团长，罗德肯定被这把刀腰斩。可我们都没想到，豺狼人的弯刀上面可能涂抹了猛毒。”
凶暴豺狼人使用的弯刀由地精工匠打造，刀的质量很差，刀面隐隐发绿，看起来是像抹了毒。但精通锻造学的维尔托克知道，刀刃泛绿是杂质太多的原因，和毒素没有关系。
他接过弯刀又检查了一遍，摇头说道：“豺狼人喜欢吃猎物的肉，它们一般不会在武器上用毒……地精投掷手倒是习惯用粪便浸泡石弹。罗德团长的情况不属于中毒。”
这支队伍因为提前准备了两面大木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被地精的石弹击中过。罗德的遗体变成这副样子似乎和兽人集骨者没有直接的关系。
“嗯，这肯定不是中毒！”
暗行猎手麦克斯附和维尔托克的观点，他朝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戒备什么东西，然后一脸严肃地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都听说过吸血魔吧？”
吸血魔，迪萨联盟广为流传的一种吸血鬼怪，频繁出现在荒诞、恐怖、离奇的故事中。关于吸血魔的传说有数不清的版本，对它的描述也各有特色。但有一点是共通的，吸血魔会吸食半精灵的血肉，它的受害者都会变成皮包骨头的干尸。
很多半精灵都相信吸血魔是真实的，麦克斯显然是也相信有吸血魔这种东西。麦克斯有五十多岁，人生阅历丰富，还是个话痨。他绘声绘色地讲了好几个吸血魔的传闻，就好像他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似的。
还别说，罗德团长的遗体状况还比较符合半精灵对吸血魔的普遍认知。
大家都听得一楞一楞的，唯独维尔托克根本不相信那些吸血魔事件，他开口打断麦克斯，问道：“你说得几个故事，受害者都死了，那吸血魔杀人的故事又是谁传出来的？难道是吸血魔自己告诉别人？”
麦克斯怔了下，居然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没准，还真是吸血魔说出来的，要不然这些故事怎么会流传出来？”
“嗯，我也听说过吸血魔会变形，它们可以变成受害者的样子，连受害者的亲人、伙伴都分辨不出来。”哈克表情凝重地接口说道。
半精灵职业者们都开始相互打量，看对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戒备与审视的味道。这时候，他们谁也不敢乱动，生怕被人误会成混进队伍的吸血魔。
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甚至有一点点恐怖。
在没有真神信仰的文明国度，总会滋生出许多关于妖魔鬼怪的迷信。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称得上是智者呢？
即便强大的半精灵职业者都无法免俗，真因为这样，维尔托克反而显得和大家格格不入。他没把吸血魔的传闻当真，也就不能理解这件事情对身边人的影响有多么糟糕。
当然，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现在都还说不准。
维尔托克懒得理会这些大眼瞪小眼的半精灵，他拔出一把精铁短剑，半跪下去，就要对罗德的尸体动手。
铁十字团的利森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道：“维尔托克先生，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维尔托克一边解开罗德的皮甲，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准备解剖罗德团长的遗体，或许我就能知道，他的皮肤、肌肉为什么发黑，身体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变得枯瘦？”
铁十团的职业者们听到维尔托克的话，全部变了脸。还是麦克斯在旁边提醒道：“维尔，罗德团长已经死了。”
维尔托克停下手中的动作，歪着头斜视麦克斯，反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他刚刚没有死？”
大地教派的宣称大地女神用泥土创造众生灵，却采集地底岩石创造了岩精灵和半精灵一族。半精灵们相信，大地女神会将迪萨半精灵的灵魂引入神国，而自己的身体完整，灵魂才能完整。因此自己死后应当完整的埋入地下，回归女神的怀抱。
半精灵冒险者尤其看重这一点。维尔托克要当众解剖罗德的遗体就犯了众怒，至少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们无法接受。
他们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维尔托克。哈克顿时大怒，正准备呵斥叫骂，麦克斯赶紧说道：“我是说，我们应该把可怜的罗德埋了，这是我们可以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维尔托克听了之后，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劳烦你们挖个坑将罗德团长下葬。愿他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第79章 一封信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一起动手，就地挖掘深坑，用于埋葬罗德团长的遗体。
没有趁手的工具，挖坑是个体力活。而且逃亡队伍储备的食物有限，每个人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如果大家不想拿死地精的肉充饥，就应该尽量保存体能，节省口粮。可即便如此，利森他们还是坚持给罗德挖一口深坑，并谢绝维尔托克和哈克的帮助。
利森说铁十字团的成员要亲手埋葬自己的团长。他们在挖坑的时候会偷瞄维尔托克，等维尔托克把目光移过去，又立刻低下头，回避和他对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逃亡队伍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诡异。哈克和麦克斯都看得出来铁十字团借着挖坑的机会，暗中用眼神和小动作隐蔽交流，他们似乎对维尔托克深怀戒惧。
麦克斯现在很懊悔，他觉得自己不该讲那么多的废话，利森等人显然怀疑维尔托克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魔。
当然，维尔托克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他的身姿完美无瑕，拥有非凡的魅惑特质；他掌握各类奇妙的知识；他曾经在阴影森林手刃秃耳屠夫，拯救哈克，还让哈克实力大增；他的眼睛会变色；利爪地精连续两次攻击营地，都在他的面前莫名其妙地溃退；昨天，大家都看见，维尔托克把气流抓在手上，相隔200多米的距离用投矛射杀一头羊怪……
种种迹象表明，维尔托克似乎不是普通的半精灵，他更像神话故事所描述的角色。
那么，维尔托克究竟是什么？
他有什么目的？
其实，麦克斯也不能确定维尔托克的真实身份，但由于胖厨娘莎拉的缘故，他所持的立场更亲近维尔托克。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就不一样了。
罗德古怪凄惨的死状终于把他们对维尔托克的好奇心推向另一个极端，也就是人们对未知神秘的恐惧与猜疑。
而传说中的吸血魔和维尔托克确实有相像的地方——它们都不是凡物。
“话痨”麦克斯无意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维尔托克的身上。他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不愿意出面安抚疑神疑鬼的同伴。
亲和风元素维尔托克从不纠结一件事情，更不会在意铁十字团的感受。他只关注自己有兴趣的东西，比如罗德的秘密。
罗德这个奴隶贩子一点也不简单。他自称为银盘角名门做事，可他的见识又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就连平衡王侍、银月舞者这样的柱名门秘闻，他居然都有了解。他曾经还谈及金夜莺名门的银月舞者掌握一种叫“风枪术”的超凡能力。
光听名字，银月舞者的“风枪术”和维尔托克最新掌握的“风行”天赋似乎有某种关联。
维尔托克关心自己的出身来历，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罗德打探一下关于金夜莺名门和银月舞者的消息。
可惜，罗德现在死了。他只能仔细检查对方的遗物，希望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罗德的挎包里面都是些冒险者常用的物品，针线、火石、一把折叠小刀、一圈蛾丝细绳，十几枚金银币的零钱，还有一包价值不菲的珠宝，外加几瓶普通药剂和三个用来装秘药的小铁盒，但盒子是空的，里面的秘药应该都被他用掉了。
除此之外，维尔托克还在皮挎包里面发现一份由冒险者工会签发的身份文书，以及一块刻有盘羊图案的银质徽章。
盘羊徽章说明罗德团长确实在为落叶城的银盘角名门效力，但这也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假设罗德隶属于银盘角之外势力，他只会把自己的秘密藏在心里，而不是放在挎包里。
“大人，这里有封信。”
负责检查皮甲衣物的哈克扬起手中的一封信笺，兴冲冲地对维尔托克说道：“从罗德的皮甲内衬里找到的，是一封介绍信。”
维尔托克接过哈克手中的信笺，低头阅览。
这封兽皮纸信笺的一角已被鲜血染红，但不影响阅读信的内容。可是，维尔托克目前只认得几百个通用花体字，他看了一眼就把信笺丢给哈克，生气地说道：“你读给我听！”
“哦。”
哈克答应一声，拿起信笺读道：“亲爱的艾丽萨，我听说了盖伦的遭遇，他的离世是我们所有人的损失，我为此感到悲痛。更令我痛苦的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但请你相信我始终牵挂着你，也愿意竭尽所能的为你提供帮助。无论盖伦是死于意外，还是遭到恶毒者的谋害，我都能想象你和孩子们的处境艰难。”
“白柳庄园失去了盖伦这样的领导者和捍卫者，你的家庭岌岌可危，不仅需要金钱渡过难关，更需要可靠的武力支持，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由于某些原因，我不能亲自回白柳庄园，但我托我的朋友去看望你。他叫罗德，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绅士。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向他提出请求……”
“艾丽萨，我的妹妹，白柳庄园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在庄园中生活、长大，那里有许多难忘的儿时记忆。你是否还记得你九岁时的夏天，我们在‘仓库’里发现的东西？那是我们的小秘密，连父母都没有告诉，但我把孩子时的小秘密告诉给罗德先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以向罗德先生询问‘仓库里的秘密’，他回答你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无论如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衷心地希望你能学会坚强与忍耐……替我向孩子们问好。”
“永远爱你的姐姐，尤娜。”
“龙王历468年5月32日。”
这封介绍信大致的意思是，一位女庄园主变成了寡妇，她的姐姐委托罗德团长向她的家庭提供帮助，防止祖传的家产受外人的觊觎。姐姐还特意设置了一个提问，好让妹妹能识别罗德的身份，免得被人冒名顶替。
不过，这封信的落款时间有问题，它写于前年的夏初。罗德耽误了快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完成寄信人的委托。如果收信人确实急需支援，这个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假设，罗德并没有把写信人尤娜女士的委托当回事，他又何必将信笺贴身收藏？
很显然，这里面有古怪。
凭自己去想，抠破脑袋也没用。维尔托克招立刻呼铁十字团的幸存者过来，连喊了好几声，他们才丢下手中的活，不情不愿地走到维尔托克的面前。
维尔托克示意哈克把信拿给他们轮流阅读，等他们都看完了，便直接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认识尤娜、艾丽萨，还有盖伦？”
利森等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就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信中的人物。
维尔托克脸色一冷，又问道：“你们谁知道白柳庄园？”
“前年的5月32日，你们铁十字团在什么地方？”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在敷衍我？！”维尔托克目光严厉，表情不悦地问道。
“大人在问话，你们是哑了还是聋了？”
旁边的哈克也对着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大声呵斥。他满脸横肉，瞪着眼睛的样子凶狠狰狞，手握住剑柄上，丝毫不掩饰对利森等人的恐吓。
铁十字团的幸存者每个人拥有三级以上的职业，他们就算不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战士，在冒险工会的圈子里也称得上小有名气，个人武力比城里的那些职业者更强。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尊严，无法接受外人的羞辱，哪怕羞辱他们的是镜心强者。
可如果对方是吸血魔就要另当别论。
同传说中的鬼怪强调半精灵职业者的尊严那是没有意义的。
铁十团的职业者们用无声沉默对抗维尔托克咄咄逼人的盘问。至于哈克，他已经被利森等人当成了吸血魔控制的走狗，否则他凭什么能起死回生，还实力大涨？
麦克斯悄悄咽了口口水，他本想出面打个圆场，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吧，罗德的东西归我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维尔托克随意地摆手说道。
他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既然铁十字团的人不愿意讲，他也无意继续纠缠。
实际上，维尔托克意识到自己不大可能从这些半精灵身上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他们当中有罗德的同伙，他应该不会泄露这封信的秘密；又如果他们对罗德的背景完全不知情，维尔托克问他们也是白问。
罗德在铁十字团内或许有同伙，或许没有。
只有耐心观察，不动声色的试探，巧妙地设计问题才可以辨别出他们隐藏的身份。但这不符合维尔托克现在的性格特质，除非他亲和水元素。
罗德的遗物价值高昂，光是那柄精金剑枪就值数千金塔，还有满满一包珠宝钻石应该属于铁十字团的财富。
维尔托克把这些财物都据为己有，利森等人敢怒不敢言，但他们难免会瞎想：维尔托克不再伪装，终于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铁十字团的成员把罗德的遗体下葬深坑，然后就聚在另一面木排下面休息，和维尔托克保持距离。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们通常都会凑到维尔托克的身边。现在两边人泾渭分明，根本不像是一支队伍。
麦克斯见到这种情况不禁暗自叹气，他压低声音对维尔托克说道：“维尔，利森他们有点不对劲……”
维尔托克轻轻抚摸精金剑枪上纹饰，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麦克斯想了想，说道：“绝望是一种毒药，让人目盲、耳聋、癫狂至死……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可没有这种学问。我是听岩石巨人军团的军团长讲的，他的意思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军团的士官都要让士兵感到有希望，否则他们会发疯……就像利森他们。”
“嗯，吃饱了没事做的人才喜欢总结，就像你以前的军团长。”维尔托克淡淡地回了一句，又兴致勃勃地说道：“麦克斯，哈克，你们看罗德的这把剑枪，它的纹路很漂亮，装饰也具有特色。我觉得它可能是一件信物，毕竟使用剑枪的人非常少，何况它的材质还是罕见稀有的精金，让人印象深刻啊。”
哈克接口说道：“大人，您的想法肯定没错。除了罗德，我就没见过有职业剑士使用精金剑枪。”
麦克斯无奈地说道：“维尔，我是想提醒你，利森他们可能怀疑你是吸血魔伪装的。”
哈克眼睛一瞪，刚要站起来对利森他们叫骂，却被维尔托克抬手制止。
“我能听见他们的悄悄话。他们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希望让我去安慰他们？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维尔托克连续几个问题把麦克斯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又继续说道：“我肯定不是吸血魔，我对鲜血没有任何兴趣。但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半精灵。”
哈克一脸认真地点头道：“维尔托克大人就算不是半精灵，也是比半精灵、岩精灵更高贵的存在。”
维尔托克叹了口气，懒散地说道：“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根源，我还是先以半精灵的身份试着在迪萨联盟寻找自己的记忆，顺便照顾你们一下，这是我答应莎拉的事情。至于利森他们，只要他们不惹到我，随便他们怎么做。现在，我们有没有铁十字团的帮助都已经无所谓了。”
“今天夜里，我就去森林里面找一找集骨者的大地精首领。如果有机会，我会杀掉它们。”
第80章 地精王国的“秘仪”
维尔托克带着一张弓二十支箭，独自走进黑森林。幽暗的夜色掩护他的身影，兽人升起的营火为他指明侦查的方向。
栖息在树林里的夜枭如果没有飞离自己的家园，它们肯定被饥肠辘辘的兽人当成点心吃掉了。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在维尔托克潜入森林的时候，头顶上没有任何一只吵闹的傻鸟对着他咕咕叫唤。
令人压抑的寂静笼罩着这片黑森林，维尔托克沙沙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凶暴豺狼人的感知力远远超过半精灵职业者，它们拥有敏锐的嗅觉、视觉和听觉。森林中的响动很难瞒过豺狼人的耳朵。
维尔托克不担心自己会惊动豺狼人。“豺狼人杀手”称号为他提供一种心灵隐身的能力，只针对豺狼人。
维尔托克需要提防地精和羊头怪。这两种兽人的感知力平平无奇，都不具备夜视天赋，吃草的羊头怪甚至有夜间弱视的缺陷，必须借助火光照明。不过，它们一旦发现潜行的维尔托克完全可以惊醒凶暴豺狼人，自动解除“豺狼人杀手”称号带来的负面影响。
通过篝火的亮光和地精的喧闹声，维尔托克已经锁定了集骨者营地的具体位置。他特意在外面兜了几个圈子，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现集骨者团伙布置的哨兵。
大地精都很聪明，它们能记住周围的地形环境，脑子里就像有一副立体地图。宿营的时候，大地精通常会在营地外围布置明哨、暗哨，交替监视周边的动静。明哨和暗哨都是诱饵，它们相隔不远，互相监视，只要放哨的地精被敌人杀死，其他哨兵就会发出警告。
感知力普通的地精就是靠这种方式应对掠食者的偷袭。
然而，维尔托克既没有撞见凶暴豺狼人的哨兵，也没有发现地精的明、暗哨。
集骨者团伙中的凶暴豺狼人应该聚在一块，因为不久前，维尔托克猎杀过一只凶暴豺狼人，其余的豺狼人不敢独自散开。正因为这样，大地精首领更应该在营地周围布置好警戒哨兵。
大地精首领今天晚上没有安排警戒哨兵。这很不正常。
他直接施展风行天赋，悄无声息地跳上一颗大树，踩着树杈，后背紧贴树干，利用阴影掩藏自己的身形，居高临下地眺望兽人的宿营地。
篝火为他提供良好的光线，即便相隔400多米，他也把营地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两只绿皮肤的大地精正在火堆前手舞足蹈，狂呼大叫。一群利爪地精、熊地精、豺狼人和羊头怪都在围观大地精首领蹩脚的“表演”。它们看得非常入神，随着大地精的动作、呼喊声愈发激烈，利爪地精和熊地精先开始应和，然后是反应迟钝的羊头怪，最后连狡诈自私的豺狼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一大群奇形怪状的兽人都在模仿大地精首领样子，各自扭动肢体，发出叫声。渐渐地，它们的动作和声音都变得整齐，被篝火拉出的黑影已连成一片，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把宿营地内的生物牵成一个整体。
黑夜笼罩的森林因为这些集骨者兽人的迷惑行为而显得荒诞、惊悚。
很少有人知道大地精是如何奴役其他智慧种族的。维尔托克对此倒是有比较深刻的认识。
大地精沃沃的记忆表明，食物分配权、熊地精的威慑、权利的平衡游戏都是它控制奴仆必不可少的手段。
除此之外，沃沃还会不定期举行聚会活动。
大地精的聚会活动包括美妙的歌声？精彩的舞蹈？或者，激情四射的演讲？
恐怕迪萨半精灵不会承认丑陋的地精也懂得欣赏这些东西，但道理是相通的，如同心灵的相通。
生物的心灵不受时空的限制，保持开放的状态就会影响别人，也被别人影响。而心灵的相互纠缠构成了泛意识的海洋。单个心灵的力量是弱小的，可如果心灵汇聚出群体意识，它的感染力、影响力都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提升。
无论是歌唱、舞蹈，还是演说，在局外人看来难免会有“台上的表演者是疯子，台下的观众是傻子”这样的感想。而身临其境者往往会因为现场的气氛而产生心灵的共鸣，兴奋喊叫、鼓掌欢呼、嘘声叫骂、虔诚流泪如此种种。
道理说穿了就很简单，神奇的是大地精的“表演”对象是跨种族的。它们先引导普通地精的心灵之力，再扭曲野兽或智慧种的心智体。
迪萨半精灵绝不会承认大地精跺跺脚，扭扭屁股也配叫“表演”。地精王沃沃把这称为“地精聚会”。维尔托克认为应该用“仪式”这个词来描述大地精的迷惑行为会更准确一些。
大地精的仪式……地精王国特有的“秘仪”？
夜风带来篝火燃烧的烟雾，维尔托克从里面分辨出癫茄的味道。那是一种具有致幻效果的药草。
毫无疑问，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首领是在举行一场秘仪！
那它们为什么要在野外举行秘仪，并忽略了至关重要的警戒？
就连凶暴豺狼人都在这场秘仪中显得精神恍惚，维尔托克有十足的把握再潜行150米，凭借风行天赋，用弓箭射杀两只面容扭曲，眼睛通红的大地精首领。
集骨者兽人这时候毫无防备，维尔托克完成猎杀集骨者首领的成功率大增。但他没有急着采取行动，而是继续在树冠中观察。
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利爪地精的皮肤颜色变深。而在此之前，至少有67只利爪地精的土红肤色显淡，有转绿的趋势。对比其他同类，它们就像两个不同的地精族群。是大地精举行的秘仪让这些利爪地精重新变回土红肤色。
维尔托克大概明白了利爪地精究竟是怎么来的。
兽人王国的地精贵族有一套专门的秘仪，能把普通的绿皮地精转变成心智疯狂，极具攻击性的利爪地精。但是，利爪地精可以恢复正常。大地精首领就需要举行秘仪维持它们的形态。
考虑到这伙兽人的数量过多，利爪地精居然有二百多只。维尔托克猜测它们其实来自两个集骨者团伙，其中一个团伙的大地精首领可能已经死掉了。于是，另一个团伙的大地精就收编了一些利爪地精。这些利爪地精的身心状态都不稳定，有恢复正常的趋势。
因此，这两个大地精首领不得不在今晚举行秘仪，防止那些利爪地精脱离它们的奴役。
这或许和维尔托克有一定的关系。他的“地精屠戮者”称号两次惊吓到利爪地精，心灵之触的能力直接作用于利爪地精的心智体，然后导致失控的情况。
不管是奴役，还是魅惑，大地精引导普通地精的心灵之力发生影响都是相互的。大地精想安抚利爪地精怎能没有代价？
两只大地精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的样子充满了仇恨与痛苦。
维尔托克感觉它们快要发疯了。
“地精屠戮者”称号先惊吓利爪地精，再引发仇恨情绪。大地精首领对利爪地精举行秘仪等于是同心灵主宰间接交手，它们不发疯那才叫奇怪。
不过，令维尔托克更为震惊的是，现场除了兽人，还有两位半精灵女性。
她们衣衫褴褛，目光呆滞，身上、脸上都沾满泥浆，匍匐在大地精的脚下，跟其它兽人做着相同的动作。维尔托克还是从她们的五官线条和身材比例认出，这两位半精灵就是哨声冒险团的弓战士安妮和驯兽师凯蒂。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重新见到安妮和凯蒂。她们显然遭了不少罪，现在还被集骨者的首领所奴役。
大地精奴役野兽和兽人很常见，奴役文明国度的半精灵职业者却前所未有，至少维尔托克没听说过。
天性原始兽人集骨者同迪萨半精灵势如水火。它们为什么不干脆吃掉安妮和凯蒂？
哨声冒险团的其他男性成员怎么样了？
这个集骨者团伙奴役女冒险者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管怎么样，大地精奴役半精灵女性职业者的现象非常罕见。维尔托克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他就是想要收集更多更全面的信息。
维尔托克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决定放弃击杀大地精首领的计划，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
第81章 情绪的发酵
天还没亮的时候，维尔托克带着一身晨露返回矮丘营地。众人都满怀期盼，却发现他的箭一支没少，顿时又止不住地失望。
半精灵职业者当中，只有维尔托克无惧凶暴豺狼人的威胁，敢在夜晚的时候外出。假如他这次成功射杀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首脑，大家的处境或许会有所改观。但维尔托克显然是空手而归，他的心情只会更差。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生气中的维尔托克。
可是，维尔托克似乎没打算放过他们。他一进入营地就朝铁十字团的人招手，“利森，你们都过来。”
利森和同伴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硬着头皮走上前，赔笑道：“维尔托克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维尔托克在黯淡的篝火前坐下，沉吟问道：“告诉我，你们和琴与哨声冒险团路过阴影森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几天前就交流过。利森先观察维尔托克的脸色，见他表情淡然，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天，我们和琴与哨声冒险团一共80多人路过阴影潜伏者的领地，没有发现异常状况，晚上就在森林里扎营休息。我记得是当天的下半夜，值夜的伙计突然发出警告。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营地被阴影兽群团团包围，想逃跑已经迟了。”
“哨声冒险团的查理团长立刻组织人手就地防御。刚开始，我们还能坚持的住，先后两次击退阴影兽群试探性的进攻。”
“可我们孤立无援，森林中的阴影兽又源源不断地跑过来。第二天下午，阴影兽的数量已经超过200只。”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解释道：“罗德团长认为原地坚守是死路一条，趁大家还有体能，他带我们突围。”
麦克斯听到这里，不禁大声指责道：“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德活着的时候说，他们和哨声冒险团被阴影兽群冲散，只得各自突围。而利森现在揭露了他的谎言，是铁十字团抛弃了哨声团。
这种行为非常卑鄙，因为哨声冒险团只有五位职业者，外加几十名年轻的混血儿。他们的整体实力远不及铁十字冒险团，没有能力独自对抗阴影兽群，在铁十字团突然离开之后，必定沦为阴影兽率先攻击的对象，这就为铁十字团的突围争取到了时间。
当然，站在铁十字团的立场上，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假如是另一种情况，罗德选择和哨声团原地固守。由于没有后援，缺乏补给，两支冒险团恐怕会全军覆没。这样的话，铁十字团就变成了哨声团的垫背。
无论如何，铁十字团背信弃义，故意拿哨声团做诱饵是个事实。他们的所作所为触犯了冒险工会的禁忌，令人鄙视。
麦克斯倒不是要替哨声冒险团伸张正义，但在个人情感上，他更亲近哨声冒险团新招募的那些混血儿。他们在阴影森林中全体阵亡，和铁十字团脱不开关系。而且，罗德如果能再坚持半天，冒险者之家的教官职业者们就能赶到现场，和他们汇合，共同面对阴影兽群，以及半兽人追兵。最终的结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冒险者之家的教官都有机会活下来。
想到这里，麦克斯气得简直要吐血。
哈克却不为所动，以前的种种事情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了，再也不能掀起内心的波澜。
利森低着头，叹气说道：“罗德团长当时的做法确实有点过分，可是他已经死了……”
维尔托克皱眉问道：“这么说，你们并没有看到铁十字团全军覆没？”
弓战士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我们突围的时候，引走了至少一半的阴影兽。但是，琴与哨声冒险团的查理团长是四级盾卫士，他跑得比较慢，应该活不了。就像我们铁十字团的盾卫士最后也是被阴影兽追上……有盾卫士在后面拉扯阴影兽群，力量向和敏捷向的职业者或许能跑掉也说不定。”
哈克点点头，对维尔托克说道：“大人，我被阴影兽围攻还有意识的时候也看到有几个弓战士、剑士教官成功脱离战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活下来。您想去找他们吗？”
盾卫士绝对是最悲剧的职业途径，冲在前面，跑在最后面，难怪他们会受到其他职业者的欢迎。
维尔托克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能力去寻找失散的同伴，但愿他们能活下来，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他顿了顿，转而问道：“你们有谁听说过，大地精奴役半精灵职业者的例子？”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隔了一会，还是麦克斯接口说道：“冒险者流传着一句，‘你被地精迷了心’，这其实是骂别人犯了糊涂，脑子不够用，连野兽都不如。但我还真听说过大地精迷惑半精灵的故事……”
“那是很多年以前，我们冒险团在龙鹰城西邦落脚。我去酒馆找乐子，遇到一位落魄的残疾冒险者。我看他可怜，掏钱请他喝了一杯绿芽酒。然后，我们就聊起来了…...哈克是知道我的，我最喜欢听别人讲一些奇闻……那个独臂残废告诉我，他退休的时候，手臂还是完好的，在龙鹰城郊外的卡桑种植园谋了一份守卫的差事。”
“卡桑种植园虽然位置偏僻，但防御工事齐全，有近百名守卫，他们凭借高墙深沟，根本不怕野外的集骨者兽人。”
“有一天，卡桑种植园来了十几个落难的旅人，男女都有。种植园的主人好心收留他们，可谁也没想到这些迪萨半精灵会是兽人的奸细。”
“他们来卡桑种植园没多久，一大股地精兽人就出现种植园的外面，封锁进出的道路。种植园本来可以固守围墙，等待龙鹰城巡逻卫队的支援。但是，那些奸细先在种植园里放火，又趁乱打开城门，把集骨者兽人都放进来。”
“卡桑种植园被兽人攻破，只有少数半精灵逃了出去。陪我喝酒吹牛的那个独臂半精灵自称是卡桑种植园的幸存者，但没人相信他的故事……其实我也不相信会有半精灵给兽人当奸细。这简直太离谱了。”麦克斯耸耸肩膀，不以为然地说道。
在场的半精灵都认为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就算是真的，恐怕也另有隐情，那些打开种植园城门的奸细也未必是地精兽人的奴仆。
在迪萨半精灵的普遍认知中，他们不可能被大地精迷惑心智。这是属于文明国度的自信，作为文明国度的一份子，迪萨半精灵具有较高的自我意志，绝非心智愚钝的兽人可比。
维尔托克却有不同的看法，尽管半精灵和兽人的生理结构不同，无法进行语言交流，但大地精也属于类人形态的智慧种。何况他已亲眼目睹大地精是如何引导族群的心灵之力，配合致幻药物，扭曲两个半精灵女性的心智体。
“附近难道就有半精灵定居点？集骨者打算利用半精灵奴仆混进去，然后洗劫定居点的财富？”维尔托克自言自语地问道。
麦克斯顿时跳了起来，惊疑不定地问道：“维尔，你在说什么？”
维尔托克皱眉说道：“我发现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控制了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安妮和凯蒂。她们现在神志不清，基本上已丧失自我。”随即，他把自己侦查到的情况向其他人解释了一遍，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好奇集骨者的目的。它们为什么不吃掉安妮和凯蒂？又为什么只控制半精灵女性，还是说只有安妮、凯蒂被集骨者抓住，那其他男性呢？”
这么罕见的怪事让大家很是惊讶。逃亡小队讨论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
最后，维尔托克打断其他人的话语，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应该考虑一种可能性，假如集骨者团伙准备袭击某个半精灵定居点，就算派安妮和凯蒂做奸细，这伙兽人的实力也不足以攻下一处郊外定居点，除非它们还有增援。”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隔了好一会，麦克斯才声音急促地问道：“维尔，你的意思是，还会有更多集骨者团伙跑过来？”
“按照你之前的故事，应该有这种可能。”维尔托克淡淡地说道。
弓战士利森喃喃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不能在继续待在这里……我们得尽快转移才行。”
逃亡小队这些天被集骨者困在矮丘营地，他们的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精神持续紧绷，已经到濒临崩溃的地步。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兽人集骨者还会有增援，他们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
“随便你们，我要留下来。”维尔托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说实话，他对这些“累赘”都快要失去耐心了，包括哈克和麦克斯也被他嫌弃。他觉得如果自己一个人无拘无束地观察大地精的迷惑行为，那该有多自在。
“大人，您想解救安妮和凯蒂？”哈克瞪大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咕哝道：“哨声冒险团的那两个小妞是蛮漂亮的……大人，如果您要搭救她们，我肯定支持。不过，她们恐怕已经疯了，救回来也没什么用吧？”
哈克认为就连博朗镇的科尔医师都有半精灵女奴侍奉左右，高贵的维尔托克大人也应该有年轻貌美的女性从者专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城邦学院为高地贵族培养从者，安妮和凯蒂能被珊瑚学院选中，她们的姿容和天赋都很出众，勉强资格侍奉维尔托克大人，可她们如果变成了白痴就要另当别论。
从兽人的手里搭救安妮和凯蒂？
维尔托克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观察大地精奴役迪萨半精灵的过程，解救观察对象，那还怎么观察？
经哈克的提醒，维尔托克这才意识到自己为满足好奇心，而不顾及安妮和凯蒂悲惨遭遇未免太冷血。毕竟在博朗镇的时候，安妮和凯蒂对他也不错。金橡名门的休兰特想迫害他，安妮和凯蒂都是毫不犹豫地声援他。
维尔托克犹豫片刻后，说道：“嗯，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救她们一次…...总不能让她们落在兽人的手里，那我宁可亲手送她们去地母的怀抱。”
哈克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这样好，大地精不能拿那两个小妞要挟我们……我们自己都很困难，大人不值得为她们犯险。”
维尔托克不愿意突围，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再有不满，也只得继续留在矮丘营地。
接下来的数天，兽人集骨者又对矮丘营地发动数次进攻，可由于凶暴豺狼人始终选择佯攻，它们除了留下十几具利爪地精的尸体，每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维尔托克白天留在营地内休息，晚上就独自外出侦查集骨者团伙的营地，小心观察大地精的行为。
半精灵逃亡者持续承受压力的同时，集骨者团伙内部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等利爪地精减员过半，大地精首领还是不肯放弃围攻矮丘营地，饱受饥饿折磨的凶猛豺狼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对首领的怨愤。
第82章 豺狼人也害怕恐怖故事
“斯奎、斯布林已经疯了！”
凶暴豺狼人围在一株大树下，它们浓黑的皮毛几乎和森林中夜色融为一体，十双绿油油的眼眸仿佛阴森的幽火，在黑暗中闪烁着饥渴的光芒。
它们已经三天没有吃肉了。森林里的鸟雀、老鼠早就捕食一空，整个集骨者团伙已经陷入粮食短缺的境地。地精和羊头怪还可以靠植物块茎、野菜、树芽充饥，但豺狼人的肠胃只能消化血肉，让它们学愚钝的羊头怪啃树皮，还不如杀了它们。
好在前几天，它们抢到一只羊怪的尸体。十个豺狼人生怕自己少吃一口，400多磅重的羊头怪被它们啃得连骨头都没剩下。虽然大家都没有吃饱，但身为远古巨兽暴食君王的血裔子嗣，豺狼人拥有暴食天赋，它们还可以坚持几天不用进食。
问题是，大地精斯奎、斯布林兄弟发疯了，它们什么都不顾，坚持要把矮丘营地的半精灵冒险者全部杀光。集骨者每次进攻矮丘，明明占据绝对优势，眼看就能冲进半精灵的营地，却总是莫名其妙的溃败。
现在，利爪地精已损失过半。按照斯奎、斯布林兄弟平时的谨慎，它们早就应该放弃进攻矮丘营地，尽快转移才对。但是，这两只大地精眼睛变得通红，就是不肯放过那几个半精灵。
没有把几十只羊头怪保镖一股脑地投入战斗可能是大地精仅存的理智。这也是为了防备团伙中的豺狼人。
狡诈自私的豺狼人总是在进攻的时候躲在后面，大地精就不能派羊头怪保镖参加战斗；强壮的羊头怪没有冲锋陷阵，利爪地精和熊地精就攻不下半精灵的矮丘营地。
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导致斯奎和斯布林兄弟对豺狼人越来越没有耐心。尤其在利爪地精减员过半的情况下，集骨者团伙内部的力量平衡濒临崩溃，大地精已经产生了先对付凶暴豺狼人的想法。
豺狼人的土狼脑袋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权术，什么叫平衡。它们凭敏锐的直觉感受到来自大地精兄弟的恶意。
如果它们是野生的豺狼人，这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发动叛乱。然而，地精王国的豺狼人打手都是从幼崽开始被地精贵族挑选、圈养，就像驯养牲畜。它们的凶暴化也是通过地精王国的秘仪完成的。
集骨者团伙中的凶暴豺狼人对大地精首领谈不上忠诚，只能说它们有服从的习惯。而这种习惯的养成和地精秘仪脱不开关系，却不是最关键的原因。
大地精举行聚会能让奴隶们感到愉悦和满足，并且成瘾而难以自拔。可是，大地精奴役动物无法改变其本性，正如同元素体不可撼动的原则，它们不能让吃肉的吃草，也不能让吃草的吃肉。因此，大地精奴役豺狼人的前提是先满足它们的生存需求，比如对暴食的本能渴望。
很难想象饿肚子的豺狼人会感到快乐。在它们非常饥饿的时候，地精秘仪对它们的效果几乎为零。
集骨者豺狼人的行为习惯符合一条简单有效的关系：它们为大地精主人效力，主人负责填饱它们的肚子，之后再谈快不快乐，上不上瘾的问题。
野外捕食并不容易，在没有猎物的情况下，凶暴豺狼人派出代表，向大地精主人讨要一只羊头怪充饥，利爪地精也行
然而，斯奎、斯布林兄弟果断拒绝豺狼人的合理请求，它们声称豺狼人想吃肉，就得拿下半精灵冒险者的矮丘营地，那里的地精尸体多的是，能让豺狼人吃到吐！
很显然，大地精首领破坏了和凶暴豺狼人之间的豢养关系，所以它们确定斯奎、斯布林已经疯了！
疤脸豺狼人吐出猩红的舌头，舔舐锋利的犬牙，问道：“你有没有和斯奎、斯布林说，除了羊头怪、利爪地精，那两个半精灵雌性俘虏也可以吃。她们细皮嫩肉，比羊头怪更美味。”
负责和大地精交涉的豺狼人转头说道：“疤脸，那两个半精灵俘虏是货物，你最好别打她们的主意！”
“货物？”
“嗯，她们是卖给半精灵的货物。有一伙神秘的半精灵出大价钱向斯奎兄弟购买年轻、健壮、还没有生育过幼崽的雌性半精灵。斯奎说，这两个半精灵雌性价值三十个利爪地精，我们不能吃掉货物。”
疤脸困惑地说道：“半精灵向集骨者买半精灵？”
另一只豺狼人吐着舌头笑道：“疤脸，你入伙的时间还不长，我们和那些半精灵交易过很多次。斯奎、斯布林本来应该在十个日落之前去找那些家伙。可我们被这群落难的冒险者拖住了。”
疤脸豺狼人原本不属于这个集骨者团伙，但它的实力最强，头脑最聪明，其他豺狼人都怕它。现在大地精首领精神失常，团伙中的凶暴豺狼人有别样心思，就自然而然地向疤脸靠拢。
“我不叫疤脸。”四阶的凶暴豺狼人伸出手爪，抚摸自己的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的伤痕令它显得彪悍又冷酷，“我叫沃洛费。”它放下手爪，粗声粗气地说道。
“疤脸有名字？！”
“沃洛费……”
豺狼人们既惊讶又羡慕，叽叽咕咕地议论个不停。疤脸很是得意，它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就高“狼”一等。
实际上，豺狼人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当然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哪怕没有名字，也可以在血脉记忆中挖掘出属于自己的真名。
沃洛费还远没有达到从血脉记忆中挖掘真名的程度，但它能给自己起名字是觉醒自我认知，摆脱奴役矮化的重要标志。
某种意义上，有名字的沃洛费可以成为某个豺狼人族群的首领，然后就轮到它用起名字的方式，矮化族群中的成员。
作为首领不仅要拥有强悍的实力，还得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识。
沃洛费在新主人面前都是夹着尾巴做狼。既然新主人已经疯了，它认为自己必须站出来，否则它们都会被发疯的大地精带上一条死路。
“我对半精灵买半精灵的事情不敢兴趣！”沃洛佛恶狠狠地说道：“斯奎、斯布林疯了，我们也要完蛋了，就像我以前的主人遭遇的精怪。矮丘营地也有精怪，我知道，我见过！”
精怪，一切有形的、无形的，超出兽人认知并对它们构成危害的现象。
地精王国的兽人害怕精怪就像迪萨半精灵恐惧鬼怪，其实都是迷信，却总是引起大家一致的好奇心。
“沃洛佛，你遇到过精怪？”
“精怪，哪里有精怪？”
“它长什么样？”
沃洛佛抬起爪子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的脸上的疤就是她留下的，我的前主人，还有前主人的团伙也是被她消灭的。”
“那是两年前，我的前主人带我们在虾河上游的山林中寻找财宝。那天中午，我和几个豺狼人兄弟无意中搜索到两个出来捕猎的半精灵雌性。”
“她们不是那种一身软肉的半精灵雌性，我隔着老远就从她们身闻到龙脉的气味。奇怪的是，她们长着和龙脉半精灵不同的圆耳朵，但她们的力量很强，速度很快，使用非常锋利的长剑，只一剑就把一个豺狼人兄弟的武器和身体都砍成两段……”
其他豺狼人纷纷嚷嚷起来，“我们看过那两把剑。”
“你把它们献给了斯奎、斯布林主人。”
“主人都说那两把剑是宝物，可以贡给龙王。”
“你还说，剑是从一个半精灵冒险团的手里抢来的……”
“都闭嘴！听我说！”沃洛费发出威胁低吼，说道：“我欺骗斯奎和斯布林。我现在告诉你们的才是真相！”
豺狼人们见沃洛费发怒，全都低下头，向后退开表示顺从。
沃洛费满意同类的顺从姿态，继续说道：“她们的身上还穿着坚韧的皮甲，我们的爪子和武器对她们的皮甲都无效。我当时觉得，她们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半精灵，比我杀过的半精灵尊者更凶猛。”
“但她们只是两个龙脉半精灵，而我们有8个豺狼人……我们死了两个兄弟，又伤了一个，总算把她们都抓住了。”
沃洛佛沉默片刻，不自觉地竖起颈部鬃毛，牙齿打颤地说道：“那两只龙脉半精灵的皮肤像奶汁一样又白又滑，但她们的肉非常结实，骨头还特别硬，我要用很大力气才能咬碎……在我吃她们的时候，她们没有哀嚎，一直都不叫……”
豺狼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有豺狼人喊道：“精怪，她们肯定是精怪！”
沃洛佛晃动自己的土狼脑袋，说道：“她们不是精怪，她们是精怪的仆人……我的前主人得到消息，就让我们追踪她们的气味，找到了精怪的宿营地。”
“那是一个山洞，洞口边上躺着一个只巨大的龙脉蜥蜴。它受了重伤，小半个身体被什么东西啃掉了。可它居然没有死，伤口还长出蠕动的肉芽。”
“如果巨蜥好好的，我们肯定不敢动它。前主人说，重伤的龙脉巨蜥全身都是最值钱的宝物。前主人命令我们杀死龙脉巨蜥，它要用龙脉巨蜥的皮做许多护甲，我们也想吃龙脉巨蜥的肉……”
“我们准备动手的时候，藏在山洞里的精怪出来了。”
沃洛佛喘着粗气，两眼失神，惊恐万分地说道：“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鲜嫩可口的半精灵少女，身边还跟着一条白色的凶暴巨狼……她其实已经被最凶恶的精怪附体，我亲眼看见精怪在她的身上显形……就在她的额头下面，是一只黑色的蜘蛛。”
夜风在林间呼号，一群凶残的豺狼人紧闭嘴巴，竖起耳朵，鬃毛瑟瑟发抖，听沃洛佛讲述它的恐怖遭遇，一个关于黑色蜘蛛和半精灵少女的传说。
第83章 分头行动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83章分头行动沃洛费能想到给自己起个名字，它的智力，还有语言水平明显比同类要高出一截，但作为智慧种，豺狼人对未知的恐惧和好奇都是不可磨灭的。区别在于笨蛋遇到不能理解的现象，向同伴寻求解释，再获得慰藉。而聪明人会发现真相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够给同伴以安慰，然后再指导他们的行动。
这就是所谓的话语权。
“聪明”的沃洛费始终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地精斯奎、斯布林兄弟。现在，它对一群笨蛋豺狼人讲故事，但有很多事情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只能套用“精怪”的迷信说法，让大家接受它的主张。
“.…..被精怪附身的半精灵少女刚开始很害怕，她边发抖，边拿着一根奇怪的棍子对我们比划，还大喊大叫。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知道她想赶我们走。我看她在流眼泪，觉得她的肉应该比那两个龙脉半精灵更鲜嫩可口。”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守在半精灵少女身边的那匹凶暴巨狼。它的个头有老虎那么大，獠牙比我的牙齿大很多倍。没有豺狼人愿意被它咬上一口。不过，巨狼只有一匹，而我们有很多……”
“前主人派十个利爪地精去试探凶暴巨狼，被它咬死六个，逃回来四个。所以我们就放心了……凶暴巨狼不会远离半精灵少女，只要它不逃跑，我们总能杀死它，不用担心会遭到它的偷袭报复。”
“前主人命令我们和大部分利爪地精一起进攻，但半精灵少女用棍子敲了一下白狼，然后那只白狼独自冲出来，围着半精灵少女和重伤的龙脉巨蜥跑来跑去。白狼全身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紫葵的臭味。所有靠近白狼的豺狼人和利爪地精全都吐了……”
“哦，紫葵……”
听故事的凶暴豺狼人喧哗起来，纷纷做出要呕吐的样子。它们讨厌紫葵，因为紫葵浓烈的香味能让豺狼人敏锐的鼻子受伤。迪萨半精灵又称紫葵为防狼花。可惜，紫葵的花期很短，只在夏季开放数天，并不能有效地防范豺狼人。
可是，豺狼人讨厌紫葵的味道，地精对紫葵就没有太特殊的感受。
如果说豺狼人沃洛费由于紫葵的气味而呕吐，那利爪地精为什么也在呕吐？
它们当时也许闻到了不同的气味，且都是让自己恶心的那种。
凶暴豺狼人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它们听沃洛费继续说道：“靠近白狼的地精、豺狼人都被它一口咬死。我们只能后退。等我们适应了臭气，再进攻的时候，半精灵少女又变出火焰、狂风、冰霜阻止我们。”
“我以为马上就可以杀死的半精灵少女和凶暴白狼，但每次都是错觉。她们变得越来越强。凶暴白狼把咬死的地精、豺狼人全都叼给受伤的龙脉巨蜥。巨蜥吞吃很多死兽人，它的伤口都快长好了。但是，前主人发现半精灵少女明明可以骑白狼逃走，但她有好几次遇险都坚决守住山洞的洞口，不让任何兽人闯进去。”
“我的前主人肯定是被精怪迷惑了。它竟然认为那个山洞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财富，怎么都不肯放弃……就像斯奎、斯布林兄弟现在的样子。前主人最后把他的熊怪保镖也派出来，命令全体进攻。”
“那一次，半精灵少女和凶暴白狼好像顶不住我们的围攻。结果，精怪就现身了。”
“半精灵少女的额头上浮现蜘蛛的黑影，她整个人变得很可怕，特别可怕……”
沃洛费连说两次可怕，显然是被吓到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情不自禁地竖起背上的鬃毛。
“精怪发出一声刺耳尖叫，所有的地精、豺狼人，还有大熊怪全楞在原地，不能动弹。然后，精怪的脚下冒出一只黑影巨熊。它把我的前主人，还有熊怪保镖吸到肚子里，再吐出来。它们成了皱巴巴的干尸。”
“我们的团伙完了……只有不到一半的利爪地精和豺狼人分头逃窜。而半精灵少女开始主动追杀我们。”
“我逃了两天，被半精灵少女追上，她凭空变出许多利刃，割伤了我的脸。”沃洛费抚摸脸上密布的伤疤，说道：“我只能跑进一头阴影潜伏者的领地。半精灵少女和阴影潜伏者战斗的时候，我再乘机逃走。”
“后来，我纠集一批走散的利爪地精，直到遇见斯奎、斯布林兄弟，才加入你们的团伙。”
大地精斯奎、斯布林收留疤脸，它们豢养的凶暴豺狼人当时都在场。只不过，疤脸声称自己的团伙遭到半精灵冒险团的伏击，原主人被半精灵杀死。
正常情况下，集骨者团伙对失去主人的凶暴豺狼人辣手无情，但疤脸身边还跟着一群利爪地精。
对于地精贵族而言，利爪地精等同于财富。斯奎、斯布林兄弟为了完整收下疤脸带领的利爪地精，就破例允许它加入自己的团伙。
现在，疤脸又拿出另一套说辞。团伙中的豺狼人其实很难分辨它是不是在撒谎，它们依靠敏锐直觉判断出疤脸对自己没有危害。
一只豺狼人好奇地问道：“沃洛费，那个山洞里究竟有没有财宝？”
沃洛费扭过头，冲着它低吼道：“如果山洞里面有财宝，精怪附身的半精灵少女就不会离开洞口来追杀我。所以，那个山洞里面根本没有财宝，一切都是精怪的陷阱，它要夺取我们的血肉。”
“我的前主人被精怪迷惑，就像斯奎、斯布林兄弟现在的样子！”
豺狼人们对照自身的处境，不难发现它们和疤脸叙说的经历出奇的相像。都是遇到看似弱小的半精灵冒险者；半精灵面对数量众多的兽人团伙居然选择原地坚守而不逃跑；团伙每次进攻矮丘营地好像只差一点点就能赢，却总是输；半精灵还不遗余力地收集兽人的尸体；大地精首领发了疯，遇到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沃洛费非常笃定地得出结论，“有一种精怪专门附身半精灵，它诱骗大地精，再夺取我们的血肉。那个风暴豺狼人可能也是它假扮的。斯奎、斯布林兄弟像我的前主人一样，被那种精怪变成了疯子……”
“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必须逃跑。大家一块逃，逃得越远越好。如果有谁向发疯的大地精兄弟告密，我现在就吃了它！”
疤脸豺狼人凶相毕露，紧握弯刀的刀柄，隐隐透出一抹血色红光的绿眼珠左右乱瞄。它一旦看见有豺狼人犹豫不决，立刻就会向对方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沃洛费怀疑那个渴求兽人血肉的可怕精怪是被自己引来的。它既然说出了真相，就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团伙。否则，等豺狼人都反应过来，一定会杀了它。沃洛费很强，但也不可能在九只凶暴豺狼人的围攻下幸存。
沃洛费希望斯奎兄弟和它们的利爪地精能满足精怪的胃口，它自己则裹挟几个同伴逃命。
被地精王国圈养长大的豺狼人很难做出背叛主人的决定，但在大地精发疯，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又出于对神秘未知恐惧心理，它们最终还是借助夜色的掩护，慌慌张张地追随疤脸朝森林的西侧逃窜。
感知力强大的凶暴豺狼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维尔托克监视之下。
维尔托克完全听不懂豺狼人在密谋什么。他悄悄地缀在这群凶暴豺狼人的身后，跟踪了很长一段路，才确定集骨者团伙中的豺狼人正像他所预料的那样，选择离群逃亡。
维尔托克站在一丛灌木中间，目送凶暴豺狼人远去的身影逐渐变得朦胧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内。
虽然豺狼人自私自利，狡诈多疑，但谁也不能否认它们是非常危险的食人怪物。维尔托克掌握一种专门针对豺狼人的心灵之触，他也没有认为自己可以打败十只凶暴豺狼人，就算加上哈克也不行。
现在，十只凶暴豺狼人背弃大地精主人，集骨者团伙绝不是瘸一条腿那么简单。没有凶暴豺狼人充当斥候，集骨者团伙在夜间的行动能力大幅降低，它们再想追踪、堵截半精灵职业者几乎不可能奏效。
维尔托克全身上下都感到一整轻松，他稍微思索片刻，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折返矮丘营地。
赶到营地时，天色仍然一片漆黑，维尔托克抓住一根木刺，从地上挑起一团淤泥扔进篝火，扑灭照明的火焰。半精灵职业者们对他这一举动倍感惊讶，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维尔托克说道：“都起来，都起来，准备转移！”
暗行猎手麦克斯从树枝垫子上爬起来，急切地问道：“维尔，发生什么事了？”
维尔托克语速飞快地答道：“集骨者团伙的豺狼人已经往西南方向撤退。你们必须在天亮之前转移，否则的话，等到天亮，大地精把羊头怪都投入战斗，矮丘营地肯定守不住！”
强壮的羊头怪是集骨者的攻坚步兵，拥有出色的力量和体能，但它们不够灵活，到夜晚又变成睁眼瞎，很难抓住半精灵冒险者。至于利爪地精，半精灵职业者正常急行军都能把它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凶暴豺狼人脱离集骨者团伙的消息令大家精神振奋。铁十字团的利森忍不住问道：“维尔托克先生，我们现在可以突围了？那些凶暴豺狼人不会再追上来吧？”
维尔托克边检查武器装备，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目送豺狼人走远，我怎么知道它们会不会又追上来？我只知道，你们现在不转移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哈克，拿着。”
“你跟着我一块行动。”维尔托克把罗德团长遗留的精金剑枪丢给哈克，嘱咐道。
哈克抄住六尺长的剑枪，随手舞出一朵剑花，咧嘴笑道：“大人，我听您的吩咐。”
麦克斯心里打了个突，连忙追问道：“维尔，你要干什么？不和我们一块走？”
维尔托克摇摇头，说道：“我打算带哈克去解救安妮和凯蒂。麦克斯，你现在也帮不上忙。你领着利森他们往北边转移，沿途留好标记，我和哈克肯定能追上你们。”
“解救安妮、凯蒂……”
麦克斯脸色微变，试着劝阻维尔托克：“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了？”
“不，我一定要去找机会试试看。你们收拾一下，赶紧动身。”维尔托克的态度非常坚决，招呼哈克说道：“我们走！”
集骨者团伙包围矮丘营地，维尔托克想脱身早就能脱身了。他之所以留下来，一方面是答应莎拉大婶，照顾一下冒险者之家的成员。但莎拉并没有要求维尔托克必须这么做。另一方面，大地精奴役、驯服迪萨半精灵的例子太少见，至少维尔托克是第一次遇见。最近几天，他暗中观察安妮和凯蒂的情况。然而，远远的观察已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维尔托克更希望能近距离接触安妮和凯蒂。
正如弓战士利森所担心的，那些凶暴豺狼人未必就是和集骨者团伙分道扬镳，它们也可能是外出捕猎，还会回来的。因此，今晚就是他射杀集骨者首领，抢回安妮、凯蒂的最佳时机。
集骨者首领的身边还有上百只利爪地精和二十多只羊头怪保镖。为了降低行动的风险，维尔托克需要哈克在旁边协助、策应。
当然，他也有为麦克斯考虑过。
麦克斯中了半兽人萨满的冷心诅咒，暂时无力自保。不过，他拥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又具备预感危险的职业能力。维尔托克认为，铁十字团的冒险者理所应当要照顾好麦克斯。
维尔托克没有多做解释，带着哈克头也不回地冲进黑黢黢的夜幕。
麦克斯看到哈克屁颠颠地跟在维尔托克的后面，简直欲哭无泪。如果说维尔托克不通人情世故，没发现利森他们疑神疑鬼，都变得不太正常了。难道哈克也没把他这个老伙计的安危放在心上，就让他独自和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周旋？
看见利森等人冷幽幽的眼神，麦克斯干笑道：“那我们也赶紧收拾收拾，离开这个鬼地方。凭维尔托克和哈克的脚程，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
第84章 寄生复苏
这些天，利森等人和维尔托克的嫌隙渐深。
维尔托克做事独立专行，从不向任何人解释，也不征求别人的意见，自然会引起铁十字团的不满与猜疑。
铁十字团的幸存者发现维尔托克来去自如，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就变得非常焦虑，甚至开始怀疑维尔托克是传说中的吸血魔。
其实，维尔托克真的是吸血魔也不要紧，走投无路的铁十字团投靠他就好了。然而，维尔托克对铁十字团的态度很冷淡。这令他们感到深刻的恐惧。
在利森等人看来，哈克和麦克斯都是维尔托克的爪牙。维尔托克带哈克急匆匆地去解救哨声团的安妮、凯蒂，未必是大发善心，也许他是想吸食纯洁少女的血。他还要求铁十字团和麦克斯一同转移，明显是安排麦克斯监视铁十字团。
利森等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戒备与疏远。精明的麦克斯能看得出来，铁十字团的幸存者们想丢下自己。
按照维尔托克临走前的交代，天亮以后，兽人集骨者很可能会来攻击矮丘营地。但维尔托克和哈克应该不回来了，留在营地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何况，麦克斯现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他不想等死，便再次对利森说道：“嘿，伙计，别担心维尔托克。他是野外生存的大师，肯定能带哈克追上我们。”
利森闻言，心里就打了个激灵，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容，点头说道：“是啊，这个鬼地方臭得要命，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我们现在就上路。”
矮丘营地周围埋葬着上百具利爪地精的尸体，由于死地精的数量太多，大家来不及全部处理，有些尸体就扔在地面上，即便埋入地下的那些也只是挖个浅坑，填上泥土，草草了事。
天气渐渐炎热，死地精散发的臭味可想而知，吸引大量嗡嗡乱飞的苍蝇。矮丘营地简直就是一个乱葬岗。半精灵职业者的鼻子虽然已经适应这种味道，但经过利森的提醒，所有人都觉得无法忍耐。
维尔托克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要收集利爪地精的尸体，铁十字团的幸存者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可是，话又说回头，除了传说中以血肉为食的鬼怪，正常的迪萨半精灵怎么会有收集尸体的怪癖？
维尔托克还念叨过，要割一些死地精的肉作为食物储备。他居然知道什么部位的地精肉可以食用，什么部位的肉有毒。
利森他们都不敢想象那种场面，更不敢提出异议。他们害怕自己一旦反对，维尔托克就会原形毕露，再拿他们的血肉充饥。
无论怎么看，半精灵的血肉都比地精的臭肉要美味吧？
现在必须走，立刻走！
铁十字团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效率，抢完所剩不多的补给，用滑竿抬着行动不便的麦克斯，慌慌张张地冲出矮丘营地，就像逃离鬼怪的巢穴。
在他们走后不久，空无一人的营地内有一块泥土蠕动翻滚，旋即又归于平静。紧接着，一只乌黑干瘦的手臂破土而出。
明明已经死掉的罗德团长从葬坑中爬了起来。他的头部还算正常，五官容貌也没有多少变化，但身体缩水的厉害，肤色乌黑暗沉，有如一具皮包骨头的活尸在营地中无意识地来回晃荡。
他……或它，眼眶内的眸子是一片不能反光的黝黑，仿佛连接着无底的深渊。它扭过头迅速锁定一具还算新鲜的地精尸体，四肢并行，飞快地爬过去，张开嘴巴，用上颚两根尖而长的犬齿狠狠刺进地精的皮肉。
随着某种毒素的注入，利爪地精的血肉迅速溶解，然后被这活尸般的怪物摄入体内。它枯瘦的身体逐渐丰盈，乌黑的双眼分出眼球与眼白，寂冷的心脏重新脉动，双肺再次纳入空气，发出类似拉扯风箱的呼呼声。
铁十字团的团长罗德又活了！
永眠者的子体替代肌肉，同化骨骼与内脏，黑红的血液在血管内汩汩流淌，和宿主形成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此刻，罗德感受到空前强大的能力，以及额外的饥渴。
永眠者子体虽然没有独立意识，却通过本能向他表达继续摄取新鲜血肉的愿望。
死地精的肉已变得索然无味，罗德一脸嫌弃，随手丢掉手干瘪的地精尸体，稍微抖动了一下，沾满全身的污泥便朝四周疾速溅射，打在围绕营地的拒马木刺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罗德用力握了一下拳头，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常态，仍然显得的骨瘦如柴，但小臂上的肌肉宛如一根根钢丝绞合而成，充满了惊人的力量。这就是寄生子体带来的变化，除了强悍的力量，还有超凡坚韧和再生特性。因为寄生子体属于另类的生命体，没有凡物的要害弱点，只要自己脑袋完好无损，罗德几乎是不死之身。
当然，他的记忆也是完整的，可他的灵魂意志侧却受到永眠者子体的污染，心智体被扭曲，情感认知发生不可逆的改变。
简单来说，过往的情感已变得淡漠，再不能触动罗德的内心。
他清晰地感知到永眠者子体对生命血肉及灵魂的饥渴，如果自己不能满足子体的成长需求，那子体就会侵犯他的脑袋，彻底取代他的意志，等同于死亡。
永眠者子体刚刚急需补充养分，饥不择食地汲取死地精的血肉，它现在对利爪地精没了兴趣，“催促”罗德捕食更具智慧灵光的生命。
这是代价，也是一场交易。罗德和永眠者做下的交易。通过寄生子体，他短暂沟通了永眠者的意志。永眠者要求他俘获维尔托克，再把维尔托克送到某处秘境由永眠者亲自吸收。如果永眠者对这件祭品不满意，罗德将遭受最残酷的惩罚。反之，他会得到来自永眠者的奖赏，包括悠长的寿命，不老的青春，超凡的力量。
相比之下，龙王菲鲁玛特的青睐也不过如此。
罗德既兴奋又恐惧，他现在可以确定永眠者并非教派虚构的神灵，而是可以和龙王菲鲁玛特并肩的伟大的存在。
“必须找到维尔托克。”罗德环顾空无一人的矮丘营地，喃喃自语道：“不、不、不，抓捕祭品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我还需要更强的力量…..对，更强的力量！”
他仔细搜索营地中的痕迹，找到一组最新鲜的脚印，便朝铁十字团和麦克斯撤离的方向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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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连续行军60多公里的麦克斯乘休息的空档，用小刀照着一颗云杉的树干刻下标记，好让维尔托克能够找到他们。
他沿途已经留下了好几个标记，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并不喜欢他这么干。他们为了专心赶路，并没有阻止麦克斯。
但是，利森等人越来越冷的脸色让麦克斯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麦克斯刻好这个标记，利森和几个职业者都围了上来。他们手握兵器，目光阴冷地看着他。
麦克斯叹了口气，把小刀放在地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挠了挠头上的短发，苦笑道：“小伙子们，看来我们之间有个误会需要澄清……”
“小伙子？我今年刚好40岁，这几个兄弟也不比我年轻多少岁。”利森讥讽地说道：“麦克斯，如果你认为我们是好骗的毛头小子，那你就错了！”
“哈……刚好40岁？”麦克斯用浮夸的表情，打哈哈说道：“我今年59岁，如果在我19岁的时候，有女招待偷偷给我生个儿子。他刚好和你们一样大……我只是看起来年轻，其实我可能是你们当中某个人的生父。”
一名弓战士抬手就是一箭，箭矢贴着麦克斯的脸颊，钉入旁边的树干。
“麦克斯，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嘴巴特别讨厌。我真想给它缝起来！”他愤恨地说道。
麦克斯很镇定，锋利的箭矢划过脸颊，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洒然说道：“小子，像我这样的老残废还会怕死？我只是觉得自我了断太丢人，但也轮不到你来羞辱我。”
利森伸手拦住同伴，对麦克斯说道：“你总是不合时宜地开玩笑……这样也好，至少你还是原来的麦克斯，不像哈克队长。”
麦克斯背靠树干，笑着嘀咕道：“我倒是想变成哈克那样，可惜维尔托克忘了该怎么帮我……你们不会真以为维尔托克是吸血魔吧？我用我的嘴巴加上舌头打赌，维尔托克绝对不是什么鬼怪！就算你们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塔窟族首钢岩，还有玛茜大姐的眼光。所以，这场赌局我赢定了，你们看，我的嘴巴和舌头都好好的……”
他张嘴伸出舌头，样子特别搞怪。
“真见鬼，你想和谁打赌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可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利森摇头说道：“维尔托克变化容貌，我们看见了；他把风抓在手心里，我们也看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总之不会是迪萨半精灵。”
麦克斯想了想，说道：“高阶赫默族可以召唤寒冰，高阶塔窟族会操控熔岩。你们不能因为维尔托克能抓住风就断定他是吃半精灵的鬼怪？维尔托克对你们没有恶意，他只是脑疾没有痊愈……他的言谈举止有时候看起来会和我们不太一样。”
利森接口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维尔托克改头换面被我们看见了，他能抓住风的秘密被我们看见了。他还有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而我们属于知情人。如果我是维尔托克，我也会想着杀人灭口。”说着，他对麦克斯摇了摇左手食指，阻止他开口辩解：“别给我们保证什么。你的保证连屁都不如……你最多就是维尔托克的走狗，他根本不会听你的！”
麦克斯丧气地说道：“好吧，你说得好有道理。然后呢，杀了我再逃命，祈祷维尔托克追不上你们？”
利森丢出一颗表皮发青的野生泥瓜，就扔在麦克斯的脚旁，说道：“我们不想得罪维尔托克，也不想被他灭口。我知道这里并不安全，凶暴豺狼人有可能会追过来。我们给你留一点食物，你要是死在这里，算你运气不好。罗德团长遗留的财宝归我们，那是我们应得的。”
铁十字团的职业者们转身朝东边走去。那个方向只通往域外，不可能抵达激流城。他们是想先甩掉麦克斯，再改变探索方向，防止被麦克斯窥见行踪。
麦克斯从地上捡起野生泥瓜，忍不住对利森等人的背影喊道：“野外没有安全的地方，你们缺乏野外探索经验，很难活着找到激流城的远郊定居点！”
利森回头看了一眼麦克斯，他何尝不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风险，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抛下冒险经验丰富的暗行猎手，任麦克斯自生自灭，并加快前进的脚步，迅速消失在陌生的森林中。
第85章 同情
六只身高两米的羊头怪手持大刀片，低着脑袋，把最坚硬的额骨对准维尔托克的后背，拼了命的狂冲。它们的眼睛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喘息粗重，健壮的身躯蛮横地分开一丛丛带刺荆棘，用角撞碎拦路的矮树，趟出一条笔直的路径，却始终和前面的维尔托克差了一段距离。
被六头愤怒、暴躁的公羊追赶冲撞，再老练的牧羊人也会感到害怕。如果被激怒的是六只力大无穷，皮糙肉厚的羊头怪，哪怕是彪悍勇猛的赫默女战士也得先避开它们。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些羊头怪究竟吃了什么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效果，但它们肯定一个比一个凶猛。
维尔托克对羊头怪的了解来自怪物学的记忆，他现在亲身体会到这种兽人的非凡之处。
羊头怪平时的性格还算温和，可它们一旦激发蕴藏在体内的植物药性就变得像长角恶魔般恐怖。健壮的身体赋予羊头怪强悍的力量、体能，以及出色的抗击打能力。在植物药性的刺激下，它们的强壮天赋不仅被发挥到淋漓尽致，狂暴的攻击欲望也格外强烈。即便许多同伴都倒在追击敌人的途中，剩下的六只羊头怪也没有退缩、放弃的意思。
遇到这种情形，维尔托克除了彻底消灭它们，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当然不能和成群的羊头怪近身作战，如果被它们死死缠住，几把长柄大刀再一齐抡下来，他的处境还是非常危险的。更糟糕的是，大地精豢养的羊头怪保镖装备了犀牛皮甲，再加上一身健壮饱满的肌肉足以减免弓箭带来的穿刺伤害。
弓箭对羊头怪的杀伤效果不够理想，维尔托克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长吸一口气就闭住呼吸，靠战斗呼吸法中的内息术调动内潜，身体像钟摆一样的左右倾斜，绕开几丛灌木荆棘，瞬间拉开和羊头怪的距离，紧接着转身跪地，由着惯性向后滑行，同时拉弓引箭。
“嗡”、“嗡”、“嗡”，用银线绞合缠绕的兽筋弓弦连振三声，三支锋利的羽箭脱弦疾射，瞄准最前方那只羊头怪的反曲腿窝。
移动射击是弓战士最具代表性的秘血能力。他们可以在奔跑、跳跃、翻滚、滑行中使用远程武器射击目标，可如果要准确命中移动目标，那一般都是四级以上的弓战士。
考虑到姿势变形对射击精度和射击速度的影响，弓战士通常会携带硬弓片和软弓片两套不同的配件，固定射击采用威力强劲的硬弓；移动射击就得换成轻便的软弓。
移动射击技巧比维尔托克想象的要困难的多。事实上，最顶尖的弓战士都凭借秘血带来的敏锐直觉进行射击，还只有不到一半的命中率，再加上软弓差强人意的浸透效果，对付体魄坚韧的敌人威力有限。也可以说，弓战士的移动射击是闭着眼睛乱射一通，只要能阻断敌人的行动就算达到目的了。
何况，维尔托克现在使用的是需要弓战士奋力才能拉开的硬弓，而且他瞄准的目标只在羊头怪的膝关节。
使用硬弓，还要射中羊头怪的腿窝？
如果有弓战士目睹这一幕，恐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维尔托克高达21点的感知属性已经稳稳踏入超凡领域，他运转中级战斗呼吸法统合自己的外力内潜，才能使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射击技巧。也幸亏羊头怪是没脑子的兽人，它们追逐维尔托克就跑直线，看见他在滑行中开弓，居然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
即便如此，维尔托克仍有两箭落空，但最后一箭稳稳地扎进羊头怪左腿的腿窝，菱形箭头穿透它的膝盖。
羊头怪的膝关节算是一个弱点，反曲的生理结构在正面缺少膝盖骨的保护，而且没有加装皮甲防具，锋利的弓箭很容易浸透腿窝，刺穿韧带。
毫无防备的羊头怪在狂乱药性的作用下，并未感觉到自己的腿窝中了一箭。它向前冲锋的动作撕开受伤的韧带，然后扯断筋腱、骨膜、血管、肌肉和皮肤。羊怪的左小腿直接掉了下来，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断腿的羊头怪肯定活不了，区别只在于它们是渴死、饿死，还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吃掉。
维尔托克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他不需要观察战果。他已经用射断羊腿的方法解决了二十多只羊头怪，有时候一箭凑效，有时候连着三箭都会射偏。不过，对付剩下的五只羊头怪只要如法炮制就行了。
继续拉扯，寻找合适的机会，再用弓箭打击羊头怪脆弱的膝盖，让它们自己扯断自己的小腿，丧失行动能力。维尔托克逗引最后两只羊头怪绕回灌木丛，他占据一个斜坡下方的位置，射击羊头怪腿窝的角度刚刚好，便探手伸向背后的箭囊，却摸了个空。
从黎明前到下午，他准备的羽箭已全部告罄，总共消灭羊头怪29只。集骨者团伙的羊头怪保镖仅剩两只，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被植物药性烧昏头脑的羊头怪个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前面敌人好像水里的鱼一样滑溜，令它们变身愤怒的公羊。它们红着眼睛，绷紧一身虬结粗壮的筋肉，再举一把明晃晃的长柄大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显得压迫感十足。
维尔托克丢掉战弓，反手拔出精铁长剑，笔直地迎向两只高大强壮的羊头怪。他调整呼吸，脚步滑行忽快忽慢，忽停忽动，仿若一道幽魂的幻影在无声闪动，位置变幻莫测，让人难以锁定。
闪剑术。
维尔托克在梦境竞技场的时间没有白费，他结合中级战斗呼吸法、风行和沸血天赋开创出独特的剑技，通过控制速度，改变位移从而迷惑敌人的判断，看起来就像幻影闪烁。他使用闪剑术对付梦境竞技场的风暴豺狼人，都是一击毙敌，再没有输过。
凶暴豺狼人的战斗直觉在闪剑术面前根本不起作用，武技精湛的维尔托克自然占尽优势。
相比豺狼人，羊头怪更不擅长战斗，也没有野性直觉天赋。但它们受过大地精的调教，知道该如何发挥自身的长处。
两只羊头怪什么都不管，抡起大刀片就朝维尔托克当头斩落。它们的斩击毫无技巧可言，只是用足了力气。虽然羊头怪抡刀的动作全是破绽，但它们的愚钝固执近乎一种势不可挡的勇猛，仗着强壮的体魄要和敌人拼个两败俱伤。
心智狂乱的羊头怪真不会在对拼中退缩躲闪，两把大刀片呼啸着砍下来。维尔托克的双眼泛起一圈淡淡的红光，微风环绕他的身体，整个人在两只羊头怪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羊头怪的大刀片全部落空，维尔托克手中的利剑从左边羊头怪的腋下横刺进去，直透它的心脏。
喷涌的鲜血浇在右侧羊头怪的身上，它正左右甩头，寻找维尔托克的身影，胸口却陡然冒出一截被血液染红的剑尖。
这次是它自己的血。
维尔托克抬脚踹在羊头肉厚实的背上，顺手拔出长剑，向后飞跃十余米。等两只受了致命伤的羊头怪失去威胁，他才张开嘴巴，喷出一口滚烫的气息。
同一群羊头怪保镖游斗十几个小时，维尔托克的体能、精力已经到了极限，虚弱感充斥全身，连思考能力都大大削弱。
植物药性耗尽羊头怪的生命内潜，它们卧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四周非常安全，只有远处传来断腿羊头怪一声声的哀鸣。
“咩”“咩”的叫声酷似半精灵女性软弱无力的呻吟，与羊头怪强壮有力的外表绝不相衬。维尔托克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恢复部分精力，他慢慢地走过去，近距离观察那两只倒地不起的羊头怪。
此刻，它们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双眼无辜地看向维尔托克。
羊头怪的眼神异常纯净，除了温顺单纯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流露，仿佛维尔托克并不是伤害它们的凶手，又或许它们根本没有仇恨的概念。
严格来讲，看见羊头怪的第一眼，只觉得它们长得像羊。维尔托克仔细观察后发现，羊头怪的脑袋和真正的羊头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差别。羊头怪的双眼长在脸的正面，而不是两侧。所以，它们的颅骨结构其更接近类人形的智慧生物。
在羊头怪的脸上，维尔托克能看见灵性的微光。
毫无疑问，羊头怪是智慧种，哪怕它们长得像羊，也不属于野兽。
经历长时间的苦战，心灵放空之后，维尔托克目睹两只羊头怪失去最宝贵的生命，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沉默片刻，背起战弓，从原路返回，找到每一只被射断腿的羊头怪，亲手结束它们的痛苦。
维尔托克回到集骨者团伙被攻破的营地时已接近黄昏，落日余晖照入森林拉出一道道斜长的树影，数十具利爪地精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伏在林间，伴着暗红的血色痕迹，渲染战斗之后的萧瑟凄凉。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哈哈。”皮甲上沾有血迹的哈克见到维尔托克，高兴地迎上前。
今天凌晨，维尔托克带他潜入森林带，逼近集骨者团伙的营地，他当时看见近两百只兽人不禁被吓了一跳。然而，维尔托克乘集骨者没有防备，果断出击，用弓箭射杀两个大地精首领。其余的利爪地精如同进攻矮丘营地时的样子，莫名其妙地受到惊吓，四散奔逃。维尔托克拿一根火把，将夜视能力不足的羊头怪保镖全部引走。哈克就按照他事前的吩咐，占据集骨者的营地，并控制哨声冒险团幸存下来的两个小妞。
哈克很担心维尔托克的安全，却不会违背他的命令。他守在营地内，杀死好几批返回营地的利爪地精。直到维尔托克安然无恙地返回，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维尔托克大人，您是我见过的最强冒险者！”哈克满怀钦佩地赞叹道。
冒险者几乎凭一己之力，打败并摧毁一整支集骨者团伙。这样的壮举，哈克连听都没听说过。维尔托克就让他亲眼见证了奇迹般的战斗。
半精灵职业者的个人能力再强也有极限，让他们只带一名帮手就主动攻击数量超过200的集骨者兽人。他们连想都不会想。因为容错率太低，完全没有方法能实现自己的战术目标。
维尔托克能做到这种程度主要依靠心灵之触的能力，但实施起来也并不简单。他射杀两只大地精首领容易，还要保证两名人质的安全就难了。如果安妮和凯蒂被集骨者兽人杀死，他何必要费力气干这种事情？
最大障碍的是羊头怪保镖。哈克虽然掌握镜之心，可要面对几十只羊头怪的围攻，还是难逃一死。另一方面，利爪地精先受到“地精屠戮者”称号的惊吓，它们在恐惧、仇恨的驱使下，仍然要跑回营地找维尔托克复仇。
就像把凶暴豺狼人和兽人团伙分开，维尔托克也要把利爪地精和羊头怪分开。他射杀大地精首领，再用火炬把愤怒的羊头怪引走，交代哈克守住集骨者营地，控制凯蒂和安妮，但要量力而为，随机应变。
力大无穷的羊头怪全都去追杀维尔托克，哈克对付分批返回的利爪地精只是一项简单的清理工作，他没有弄丢那两位半精灵小妞，维尔托克策划的袭击就宣告成功。
值得欣慰的是，盾卫士哈克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没有自作主张，到处乱跑。如果换作其他人，明知道一些利爪地精有可能返回，还一个人坚守营地，谁会干这么愚蠢蠢的事情，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哈克，谢谢你。”维尔托克微笑着点点头。
哈克很惊讶，自从维尔托克的眼睛变蓝之后，他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和客气，居然还说了声谢谢。这完全不符合维尔托克大人尊贵高傲的风范啊。
盾卫士挠了挠头，不无担心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维尔托克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了一些改变。羊头怪触动他的同情心，简直不可思议。他和羊头怪本来没有仇恨，尽管立场不同，可他想甩掉这些头脑简单的兽人也容易。他之所以要杀死三十多只羊头怪，只是担心它们返回营地，攻击哈克。哈克一个人想带走凯蒂和安妮，还要被一群羊头怪追杀，实在是太勉强了。
如果，维尔托克是为解救被兽人俘虏的两位女性职业者，而无情地杀戮羊头怪，似乎也能说得过去。但这真的是自己的本心吗？
或者，自己对凯蒂、安妮本来就抱有同情心，同情她们的悲惨遭遇，有解救她们的念头，而不是单纯地把两位女性职业者视为珍贵的样本？
维尔托克有点想不明白，他发觉最难理解的其实是自己的内心。
“凯蒂和安妮怎么样了？”维尔托克又摇了摇头，开口问道。
哈克转身指着一颗野树，说道：“在那边，她们认不得我，乱跑乱爬，还攻击我。我只能用绳子把她们捆在树上……”
安妮和凯蒂被绳索牢牢地绑在树干上，她们头发凌乱，衣甲褴褛，满头满脸都是脏兮兮的污泥，令她们的容色大减。维尔托克走到安妮的面前，伸出手去抚摸她脸颊。眼神空洞的安妮居然张嘴咬他的手。
维尔托克怎么能被安妮咬住，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抽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安妮顿时嚎哭起来，旁边的凯蒂则被吓得瑟瑟发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哈克唏嘘地叹息道：“这么漂亮的两个女孩子都变成了白痴，真可怜。我觉得，她们已经废了，我可以给她们一个痛快……毕竟，我们很难把两个白痴带出黑森林。”
维尔托克用拇指分别在安妮、凯蒂的颈侧戳了一下，她们顿时陷入昏睡，不再闹腾。
“不，我要想办法医治她们！她们的情况非常少见，涉及到心灵层面的伤害。医治她们的心灵创伤，无论结果怎么样，对我都很有帮助！”维尔托克兴致勃勃地说道。
“心灵创伤？对大人有帮助？”
哈克想起维尔托克的失忆症，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赶紧说道：“大人，集骨者的物资当中有一些奇怪的药剂。它们对大人治疗这两个小妞也许有用！”
第86章 浮起的回忆
为了取悦龙王菲鲁玛特，居住在龙之国的三大势力都要派人收集各种漂亮的财宝，不管是自己辛苦采掘的，还是抢夺其他种族的劳动成果，只要足量上缴就能得到龙王殿的奖赏。
迪萨联盟的居民普遍存在一种误解，半精灵冒险者勇武、勤劳，靠自己的双手赚取财富，用刀剑抵抗兽人和蛮族的侵袭。实际上，凶残原始的兽人集骨者最擅长采掘自然资源，其次是蛮族劫掠者。至于半精灵冒险团，他们更喜欢抢劫兽人和蛮族的财富。
道理很简单，兽人的野外生存能力天生优秀，它们一头扎进荒野深处，想抢劫财宝都找不到合适的目标；而蛮族斗士虽然勇猛善战，但他们要保护部族领地，没办法跑得太远，和其他蛮族同类也有很深的隔阂；唯独半精灵冒险者依靠文明国度的培养，已经形成一套完善的半军事化组织系统。
冒险工会、永固性的冒险据点，还有大大小小的冒险团，他们分工明确，情报共享，能够进行跨区域的流动合作。装备精良，精通武技战术，又有后勤支持的冒险者不能说为战斗而生，也时刻在为战斗做准备。
这么强势的半精灵冒险者怎么可能不去抢劫兽人和蛮族的财宝？
如果有冒险者侦查到集骨者团伙的情报，他们自己没把握打败兽人，便会纠集更多的冒险团一起行动。
兽人集骨者都学聪明了，它们在野外遭遇半精灵冒险者，能吃掉就吃干净，吃不掉就迅速转移。这成全了集骨者凶残的名声，但从兽人的角度来看，它们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维尔托克遇见的这伙兽人，刚开始也是按照集骨者的习惯才追杀他们。不过，它们和一般的集骨者团伙还是有区别的，从它们遗留的财宝就能看出这一点。
哈克已经掩埋了两只大地精的尸体，却没有移动它们的物资。因为这些物资很多，他一个人根本处理不过来。
用老树藤编织的大筐总共八只，整整齐齐地堆放在火塘边上。每只大藤筐里面都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东西，有琥珀玛瑙、兽牙兽角、金砂矿石、珠宝原石，这些未经加工的财宝占物资的绝大部分，应该是集骨者团伙采掘到的财宝原料。
它们的价值很难估量，比如珠宝原石经过能工巧匠的雕琢，立刻价值倍增。否则的话，珠宝原石的品质再好，也只是稍微漂亮一点石头而已。
这些财宝当中最耀眼的并非黄灿灿的天然金块，也不是有孩童拳头大小的蓝钻原石，而是几根石笋状的秘银矿石。
哈克特意把它们挑出来，拿给维尔托克观赏，他兴奋又感慨地说道：“只有集骨者才能找到这种好东西，剩下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这三块秘银矿值钱。”
秘银本身就很稀有，它还是龙王菲鲁玛特最喜欢的金属。龙之国度的秘银矿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开采殆尽。迪萨联盟现在的秘银主要来自域外。
半精灵冒险团和蛮族劫掠团当然不可能承受成员减半的后果，跑去域外寻找秘银。这种事情只有地精才会做。它们在域外活动两年的收益抵得上冒险团辛苦十年。难怪，半精灵冒险团和蛮族劫掠团特别喜欢打劫集骨者团伙。
维尔托克拿着秘银矿把玩片刻，问道：“哈克，你给我看的是这些东西？”
秘银矿虽然宝贵，也只能说明这伙兽人刚从域外返回，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哈克搬来另一个藤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说道：“大人，您看，这是哨声团的东西，除了安妮、凯蒂的武器，还有剑士卡尔的合金佩剑。我们没看见卡尔，他肯定是遭了兽人的毒手。至于查理和托马斯，我没有找到他们的物品。那两位盾卫士要么死在阴影森林，要么和安妮她们失散了。”
哨声冒险团的大金主是高地名门的贵族，哨声团配备的武器全是精品，无论材质和做工都可以被大地精当作财宝收藏。维尔托克扫了一眼，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一包包散落在地上的药剂袋。
“咦？”
维尔托克捡起一个小药袋，仔细端详片刻，惊讶地说道：“这里面加工好的颠茄粉末？”
“颠茄粉末？那不是举行秘仪才用的药剂吗？”哈克接口说道：“大人，我看到这么多药袋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伙兽人打劫了一位半精灵医师。但这些药剂对兽人有什么用？它们早就该被兽人丢掉。所以，我觉得这很奇怪。”
维尔托克又打开几个药袋，发现里面有甜梦花、蛇心菇、蓝纹香草、巴克利安红蝎等药物制品，基本上都可以归入致幻剂的范畴，其中还有高成瘾性的毒药。
这些药物制剂对维尔托克来说都不陌生，他在科尔医师的炼药工坊见得多了。装药剂的袋子也很常见，用防潮的鹿皮做内芯，外面缝上一层细棉布，做工和规格都达到药剂师的专业要求。
可要说价值的话，不管是里面的药剂，还是装药剂的袋子都不属于可以向龙王殿上贡的财宝。
正常情况，兽人集骨者从半精灵的手里缴获这批药剂，肯定会丢掉。
但那是正常情况。
这个集骨者团伙就不正常，它们甚至用这些药剂奴役了两位半精灵女性，而且还是职业者。
制备药剂属于迪萨联盟的专长，维尔托克已确定眼前的这批药剂出自半精灵药剂师之手。
迪萨联盟产出的药剂不是对兽人没用，而是它们根本不会使用成品药剂。
大地精用药，无非采集一些野花野草，要么直接生吃，要么外敷伤口，或者丢进火堆里烧成灰再用。它们如果像半精灵药剂师那样先配药、再用药，恐怕是做不到的。
除非有半精灵药剂师教过它们！
这批药剂的源头肯定是迪萨联盟。从它们的数量上看，半精灵冒险团在野外活动时不会携带这么多药剂制品。结合安妮和凯蒂被大地精奴役的特殊状况，维尔托克联想到一种可能性，“看来，在迪萨联盟内部有人和地精王国勾结。”
哈克回头看了眼被绑在树上还扭来扭去的两位女性职业者，喃喃问道：“大地精难道要把她们拐卖给联盟的某个势力，还特意把她们先变成白痴？”
“不然呢？兽人集骨者养着她们有什么用，应该让豺狼人吃掉她们才对。”维尔托克耸耸肩膀说道。
“那些高地贵族太坏了，居然勾结肮脏的兽人，把好好的两个小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哈克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对高地名门没有好感，想当然地认为是高地贵族勾结地精兽人，要对年轻貌美的半精灵女性职业者做不可描述的恶事，以满足他们的变态嗜好。
维尔托克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高地城的贵族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必勾结地精。那些勾结集骨者团伙的人应该属于不能见光的地下势力。”
哈克立刻警醒，赶紧解释道：“大人，我都是瞎说的……我错了，请大人惩罚我。”
维尔托克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都不记得自己是高地城的贵族，而且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正确……大地精会‘读心术’，它们能通过肢体语言，配合声音进行跨种族沟通，只是对文明国度的智慧种效果很差。因为出身文明国度的半精灵心思复杂多变，大地精很难用‘读心术’把握他们的真实意图。如果大地精先把半精灵变成头脑简单的白痴，或许能消除沟通障碍……现在还说不好，大地精奴役安妮、凯蒂的真实意图。不过……”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批药剂算是追查真相的一条线索。可我现在没兴趣。”
“嗯，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哈克点点头，他只会赞同维尔托克的意见，并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哦，对了。大人，我还发现了两件非常珍贵的宝物。”哈克转身从另一口藤筐里面找出两柄长剑，献宝似地递给维尔托克，“我保证，它们是真正的宝物！”
这两柄长剑做工精美，有三尺六寸长，剑身狭长而轻薄，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时而紫金闪烁，时而银光流淌。哈克握住其中的一柄剑，他的手臂上下抖动，明耀的剑刃便嗡嗡震颤，宛如泛起的水波涟漪，层层叠叠，无休无止，那种锋锐仿佛要把空气切开。
哈克随手一挥，剑光的转折间，旁边的一颗矮树没有任何预兆地自树干中间缓缓滑倒，树冠倾斜着摔落地面，露出树干光滑平整的断口。
“神兵利器！”哈克还兼职铁匠，他兴奋地说道：“罗德那家伙的精金剑枪和这两把剑比起来简直是乡巴佬铁匠打造的农具。这样的神剑，我从未见过，连它们的材质我都认不全。肯定用到精金、精铁，另一种成分，我就不知道了……恐怕只有柱名门的专职铁匠才能掌握的锻造秘技，也只有柱名门中的大人物才有资格使用。大人，您看，剑上面还有徽记和花体字，但这种花体字我不认得，应该是名门的古老秘文……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维尔托克两眼失神地盯着手中的长剑，他看到剑身上圆形徽记是一只栖在荆棘条上，引吭高歌的小鸟，它的背景不知是太阳还是月亮。而徽记旁边的花体字正是他认识的古代母字。
“持剑侍女，露丝.兰德尔。”
维尔托克轻声念出文字的内容，心神一阵恍惚，有破碎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现，喃喃道：“持剑侍女……露丝……露丝.兰德尔？持剑侍女露丝？我好像想起来了，这是精金瑟银剑，属于持剑侍女露丝的佩剑。”
“啊？”哈克呆若木鸡，被他视为神兵利器的合金长剑居然属于一位侍女，而且维尔托克还认识她。
名为露丝.兰德尔的持剑侍女和维尔托克又是什么关系？
她的佩剑怎么会落入集骨者团伙的手中？
这里面的问题太多，哈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愣愣地看着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的脸色格外阴沉，从哈克的手里取过另一柄长剑。这两把剑的规格和徽章都一模一样，而剑身篆刻的文字表明，这把剑的主人是另一位持剑侍女，名字叫洁西.兰德尔。
她们可能已经死了，精金瑟银剑沦为兽人集骨者的战利品！
维尔托克深深地呼吸，强行抑制住莫名复杂的情绪，断然说道：“这里不安全，残余的利爪地精和凶暴豺狼人还有可能回来。我们立刻走，把该带的东西带上，先找麦克斯他们汇合，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休眠。”
第87章 巧合？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87章巧合？维尔托克的脑海中浮现过往的记忆碎片，他急切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认真回想。集骨者的宿营地很不安全，受惊逃散的利爪地精还有一百多只，它们肯定没跑远。而最大威胁仍然来自凶暴豺狼人，它们都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这边刚死了几十只羊头怪，饥肠辘辘的凶暴豺狼人未必不能赶回来。
留在原地休眠绝不明智，维尔托克和哈克抓紧时间搜刮战利品，打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集骨者团伙遗留的物资很多，而且价值不菲。可是，他们两个人能带走的东西也有限，只挑选了瑟银精金剑、十几包药剂、两大袋晒干的坚果，还有三根石笋形状的秘银原矿。这才是最值钱的战利品，比其余的物资加起来都贵重。
如果安妮和凯蒂的心智正常，哈克可以再多拿一些稀有的矿物原料。可她们不能帮忙就算了，还一个劲的闹腾，表现的非常抵触，似乎不愿意离开集骨者的营地。
曾经活泼可爱、心高气傲的学院娇女如今变成一副可怜虫的模样确实令人唏嘘，但维尔托克毫无耐心，他冷酷地掐住安妮和凯蒂的脖子，直到她们的四肢无力扑腾，整个人渐渐陷入昏迷，才松开手臂让她们跌在地上。
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粗暴凶狠。他仅用拇指撞击安妮的颈椎，就能让安妮暂时瘫痪，实在没有必要把她们生生地掐晕过去。
哈克并不会对维尔托克的残暴手段提出异议，维尔托克却告诫他道：“我从现在开始尝试修复她们的心灵损伤。第一步是要让她们害怕我们超过害怕的大地精。你要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只需要冷漠地对待她们，不能表露出任何怜悯、同情、温和的态度，这只会让她们轻视你的地位，绝不会感激你。”
维尔托克边用绳子捆绑安妮，边继续解释道：“她们奴化严重，认知惯性已经逆变。目前这个阶段，你对她们越好，她们对你越凶狠。你对她们越凶狠，她们反而屈服顺从。”
哈克在那边动手捆绑凯蒂，并大声说道：“大人，您放心，虽然您说得这些东西，我都听不懂，但我不会坏了您的好事…………”
“我的意思是，对付低贱的要用鞭子，对付骄傲的要用美酒，对付高贵的……那任何手段都没用。”维尔托克把安妮抱起来，扛在肩膀上，说道：“我们走吧。”
“好的，大人。我可以在前面开路。”哈克也把娇小玲珑的凯蒂扛起来，快步走到维尔托克的前面。
他现在的生命等阶为三，各方面的素质都媲美龙脉半精灵，别说扛起体重不足120磅的凯蒂，就算再背上安妮也没问题。不过，安妮的身材高挑修长，哈克背她难免会影响行动，只能劳烦维尔托克亲自带上她了。
安妮和凯蒂都是二级职业者，她们比普通半精灵更容易恢复。维尔托克还没走多远，肩膀上的安妮就醒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挣扎，但有一根绳索缠绕脖子，绳子的另一头又绑住了双手和左脚，右腿挂在维尔托克的胸前，整个人呈现某种奇怪的姿态。只要安妮不老实，套住脖颈的绳子逐步勒紧，她要么放弃挣扎，要么被自己勒晕过去。
这是冒险者捆绑猎物的手法，维尔托克将其用在安妮和凯蒂的身上，效果很不错。安妮很快变得安分，只是哼哼唧唧地叫唤也并不会给维尔托克带来更多的麻烦。
兽人团伙的宿营地距离维尔托克等人驻守的矮丘仅1000多米，他们走出森林带便看见矮丘营地已经被一大群蛇尾鹫占据。
这种大型食腐猛禽能够在几十公里外嗅到死尸的气味，它们最先察觉到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受到地精尸体的吸引，便急不可耐地从远处飞过来抢食。
哈克看见数以百计蛇尾鹫扎堆争食地精的尸骨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麦克斯他们走了吧？他们应该走了吧？”
体态笨拙的蛇尾鹫性格稳重，具有耐心，它们会先等掠食者吃饱喝足，再享用被丢弃的残羹剩饭。可是，蛇尾鹫一旦开始集体进食，它们轻易不会退让。能够融化骨头的胃酸是它们的杀手锏。几百只蛇尾鹫同时朝一个目标喷吐酸液可以瞬间杀死半精灵，凭哈克点燃心灵之火的本事也不能幸免。
如果麦克斯他们还留在矮丘营地，就算没有死，哈克也无能为力。
暗紫色的天穹上一大群的乌鸦在盘旋嘶鸣，远处的蛇尾鹫正不断地飞过来。维尔托克抬头看了一眼，冷静地说道：“不用管其他人，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蛇尾鹫的聚集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众多食肉动物看见成群的蛇尾鹫会知道这里的厮杀已经结束，有现成的肉可以吃，这其中当然包括直觉敏锐的凶暴豺狼人。
集骨者团伙的凶暴豺狼人其实才走没多久，它们如果发现有食腐猛禽在矮丘营地的方向起落，大概率要跑回来查看。
凶暴豺狼人可不是愚钝固执的羊头怪，就连维尔托克都忌惮那些家伙。他和哈克带着两个累赘，十只凶暴豺狼人真要跑过来，安妮和凯蒂肯定葬身狼口。
哈克同样了解蛇尾鹫出没的意义，点头附和道：“嗯，我们走。森林里面那几十只羊头怪的尸体够豺狼人吃的。我们快点离开，它们应该不再找我们的麻烦。”
他的判断完全正确，不仅豺狼人受食物的吸引，周边的猛兽一样朝这边赶。他们只要迅速离开这片区域，后面很长一段路都将变得安全。
维尔托克凭借超强的感知力很容易找到麦克斯留下的指引路标，这说明他们已经按照之前的安排，离开了矮丘营地。
他们根据标记的指引连夜赶路，途中又提前避开赶路的森林狼群和几只野熊，无惊无险地穿过几片林间空地，在天亮的时候进入一片植被茂密的谷地，麦克斯留下的标记也到此为止。
哈克没有看到麦克斯等人的踪影，正当他四处张望的时候，维尔托克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荆棘丛，扬声说道：“出来，我发现你了！”
绿叶荆棘一阵晃动，暗行猎手从里面站起来。他全身插满了荆棘，哈克见状都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才发现是老伙计麦克斯用荆棘做的伪装，让自身融入周围的环境，并不是什么树妖怪物。
“维尔，我藏成这样你都能发现我……真有你的！”麦克斯高兴地大声嚷嚷，还朝维尔托克伸出大拇指，表示钦佩赞叹。
四级暗行猎手的潜伏能力不容小看，如果麦克斯没有留下标记，提示自己就藏在附近，维尔托克也很难找到他的位置。
麦克斯倒是给维尔托克提了一个醒，个体的能力再强也有极限，就像他全神贯注时可以侦听麦克斯的心跳声，可他又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专注，只为辨别某种声音。疏漏是必然的，所以他也需要同伴。
维尔托克的语气明显变得温和，点头说道：“你藏得很好。”说着，他把安妮扔在地上。
“我要是没这点本事，早被野兽吃了。”麦克斯哈哈一笑，旋即又皱起眉毛看了看身边的荆棘。这些带刺的灌木生长的十分紧凑，他花了很长时间，慢慢地从外面爬进来，现在想走出去也困难。
哈克也把扛在肩上的安妮扔下来，抽出锋利无匹的瑟银精金剑，想帮老伙计麦克斯开一条路。
维尔托克阻止哈克砍伐灌木，说道：“麦克斯挑得地方够隐蔽，我正好可以躲在里面休眠一段时间。你用绳子把麦克斯拽出来，别破坏灌木丛。”
他趴到地上，以蛇行的姿态潜入灌木丛。哈克则用一根兽皮绳子把被困灌木丛的麦克斯拽得飞出来。
维尔托克没有更多的交代，直接钻进灌木丛开始休眠。麦克斯反而觉得轻松，他面对蓝眼睛的维尔托克总有些不自在，连喘气都要小心的那种。
麦克斯打量了被五花大绑的安妮和凯蒂，摇头叹道：“哨声冒险团的两个小美人怎么变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哈克用手指了指脑袋，说道：“被地精折磨的，脑子坏掉了。维尔托克大人说要治疗她们，算她们运气好。”
麦克斯舔了舔嘴唇，咕哝道：“那还不如把我的毛病治好……伙计，你有没有吃的？利森那群混蛋丢下我，自个跑了，就留给我一颗野泥瓜、两袋水。我也不敢多吃，这两天就啃了两口泥瓜，肚子都快饿扁了。”
哈克拿出缴获的坚果，和麦克斯边吃边谈，两人很快就弄清楚彼此的情况。
哈克听说铁十字团的人卷走了队伍的口粮和珠宝，又抛下身中诅咒的麦克斯，当然很生气，扬言要报复他们。
麦克斯却无所谓，他甚至觉得利森等人的担忧有一定道理，维尔托克确实有可能杀他们灭口。他现在更加确信这一判断。
“你说这种最顶级的长剑其实是侍女佩剑？”麦克斯轻轻抚摸瑟银精金剑，感慨地问道。
哈克兴奋地连连点头，自豪地说道：“大人说是持剑侍女的佩剑。大人说得准没错，而且持剑侍女肯定是大人的从者！”
麦克斯战斗经验丰富，他很清楚一柄极品利刃意味着什么。就算是不懂武技的普通半精灵手握瑟银精金剑，立刻变得极具威胁，至少半精灵职业者的护甲挡不住利刃一击，他们必须小心应付才能避免被重伤或送命。
如果是职业者获得一把极品长剑，他的战斗力就会成倍提升。因此，瑟银精金在强者手中才能充分发挥自身的价值。由此可以推断，哈克口中的持剑侍女都是非同一般的剑士。
麦克斯和哈克都不会把持剑侍女当成侍奉高地贵族的女奴，而是一类罕见又强大的职业从者。
如果持剑侍女真的是维尔托克的从者，便映衬维尔托克出身显赫，绝不是一般的名门子嗣。
麦克斯随即又脑补很多内容，有人勾结兽人王国的集骨者，伏击了维尔托克和他的手下，导致他流落到博朗镇。维尔托克的身份非同小可，他的敌人也强大的离谱。现在，冒险者之家已经上了维尔托克的马车，现在想退出都不可能。
麦克斯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就冲维尔托克帮助冒险者之家撤离博朗镇，又救活哈克，他怎么都不能出卖维尔托克。
令他费解的是，维尔托克竟然在野外碰见曾经袭击过他的集骨者团伙，还找回持剑侍女的配剑。麦克斯情不自禁地说道：“这太巧了……我是说我们撞见的兽人集骨者刚好和维尔托克有交集，这种事情也太巧了吧？”
“巧合？不，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麦克斯、哈克连个人同时转头，发现维尔托克已经结束休眠，正站在灌木丛里，表情淡然又充满自信地看着他们。
第88章 暗行猎手的建议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88章暗行猎手的建议“大人，您回想起来了吗？”哈克一脸惊喜地问道。
维尔托克摇了摇头，他纵身一跃，猛地跳出紧密带刺的灌木荆棘，稳稳落在十几米外的空地上。
几十分钟的休眠在梦境竞技场内延长十五倍的时间，但维尔托克想破脑袋也没能让记忆碎片变得更清晰。他只是觉得自己熟悉那两位持剑侍女，并为她们可能的遭遇感到痛惜和愤怒。
靠绞尽脑汁的回想显然不能找回完整的记忆，维尔托克重新梳理已掌握的线索，对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有了一些想法。
“哈克、麦克斯，你们还记得那个莉娜送我去博朗镇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他拍了拍皮甲上的泥土，向两人问道。
哈克抢先回答道：“大人，我记得巴托姆谈起过，莉娜自称是您的姐姐，她来自激流城，后来和你一道加入白号角冒险团。那个白号角其实是赫默族的流动村落，因为莉娜是职业医师兼药剂师，她们才愿意收留你们。”
“前年的夏天，白号角冒险团从激流城的卡温镇出发，在野外游猎时，遭遇一伙兽人集骨者。那些兽人明显不是赫默族女战士的对手，它们就引诱一头阴影潜伏者攻击白号角冒险团，再乘乱逃走。”
麦克斯跟着补充道：“维尔，自称是你姐姐的莉娜当时说，阴影潜伏者被一头龙脉巨蜥驱逐出自己的巢穴，正好处于暴怒状态。它追杀白号角冒险团很长一段时间……她肯定撒谎了，我是说那个莉娜对巴托姆隐瞒了很多事情。”
维尔托克点头说道：“是的，巴托姆告诉我，莉娜没说真话。因为，除非白号角冒险团捣毁阴影潜伏者的巢穴，否则它不会追杀白号角很长时间。另外，白号角冒险应付不了阴影潜伏者，她们最好的选择是去距离她们最近的卡温镇，寻求塔窟族的庇护，而不是从北边的卡温镇一直逃到南方的博朗镇。”
“白号角的赫默女战士路过博朗镇，却不拜访塔窟族首钢岩，这也不正常。”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巴托姆老板认为白号角冒险团是丽娜杜撰的，她并非被阴影潜伏者追杀，而是在躲避其他什么人。”
“我当时相信巴托姆老板的判断......根本没有什么白号角冒险团，我也不是从北边的卡温镇逃到南方的博朗镇。丽娜故意散播烟雾，让冒险者之家以为我来自北方的激流城。”
维尔托克从哈克的手里拿过瑟银精金剑，随手在地上划出一条长线，“假设这是南北走向的磷虾河，卡温镇一定在河流的北边，而博朗镇在南边。我们基本上是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北转移，必然会进入卡温镇所在的区域。按照丽娜的说法，她和白号角冒险团在北方遇到集骨者团伙，又遇到阴影潜伏者。而我们在向北方转移的途中，也遇到了阴影潜伏者和兽人团伙，这些都与丽娜的说法相吻合。”
“丽娜没有撒谎，至少她的说的话不全是假的。”他扬起手中的利剑，说道：“我现在能够确信这一点是因为我认得这两把瑟银精金剑，剑身上的徽记我也很熟悉。”
“既然我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和北方兽人集骨者交过手，我现在回到以前的地方，重新遇见当初的兽人，这不能算什么巧合。”维尔托克轻弹剑锋，摇头说道。
一个兽人团伙只要一直在北方的某个区域活动，维尔托克回到那个区域，迟早会碰见它们。这样的遭遇的确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必然。
原因很简单，如果你身处野外的森林，目光所及都是千篇一律的花草树木，泥土石块。你看不到森林的后面有什么，但不能想不到。凡是对森林缺乏足够的认识，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乱闯的人根本活不长久。
实际上，森林的居民都有固定的活动轨迹，羊有羊走的路，鹿有鹿走的路，它们不会乱跑，而且各种动物的行走路径大多重叠。这是由水源和食物的分布趋势所决定的，就像无形的屏障限制各种生物的活动规律。谁要是胆敢无视屏障的存在，他一定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旅人第一次进入陌生的森林，他们下意识地走在森林动物开辟的道路上，而不自知。这却可以帮助他们获得水和食物，也必定会碰见凶猛的野兽。
森林的意志悄悄影响每一位闯入者，所有的遭遇都是必然的。对抗森林意志的人只会渴死、饿死。当狂悖者的生命结束时，他们的看法和认知对其他事物的命运轨迹都不再产生交集。
半精灵冒险者、蛮族劫掠者、兽人集骨者的体型相当，生存条件也差不多，活动目的一致，它们在野外相遇的概率将随着活动时间、活动范围的推移变成百分之一百。
这就是时空演变导致命运线的交汇，根本不存在什么巧合。
维尔托克似乎天生明白命运线的部分规则，只是没办法表述清楚。即便他能说得有条有理，估计麦克斯、哈克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两人楞了半天，都没弄明白维尔托克碰见集骨者，怎么就不是巧合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反驳维尔托克。
哈克顺着刚才话题问道：“大人，那两位持剑侍女真的是您的从者？”
天蓝色瞳孔微微收缩，维尔托克的眼神变得深邃，语气怅然地说道：“应该算是我的从者吧……”他不愿意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似乎害怕后面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自己，稍微停顿，转而说道：“丽娜说我来自卡温镇应该是真的，那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消息？”
麦克斯心里一惊，接口说道：“她……估计您会苏醒，想让您回卡温镇寻找线索？维尔，哦不，维尔托克大人，您难道真想去卡温镇？”
麦克斯对维尔托克用上了敬称，哈克不禁咧嘴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哈哈，你总算知道该怎么称呼大人，你以前天天喊大人的名字，我都想揍你。”
暗行猎手讪笑道：“维尔托克大人，您如果不嫌弃我是个没用的残废，我也想当大人的从者。”
从者，有地位的仆从。高地名门的贵族子嗣才有资格招募自己的从者。麦克斯承认维尔托克出身名门，提出效忠的请求再得到允许，便可以确定双方的主从关系。本质上，他仍然是维尔托克的追随者，和以前相比其实没什么变化，仅仅是形式上的差别。
麦克斯突然正儿八经地提出效忠请求，或许有他自己的想法。维尔托克并不在意，点头说道：“你们也知道，我看在莎拉大婶和巴托姆老板的情面上，不拒绝冒险者之家的人追随我。”
听到维尔托克这样说，麦克斯隐隐不安的心情总算变得踏实，他呼了一口气，认真劝诫道：“大人，我建议您千万不要着急去卡温镇。”
“以您现在的本领，围攻我们的集骨者团伙拿您都毫无办法。它们又凭什么夺走这两把瑟银精金剑？甚至杀害您的持剑侍女？”麦克斯抛出两个问题，冷静地分析道：“不管它们是攻击了您的持剑侍女，还是捡到持剑侍女的佩剑，都意味着您已经落难了。我们还不清楚您为什么会落难，又为什么失去记忆。如果是有人谋害您，那他们的实力会非常可怕……我们现在去卡温镇寻找线索，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维尔托克略微思索片刻，颔首道：“嗯，现在想起来，围攻我们的集骨者应该是捡到了持剑侍女的佩剑，否则它们的团伙规模不可能保持完整……哦，我明白了，它们是两个兽人团伙合并之后的样子。前一个团伙攻击持剑侍女和丽娜她们，损失惨重，被后一个团伙吞并。持剑侍女的佩剑就落在它们的手上。”
麦克斯接口说道：“大人，其实想调查您的身份并不难。丽娜、白号角冒险团是一条线索；卡温镇是一条线索；包括这两把佩剑上的徽记也是线索……我们还可以调查一下勾结兽人集骨者的势力。您的出身一定显赫，和高地名门脱不开关系。所有的这些线索都可以调查……难的是，我们的调查必须保持隐秘，绝对不能惊动谋害您的敌人。”
维尔托克皱了下眉毛，问道：“麦克斯，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麦克斯摇头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到具体的办法，但我知道大人需要一群值得信任的手下。我的意见是，激流城和卡温镇都不能去，至少现在不合适。我们应当先找到附近的联盟定居点，再想办法回落叶城，重新召集冒险者之家的人手。他们主要是博朗镇的混血儿，被冒险者之家抚养长大，您可以信任他们。但他们流落在外的时间太长就不好说，人心总是善变，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维尔托克认为暗行猎手的看法有道理，哈克却突然大叫道：“坏了！利森他们跑掉了！”
“我知道，他们怕我杀人灭口……真是莫名其妙。他们跑就跑吧。”维尔托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
“不是，利森他们知道您现在的容貌，还知道您的眼睛会变色，能把风抓在手上......他们向旁人出卖大人的秘密，会坏事的。”哈克急切地说道。
麦克斯沉默片刻，神情晦暗地说道：“他们还认得我和哈克……按理说，我们确实应该将他们灭口。可他们走的时候，留我一条命，也是希望我们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唉，还是请大人拿主意吧……”
“你糊涂了！利森出卖我们的秘密，我们都会死，还连累冒险者之家的小伙子们，连累维尔托克大人！”哈克怒气冲冲地对麦克斯吼道：“利森他们往什么方向跑了？我去追他们！”
维尔托克摆了摆手，道：“不，他们没害我，我不想杀他们灭口。”
哈克一转脸就点头哈腰地堆起笑容：“大人，您真是仁慈。”
他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语气姿态都非常诚恳。麦克斯看得心头火起，很想一拳打在哈克的大脸上。同时，他也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学学哈克，才称得上是高地贵族的从者？
维尔托克打量了哈克和麦克斯的五官，说道：“容貌可以改，声音也可以变……只要我手里有材料，我也可以帮你们改换容貌。”他清亮悦耳的声线陡然深沉，富有磁性，带着一点沙哑，全然变成另一个人的声音。
哈克和麦克斯面露惊讶，他们知道科尔医师向维尔托克传授变音的小技巧，却没见到维尔托克练习，他突然之间就掌握了。
维尔托克在梦境竞技场花了点时间，学会了变音技巧。他还能模仿老人、孩童、女性的声音，甚至动物的叫声也可以惟妙惟肖，只不过受到音域的限制，有些变音并不能完美呈现，否则还真能模仿兽人的语言。
哈克还想再吹捧维尔托克几句，躺在地上的凯蒂开始扭动身体，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喔、喔”的叫声。
“你没给她们喂食喂水？”维尔托克拍了拍凯蒂的脸蛋，随手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想让她放松一下。
谁也没想到，凯蒂蹭地跳起来，急匆匆地解开自己的裤子，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小解。
麦克斯和哈克都尴尬地扭过头，不管凯蒂和安妮现在变成了白痴，她们毕竟是半精灵女性，还是有地位的学院派职业者。
两个老家伙习惯性地回避凯蒂的不堪。维尔托克却好奇地观察凯蒂的行为，直到她重新拎起裤子，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维尔托克才点头说道：“嗯，知道解手要先脱裤子，仍然保留文明智慧种的生活习惯。她们还有救！”
“.…..”
麦克斯无语。
哈克不知所谓。
“给她们吃点东西，喝点水。哈克，再找个地方给她们洗洗……她们太脏了。”维尔托克顺手解开安妮的绳索，对哈克吩咐道。
麦克斯咳嗽一声，委婉地提醒道：“大人，这种事情，您还是亲自做比较合适。”
“为什么？”
维尔托克和哈克异口同声地问道。
麦克斯突然觉得在一些人情是非的问题上，自己应该更直白的告诉维尔托克。
“大人，安妮和凯蒂都是年轻貌美，又有前途的女性职业者。您救治她们是作为您的私宠，还是单纯地治好她们，还她们自由。我和哈克都不适合插手一些涉及隐私的事情，这会让她们感到难堪。”
第90章 水蛇镇
水蛇镇，隶属于落叶城北邦的一座城郊小镇。它规模不大，一道不规则的圆木栅栏围出四千多平米的镇内区域，有一百多户人家，总共七、八百的常驻人口。水蛇镇没什么特产，但它的位置刚好建在落叶城北邦和激流城南邦之间的商道上，是连接两座城邦的交通枢纽，专门为来往的商队提供补给、休整、晾晒货品等服务。
现在正值初夏，天气渐渐炎热，阳光灿烂耀眼。远行的武装商队满载货物从各个冒险据点返回落叶城，它们一般都在水蛇镇落脚。这也是水蛇镇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镇外的货栈停满了马车，小镇居民几乎都跑去货栈，帮商队晾晒货物；修缮马车；照顾拉车的牲口，给它们剪蹄钉掌，梳毛喂食；就连浆洗缝补这样的小活也有半精灵妇人抢着做，以赚取微薄的报酬。
水蛇镇的镇民白天干活，晚上睡在货场边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他们把空下来的屋子租给商队伙计歇脚，这也是一笔收入。
再吝啬的商队管事也不敢断水蛇镇的财路，除非他想看到自己的车队再次出发，车轱辘滚出老远，或者驼兽边走边拉稀。
规矩就是这样形成的。
风尘仆仆的商队护卫、伙计也都乐于住进水蛇镇，好好放松几天。舍得花钱的人可以流连镇子里的酒馆、旅店和赌场，尽情享受美食美酒，还有性感漂亮的半精灵女招待；囊中羞涩的人也能租一个听话乖巧的蛮女奴悉心服侍自己。
商旅只要肯花钱，水蛇镇总能让他把钱花出去。而一毛不拔的穷鬼在水蛇镇是不受欢迎的。
水蛇镇热闹喧嚣的街道上，洛克比用一只手压低头上的毡帽，把瘦削苍白的脸藏在冒沿的阴影下。他贴着街道的石墙走路，推开几个向他兜售水果的小孩，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悄悄拐进街边的一条隐蔽小巷。
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抱着胳膊在那里看热闹，他们好像无意中挡住了巷口。洛克比走过去，稍微抬了一下头上毡帽，让壮汉们看清自己的脸。他们便不经意地侧身，放洛克比进去，再重新掩住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这条狭窄的小巷是个死胡同，左右两边的房屋墙壁无门无窗，阳光只能映在墙头。大白天，巷子的光线也十分昏暗，地上的污水、垃圾随处可见，脏兮兮的灰皮老鼠在垃圾之间钻来钻去，透着一股腐败阴森的气息。
洛克比踩着恶臭的污水，走到死胡同的尽头。左边的墙壁上竟然有一扇用铁皮加固的厚重木门。他在门前站住，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取下自己的毡帽，举手敲击木门。
铁片上敲两下，木门上再敲三下，两长三短的叩门声过后，厚木门上的望窗突然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双狠戾的眼睛。
洛克比躬下腰，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谦卑笑容。
望窗后的眼睛看清访客的容貌，又瞬间消失，挡板随即啪的一下被关了起来。紧接着，门内响起一阵阵拉门闩的声音。
洛克比等了一会，坚固的铁片木门终于打开了。他还在调整自己的视线，一个精悍的男人抓住他的肩膀，粗暴地把他拽进屋子，自己又探头出去左右张望。男人看了眼蹲在巷口的几个壮汉，确定没有异样，才关上木门，重新将屋内与外界隔绝。
房子里面除了看门人，还有三名精悍的打手和一位上了年纪的半精灵男性。
他头发花白，眼神阴鹫，正坐在一张木桌后面清点金币、银币，一盏油灯照亮他的半张脸颊，光影交错间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阴恶的老狼。
老狼，水蛇镇盗贼工会的头目，掌管着镇子上所有黑色和灰色生意。他不仅是水蛇镇的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还是洛克比的债主。
洛克比把毡帽按在胸口，老老实实地站在两米开外，大气都不敢喘。
隔了好一会，老狼数完桌上的钱财，抬起头，仿佛才发现屋子里来了访客。他一脸惊喜地说道：“哎呀，这不是洛克比吗？我昨天还和蒙多他们几个说，洛克比这两天应该要到水蛇镇了，叫他们好好招待你……多蒙，洛克比回来了，你也不告诉我？我说，你们这几个恶棍都发呆干什么，还不给洛克比先生搬张椅子！”
一把椅子滑到洛克比的面前，但并非蒙多丢过来的。这位秃头残耳的职业暴徒根本不理会老狼的招呼，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就像个木头人。然而，洛克比接触到蒙多没有感情起伏的木讷眼神就感到全身发冷。
“洛克比，头叫你坐这把椅子，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一个高大肥壮的打手抓住洛克比，将他塞进逼仄的小木椅。木椅的扶手沾满了粘稠的血渍，有陈旧的，也有新鲜的，说明坐这把椅子的人应该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那么……洛克比先生，你主动来找我，是准备还钱？”老狼似笑非笑地问道。
洛克比打了个激灵，他很清楚自己欠老狼的赌债恐怕是还不完的。虽说武装商队各有背景，并不惧怕水蛇镇的老狼，但像洛克比这样的普通伙计，商队管事想招多少都有。商队绝不会为他出头。他亲眼看到老狼手刃一个没钱还债的商队伙计，还帮忙把尸体埋在镇外的野地里。
为此，洛克比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支商队按时出发，好像车队里面从来没有那个被埋的伙计。
“我…..我没钱。”洛克比往椅子里缩了缩，他抢在老狼变脸前喊道：“我有个消息，我是来卖消息的。”
“哦。”
老狼挺起的腰背重新塌下去，择人欲噬的凶狠表情随之消失不见。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消息…..嗯，洛克比，你是知道的，我喜欢消息，愿意花大价钱购买有用的消息。如果是没用的消息，那我会很生气。说说看吧……但愿你的消息不会让我生气。”
洛克比咽了口唾沫，赶紧说道：“十几天前，我们的商队在路上遇到一伙怪人……”
“怪人？”
“嗯，五个怪人，三男两女！”
“好，别着急，慢慢说，但要说得详细。”
洛克比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十五天前，我们的商队从激流城南邦的羊尾镇出发，一路都平安无事。第三天的上午，车队在商道上遇到五个怪人，他们披着没有经过鞣制的鹿皮、狼皮，还用一张豹子皮遮住他们随身携带的大藤筐，就像是外出打猎又迷路了很长时间的猎人。可是，除了两把战弓，我没看到他们携带兵器，但他们有用兽皮包住的长条包裹，那里面肯定是兵器。”
“他们拦住车队，找我们问了路，又提出想和我们结伴同行。商队的护卫长担心他们是盗匪派来探子，就拒绝他们的要求，但给了他们一些水和干粮。”
“那五个怪人走商道的外侧，一直跟着车队。我们走他们就走，我们停下过夜，他们也在外面过夜。车队护卫想赶他们，可护卫长叫大家不要多事，只要盯紧他们就好了。护卫长说，如果他们自己走掉，反而说明他们真是盗匪派来探子。”
“第四天，车队经过一段烂泥地，一辆马车正巧轧到前车留下的辙印，车轮当时就掉了，整辆马车眼看要倾倒。那五个怪人中的一个突然蹿过来，用双手把倾斜的马车抬正。”
“职业者？”
“对的，他是职业者。”洛克比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肯定地说道：“护卫长早看出来他们有职业者，但没想到他们中的职业者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听到这里，老狼的瞳孔微缩。他当然知道一辆满载的马车有多重，体质向的职业者才能暂时扶正倾斜的马车。更令老狼吃惊的是怪人的反应。要知道，职业者通常不会独自冲向快翻的载货马车，但怪人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伤，出手果断，表现的非常自信。
这名职业者很强……老狼心想。
“发生这样的事情，商队管事也出面感谢他们帮忙。他们又提出结伴请求，还拿出一小袋金沙作为跟车费用。我看到他们拿出来的金沙，纯度很高，至少有一磅重！”
老狼的眼睛顿时一亮，招呼旁边的打手道：“瓦力多，给洛克比先生来一杯上等的黑莓酒。”
没过多久，有打手将一杯黑莓酒送到洛克比的桌前。他受宠若惊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喝吧、喝吧，喝完了还有。”老狼眯起眼睛，笑呵呵地劝起了酒。
洛克比喝光了面前的黑苺酒，老狼却没有给他倒上第二杯。这种加了料的黑苺酒可不便宜，商队伙计都是越喝越上瘾。洛克比以前在水蛇镇赌场里可没有少喝黑苺酒，可惜他现在的工钱连还利息都不够，根本买不起黑苺酒。
这杯酒算是老狼请他的，想喝第二杯，还要看他的表现。
“那位职业者拿出金沙，管事本来不想收，但对方说他们想搭车赶路，到了水蛇镇就和商队分开，要求商队别问他们的身份来历，那笔金子就算是酬金。”
旅客找武装商队结伙赶路是常有的事情，但他们要付一笔钱给商队，作为自己在车队内的开销。旅客主要是想买个平安，防止盗匪和野兽的滋扰。但是，一些实力强横的职业者不用托庇于武装商队，反而是武装商队愿意出钱请他们同行，并照应车队的安全。
从那名职业者扶住满载马车的事迹来看，他属于武装商队愿意巴结的强者，不会向他收取搭车费用。
那么，他交给商队的金沙其实封口费？
“他们当中有伤员？”老狼习惯地用手抚摸桌面，沉声问道。
“可能吧……”
洛克比不敢肯定，迟疑着说道：“管事给他们安排了一辆半载的马车代步。怪人中的又黑又瘦的家伙先上了马车。但那两个女人不肯上去……她们一高一矮，长相身材都好看，就是脑子有问题……好像，好像是疯子。”
老狼来了兴趣，说道：“再说详细点。”
洛克比点点头道：“刚开始，我们都没看出来那两个女人有什么问题，但她们不会上马车……她们爬马车的时候，还把身上的兽皮扯下来了。大老板，现在天比较热，那两个女人在兽皮下面只穿单薄的内衬裙，她们还出了一身汗。我们这才发现，她们不仅长得漂亮，皮肤也细腻，不像是干活的仆妇，或者女冒险者……她们的头发被剪得乱糟糟，内衬裙上面还有很多血迹，明显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迹。奇怪的是，内衬裙没有破损。”
老狼的表情变得严肃，插口问道：“你确定她们的内衬裙有鞭打的血迹，但内衬裙没有破损？”
洛克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我没看到有破损，我当时看得很仔细。”
“嗯，往下说。”
“那两个女人特别凶狠，她们的眼神就像保障的野兽……有个伙计见她们不会爬马车，好心地拿来一张凳子给她们踏脚，高个女人却转身抓他的脸，幸好被她的一个同伴拦下了。高个女人还不肯罢休，发出‘嗬’、‘嗬’的叫唤。那伙计被吓得摔倒。矮个女人趁同伴们没注意到自己，她从地面上蹿过去，对着伙计的腿用力咬一口……她们是疯子，绝对不是正常的半精灵女性！”
“她们的同伴生气了，拿一根剥了皮的树枝狠抽她们几下，她们才安静下来，又被那名同伴抱上马车。”
“管事找几件衣服给他们换上。晚饭的时候，他们下马车和大家一块吃东西，扶马车的职业者介绍说，他叫哈维；黑瘦的同伴叫麦迪；个子高的女人叫露丝；矮小的那个叫洁西卡；最后是用鞭子抽她们的人叫维克多。别的事情，哈维没有说，也不准别人问。”
老狼沉默了一秒，阴恻恻地问道：“你再好好想想，他们还谈了些什么？”
商队伙计仔细回忆了一下，抬头说道：“哦，护卫长私下叮嘱我们别招惹他们，说那个哈维很厉害，可能是四级职业者，还有那个麦迪也不简单。哈维也自称是这伙人的首领，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露丝和洁西卡完全是疯子，她们不会说话，会打人、打狗、打驼兽。谁和她们靠得近，她们打谁，连哈维和麦迪也被她们用低吼威胁......她们什么都不怕，只怕那个叫维克多的混血儿。”
上架感言
中午12点，咱们也上架喽。
各位看官老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咱们尽量满足那个......最低的那个要求，咳、咳!
第91章 响亮的耳光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91章响亮的耳光迪萨半精灵常说的混血儿是指赫默女战士与半精灵冒险者生育的男孩。他们的外貌特征比迪萨半精灵略微漂亮，但也没有非常明显区别。不过，绝大多数混血儿都在偏远的冒险据点长大，他们的行为举止和居住城邦的半精灵肯定有差异。特别是刚到城邦的混血儿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难免会受到当地人的歧视。等他们在城镇里混熟了,谁又能看得出他们是混血儿？
半精灵平民对混血儿的歧视更多出于嫉妒心，嫉妒他们长相英俊，身体强壮，还具有岩精灵的血脉。至少，漂亮又健壮的混血儿更容易得到半精灵女性的青睐。
如果仅仅是长相英俊，这不能作为分辨混血儿和普通的半精灵的方法。高地半精灵的身姿容貌也很出色，谁敢歧视高地半精灵的长相,污蔑他们是混血儿？不想活了吗？
老狼不怀疑商队伙计洛克比的见识,他还以为那个叫维克多的家伙是行为举止像乡巴佬,被洛克比看出混血儿的身份。
这条情报很有意思。
如果那五个人当中有一个傻乎乎的混血儿，说明他们来自某个偏远的冒险据点？
但是，露丝和洁西卡穿的内衬裙承受鞭挞而无破损，明显是高级货。她们怎么可能来自穷乡僻壤？
老狼心里生出疑惑，脸色就是一沉，用凶狠的语气吓唬商队伙计：“洛克比，你敢骗我？！你居然敢骗我？我马上就让你明白，欺骗我的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动手！”
旁边的几个打手立即上前控制住洛克比，掏出锋利的匕首对准他的左手小拇指，作势要割下去。商队伙计吓得大叫：“别、别……大老板，我没骗你，我发誓我没有骗你们！他们带了财宝，我看见的！”
洛克比被吓得不轻，老狼便制止自己的手下,再说道：“洛克比啊,洛克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果你还和我耍花招,小心你的大拇指。”
洛克比抱着差点被掰断的小拇指,喘息了一阵子，心惊胆战地说道：“大老板，我真没有骗你们……我不知道，我哪里说错话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维克多不是装成混血儿？”老狼冷冷地说道：“我这里的规矩是，故意提供错误情报的都该死。”
洛克比摇头苦笑，辩解道：“大老板，维克多的个子很高，接近1.9米，身材也匀称。他的长相还算英俊，但眼睛特别漂亮，就像是两颗纯净的蓝宝石。车队里的人都认为他是塔窟混血儿……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老狼和打手们都怔了怔。就像绝大多数迪萨半精灵，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生活在偏远地区的赫默族和塔窟族，但关于岩精灵的传闻可不少。尤其是塔窟族，他们神秘而强大，数量极为稀少。塔窟族和半精灵女性生育的混血儿就更少见了。这些混血儿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身高。
塔窟混血儿的身高至少有1.8米，身材比例还特别匀称。他们和平均身高只有1.7米的半精灵站在一块，会非常显眼。半精灵平民当中也有人长得高大魁梧,可他们的身材不像塔窟混血儿那样匀称修长。
当然,不能因为维克多身材高大匀称，相貌英俊就认定他是塔窟混血儿,他其实更有可能是名门贵族的私生子。
老狼比跑商队的伙计有见识，至少比商队伙计更了解高地名门。
有传闻，执掌落叶城北邦地下世界的大人物是名门贵族的私生子，同样身材高挑匀称，容貌俊美。但他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塔窟混血。
老狼曾恶意地想，那位权势滔天的地下君王自诩有高贵的岩精灵血脉，却不敢承认名门私生子的身份。否则，他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为了防止私生子跑来争家产，肯定会像捏死臭虫那样捏死他。
“你看那个维克多说话做事像混血儿？”老狼继续盘问道。
“这个……他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很高傲，对谁都冷淡。”
老狼没见过赫默族、塔窟族，可要说人生阅历，跟着武装商队走南闯北的洛克比远不如他。老狼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塔窟混血儿，无非是贵族私生子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标榜他们的出身比普通半精灵高贵，又不敢承认自己是名门贵族野种。
那个维克多也许是一位贵族私生子，可能还隔了好几代。但他一定是落魄了，至少不像落叶城的地下君王那样有名门贵族暗中支持。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老狼觉得很多问题都显得合理。他猜测搭车来水蛇镇的五个陌生人是自己的同行。
盗贼工会的生意包括盗窃、诈骗、绑架勒索、杀人越货，也涉及拐卖人口。
和奴隶贩子不同的是，盗贼贩卖人口属于非法勾当。
在迪萨联盟，奴隶分为雇佣奴和私奴两种。雇佣奴是自己把自己卖给有钱人，而私奴完全是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主人可以任意处置。私奴除了最常见的蛮族奴隶，也有犯罪的半精灵被审判厅公开拍卖，以弥补受害者的损失。
私奴生育的后代还是私奴，主人有权转卖。这导致半精灵私奴的数量不少，像大地神殿就公开收买年幼的半精灵私奴，先训练他们，再高价转卖出去。
只不过，大地神殿贩卖私奴有一个漂亮的说法，叫“神恩选拔”。
蛮奴和私奴贸易，盗贼工会不够资格染指。他们拐卖人口是真正的拐卖。普通平民家庭的幼童、年轻漂亮的女性、男性都是盗贼的目标。实际上，人口拐卖的现象在私奴交易的掩盖下已经进行了很多年，有盗贼团伙专门干这种勾当。在地下世界，人贩子被称为“黑鸽子”。
这样的事情，老狼见的多了。他给黑鸽子团伙打过掩护，也拿过他们的钱。
但是，黑帮团伙都有自己的地盘。落叶城的黑鸽子和激流城的同行可以相互合作，但彼此都不能踩过界。所以，老狼并不熟悉激流城那边的黑鸽子团伙。
老狼估计哈维、麦迪和维克多应该是激流城的黑鸽子。他们多半被人坑了，接到两件烫手的货，不得跑路落叶城。
他们带在身边的两个女人也许是激流城豪门的女眷，而且被拐骗之前就有疯病。道理很简单，如果她们不是疯子，能自己表明身份，哈维他们绝不可能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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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他们都进了水蛇镇？”老狼又问道。
“对，他们进了镇子，我还悄悄跟他们一段路，他们就住在……”
洛克比还想出卖哈维等人的行踪，却被老狼用一个轻蔑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水蛇镇只有这么大，如果老狼连五个陌生人的行踪都查不到，他也不用混了。无论哈维他们是住旅店、酒馆，还是租住平民的屋子，今天的太阳落山之前，就会有人把消息送到老狼的手上。
在水蛇镇就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盗贼工会的耳目，洛克比自己也是老狼的眼线。
他详细描述了哈维等人的容貌特征，着装细节，最后邀功般地说道：“大老板，这五个来历不明的人带着一口大藤筐，里面肯定有很多值钱的财宝。你看，我的酬金……”
按盗贼工会的规矩，盗贼向目标下手，劫获的财物要分一部分给提供情报的眼线。老狼向来不亏待为自己做事的人，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靠得是谨慎，就算要对三个黑鸽子下手也不用着急，可以先等几天，探探他们的底细，说不定这条情报本身就很值钱。
老狼从抽屉里掏出几枚银币，扔到洛克比面前，笑呵呵地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够你去酒馆里找乐子的。凭我老狼的名声，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好了，我该给你的也不会少......但是，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别管！明白吗？”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老狼的语气变得格外严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洛克比唯唯诺诺，伸手去捡桌上的几枚银币。
这时，室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子里的人全都警觉起来，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里是贼窝，敲门的暗号不对！
看门人回头望向老狼，见他轻轻摇头，便没有打开门上的望窗，只把耳朵贴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这间屋子不仅位置隐蔽，隔音效果也非常好。看门人没听见什么外面的动静，但他知道一定出了状况。
这条死胡同的入口有盗贼工会的人把守，圈外人根本进不了巷子。既然敲门的人对不上暗号，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都不用老狼招呼，屋子里的几名盗贼纷纷掏出尖刀短弩，小心戒备。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锁住铁皮木门的六把铁门闩竟然全都被震开。看门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打开的木门弹飞出去，先挂在前厅的墙壁上，再滑落下来。只见他歪着脑袋，坐在墙角已经昏迷了。
一位形貌陌生的壮汉破门而入，他大骂道：“呸！一群老鼠崽子躲在房子里不吱声，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商队伙计看清来人的样貌，立刻发出一声尖叫。
“是哈维！”
哈维也看见了洛克比，他稍微想了想，旋即大怒：“洛克比！你敢出卖我！”
洛克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蹿到老狼的背后，求告道：“大老板，救我！他就是哈维。”
老狼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和大步走来的陌生壮汉面对面。
坐在沙发上像个木头人的蒙多终于动了，他一个闪身就拦在闯入者和老板之间，其余的几个黑帮打手也从不同的方向包围闯入者。
老狼留在身边的打手都是职业暴徒，尤其秃头残耳的蒙多是三级职业暴徒，在落叶城北邦的地下斗技场凶名赫赫，打死打残四十几名对手，甚至在一场赌赛中，徒手格杀一位四级职业剑士。
老狼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蒙多招揽到自己的麾下。
蒙多没有让老狼失望，关键时刻他拦住了气势汹汹的哈维。他面无表情的与哈维对视着，空洞木讷的眼睛闪耀危险的寒光，缓慢而有力地摇头，示意对方别轻举妄动，否则会死！
秃头残耳的蒙多认真起来就有一股摄人的凶焰，完全压制住闯入者的气势。但盗贼们似乎忘记了，刚刚被撞飞的看门人也是三级暴徒，他的实力仅次于蒙多。
体型粗壮敦实的哈维看了眼半精灵暴徒，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向他的脸。
“装什么装！”
职业者的等级代表秘血能力，和职业者个人的战斗力没有必然联系，除非达到六级的质变，而六级以下的职业者，包括五级尊者也不是说一定能碾压低等级的职业者。
实战中，低级职业者越级打败对手的情况并不少见。这完全要看个人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意志，而不是秘血能力。
迪萨联盟当初开辟暴徒职业途径是想培养出旨在抗衡蛮斗士的狂袭者，可惜狂袭者职业途径的尝试以失败告终，它变成不伦不类的暴徒职业，最高成就止步于三级。
可要是论近身缠斗，暴徒职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蒙多作为暴徒中的佼佼者，他凭经验就知道哈维只想抽自己的耳光，并非要打死自己。但蒙多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下死手。
蒙多引燃秘血，瞬间获得恐怖的爆发力，鼓荡膨胀的筋肉撑破身上的衣服，快如闪电的一拳捣向哈维的腹部，空气都在他的拳头上形成一股气浪
秘技——爆身。
职业者的秘血能力再强，发挥不出来也没用。暴徒的近身战技就是要让对手来不及发挥自的秘血能力！
哈维即便能扛住这一记凶猛的贴身刺拳，蒙多也有信心用接下来的三连击把他当场打死。
“啪！”
一记响亮又清脆的耳光甩在蒙多的脸上，水蛇镇盗贼工会的头号打手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其余的几名职业暴徒都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联手围攻，什么刺刀、短弩、拳爪都往哈维的身上招呼。
“啪”、“啪”、“啪”。
哈维连续抽了几记耳光过后，整个贼窝都安静了。
老狼看见自己的心腹打手全部晕死在地上，但他们都没死，还能喘气。盗贼头目突然反应过来，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弓着腰，赔笑说道：“哈维先生，您想买点什么？我尽量满足，不敢让您失望……”
第92章 闯进猪圈的老虎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92章闯进猪圈的老虎许久之后，老狼亲自把哈维送出门外，他满脸堆笑说道：“哈维兄弟尽管放心，你要的东西我保证，明天太阳落山前全部凑齐。到时候，我派人给你送去，顺便把尾款结一下。”
“不用你派人送！明天下午,我自己来拿。”哈维粗声粗气地拒绝老狼，他不愿意暴露自己落脚的地方。
老狼赶紧说道：“好的、好的。不过，你要的那些东西不在我这里。你可以去黑猪酒馆取货。黑猪酒馆就在小镇北街，酒馆招牌是一个猪头木牌。”
“黑猪酒馆……这名字可真怪。”哈维咕哝一句，向巷子外面走去。
在巷口放风的几名壮汉看见一个陌生人从贼窝里面出来，都很惊慌失措,有人忍不住伸手去摸藏在腰兜里的匕首。
老狼站在哈维的背后朝失职的手下们恶狠狠地瞪眼,又轻轻摇头，示意他们别干蠢事。
哈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打手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老狼看着哈维出了巷口，拐进街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个叫哈维的职业者能够进入小巷而不被几名打手察觉，就凭他神出鬼没的本领，老狼哪还有心情去教训几个负责放风的手下？
他满怀心事，走进屋子，几位心腹打手还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老狼随手关门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厚重的铁皮木门居然完好无损，就连门框上也没有裂缝，仿佛哈维之前的暴力破门只是一个幻觉。
老狼又仔细检查了门闩，心里顿时透出一股寒气。这道木门打造的非常结实，它有六道铁杆门闩，横着两道，竖着四道，能够抵挡外敌的侵入，让老狼和他的心腹手下有时间从暗道逃跑。
然而，六道门闩已全部滑落，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从屋子里面同时抽掉门闩,哈维又从外面推开铁皮木门，直接将看门的暴徒撞飞到墙壁上。
老狼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有鬼魂作祟。但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老狼也不是愚昧无知的民间教徒，他放下自己想不通的怪事，径直走进里屋。
武装商队的伙计洛克比还站在墙角，哈维打翻了几个职业暴徒，最后竟然没有为难他。
老狼看了一眼在瑟瑟发抖的商队伙计，来到桌子后面，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的手很自然地伸进抽屉，那里有一个扳机。
这桌子里面其实藏着一张大弩，老狼只要扣动扳机，一支精铁打造的弩矢就会从桌子里面射出去。
在哈维制服几个职业暴徒的那一刻，老狼有过扣动扳机的念头，但他终究还是放弃了用机关对付哈维的危险想法。
这让老狼很是得意，认为自己果然目光老辣，随机应变的本事无人可及。
蒙多等人对哈维下了死手，想要他的命,哈维却把他们打晕了事。这是因为几个职业暴徒对哈维毫无威胁,就像一个小孩子拿刀对成年人叫嚣,说要杀了他。成年人无非就是把他打一顿，总不至于杀掉，那不是嗜杀成性的变态吗？
老狼深知这几个心腹打手的本领，尤其蒙多绝非一般的职业暴徒。他在哈维面前都像小孩子一样无力。如果老狼当时扣下扳机，就算能侥幸射死哈维，哈维在临死前也可以把房子里的人全部打死。
幸好老狼够稳，心里紧张得要命也没有冲动，否则结果就不一样了。他现在保住自己和兄弟们的命，还和哈维做了一笔不错的交易。
桌子上有一张写满货物名称的便签，还一个小皮袋。老狼的手掠过便签，落在袋子上，从里面取出一块蓝钻原矿。在油灯的照耀下，这枚鸡蛋大小的蓝钻原矿闪动迷人的光泽。
老狼很满意，把蓝钻原矿重新装进袋子，放入抽屉的同时，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两枚金币。他起身走到洛克比的面前，把金币塞到他的手上，和蔼地笑道：
“我不会亏待为我做事的人。你介绍来的生意，这是我给你的分成。我的规矩你也懂，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今天的事情不能对外面乱讲。”
洛克比忙不迭地鞠躬，“谢谢大老板，谢谢大老板，我绝对不往外说。”
“嗯，知道就好，我送你出去。”
老狼扶住洛克比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他们跨过躺在地上的蒙多，洛克比还假意关心道：“大老板，他们…..没事吧？”
“没事的，没事的，睡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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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好了。”
老狼亲热地推着洛克比走到门口，突然，一口尖刀自商队伙计的前胸透了出来。
洛克比张口想喊，血水汩汩地从嘴里往外冒，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盗贼头子搂着洛克比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去，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洛克比，我他妈的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故意设局，诱使哈维来杀我！我差点栽在你小子的手上……好，从今以后，你欠我赌债都不用还，我刚给你的报酬我也不会动，一并帮你埋了！你看，我一向都是讲规矩的。”
老狼搅动刀柄，随即抽出染血的尖刀，在洛克比的衣服上擦了擦，把仍在抽搐的尸体小心放到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刚刚，哈维和老狼交涉的过程中装作自己是盗贼，他装得一点也不像，全身上下都是破绽。老狼立刻明白，自己被洛克比设局了，还是一场死局。
混迹黑帮的盗贼来到陌生的地盘，就算他们想找当地的盗贼工会卖赃买赃，也得先暗中观察几天，摸清各种门路。而哈维这样的圈外人根本不了解盗贼工会的规矩，凭什么刚到水蛇镇立刻就能找到老狼的贼窝？
除非是洛克比告诉他，水蛇镇的贼窝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洛克比是替哈维牵线搭桥的中间人，他应该先和老狼说明情况，得到允许，才能把哈维带来交易。可是，他非但没有按中间人的规矩办事，还先一步找老狼出卖哈维等人的情报消息。等哈维闯进贼窝，他又大喊大叫，求老狼救自己。
洛克比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哈维，他勾结盗贼工会，准备对哈维他们下手。
他跑到老狼的背后，不就是想把老狼推出去做挡箭牌吗？
洛克比的胆量让老狼吃惊，可惜他设的局太粗糙，很容易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老狼觉得洛克比是想和自己同归于尽。有时候，小人物也不能被欺负得太狠。
老狼亲手干掉要坑害自己的洛克比也算出了一口闷气，但后面还会有很大的麻烦，是他无力解决的麻烦。
他端来一盆冷水，把几个心腹打手全部浇醒。蒙多他们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发现洛克比的尸体，谁也没有多问，而是先处理尸体和血迹。
老狼把蒙多叫过来，指了指桌上的便签。秃耳残耳的半精灵拿起便签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声音沙哑地说道：“哈维是来买货的？”
有人说，在盗贼工会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传言肯定是夸大其词，但盗贼工会的确买卖赃物，也出售违禁品。
老狼笑了，点头说道：“除了武器、弩箭、毒药、迷幻剂和一套旅行制药工具，他还找我买了一些情报。”
蒙多再次翻看货品清单，喃喃道：“这是个外行啊……”
找盗贼工会买违禁品，谁会手写一张清单？这肯定是外行啊。
然而，盗贼工会最怕的就是能找上门来的外行。哈维显然属于水蛇镇盗贼工会无力应付的大外行，特别危险。
老狼无奈地叹气，说出一句盗贼的俗语：“老虎闯进了猪圈，还以为猪看不见它……”顿了顿，他又问道：“哈维这个人很强？”
蒙多其实之前就醒了，他听到哈维和老狼的一些对话，但他不敢引起哈维的注意。老狼现在问起哈维的实力，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从未见过的强悍......老板身边的莫菲兄弟或许能打败他。”
他口中的老板不是指老狼，而是他和老狼共同的后台老板，落叶城北邦的地下君王，红爵士布雷德。而莫菲兄弟是红爵士布雷德身边最得力的保镖。落叶城北邦地下世界的盗贼们都认为莫菲兄弟是无敌的。
蒙多都不确信有无敌名声的莫菲兄弟一定能打败哈维。老狼虽然怀疑他的看法，但也不敢大意。
“哈维不是盗贼，他身上有冒险者和军团士兵的味道……这伙人的来历很不简单。我再想办法探探他们的底细。过两天，你跑一趟北邦，把消息带给安东尼先生。”
老狼都不够资格直接面见红爵士，他们发现重要情报都会通报给红爵士的助手安东尼。
蒙多点点头，补充说道：“安东尼先生对手下特别挑剔，我去见他最好带上那五个人画像。”
“嗯，这个我会安排。”
第93章 盗贼工会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93章盗贼工会水蛇镇只有两条交叉的街道，街道两边的房屋鳞次栉比，房屋之间的通道构成一条条叫人眼花缭乱的小巷。对于初到水蛇镇的旅客而言，这些纵横交错的巷子仿佛迷宫。为了防止旅客找不到自己租住的房屋，水蛇镇居民很贴心地在每个巷口贴上号码。
哈维根据沿街商铺钉在墙上的号牌，找到第12号小巷的入口，拐进巷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所四四方方的陶砖屋子前。他随手推开闩住的房门，很自然地走进去，就像回到自己的租住的地方。
房子里面一个光膀子的壮年男人正打算和一位体态健美、脖子上套着皮项圈的蛮女奴探讨种族差异问题，突然看见闯进屋子的哈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哈维淡淡看他一眼,说道：“我走错了，你继续,不用管我。”说罢,他径直穿过房间，从后门离开。
那男人追出后门，已经看不见哈维的身影。他愤怒地挥舞拳头，大声咒骂道：“混蛋、猪猡，走错房子算什么理由，你不知道进屋要先敲门！？”
迷路、找错房子这样的事情在水蛇镇很常见，毕竟这边的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的造型。男人叫骂几声，便悻悻地缩回自己的租屋，很困惑地嘟囔道：“奇怪，我明明把门都栓好了……”
12号小巷，几个瘦弱矮小的半精灵孩童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哈维走进房子，又听见男人的叫骂声，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是水蛇镇的“金手指”，就是专门扒窃商旅钱包的小偷。由于年龄幼小，就算被当场抓住,失主一般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这些金手指瞄上了哈维，一路跟踪到这边,看见他进屋子，还以为他是回自己的租屋，没想到他是迷路找错了房子。
“不对！他走错屋子应该从前门退出来，而不是从后门离开。”一个女孩低声说道。她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红发灰眼，鼻子上长满了雀斑。
“这是条大鱼啊。”
有个明显不服她的男孩反问她：“谁告诉你，这是条大鱼？他可能就是走错房间，慌慌张张地从后门逃跑，你没听见那个男人骂得有多凶？”
“我，斯蒂芬妮说他是大鱼，他就是大鱼。”小女孩指着自己的鼻子，竖起小眉毛，看起来有点凶，“你有意见？”
“好吧，你是大姐头，你说了算。”小男孩举手后退，他可不想当众被斯蒂芬妮扭耳朵，那确实够丢人的，还很疼。
斯蒂芬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去找鱼窝。”
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家伙当然听大姐头的,可那个不怎么服她的男孩年纪稍大，有自己的主见，他再次反对道：“不行啊，后面的巷子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应该把大鱼的消息告诉皮姆。要不然，我们踩进安迪的地盘，非得和安迪他们打一架。皮姆还得罚我们挨饿……”
一听到要打架还得挨饿，几个小家伙就不干了。
“都是一群胆小鬼！”斯蒂芬妮气愤地连连跺脚，她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再想什么鬼点子。
哈维在迷宫一样的巷子里七转八绕，直到傍晚时分，总算回到自己的租屋。
他靠在门前，迅速朝左右两边瞥了瞥，没发现有人盯梢，才低声说道：“开门，我是哈维。”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让哈维进屋，又关上房门，抱怨道：“我说伙计，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迷路了？”
哈维咳嗽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遇到一点状况，耽搁了一些时间，好在还算顺利……维克多呢？”
“在楼上。”
麦迪指了指二楼。他话音刚落，楼上传来陶器摔碎的动静，隔了片刻，又响起“啪”、“啪”的巴掌声，伴随女人的哼叫。
哈维和麦迪自动脑补，露丝或洁西卡打碎一架子的陶器，这会正被维克多按在膝盖上打屁股。
“要赔钱了。”麦迪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吐槽道：“这里的镇民真是奸诈狡猾。博朗镇的人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太厚道了……”
哈维环顾一屋子的陶器，深有同感地说道：“我以为他们都是好心人，没想到他们一肚子坏水。”
哈维就是哈克。三十多天前，他们发现了激流城下辖的一个冒险据点。出于谨慎的考虑，他们并没有进入据点歇脚，而是摸着一条商道继续向南方转移。虽然不知道那条商道通往什么地方，但朝南边走是不会错的，最后总能抵达落叶城的势力范围。
跋涉途中，哈克他们遇到一支武装商队。他们混进车队，分别化名维克多、哈维、麦迪。维尔托克又给安妮和凯蒂按上假名字，就叫露丝和洁西卡，正好与两把瑟银精金剑的原主人同名。自从以后，他们都得使用化名。
毕竟，维尔托克在博朗镇名声响亮，安妮和凯蒂也有学院的背景。而失陷的博朗镇现在必定是个风暴眼，关于博朗镇的一切情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武装商队按例在水蛇镇停靠休整。维克多他们合计了一下，决定和商队分道扬镳，就在人员流动频繁的水蛇镇歇息几天，采购补给品，顺便打听消息，等改头换面之后再前往金沙镇，重新召集冒险者之家失散的成员。
其实，水蛇镇也有冒险者工会开设的酒馆，专门招待路过这里冒险团。可由于冒险工会具备完善的情报收集、传递、分享制度，维克多他们得避开冒险工会的视线，不敢光顾水蛇镇的酒馆和旅店。他们选择当地人的房子作为临时藏身点。
镇民对于租住自己房屋的旅客还是很热情的。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一间合适的住处。
这所房子很意外地叫人满意，屋主不仅把房间打扫得干净整洁，还陈列了许多花架，上面摆满了漂亮的花瓶、陶器。虽然装饰物的数量有点多，也确实为房间增色不少。
哈维和麦迪都以为屋主是个有情趣的半精灵，直到洁西卡失手打碎一个花瓶，屋主当时就开心的表示没关系，打碎的东西都从押金里抵扣，然后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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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收取了一大笔押金，足足40个银塔。房屋每天的租金也只有1银塔而已。
送走了眉开眼笑的屋主，麦迪捡起花瓶碎片，发现它又轻又薄，是个表面光鲜，一碰就碎的便宜货。房间里面的花瓶、陶器也都这样。
听楼上的动静，至少有一整面花架的陶器被打碎。哈维对收回租房押金已不抱希望，他现在担心40银塔的押金恐怕不够赔的。
露丝、洁西卡这两个疯女人会拆家啊。
“你们快上来帮我收拾一下。”维克多有点气急败坏地在楼上喊道：“我得让她们安静下来。”
哈维、麦迪一起上楼收拾残局。维克多也在给露丝、洁西卡喂药。服用完药剂的两个女人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大人……哦，维克多，她们的情况怎么样了？”麦迪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两个女人远离兽人营地之后，不再尝试逃跑，也愿意跟随队伍行动。但她们变得更狂躁、易怒，攻击性越来越强。最糟糕的是露丝的力量与日俱增，按照维克多的说法，她的凶暴化程度在加深，也就变得难以控制。
她们毫无疑问是两个累赘，牵扯了维克多很多精力。
“嗯，她们身上的药瘾在加重，发作的次数更频繁，持续时间也在增加。”维克多凝视躺在床上的两位半精灵少女，边记录她们的呼吸和心跳频率，边说道：“我得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尝试根除她们的药瘾，看看会发生什么......”
麦迪再次确认，想劝维克多放弃这两个累赘是不会成功的。他只能在心里叹息，说道：“哈维从盗贼工会回来，应该能买到您要的那些东西。呃……我听说，在盗贼工会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哈维？”
哈维摸着后脑勺说道：“盗贼工会的负责人老狼收了我的定金，答应明天晚上交货。不过，我在盗贼工会还遇到一点状况……”
哈维详细描述自己在外面的经历，最后颇为得意地说道：“盗贼工会不是善茬，连商队伙计都是他们的眼线，那个叫洛克比的家伙还出卖我们的情报……要是在博朗镇，我非得把他们的头拧下来不可……我离开贼窝，就留意身后有没有尾巴，在巷子里面多绕了几圈，把盯梢的人全都甩掉，所以回来迟了。”
麦迪仍不放心，追问道：“你确定后面没有尾巴？”
哈维顾及自己的脸面，可以和麦迪吹嘘，但他不会瞒着维克多，就如实说道：“我也没发现有盯梢的人，我最后绕巷子把自己绕晕了。”
麦迪嘿嘿笑道：“我猜到你这家伙是迷路了。”
他不相信小小的一个水蛇镇有人能跟踪镜心强者而不被发觉。问题是，哈维自以为得意的绕路，在盗贼看来基本上属于弱智行为，就连小孩子都把他当成一条待宰的肥鱼。
盗贼是如何盯梢的？
盯梢的方法有很多，但派人跟踪肯定是最难、最笨的方法。
像哈维的这种情况，他们都不需要特意派人跟踪。陌生人来到小小的水蛇镇，但凡有点异动，正如老虎闯进了猪圈，谁能看见他。
当然，这也不能怪哈维和麦迪。高地城和下邦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联盟城邦和由塔窟族主导的冒险据点更是两个世界。哈维、麦迪年轻的时候在军团服役，退役之后又干起了冒险者，常年在偏远地区活动。最近二十年，他们一直窝在博朗镇，根本没来过城邦。
对于盗贼工会的了解，他们也都是道听途说。博朗镇的冒险者聊到盗贼工会，互相吹嘘的成分更大，常常把博朗镇的乡巴佬唬得一楞一楞的。以至于，哈维和麦迪都以为盗贼工会很厉害，很有势力。
其实呢，盗贼工会的势力永远不在明面上，相比冒险者工会，他们差得太远了。如果冒险者工会哪天发布铲除盗贼工会的任务，大大小小的冒险团可以把各地的盗贼工会连根拔起。
毕竟，冒险者才是迪萨联盟最强悍的民间武力。而盗贼是上不了台面的老鼠，他们没有正面对抗冒险者的实力。
不过，老鼠有老鼠的生存之道。和具有官方性质的冒险者工会不同，盗贼工会都是幌子。
比如，水蛇镇的老狼，表面上很风光，但他其实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情报掮客，除了自己的手下，他不能指挥任何一个盗贼团伙。
在迪萨联盟的地下世界，实力最弱小的盗贼团伙充当中间人的角色。其他盗贼团伙通过中间人交换情报、买卖赃物、倒卖违禁品、买凶杀人。
这就是所谓的盗贼工会。
由于盗贼干得都是非法勾当，半公开的盗贼工会随时都有可能被抄掉。所以说，盗贼工会也是诱饵，假设老狼被人杀了，路过水蛇镇的盗贼团伙很快察觉到风向不对，进入更深的潜伏，以免遭受灭顶之灾。
联盟的执法者铲除盗贼工会简单，想彻底解决盗贼的问题几乎不可能实现。
当然，联盟最高议会根本没有这种想法。而高地名门甚至会培植自己的地下势力。
比如，落叶城南邦的地下君王，红爵士布雷德，那才是真正的怪物。老狼只是他麾下一个的小喽啰。
哈维摄于盗贼工会的“威名”，明明撞见老狼在调查自己的底细，却没有对他痛下杀手，反而给维克多带来了大麻烦。
如果哈维当时果断一点，把老狼和他的手下，包括出卖情报的洛克比全宰了。等红爵士收到消息，那也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他们早就转移到别的地方。红爵士想查清他们的底细，反而困难。
维克多的人生阅历比哈维、麦迪都不如，他还不知道自己刚到联盟城邦就被盗贼团伙给盯紧了。
“我用蓝钻原石和老狼就换了80个金塔。这些金币的成色还不好，肯定是私铸的……盗贼工会比我们冒险者之家还黑！”哈维将一个钱袋丢在桌上，愤愤不平地说道。
维克多只看了钱袋一眼，转而问道：“关于博朗镇的消息，你打听了吗？”
第94章 天灾强者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94章天灾强者麦迪点亮一根牛油蜡烛，昏黄的烛光笼罩桌边的三个人。维克多恍惚间陷入一种和手下密谈的感觉，听哈维压低嗓音说道：
“老狼谈起落叶城近期的两件大事，博朗镇被外域半兽人攻陷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落叶城议会通过战争决议，派遣红鬃军团征讨半兽人入侵者，又招募一支新兵军团充当红鬃的辅助军团，总共一万五千名士兵,预计在今年夏天结束前收复博朗镇。还有消息说，收复博朗镇仅仅是战争的开始，落叶城打算一举拿下整个博朗湖流域。”
“.…..新兵招募在四个月前已经完成，红鬃军团和新兵驻扎在落叶城东邦的金沙镇、果壳镇、罗特镇附近。”
“落叶城战争税仍在征收，每人每月交税一银塔。”
“联盟冒险者工会总部已发布战争任务，至少有七个大型冒险团接受战争任务,他们也已经抵达红鬃军团的驻地。”
麦迪的脸色发苦，额头上的皱纹更显深重,叹气说道：“唉，不知道巴托姆最后有没有跑出来……他拿半兽人、蛮族做自己磨刀石，倒是能痛痛快快地战一次。他要是死在博朗镇，就没人给镇民出主意，那麻烦就大了。”
当初，博朗镇的钢岩宛如神邸般的战斗姿态深深刺激到巴托姆老板。
他在博朗镇练剑二十年，风雨不辍，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要拿入侵家园的半兽和蛮族试试自己的剑。
红狮巴托姆究竟达到怎样的境界？
他以前没有参考，恐怕连自己都不清楚。不过，龙脉尊者休兰特承认巴托姆有资格和他一战。虽然两位强者之间的交锋被莎拉阻止，但休兰特在巴托姆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剑士打磨自己的心灵如剑般锋利，平时藏于剑鞘，可终归还得亮剑。
作为博朗镇的半个主人，巴托姆面对龙骑兵的压迫和挑衅，他表现得非常被动，根本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
莎拉看出他和休兰特的交手必死无疑,这才出面阻止。
然而，休兰特对巴托姆的肯定让他既懊恼，又蠢蠢欲动。直到家园被毁,他终于放下一切束缚，毅然决然地向强敌亮剑。
千锤百炼的剑器只有经历淬火才得以成型，老战士的辉煌也在于此。那一刻，生死胜负已不能超越战斗本身的意义，没有谁可以改变巴托姆的决定。
事情过去这么久，冒险者之家的人还是关心巴托姆的下落，希望他能活着，和大家有重聚的一天。
哈维不会直接找盗贼工会打听红狮巴托姆的消息，甚至不可以专门提到博朗镇。他只问了落叶城近期发生的大事。盗贼工会的老狼自然要谈到半兽人入侵者、战争、博朗镇等重大事件。
落叶城议会做战争动员，招募新兵、征收战争税、向整个迪萨联盟的冒险团发布战争任务，这些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可是，落叶城的军队、各大冒险团已抵达最靠近博朗镇的金沙、果壳、罗特三座镇子。而博朗镇的居民，包括冒险者之家培养的混血儿也是朝这三个地方撤离。
如果没有人出来主持局面，谁知道军队指挥官会对博朗镇的逃亡者做什么事情？
维克多好奇地问道：“落叶城这么快就能招募一支新军团？他们能打赢外域半兽人和蛮族联军？”
哈维立即解释道：“落叶城下邦的贫民家庭很多都吃不饱饭，有大把大把的年轻人想加入军团。军团不仅管吃、管住，还传授本领。像我，还有麦克斯,哦,错了，是麦迪……我们当初被选中参军,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麦迪接口说道：“这次招募新兵和我们那时候不同，我们不用打仗，他们直接上战场。所以，落叶城按人头征收战争税……别看每月一银塔的人头税好像不多，对于下邦的贫民家庭就要命了。除了报名入伍，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逾期不交税，他们可能会被罚苦役，甚至卖给有钱人当私奴，处境只会更惨。”
维克多摇头道：“新兵打不赢半兽人。”
哈维说道：“是的，新兵没有战斗力。他们只能充当辎重兵。红鬃军团才是战斗的主力。我听说红鬃军团是落叶城的三大主力军团之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他们有5000名士兵，还要2400人的后备军。再加上高地名门的精锐私兵、大大小小的冒险团，说不定赫默族的女战士也会参战……他们要打败一群装备简陋的半兽人和蛮族，完全没问题。”
哈维和麦迪对半精灵军队信心十足，维尔托克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半兽人的屠夫首领怒斩钢岩的画面。他苍劲虬结的身躯宛如不可撼动的山峦；狂野的咆哮充满动人心魄的力量；意志鲜明的仿佛一面旗帜，汇聚了半兽人战无不胜的信念。
维克多在屠夫首领的身上似乎能看见那支半兽人部族的诞生与成长。它们还没达到巅峰，但正在往上攀登。
一个常年没有打过仗的红鬃军团会是这个半兽人部族的对手吗？
“落叶城的军团会输。”维克多语气平淡地说道，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哈维楞了楞，有点着急地说道：“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快点去金沙镇，把我们的人弄出来？”
他担心红鬃军团被半兽人打败之后，非但不能收复博朗镇，连金沙镇也保不住。
麦迪实在无语，要说哈维没脑子吧，他也知道红鬃军团打输了之后，金沙镇很危险；要说他有脑子吧，维克多讲什么他都信，都不问理由。
“落叶城的军队会输第一仗，后面就不一定了。不过，外域半兽人和蛮族没有能力进攻金沙镇，它们的粮食不足。”
维克多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话题到处为止。战争的胜负和他们的关系不大，只能说红鬃军团驻扎金沙镇的情报对他们有价值。但他们现在鞭长莫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将冒险者之家的人从金沙镇接出来。
“还有别的消息吗？”
哈维点头说道：“你们还记得去年夏天，牧狼少女贝尔蒂娜潜入落叶城，杀害高地贵族和城防士兵的事情吧？”
这件事情，维克多当然不会忘记。金橡名门的休兰特就是以此为借口，污蔑他是牧狼少女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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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要当众扣押他。导致双方激烈对抗，连塔窟族首钢岩也被惊动，带领赫默族女战士，把金橡名门的龙骑兵赶出了博朗镇。
牧狼少女犯下的恶行还不止这一桩。很早以前，激流城就对她下了通缉令，说她袭击激流城的武装车队，造成数十人的死伤。可谁也没想到，牧狼少女又跑到落叶城犯下血案，还是高地城，杀得城防军血流成河，死伤无数。落叶城的强者调动正规军团围剿贝尔蒂娜，也只是把她逼退而已。
经过这件事情，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凶名远扬，成为迪萨联盟的头号悍匪。
“老狼告诉我，女匪贝尔蒂娜其实犯下血案之前，潜伏在落叶北邦贫民窟的岛街…..这岛街以前也没什么名声，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贫民集市。好像是去年开始，岛街的居民合伙开了两间铺子，专门做几种特色点心对外兜售。岛街卖的特色点心价格低廉又好吃，渐渐做出了名声，不仅平民喜欢吃，有钱人也会去岛街品尝。”
“那天，岛街来了几位高地名门的少爷、小姐。他们在点心铺里和人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先砸了点心铺，又放了一把火，听说还烧死好几个人。这都不算完，那些少爷、小姐抓走了做点心的两个厨娘。其中一个厨娘的孩子年幼不懂事，抱着厨娘的腿不放，结果被名门少爷当场摔死。”
“牧狼少女可能是看不下去，她站出来阻止那些少爷、小姐。而名门少爷不认识牧狼少女，见她长得美貌，要抓她当自己女奴。”
“这下子，贝尔蒂娜露出了残暴女匪徒的真面目……她当场杀光贵族少爷们的保镖护卫，抓住那个摔死贫民小孩的贵族少爷，挖掉他双眼，割下他的耳朵和鼻子，拔除他的舌头，砍断他的四肢，又在其余少爷、小姐的脸上割了两刀，让他们把受酷刑的贵族少爷带回去，并扬言要拜访他的家庭。他们必须认错道歉，否则就把他们全部烧死。”
“谁也没想到，高地名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牧狼少女就跟踪那些少爷、小姐去了高地城。然后，她在高地城制造一场耸人听闻的血案，直到被高地城的几位强者联手逼退，从此下落不明。”
“在那一场血腥的杀戮中，牧狼少女头一次宣告自己的名讳、称号。她是‘奇迹女王’贝尔蒂娜。”
滋滋燃烧的牛油蜡烛突然爆起一团烛火，光影摇曳飘忽，麦迪被惊了一下。他摩挲自己的下巴，自嘲地说道：“‘奇迹女王’贝尔蒂娜…..这位残酷的强者真叫人胆寒。”
哈维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她还是一位美貌的少女，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辣。大人，您对她有什么看法？”
维克多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残酷？狠辣？我觉得不该用这类带立场的词汇去评价‘奇迹女王’贝尔蒂娜……要我说，她是天灾强者。”
“天灾强者？”麦迪一脸困惑地问道。
“……”维克多稍微挑起眉毛，缓缓说道：“就像山洪、野火、飓风、暴雪、迷雾……”他的思路渐渐清晰，平淡的语气透出沉着的力量，“没有怜悯、没有轻视、无可抵抗，谁卷进去谁就会死。对的，‘奇迹女王’贝尔蒂娜就是如同天灾般的强者。比如，龙王菲鲁玛特，塔窟族首钢岩都是天灾强者。”
“天灾强者……大人说的真好！”哈维笑呵呵地说道。
麦迪懒得搭理他，接着问道：“大人，‘奇迹女王’我是没见过。我看见钢岩族首变身后的样子，确实强大到超乎想象。可他还是被半兽人和蛮族围攻至死。我不太相信他们和龙王菲鲁玛特一样强大。”
维克多摇头笑道：“我在冒险者之家旅馆常常听你们讨论，谁比谁强，谁比谁强……谁比谁强啊？我和龙王菲鲁玛特比谁的个子大，那它比我强；比个子小，我比它强……贝尔蒂娜确实被人击退了，可能是因为她饿了、渴了、困了、累了……每种生命都有自己的极限，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谁强谁弱，我就觉得特别可笑。我说贝尔蒂娜、钢岩，还有龙王菲鲁玛特是天灾强者，因为他们的能力如同天灾，战斗时的心态也像天灾。这些都是相对的……比如，你对于蚂蚁而言也是天灾强者。你会因为踩了蚂蚁窝，觉得自己残忍吗？”
麦迪苦笑道：“我好像理解了，但是……钢岩杀半兽人、蛮族，我只看到他的强大，不觉得他残暴。‘奇迹女王’杀冒犯她的名门少爷也没问题，可她又挖眼又砍手......不残忍吗？”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维克多的脸色，委婉地告诫道：“大人，我踩蚂蚁窝，踩到就算了。可我不会特意找蚂蚁的麻烦啊。”
维克多莫名其妙的有点烦躁，冷冷说道：“盗贼给的消息未必可靠。贝尔蒂娜对名门少爷施以酷刑。盗贼工会难道亲眼看见的？就算有盗贼目睹全过程，老狼和哈维说的情况就是真话？”他顿了顿，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对‘奇迹女王’很感兴趣，希望以后能见到她。”
哈维瞬间挺直了腰，语气急促地说道：“大人，那我们要抓紧时间才行。因为很多人都在找她......‘奇迹女王’已经被联盟的最高议会下通缉令了，给她挂了100万金塔的悬赏。”
麦迪的眼睛瞪得溜圆，惊声叫道：“这么高？！”
哈维睨了他一眼，说道：“牧狼少女的风波还没过去呢……贝尔蒂娜逃走之后，高地名门的私军铲平了岛街，把岛街居民全部抓起来。私兵还到处抓捕女匪贝尔蒂娜的同伙，总共300多人被判笼刑。他们的尸骨至今还挂在落叶城北邦城外，所有路过的旅人都能看见一座座吊笼，还有笼子里面的尸体。”
笼刑就是把犯人塞进狭小的铁笼，挂在城外，任由囚犯在笼子里受风吹日晒、雨淋雪覆，饥渴而死。
自从迪萨联盟推行蓄奴制度以来，对罪犯实施的死刑都变少了，更不用说成本高昂的铁笼之刑。
这根本就是一种残酷的私刑。
落叶城的名门贵族因为迁怒，铲平一条街，将300多个贫民塞进铁笼，活活困死。这样的惨事简直无法想象，也叫人不忍去想。
麦迪握紧双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越是想控制，抖得就越厉害。
“现在，落叶城还在抓捕贝尔蒂娜的同伙。老狼说，千万别和她扯上关系。我们在人多的地方更要小心，不能和别人谈论贝尔蒂娜的任何事情，否则就会惹来大麻烦。”
维克多沉默了很长时间，只说了句：“他们害怕了。”
第95章 上门的裁缝
，苍白徽记
这一整天，维克多的心情都不太好。露丝和洁西卡也不再像往常来样，用没完没了的闹腾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变得安静许多。她们只是疯，但不傻，很清楚维克多在这个团体中的地位最高，只要讨好他就能得到照顾。虽然她们讨好维克多的方式比较另类,常常挨他的教训，但被教训总好过被漠视、被抛弃。
这才是两位少女最害怕的事情。
维克多解释说，露丝和洁西卡的智力没有衰退，她们的认知能力受到限制，变得格外狭窄，特别畏惧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行为方式。这里的环境并不是指固定的地点,而是固定的同伴,固定的相处方式。如果有一天，她们从心灵的牢笼中挣脱出来,她们就有可能恢复正常。
麦迪不太能理解维克多的这套说法。他简单判断，露丝和洁西卡就是认主，以前是奴役她们的大地精，现在是维克多。
她们就像两只小母狼，讨好狼王维克多，欺压麦迪和哈维这样的老狼，并排斥那些试图接近这个小群体的外来者，无论是半精灵，还是动物都会遭到这两个女人的攻击。
再怎么看，露丝和洁西卡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只有维克多把她们俩当成“宝贝”。而麦迪尽量不去招惹她们。说实话，他打心底里嫌弃露丝和洁西卡。他有种预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疯女人一定会他们集体出意外。
今天，维克多一直心不在焉,露丝和洁西卡故意打碎几个花瓶,他都没有像往常那样教育她们。这反而让两个女人安静,眼泪汪汪的跟着他。维克多来回走动，她们就在后面牵着他的衣服；维克多坐下来沉思，她们也坐在维克多的脚边，抱着他的腿，看起来十分可怜。
相比露丝和洁西卡，麦迪更担心维克多。毕竟，维克多也是个失忆症患者。谁也不知道他究竟遭遇过什么，但可以肯定他遇到的麻烦绝不是被大地精奴役这么简单。
严格说起来，维克多的反常是从昨天晚上，哈维谈到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开始的。麦迪能感觉到，维克多对贝尔蒂娜有回护的意思。尤其是谈到牧狼少女对名门少爷施以酷刑，维克多很自然地为贝尔蒂娜辩护，似乎不愿接受关于牧狼少女很残忍之类的评价。
麦迪隐隐有些忧虑，像牧狼少女这样的人物他想都没想过，为贫民出头，独闯高地城，在众多职业强者和正规军团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简直是传说故事里才有的角色。
故事是故事，故事里的角色闯入现实，不会让人惊喜，只有惊吓。
牧狼少女虽然强大,可她还是被落叶城的强者逼退了。高地名门因为贝尔蒂娜迁怒岛街居民，施以笼刑的残酷惩罚。这里面未必没有把牧狼少女引出来的意思。
不管是不愿意，还是没有能力，牧狼少女确实没有解救为她受刑的三百多个贫民，一个都没有。
高地名门的目的已经达到，再不会有半精灵敢追随她，帮助她。贝尔蒂娜被彻底孤立，沦为整个迪萨联盟的公敌。
谁要是同牧狼少女扯上关系，谁就会被高地名门处决，而牧狼少女也不太可能搭救他。
如果维克多真的和恶名昭著的牧狼少女有不为人知的关系，那就不妙了。牧狼少女带来麻烦是天灾级的。相比之下，露丝和洁西卡的麻烦连麻烦都算不上啊。
当然，这种事情距离麦迪太遥远。难得，露丝和洁西卡今天没有发疯，哈维又跑去黑猪酒馆和盗贼交易。麦迪决定再练一次呼吸法。
这套呼吸法是他们在野外的时候，维克多专门教给麦迪，为了缓解冷心诅咒的晕厥症状。虽然麦迪的呼吸法目前还在试验摸索阶段，但它确实产生了效果。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麦迪正常行动已不再受到冷心诅咒的困扰。他含住一口气，在气息用尽之前，还能进行激烈的战斗，恢复四级暗行猎手真正的实力，大约有12秒的时间。如果气息用尽，冷心诅咒立即发作。
这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麦迪每天都花大量时间练习呼吸法，希望能够尽量延长自己的战斗时间。
他刚准备练习，楼下的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问这里是哈维先生的住所吗？”
露丝、洁西卡同时把脸转过来，她们表情开始变得有点可怕。
麦迪赶紧起身下楼，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闪身出去，对站在门外两位访客低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来者也没想到这间房屋的租客会跑到门外问话，他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是水蛇镇的裁缝。哈维先生刚刚找到我的铺子，说要我上门，为你们定做几套服装。所以我……”
麦迪眯起眼睛，目光像刀子一样打量自称是裁缝的访客。
这是一位矮个子的小老头。他大约60岁的模样，眉毛全白，秃顶圆脸庞，衣着很得体，手上看不到常年抓握武器形成的老茧。
小老头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红发灰眼，容貌普普通通，鼻子上有这个年纪最常见的雀斑。她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色仆妇裙，当然是小号的，一手拿着一张小圆凳，另一只手拎着小皮箱，正好奇地和麦迪对视。
“这是我的助手，她还是个孩子……”小老头有点紧张地解释道。
麦迪意识到自己盯着小女孩的眼神引起裁缝的误会。其实，他只是因为四级职业者再加上长期服用昂贵秘药的缘故，看起来像个中年人。他的实际年龄可能比小老头裁缝还要大一些，早就对女人没兴趣了。原因嘛，大概和赫默族女战士有关。
总之，麦迪没有别的意思。小女孩身上的敏捷特质引起暗行猎手的额外关注，却没有必要对外人解释。
“哦，裁缝……对，我们需要做几套衣服。”麦迪咳嗽一声，说道。
小老头试着问道：“不用我们进去吗？还是就在这量尺寸，您把里面的几位客人都叫出来？”
“进去，当然要进去。天都快黑了，在外面怎么量身材？”麦迪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呢，里面的两位女士有点特殊。她们不太喜欢见陌生人，可能……我是说可能，她们会动手打人，所以要小心一点，别刺激她们，好吗？”
裁缝理解了，两位女士是疯子，还是喜欢打人的那种。他现在心里别提有多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接这单生意，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只能希望里面的疯子别用什么致命武器。
“好的。但我希望您能控制一下局面。”裁缝委婉地是说道。
“放下，如果她们打到你们，或咬你们，我们会赔偿你的损失。”麦迪点点头，推开房门做出邀请的手势，“请进吧。”
事到如今，裁缝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而他带来的小女孩非但没有畏怯，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神气。麦迪在后面观察她灵活的脚步，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随手关好房门，麦迪扬声对楼上喊道，“维克多，哈维请的裁缝来了……”他话还没说完，两个女人就咆哮着冲了下来……
伴随着裁缝和小女孩的尖叫呼救、麦迪的呵斥阻拦，以及陶器被打碎的声音，房间里面就是一片混乱。维克多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住局势，客厅已经满地狼藉。
“我刚刚大意了。”维克多一手拽一个女人，懊恼地说道。
躲在桌子下面的裁缝带着哭腔喊道：“先生，这单生意我不做了。我们可以走吗？”
“别，她们的疯病就发作一阵子。现在没事了…….出来吧。”麦迪劝了一句，又抬看了看吸在天花板吊灯上的小女孩，温和地问道：“小家伙，需要我接住你吗？”
“你保证她们不咬我，我可以自己下来。”吊灯上的小女孩用脆脆的声音说道。
维克多很惊讶小女孩的敏捷身手和反应速度，抬头说道：“我保证。”
“噗通”一声，小女孩稳稳地落在桌子上面。而桌子下面的裁缝也战战兢兢地爬出来，他抱着自己的额头，低呼道：“太吓人了，怎么就不能用铁链给她们绑起来？”
露丝和洁西卡明显听懂了这句话，她们又试图攻击小老头裁缝，只是被维克多搂住了纤腰，两双白生生的腿突破裙摆的束缚，对着空气一顿乱踢。
“别胡闹！”维克多严厉地呵斥道。
其实，露丝、洁西卡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但疯病发作时，表情狰狞，横眉怒眼，没有谁会觉得她们美貌动人。
吓人是真的。
裁缝和小女孩想看清并记住她们的真实容貌，几乎不可能。
“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我现在就赔钱。”麦迪立刻把手伸进钱袋里。他掏了半天也没找到零钱，只能掏出一枚金币塞给裁缝，强调道：“我赔你们五个银塔，多出来的钱算在做衣服的费用里面。”
拿到金子，小老头就恢复了作为裁缝的从容自信，他主动介绍道：“我是水蛇镇的米波，朋友们都叫我‘皮尺’，有三十年的裁缝经验。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的手艺和口碑，不管什么款式的服装，我都能让客人满意。”他顿了顿，又指着小女孩说道：“她叫斯蒂芬妮……我刚收的学徒。因为，哈维先生说有两位女士也需要定做服装。我才把她带来为女士量身。可是……”
“我替她们量，不用麻烦这位小姑娘。”维克多知情识趣地说道。
米波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又是一番折腾，裁缝米波总算拿到了客人的身材尺寸，他临走前对维克多说道：“这位先生，您的个子很高，身材比例也非常完美。我给您做衣服可能要花更多的时间。”
维克多穿的是武装商队送给他的一套旧衣服，最大号的，可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严重降低他的魅力，还显得特别怪异。
衣服是一定要做的。至于，他们的身高、腰围、臂展之类的身材尺寸被裁缝掌握，他们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而绘图也是一个老裁缝必须掌握的技能。
“需要多长时间？”维克多问道。
米波想了想，回答道：“最快四天，但得加钱。您知道，我要把其他客人的订单往后推，这对我来说会有麻烦。并不是所有客人都那么好说话……”
维克多点头道：“可以，再给他一个金币。”
“先生，您真是慷慨大方。我会尽量加快速度……当然，也保证让您满意。”
第96章 金手指
，苍白徽记
送走了裁缝和他的小学徒，麦迪回到客厅，看见满地的碎陶器，摇头叹道：“露丝、洁西卡几乎没办法和陌生人相处。维克多，看在大地女神的份上，快想想办法吧。”说着，他拿来扫把和簸箕开始打扫客厅。
维克多没空帮忙，他坐在沙发上，露丝和洁西卡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她们认为自己赶跑了外敌。这会，就像小白兔一样温顺乖巧。
维克多对待她们格外宽容，说道：“我确定她们能够适应城镇的生活，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也许，我们应该在水蛇镇多待几天。”
“恐怕不行。博朗镇的混血儿都没怎么和外人接触过。我担心金沙镇的人会利用，甚至贩卖他们。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到最后，我们辛苦培养的觉醒者全都成了别人的手下，我们自己反而没有人手可用。”麦迪一边扫地，一边说道。
冒险者之家耗费资源，培养了将近300名混血儿觉醒者和职业者。他们大多年轻，天赋也不错，每个人都有机会晋升职业者。对于维克多而言，这批混血儿无疑是一股可以掌握，也相对可靠的力量。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金沙镇的本地势力、武装商队、红鬃军团，还大大小小的冒险团肯定会想办法吸收他们。软硬兼施之下，难保会有混血儿选择改旗易帜。麦迪他们多年的心血等于为别人做了嫁衣。
不过，露丝姐妹对维克多也很重要。在治疗她们的过程中，维克多脑海中的知识记忆也在重组。
维克多想了想，说道：“裁缝不是说做衣服要四天的时间吗？我会先尝试调配几种药剂，降低露丝和洁西卡的攻击性，至少让她们不再随便打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动身去金沙镇，召集失散的同伴。”
麦迪担心地问道：“四天的时间够吗？你得先制作易容面具，帮我们都改头换面。”
维克多摇头说道：“科尔医师的胶皮面具制作工艺很复杂。如果材料齐备，我做五副胶皮面具最快也要12天。但我有替代方法，帮你们临时改变容貌肯定没问题，就等哈维把我需要的材料都买回来。”
麦迪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这样也可以。我们都换一副面孔就可以去金沙镇。另外，这几天还要想办法搞一张地图……在野外钻树林，没有方向的乱跑，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哦，对了。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人……裁缝的小学徒，斯蒂芬妮。你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麦迪兴致勃勃地问道。
维克多回想了一下，
说道：“斯蒂芬妮……她的名字很特别，不像是贫民家庭的孩子。”
“不、不、不，我是问她的身手怎么样？”
“身手，很灵敏。但没有练习过武技。”
“对，她是天生的灵敏。”麦迪既兴奋又遗憾地说道：“斯蒂芬妮具备少见的敏捷特质，如果给她资源，她百分之百能成为暗行猎手，也许还能晋升尊者……可惜了她的天分，只能在水蛇镇做个小裁缝。”
麦迪原来就在博朗镇训练暗行猎手，他还是位传法者。他说斯蒂芬妮的天赋很好，那准没错。
上了年纪的传法者没多少好胜心，却总希望后继有人。
维克多一向都认为培养职业者的方法是错的。因为职业者的力量提升起来太容易，导致心灵和能力不匹配。绝大多数职业者还没能充分掌握自身的秘血能力，又开始忙着下一次晋升。等他们遇到晋升瓶颈，再回头练习基础，渐渐的都老了。
有秘血能力固然好，掌握自己的秘血能力，如臂指使则更加重要。
天分高又如何？
晋级越容易，秘血能力越多，就越不容易掌握，越容易在战斗中丧命。
斯蒂芬妮如果踏上职业者的道路，要么死在半路上，要么失去年轻人的锐气，白白浪费她的天赋。
稳扎稳打地练习源血秘法，才是战士提升自己的正确途径。
维克多已经想好了，他要用二级源血秘法训练那些混血儿觉醒者，再从中培养职业者，开辟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我们走的时候，可以把斯蒂芬妮带走。”维克多认真地说道。
麦迪全然不知维克多打算拿斯蒂芬妮当新的试验素材，他很是心动地说道：“那我们可以花钱，从她的父母手里把她买下来。不知道，她父母愿不愿卖？”
维克多诧异地看着麦迪，问道：“有这么麻烦吗？我们不能直接带她走？”
麦迪更诧异，喃喃道：“啊？你是说拐走……”
“维克多要拐走谁？交给我去办！”
哈维震开门闩，推门而入。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大包裹，兴奋地说道：“维克多，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一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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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蛇镇，盗贼工会的贼窝。
老狼坐在桌子后面，仔细端详手中的几页画纸，上面是用炭笔素描的人像，不仅惟妙惟肖，还注明了身高、腰围等尺寸。
维克多的形象赫然也在画纸上，他身高1.88米，体型挺拔匀称，线条比例近乎完美，令人印象深刻。他的容貌也称得上阳光俊朗，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如果把嘴边的胡茬都刮干净会显得更加英俊。
“呵，‘皮尺’画的人像跟真的一样。”老狼点头赞叹，翻到下一页画纸。他看见上面的人像，顿时把画纸重重地拍在桌上，怒道：“这什么玩意？脸都是歪的！”
一个心腹打手往画纸上瞄了一眼，嘿嘿笑道：“我从‘皮尺’手里拿到画纸的时候，我也问他画的什么鬼东西？‘皮尺’他反问我，你觉得女疯子应该长什么样？”
老狼皱着眉，重新拿起素描画认真看了看，点头说道：“身材很不错，长相嘛……确实是女疯子。你们说，我把这两张画传给安东尼先生，他会不会发火？”
打手无所谓地说道：“头，两个女疯子，一高一矮，已经很扎眼了。谁见到谁就能认得。她们长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老狼想了想，点头笑道：“说得对……蒙多，你今晚就出发，把这几张素描画带去给安东尼先生。看他有什么说法。”
靠坐在沙发上的蒙多抬了下眼皮，表示自己听见了。那名打手却对老狼说道：“头，还有个情况。”
“‘皮尺’交东西的时候说，你让他做的事情他做了，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要求斯蒂芬妮别再去裁缝铺，她这个假学徒被辞退了。”
“我后来查过，斯蒂芬妮是皮姆老板的一个小手指，11岁的孤儿。她去年才来水蛇镇，后来被皮姆老板收养。斯蒂芬妮在‘金手指’里面冒头很快，现在手底下带7、8个人，管三条巷子。”
“昨天傍晚，皮姆老板冒充你的名义，让裁缝带这个小手指去踩了哈维的窝。看样子，‘金手指’打算对哈维那伙人下手。裁缝因为带斯蒂芬妮和‘肥鱼’打过照面。裁缝害怕‘金手指’做事泄底，连累到他的铺子。所以他和我打招呼，别把他牵扯进去。”
老狼楞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皮姆冒充我的名义，派人去踩哈维的窝。裁缝也以为是我的意思，就带皮姆的‘小手指’进去了……皮姆如果做事泄底，最后还要算在我的头上？”
打手嗡声嗡气地说道：“对！皮姆老板做事得好处，出了岔子，让我们兜底。头，他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好处！？没有好处，只有灾祸！只有灾祸！”
老狼猛砸桌子，咆哮了一阵子才恢复冷静，但他的脸色变得阴沉难看。
水蛇镇的盗贼就三伙人，老狼的名气最大，是盗贼工会的“中间人”，负责给盗贼牵线搭桥，从中抽取好处，还兼营水蛇镇的赌场生意；其次是黑猪旅馆的老板，豪猪比利，他的势力最大，垄断水蛇镇的酒馆、旅店生意、房屋租赁和蛮女奴租赁生意、敲诈勒索以及买卖赃物、出售违禁品等等；最后就是“金手指”皮姆。他的势力最小，手底下几十个孤儿，专门从事盗窃、诈骗的勾当。
老狼和比利、皮姆都是几十年的交情，关系非常要好。比利和皮姆能到油水丰厚的水蛇镇立足，全靠老狼向红爵士推荐。
豪猪比利年轻的时候就是帮派里的高级打手，他在水蛇镇站稳脚跟，胆子反而变小了。但“金手指”做的是无本买卖，他们的势力最小，胆子却最大。
皮姆闯过不少祸，都是老狼和比利帮他擦屁股。他对老狼也一向恭敬。
但是，最近几年，皮姆不知道怎么就靠上了水蛇镇的镇长。他对老狼和比利的态度变了，变得趾高气扬。
毕竟，镇长才是水蛇镇真正的大人物，就连地下君王红爵士也不敢明着和水蛇镇的镇长作对。
盗贼团伙不能招惹各地的贵族官员，其次不能招惹冒险者。
只有天性豪勇的半精灵才会去当冒险者，他们是真正的亡命徒。城邦议会为了拉拢安抚冒险者，做了很多事情。水蛇镇的盗贼同样要避免和冒险者发生冲突。
哈维他们没有去冒险工会开设的旅店。“金手指”皮姆以为他们不是冒险者，就把他们当成了“肥鱼”。
可是，就算哈维这伙人没有冒险者工会的庇护，他们也是亡命徒啊！
“蒙多，你别急动身了。我先找皮姆来谈谈。”
老狼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金手指”皮姆才来到他的老巢。
他是个矮胖的老头，穿着一身老旧的衣服，花白的头发稀疏微秃，脸上始终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但谁能想到，这位看似忠厚友善的老人是水蛇镇最大的贼头。
他一进门就主动打招呼：“老狼，我听说了。但小手指踩鱼窝的事情不是我的意思。我事先也不知道。刚刚，我特地问了斯蒂芬妮。哎呀，这个孩子胆大包天，瞒着我，想自己干一票大买卖。”
皮姆把责任全推到小孩子的头上，这也是“金手指”的一贯作风。
老狼冷笑一声，说道：“老伙计，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你和我说这个，有意思吗？”
皮姆用手理了理可怜的头发，笑着说道：“当初，我们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谁不想干大买卖？谁不想出人头地？我还记得，我们混进冒险者的旅馆，偷他们的金子.‘家长’管过我们吗？‘家长’不是不管，是管不住啊。”
“斯蒂芬妮这孩子机灵，才一年的工夫就把我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了。我是真喜欢这小家伙……不过呢，孩子总有长大离家的时候。斯蒂芬妮马上十二岁，再过几年都可以嫁人了。她现在要给自己攒嫁妆，按规矩，我不能拦着。”
“我的意思，这次就让她试试。我刚刚已经把规矩给她说明白了。她得手，家里只抽一成，再拿五成给你，剩下的归她自己。如果失手漏底，她自己扛。我就当没养过这孩子。主家是把她杀了，还是卖了，都与我们无关。”
老狼仰头打了个哈哈，说道：“皮姆，我就告诉你，你看走眼了。你盯上的不是什么‘肥鱼’，是吃肉的老虎！你自己要喂老虎，别把我也捎上！”
皮姆笑容不变地问道：“他们是冒险者？”
“好像不是。”
“是贵族官员？”
“.…应该不是。”
皮姆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既没有去冒险者工会开设的旅馆，uu看书也没有去拜访镇长，只是租住平民小屋。而我呢，一没有捞过界，二没有坏规矩。你凭什么拦着我？”
“我说了，那是吃肉的老虎！”
“我也说了，斯蒂芬妮失手漏底，她自己扛。”
老狼终于变脸，阴恻恻地说道：“皮姆，这几年，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你口口声声说，孩子长大要‘离家’。你也放出去好几个‘离家’的孩子他们人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干过几票大买卖，你放他们‘离家’。但北邦的工会根本没见到人！”
“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他妈吃相太难看！”
皮姆和老狼对视许久，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他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也许被挂在北邦城外的铁笼里；也许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当‘家长’……总之，长大离家的孩子，‘家长’管不着。看在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上，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别查得太仔细……这样不好。”
第98章 蜘蛛印记
，苍白徽记
水蛇镇西南侧的一处角落里，坐落几间连排的废弃仓库。它们现在是“金手指”的老巢。
夕阳垂落远山，银月尚未升起，青紫色的天空投下最后光亮。傍晚时分，又到了“金手指”回巢的时间。
斯蒂芬妮被一群小家伙簇拥着，昂首挺胸回到老巢，颇有一股大姐头的风范。别人看见他们一个个高抬下巴,眼睛望着天就知道他们今天收获满满。那些没能完成任务的“小手指”们则垂头丧气，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正常情况，他们今天要倒霉了。
果然，仓库门后的通道里传来鞭子抽打皮肉，以及强忍疼痛的闷哼声。一个精悍的年轻人正用鞭子狠狠教训两个半大的男孩。他们被脱去了上衣，跪伏在地上，马鞭毫不留情地落在他们瘦弱的后背,留下一道道血痕。旁边几个年幼的孩子吓得抱作一团,抖得跟鹌鹑似的,有小女孩因为害怕想捂住眼睛，却遭到年轻人的大声呵斥。
“不准捂眼睛！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他们挨打都是因为你们偷懒、胆小、粗心、笨拙！你们以后长大了也要为弟弟、妹妹犯下的错误受这样的惩罚。”
年轻人名叫佐德，是团伙里的二号人物。当然，“金手指”团伙不叫团伙，叫“家庭”。如果皮姆是这个“家庭”的大家长，那佐德就是“家庭”的长子。
孩子们都怕佐德，因为他很凶。斯蒂芬妮也不喜欢佐德，但又必须承认佐德确实有本事。“大家长”皮姆都称赞佐德的“手艺”超过他当年。佐德代替“大家长”管教孩子们，对没完成任务的、私藏钱财的、破坏规矩的人有惩罚；对守规矩、超额上缴钱财的孩子们也有奖励。
佐德看见斯蒂芬妮就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他右手抚在胸口，微微弯腰说道：“家里的小公主回来了，看你神气的样子就知道你今天收获满满。”
斯蒂芬妮提起裙裾，屈膝还礼，哪怕她穿着一身粗布仆妇裙,姿态也优雅的好像淑女名媛。
一般人很难想象,贼窝里长大的孩子们不仅要学习偷窃技艺,也要学习文化知识，还有各种繁琐的礼仪。
佐德的左手拇指往皮鞭的柄上轻轻一按，皮鞭就像活过来了，鞭子荡起，自动缠绕他的手腕。
斯蒂芬妮看得两眼放光。佐德的这手绝活耍得是真漂亮。她偷学了很久也没学会。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这位“兄长”摸得一清二楚，故意在她面前展示手上绝活，算是对她小奖励。
这也是“家长”常用的激励手段，对那些天赋优秀，又有好胜心的孩子作用明显。
佐德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斯蒂芬妮撇了撇嘴，掏出三个饱满的钱袋放在他的手上。只见，佐德掂了掂钱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掌一翻，那三个钱袋就神奇地消失了。
孩子们顿时发出一片惊呼赞叹，纷纷围上来，用崇拜的眼神盯着佐德左看右看，想找到被他藏起来的钱袋。
不过,年纪稍大一些的小贼头，包括刚刚挨鞭子的两个男孩只有羡慕嫉妒。这招变钱袋的戏法他们也会,只是没他这样熟练。
他们暗下决心,有空就多多练习，要让手下的小屁孩们知道老大的厉害。
佐德在心里偷乐，淡定地挥手说道：“走吧，吃饭去！”
没有什么比吃饭更让这群孤儿感到开心的事情，他们呼呼啦啦地冲进大厅。大厅里面早已准备好了晚饭，十张长条桌上面摆着装食物的木盘，散发阵阵香气。
今晚的食物相当丰盛，有烤肉、鸡肉沙拉、浓鱼汤、新鲜的水果蔬菜，主食是泥瓜块炖牛肉，还有用井水冰镇的羊奶酒，这令孩子们分外惊喜。
他们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对着满桌的食物狂流口水，却没有人动手开吃。
“大家长”皮姆等所有人都落坐，便伸手和左右两边的人握住。于是，大家都互相握住彼此的手，与“大家长”同声诵道：“感谢我的手，感谢孩子们的手，感谢兄弟姐妹的手，感谢家长的手让我们今天有饭吃。”
完成这个简单的仪式，就可以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金手指”的巢穴每天只供应两顿饭，早饭和晚饭。孩子们早出晚归都饿坏了，他们进食迅速而安静，几乎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但这个巢穴有近百号人，大多数是小孩子，也有一些成年人和少年，他们聚在一块共同进食的场面颇为壮观。
包括斯蒂芬妮在内的几个小贼头有资格和大家长皮姆坐在一起。他们边吃边聊，谈论各自的见闻，互相交换情报，彼此有纷争的就在这融洽的气氛中由“家长们”化解。
皮姆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道：“这顿丰盛的晚餐是专门为鲍比准备的散伙饭，他马上就要离巢了。来，大家祝我们的鲍比今后都有好运气。”
家长和兄长们显然早知道这个消息，而几个小贼头们都望向鲍比，他们有人吃惊、有人嫉妒、也有人不舍。
“老头，我不想走。”鲍比不高兴地嚷嚷道。他十六、七岁的年纪，头发自然卷，圆脸翘鼻子，就算一脸苦恼看起来也很有喜感。
皮姆老头还没说话，佐德就第一个跳出来教训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可别坏了家里的规矩。你看看你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你多吃一口肉，弟弟妹妹们就得少吃一口。现在是时候离家觅食了……别说我这个兄长不照顾你，这是我送你的。”
佐德从手里变出一把小刀，递到鲍比的面前。这把小刀表面平平无奇，其实是用金子打造，份量十足。它既可以用来练习盗窃技艺，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拿出去变卖，帮助离巢的金手指渡过难关。所以，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割手刀”，意思是金手指从此家庭割裂关系。
金手指这个行当出自孤儿帮。她的渊源可追溯到400多年前，大地女神教派失势，城邦动荡的年代。
女神教派的鼎盛时期，神官对半精灵平民的管控非常严格。无人照料的半精灵孤儿由教派集中抚养。等到女神教派失势之后，半精灵城邦经历数十年的动乱，半精灵孤儿的数量大幅增加。城邦的孤儿无人问津，他们为了生存只能抱团取暖。大孩子带着小孩子靠乞讨、捡垃圾、替人打听消息、跑腿办事混口饭吃，当然也会偷窃、诈骗、争抢地盘。
恶劣生存环境促使孤儿帮不断调整自己的生存策略，渐渐形成规矩，甚至是独特的仪轨。比如，没有完成偷窃任务的小贼头要么接受兄长的体罚，要么选择集体挨饿。今天就有两个小贼头被佐德打了，但他们也赢得了弟弟、妹妹们的信赖，小团体变得更有凝聚力。
金手指几乎完全继承了孤儿帮的传统，主要利用成年人对小孩子的同情心、包容心，从事偷窃、诈骗、刺探消息、跑腿办事的行当。然而，孤儿总有长大的一天。就像鲍比，今年十六岁半，马上就要成年了。他的个头猛长，对食物的需求旺盛。小孩子能过去的狗洞、狭道他现在都过不去。他如果偷窃失手被抓，也很难获得失主的谅解，难免要被打个半死。他就只能给家长打打下手，做一做后勤辅助工作。
然而，鲍比能做的工作都有人在做，家里不可能一直养着他。
实际上，每块地盘能养活的孤儿都有限制。水蛇镇算油水丰厚的好地方，但皮姆老头麾下十几个成年“家长”，再加上七十几个小手指也已经不能再多了。
长大的孤儿必须“分巢”，就是挑选几个合得来的兄弟姐妹，去外地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分巢的孤儿帮越来越多，占据联盟城邦的每一块地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结构松散，但联系紧密的盗贼工会，掌管着迪萨联盟的地下世界。
这带来一个新问题，地下世界的每块地盘都有主人，“分巢”的孤儿们找不到自己的地盘。于是，传统的孤儿帮演变成“金手指”，“分巢”也变成了独自“离家”。
现在这个世道，盗贼想找碗饭吃也不容易。按照“金手指”的规矩，每位家长都要准备一份值钱的礼物送给“离家”的孩子，相当于遣散费。
鲍比从小在贼窝长大，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大兄长佐德却不容许长大的弟弟妹妹和自己竞争继承人的位置。
有佐德带头，其他几位家长也都拿出各种珠宝首饰送给鲍比。小贼头还没有私有财产，他们都不用给。
最后，大家长皮姆开口道：“鲍比，你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
鲍比把收到的礼物塞进自己的口袋，说道：“老头，我已经决定尝试觉醒敏捷特质，以后外出冒险，攒钱晋升弓战士。”
皮姆抓了抓稀疏的头发，苦恼地说道：“你要是想成为‘暴徒’职业者，我这边有现成的门路，还能给你介绍到北邦兄弟会，谋个差事……你想成为‘弓战士’，去当冒险者？说实话，我给你准备的钱也只够你尝试觉醒。如果觉醒失败，搞不好你就会死；就算觉醒成功，你以后想晋升弓战士还差很大一笔钱。”
“孩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鲍比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不后悔！”
皮姆叹了口气，丢下餐巾，站起身说道：“那好吧……你先同兄弟姐妹们告别，然后来我房间，我有东西给你。”
斯蒂芬妮的心情变得很差，晚饭结束后，她在房间里发呆，小伙伴们都睡着了，鲍比也没来和她告别。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干等，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掌心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蜘蛛纹路。
斯蒂芬妮的感官变得极其敏锐，能够清晰感受空气的流动，周围的轻微震动也在脑海中形成一副副动态的画面。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隔着房门都知道有家长在过道里来回巡逻。
她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巡逻的“家长”，主动说道：“巴特大叔，我想去看看鲍比。”
巴特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中年人，平时沉默寡言，但相比其他几位严厉的家长，他对小孩子很宽容。贼窝里的小手指都喜欢巴特大叔，待在他身边会有一种安全感。
斯蒂芬妮却知道巴特绝不简单，她激发了手心的蜘蛛花纹更能感受到巴特体内蕴藏着浓烈的生命活力，就像一颗大树。
幸好，巴特并没有察觉到斯蒂芬妮的特殊变化。他打量了这个最受“家长”们青睐的小贼头，笑着说道：“快去吧，鲍比马上要走了。老头子一会就带他去藏金室拿钱，他拿到钱就不回来了。”
斯蒂芬妮说了声谢谢，就光着小脚丫跑向鲍比的房间。有几位家长也都看到她，不过，大家都知道斯蒂芬妮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差点被冻死，多亏鲍比把她捡回贼窝。由于斯蒂芬妮的年纪比别的孤儿大好几岁，皮姆老头当时不乐意收留她。也是鲍比苦苦哀求，她才没有被赶走。
事实证明，斯蒂芬妮天赋出众，鲍比是捡到宝了。
两个人的关系一向亲近，斯蒂芬妮想找鲍比告别也很正常。“家长”们对斯蒂芬妮总是另眼相看，自然不会阻止她。
鲍比在贼窝里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斯蒂芬妮闯进房间时，卷发少年正在收拾包裹。他看见穿着粗布睡裙，光脚跑来的斯蒂芬妮不禁笑道：“小丫头，我要走了，但我没有礼物送给你。”
紧接着，鲍比用唇形告诉斯蒂芬妮：皮姆悄悄找过我，说北邦兄弟会已经开始排查岛街孤儿，他们很快就能查到我的头上。我必须走，今晚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鲍比和斯蒂芬妮其实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都是孤儿，都来自岛街，而且还表兄妹的关系。
斯蒂芬妮的妈妈是鲍比的姨妈。他小时候父母双亡，就被姨妈的家庭收养。姨夫、姨妈对他视如己出，他和斯蒂芬妮的关系就像亲兄妹。可惜，没过几年，姨夫也死了，斯蒂芬妮的妈妈不得不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但继父是个黑帮成员，他可以接受的年幼的斯蒂芬妮，却不待见8岁大的鲍比，就把鲍比偷偷买给了金手指。
这么多年，斯蒂芬妮对鲍比哥哥的记忆早就淡了，可鲍比始终没有忘记姨妈一家的恩情。
岛街大屠杀之后，鲍比寻到一个给北邦兄弟会送信的机会，特地去岛街附近转悠，想打听姨妈和表妹的消息。结果，他找到了斯蒂芬妮，但姨妈一家，包括卖他的继父全都被杀害了。
斯蒂芬妮跟随鲍比来到水蛇镇，加入这边的金手指。除了鲍比，没有人知道她是岛街余孽。但金手指的“大家长”皮姆知道鲍比出身岛街。
现在，北邦兄弟会也开始清除内部的岛街孤儿。可见，落叶城的高地贵族誓要将岛街平民斩尽杀绝。
鲍比其实和牧狼少女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也要逃命了。斯蒂芬妮又恨又怕，还特别慌张。因为，她和牧狼少女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手心的蜘蛛印记就是牧狼少女给她留下的，算是一种赐福，现在却是她的催命符。
经历过惨事的斯蒂芬妮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她感激鲍比对自己施以援手，却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本来两人是绑在一块的蚂蚱，现在鲍比却要走了。斯蒂芬妮真的很担心他会向“大家长”供出自己的身份。但她现在无计可施，也顾不上门外有“家长”偷听，直接问道：“鲍比，你能带我走吗？”
鲍比哈哈笑道：“你现在就像老头的眼珠子，我哪敢把你拐走？斯蒂芬妮，你要在这里好好学本事。将来等我发达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他摩挲斯蒂芬妮的小脑袋，用唇语告诫道：
我走了之后，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你自己小心，只要不露出马脚，你留在这里会很安全。
斯蒂芬妮转了转眼珠，突然抓住鲍比的手，用力咬了一口。鲍比只觉得手掌剧痛，仿佛被蜘蛛蛰了，连忙缩手回去。
没等鲍比质问，斯蒂芬妮跺脚哭喊道：“我恨你！”
说罢，她捂着脸，转身冲出房间。暗中监视他们的“家长”还以为小斯蒂芬妮不甘心被鲍比丢下，所以才伤心怨愤，咬破鲍比的手。
第99章 小镇魔影
，苍白徽记
夜色渐深，小房间里一片漆黑，时不时有小孩子发出的磨牙声和梦话呓语。他们还处于贪睡的年纪，每个人都睡得很沉，能一觉睡到天亮，轻易不会被人吵醒。
斯蒂芬妮侧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背对着木门,在心里默默计数。
五、四、三、二、一……来了。
门锁轻轻转动的咔嚓声过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马灯的光线照进房间。片刻后，房间又归于黑暗。
夜间巡视的“家长”重新锁上房门，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按照惯例，这是今夜的最后一次巡查，等“家长”再次打开房门就是第二天早上，距离现在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
斯蒂芬妮悄悄地爬起来，用衣物在床上堆出一个假人的形象,再盖上毯子，好像她还在床上睡觉。
然后，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和裤子，贴着墙壁，徒手往上爬。此刻，小姑娘仿佛一只轻盈的壁虎，紧紧吸附光滑笔直的墙壁，毫不费力地向上游动。很快，她就爬到距离地面八米高的透气窗旁边。
这个透气窗非常狭小，只够斯蒂芬妮把脑袋伸出去。她稍微试了一下，先将一条胳膊探出窗口，用手掌反向吸住外面的墙壁，再用力拉扯,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顺畅地从透气窗滑到外面。
空旷的室外洋溢着自由的气息，斯蒂芬妮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毕竟,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平时压抑自己的情感，装得和其他孩子一样，拥有超凡的能力也不敢表露，心里面其实很苦闷。
今夜，从“家长”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老巢，没有惊动任何人，斯蒂芬妮感到一种难得的快乐。
当然，她没有忘记自己冒险跑出来是为了什么。
鲍比和皮姆已经离开了贼窝，斯蒂芬妮爬上屋顶，悄悄跟踪他们。她之前咬伤了鲍比的手，相当于给对方做了一个特殊标记，就像蜘蛛吐出一根肉眼难以察觉的丝线粘住猎物，只要丝线不断，蜘蛛总能感知到猎物的位置和状态。彼此的距离越近，感知越清晰，甚至能“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
斯蒂芬妮并不想暗杀鲍比，她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她必须知道鲍比是否会向老头子坦露自己的底细。虽然鲍比是她的表哥,但斯蒂芬妮对这个“哥哥”其实没什么印象。
鲍比被继父卖给金手指的时候,她还不到三岁啊。
斯蒂芬妮总觉得鲍比和抚养他长大的“家庭”应该更亲近一些。如果鲍比向“大家长”吐露她是岛街孤儿的身份，她必须马上离开水蛇镇，一刻也不能耽误。
斯蒂芬妮其实也不想连累无辜的小伙伴们。
斯蒂芬妮在屋顶之间纵跃无声，始终和目标保持200多米的距离。皮姆和鲍比绝对想不到有人能在视线范围之外，悄无声息地跟踪他们。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避开醉汉和巡逻的守夜人，没过多久便离开街巷区，来到水蛇镇的东侧。这里的建筑布局相对稀疏，房屋的造型气派，有花园、谷仓、别墅、营房，是镇长、官员和守卫士兵的居住区。
鲍比跟皮姆老头来拿遣散费，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而窃贼团伙不可能把金子都放在巢穴里。但鲍比怎么也没想到“大家长”会把藏金点设在水蛇镇的东区，就藏在镇长的眼皮子底下。
东区的建筑比较空旷，两名窃贼想隐藏形迹也没那么容易。一队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发现了他们。皮姆老头主动走过去，和巡逻士兵低声交涉。
鲍比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巡逻士兵只看了他一眼，就带着手下离开现场。
“别发愣啊，快过来。”
皮姆转身招呼鲍比跟上自己，边走边说道：“我带你来见个人……一位职业医师。”
“医师？”鲍比左顾右盼，警觉地问道：“老头子，你不是带我来拿金子的吗？”
“金子，呵呵。”皮姆略显嘲弄地笑道：“鲍比，我怎么教出你这个笨蛋？你自己说，这些年你给家里赚得钱有没有1000金塔？”
鲍比不服气地嘟囔道：“肯定是有的！”
“好，就算你交给家里的钱有1000金塔，你平时不用吃饭？不用穿衣服？生病不用花钱？你手下的弟弟妹妹，他们也不用花钱？还有，手下配合你做事赚钱，都算你一个人的头上，他们没份？”
“你怎么好意思开口跟我要1000金塔的遣散金？”
“可是……你明明都答应了。”鲍比心虚地说道。
“答应个屁！”
皮姆老头开口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你告诉我说，你需要1000金塔买觉醒秘药，你找谁买？谁会卖给你？！”
“我已经查清楚了，你认识的那个冒险者不过是跟你吹牛皮罢了。你真拿1000金塔找他买觉醒秘药，你就死定了！”
冒险者有武力，且作风凶悍，他们当然会受到平民的崇拜。可如果有人认为习惯刀头舔血的冒险者都是好人，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冒险者一般不会欺压平民，那是因为他们普遍比平民有钱。另一方面，冒险者工会一直在维护冒险者的合法利益。假设没有冒险者工会，那大大小小的冒险团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团伙。
鲍比想用1000金塔和冒险者做交易，纯属自寻死路。冒险者只要把他骗出小镇，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又怎么可能贱卖一套敏捷向的觉醒秘药？
觉醒秘药的品质不同，价格也不一样。品质越好的秘药，成功觉醒的机会越大，价格自然昂贵。但是，觉醒秘药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契机，半精灵平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付出高昂代价是不行的。
这时候，购买觉醒秘药不再是价格问题，你得有拼命的觉悟才能抓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地神殿公开售卖弓战士途径的觉醒秘药，品质一般，也要价3000金塔。如果有人能掏出3000金塔，那么他大概不需要大地神殿提供的秘药。他应该能得到品质更好的，甚至价格更便宜的觉醒秘药。
越有势力的人越富有，越贫穷的人越潦倒。
穷人想改变命运，跨越阶层，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又何止3000金塔这么简单？
冒险者收集到珍稀资源，恰巧是大地神殿、豪门，或者高地贵族想要的东西，那一切都好说。前提是，你敢去野外闯荡，又有好运气。你的冒险团会帮助你觉醒专长，成为觉醒者。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你还得继续为冒险团效力，赚取更多的资源。
换句话说，半精灵平民花钱购买秘药还不够，他要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一并押上，职业者的阶层才会对他敞开大门。
鲍比打算花1000金塔购买一套觉醒秘药，这么便宜的事情怎么会轮到他？
简直天真！
金手指专干偷窃和诈骗的勾当，皮姆一手养大的小贼居然会被人骗，他越想越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对鲍比说道：
“觉醒秘药这种东西，有门路的人不花钱也能搞到手；没门路的人花多少钱也未必能买到合适的。你如果走暴徒的职业途径，我们有门路。我出300金塔，北邦兄弟会负责出剩下的钱，送你去大地神殿觉醒专长。如果你能成功觉醒，你必须给北邦兄弟会做事。你将来升华特质，成为暴徒职业者也由兄弟会负责。”
鲍比唉声叹气道：“老头子，你知道我出身岛街，我现在只想跑得越远越好，那还敢去北邦兄弟会做事？”
皮姆沉默了一下，接口说道：“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位职业医师，别的事情你不用管，听我安排就行。她要是没看中你，你今晚就离开水蛇镇，安心当个普通人……我把你养大，又教你谋生的本领，再给你一百个金塔，你走到任何地方都饿不死。”
鲍比被皮姆抚养长大，对这位大家长没有足够的戒心。按他的理解，皮姆老头想弄死自己，根本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如此看来，皮姆老头确实是给自己争取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老头子，职业医师大人要是看中我，我该做什么？”
皮姆板着脸，带领卷发少年来到一处谷仓边上。他拉开一扇斜置的地窖木门，说道：“她要是能看中你，你除了卖命报答，还能怎么办？那位大人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地窖里面透出柔和明亮的烛光，仿佛在召唤鲍比。他悄悄吞咽口水，还是一脚跨进通往地窖的楼梯。
这处地窖装潢豪奢，绝不是用来储存泥瓜的，地面、墙壁全都铺设光滑的桑木板，还安装了好几座水晶壁灯。在光亮的映照下，皮姆看见地窖中间的木桌边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半精灵。
那位男性半精灵30多岁的样貌，五官英俊，褐发棕眼，嘴边留着两撇精心修饰的八字胡，显得成熟而自信，充满了上位者优雅迷人的魅力。
半精灵女性则拥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美貌，她的肌肤白皙水嫩散发柔润的光泽，鼻梁高挺，红唇娇艳，一头亮丽的金发慵懒地披散肩头，熠熠生辉的眼眸有如纯净的黄玉宝珠，标志她的高地半精灵身份。
鲍比失声叫道：“克莉丝汀夫人、镇长大人？！”
米德尔顿镇长的妻子克莉丝汀是水蛇镇的第一美人，虽然她平时深居简出，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她的名声比镇长还大，不仅是因为她姿容美艳，更主要是她具有高地半精灵的血统。
水蛇镇的居民都相信，米德尔顿能当水蛇镇的镇长全靠夫人出力。
对于迪萨半精灵而言，判断一个人的出身是否高贵，首先看他的颜值。因此，小镇居民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克莉丝汀夫人是下嫁米德尔顿，而米德尔顿镇长高攀了克莉丝汀夫人。
米德尔顿已经习惯在妻子面前被下等镇民轻视，他打量了不知所措的卷发少年，又温柔地问妻子道：“夫人，这孩子合你胃口吗？”
克莉丝汀美目一转，红唇轻启，伸出一对雪白的细长犬齿，与鲜艳如血的嘴唇相互辉映，竟然有一种致命的魅力。她举起素白的纤手，掩住娇艳红唇与雪白长牙，嫣然笑道：
“还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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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藏身于草垛的阴影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鲍比死了。
那个在她身陷危难时，向她伸出援手的哥哥死了。
待人一向和气的皮姆老头明明是带他来拿遣散金的，却把他骗进了地窖。
地窖里有一只传说中的吸血魔，是它杀死了鲍比。
斯蒂芬妮甚至能感知到，吸血魔用长牙刺进鲍比的脖子时，鲍比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在抽搐，震颤的眼球一个劲地往上翻，血液汩汩地往外流。慢慢的，他连肌肉抽搐的反应也消失了，衰弱的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镇长的夫人克莉丝汀是吸血魔？
米德尔顿镇长，还有皮姆老头是她的同伙？
他们合谋杀害鲍比，杀害那个向她传授扒窃技艺，帮助她在贼窝站稳脚跟的卷发大男孩？
泪花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转，她的心里有难过、有惊骇，还有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怒火，就好像上位者被下位者抢走猎物，便要将把冒犯自己的蠢货撕成碎片那样的愤怒。
手心的蜘蛛印记在发烫，斯蒂芬妮对这一切感到深深的恐慌，她不得不用力捂住嘴巴，防止被压在嗓子里的尖叫声突然冒出来。
但是，鲍比确实死了，蜘蛛印记和他的联系被迫中断。斯蒂芬妮终于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稍微休息一会，就借助建筑的阴影，悄悄地跑进西区的小巷，身影迅速融入宁静的夜色中。
皮姆老头独自守在地窖门外，直到镇长夫妇从地窖里出来，他心中一凛，藏住复杂的情绪，主动迎上前，鞠躬说道：“主人，夫人……”
米德尔顿淡然地点点头，而克莉丝汀却脸色苍白，神情落寞，一双素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身体半靠在丈夫的怀里，娇弱的仿佛没有力气。
镇长一手环住妻子的纤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对老盗贼说道：“这次，你做得不错。里面的尸体，我会找人处理，你不用管。”
皮姆低着头，姿态谦卑的说道：“主人，北邦兄弟会近一年都没接到水蛇镇的新人，他们可能怀疑我了。”
克莉丝汀仰起楚楚动人的脸庞，凄苦自责地说道：“亲爱的，这都怪我……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米德尔顿连忙柔声劝慰道：“亲爱的，你没有错，你只是生病了…….而且，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的窃贼盗匪……何况，这并非你的本意。”
因为有个碍眼的老盗贼在旁边，米德尔顿忍住亲吻娇妻的冲动，说道：“盗贼工会不算麻烦，但你不能和岛街扯上关系，否则我保不住你，还会被你连累。你手底下还有岛街逃犯吗？”
皮姆赶紧摇头说道：“主人，据我所知，鲍比是我手底下唯一的岛街孤儿。至于其他人，就算和岛街逃犯有关，也没法查清楚。因为他们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出身。我担保我的人和岛街暴乱没有任何关系。”
“唉，鲍比其实逃不掉的。他的继父是岛街的帮派成员，去年就被处决了。北邦兄弟会查到鲍比的出身，点名要他死……他如果不死，我们所有人都要遭殃。只能怪鲍比的运气不好，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女匪徒贝尔蒂娜！她害死了成百上千的人！”
老盗贼明显在为克莉丝汀夫人开脱，镇长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眼色，说道：“清除女匪徒贝尔蒂娜的同伙是十六柱名门的共识，由联盟最高议会直接下达命令，红爵士当然不敢大意。在这件事情的风潮平息之前，你给我放机灵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各城邦的民间教派为了自证清白，一定积极参与清剿女匪贝尔蒂娜的同伙。他们办事不跟你讲证据，像你们这样的‘金手指’特别容易被他们盯上。”
皮姆毕恭毕敬地说道：“我们全仰仗主人的庇护。”
米德尔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回去吧，等我派人把那个岛街逃犯的尸体处理干净，你再过来拿信物向红爵士交差。只要红爵士能交差，他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是，我先告退了。”
“等等！”镇长夫人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皮姆，又对自己的丈夫说道：“亲爱的，我……”她轻咬红唇，犹豫片刻后，怯生生地说道：“我刚才获得那个逃犯的一些记忆，他临终前回忆自己的亲属，他的父母和收养他的姨夫姨母都已经去世了，但他还有个妹妹，就在‘金手指’的老巢里，叫作斯蒂芬妮。”
“什么？！”
米德尔顿目露凶光，冷肃地说道：“我记得斯蒂芬妮是你最看中的学生。我要求你去探探那五个陌生人的底细，你向我推荐的就是这个斯蒂芬妮？”
“噗通”一声，皮姆老头直挺挺地跪下，脸色苍白地辩解道：“鲍比死了，没人知道斯蒂芬妮的身世……”
“可她自己知道啊。”克莉丝汀一脸无辜地说道：“而且，她经历过女匪贝尔蒂娜引发的岛街暴动，是漏网之鱼。”
皮姆的脸上渗出冷汗，颓丧地说道：“主人，夫人，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别着急。”镇长似乎有别的想法，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还是让斯蒂芬妮先去查一查那五个陌生人的底细。我会给你们创造机会，但斯蒂芬妮不能偷走他们的物品，免得被他们察觉。等这件事情办完，你再把斯蒂芬妮带过来吧。”
“不！别带她过来，我不想这样，你们自己处理。”克莉丝汀用双手捂住自己脸庞，语气哽咽。她当然不是在同情一个小偷，她是可怜自己。
这个外表美艳，性情柔弱的吸血魔是疯子，她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真正的身份，除非她需要进食。
当然，克莉丝汀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进食次数，平时表现的都很正常。米德尔顿镇长也不希望镇子里出现太多的死者。
皮姆大概明白镇长的意思，潜入五个外来者房间的小贼，事后可能需要被灭口，所以这件事情就让该死的岛街孤儿去做。
老盗贼感到奇怪，镇长为什么会认为，调查外来者底细的人需要被灭口，难道那五个外来者有特殊能力，可以追踪到潜入房间的窃贼？
皮姆想了想，问道：“主人，您不让我的手下窃取陌生人的物品，那您有什么具体的调查线索吗？”
米德尔顿皱眉说道：“帮我留意三样东西，秘银武器、篆刻古怪符文的石头，还有一类徽记。”
“……上面的图案是银白色的高塔。”
第99章 第二次蜕变和新功能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99章第二次蜕变和新功能维克多匀速摇动手柄，桌上的水晶凸肚瓶跟着旋转。瓶内的药液得到充分搅拌，在明亮的烛火的映照下反射淡蓝色的光晕。
连续转动水晶瓶容器两百四十次后，维克多把里面到药液倒进一只烧杯，放在一个小炭炉上加热，又顺手将事先准备好的几种药粉按照一定比例投入烧杯。小炭炉以烘干的棉树虫为燃料，它的特点是燃焰的温度较低,专门用来给药剂加热。
幽绿的火苗持续舔舐烧杯的底部，随着温度的提高，杯中的溶液逐渐从淡蓝色转变成深红色。到了这种程度，所有的炼药工序已经全部完成，药剂算是做好了。
至于它的效果，维克多要尝过之后才知道。
正常情况下,药剂的调配对工艺流程、药材原料和环境都有严格的要求。药剂师得有一个设施齐备的炼药工坊、还要三、四名学徒助手，最好还有熟悉炼药的仆人在旁边打打下手。
再高明的药剂师也无法独立完成炼药的全部工作。即便是维克多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除非他懂分身术。
不过，药剂师可以使用一套简易的炼药工具，在旅途中配置一些简单的应急药剂。这套炼药工具一般被称为旅行炼药器具，主要由旋转水晶凸肚瓶、烧杯、小炭炉、杵药罐组成。
旅行炼药器具携带起来很方便。药剂师可以用它调配一些简单的初级药剂，比如止血剂、毒药、镇痛剂、兴奋剂等等。
药剂师在野外就地取材，配置初级药剂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因此，旅行炼药器具算是药剂师的标配，一般都要提前定做，其价格不菲，但外行人想买还买不到。
维克多打算自制一些药剂，哈维就花高价从当地盗贼的手中买了一套旅行炼药器具和一批药材原料。
也不知道盗贼是偷了哪位药剂师的东西。哈维买到的炼药器具是六成新的二手货，但保养的还可以，基本上能满足维克多的需求。而他点名的几十种药材原料一样不少，全都买齐了。
水蛇镇毕竟是交通枢纽，来往的武装商队携带大量货物，其中的药材占大头。当地人勾结商队伙计随便偷一点药材，累积起来就相当可观,各种半成品药材原料都应有尽有。如果换作别的地方，维克多想凑齐配药原料肯定没这么容易。
问题是维克多想调配的也并非简单的应急药剂，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型药剂。
露丝和洁西卡的心灵损伤很严重，别看她们现在特别听维克多的话。事实上，维克多对她们使用惩戒手段效果甚微，主要是因为他掌握着能让两个女人俯首帖耳的特殊药粉。
这种从兽人集骨者手里缴获的迷幻剂具有很强的成瘾性。露丝、洁西卡在药瘾发作期间，精神亢奋，易怒好斗。维克多必须给她们喂上一包药粉，才能让她们平静下来。但是，迷幻药粉很快就要用完了。如果没有药剂缓解露丝和洁西卡的疯症，她们将在数天之内因耗尽生命内潜而丧生。
维克多目前没有办法治愈她们的疯症，这不仅是迷幻剂的问题，还涉及大地精秘仪对心灵的影响。但他必须配置出一种新药剂，取代迷幻药粉，再阻断两个女人的药瘾。
简单来说就是用一种药瘾替换另一种药瘾，达到暂时缓解疯症的目的。
维克多想法很好，实现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困难。他先后尝试了448次，最后的34次试验才做出新药剂的样品。
这是他的第34次试药，前面的33次试药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可以说是失败了。
等到深红色的药水变凉，维克多毫不犹豫地端起烧瓶,把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新药剂的味道有点苦,起效的速度却很快，令维克多身心放松，但不是那种昏昏欲睡的放松，而是一种无精打采的抽离感。
虽然这种感觉不太明显，但要考虑维克多高达18点的生命属性和暴食天赋自带的毒素抗性，新药剂的致幻效果应该达到了维克多的预期。
也就是说，新药剂可以对露丝和洁西卡产生作用，能够快速缓解她们的疯症。
按照维克多的设想，她们两人只要每天定时服用新迷幻剂就不会发疯，但它的副作用是攻击性大幅减弱、经常发呆、自理能力变差，甚至不懂得保护自己，很容易被陌生人牵走。
好吧，露丝和洁西卡服用新迷幻剂会从疯子变成弱智，而智力水平具体降低到多少岁，药效持续多长时间？
这些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不过，相比损耗生命内潜的疯狂，降低智力的副作用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接下来，维克多要根据露丝、洁西卡的服药效果，调整迷幻药的剂量，再改进配方，把迷幻药做成便于携带、保存，又方便服用的药粉或药丸。
维克多心念一动，身处的房间、桌子、炼药器具、药材原料褪去颜色，淡化质感，变成透明的线条，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整个空间呈现梦境竞技场的本来面貌，他的脚下是光滑无缝的石地板上；头顶上方还是那片笼罩四周的黑暗天穹；熊熊燃烧的火焰塔坚定地绽放光明；由烟雾组成的神话三头蛇蜥依然瞪着三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祂的身躯变得比以往更加凝实。
三天前，梦境竞技场完成了第二阶段的蜕变。维克多进入竞技场后发现火焰塔的数量增加了一倍，而竞技场的空间也随之扩张了三倍。
这意味着梦境竞技场变得更加强大，获得全新的功能。维克多的心情却比较沉重，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紧迫感，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和管理者波尔塔诺斯经过交流，就顺利掌握梦境竞技场的两项新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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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技场第一阶段蜕变主要是将时间流速提高到15:1。这项功能非常实用，但也很难说有本质的改变。
梦境竞技场的第二阶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蜕变。它具备两种全新的功能。
首先，维克多获得瞬间休眠，降临梦境竞技场的权柄。
如果以降临的方式进入梦境竞技场，在脱离竞技场后的20个小时之内不得重新进入。也就是说，“降临”的冷却时间是20个小时，并且梦境竞技场关闭20个小时。
其次，维克多现在又可以融合神话三头蜥的脑袋，任意转化三种元素的亲和形态，并对应改变瞳孔的颜色。
维克多融合三头蜥的土元素之首，琥珀眼眸，体魄属性21点；精神属性15点；感知属性17点；生命属性18点。维克多的基础力量提升80%，身体强度提升50%，减免20%的土元素伤害，减免10%其他类型的元素伤害，同时获得超凡坚韧天赋、狂猛天赋、暴食天赋、自愈天赋、激活天赋，但丢失风行天赋和沸血天赋。
超凡坚韧：维克多的身心坚如磐石，难以撼动，在激烈的战斗中不会因为受伤而虚弱，对流血、疼痛、震慑、麻痹、眩晕等负面状态具有高豁免。
狂猛天赋：坚固的土元素保护维克多的身体和心灵，他能够短暂借用超越极限的能力。其体魄属性增加2点、感知属性减少2点；精神属性增加2点、生命属性减少2点。他的基础力量额外提升30%，爆发力额外提升50%，防御力额外提升50%，但敏捷度和移动速度各降低15%。
狂猛的持续时间为140秒，冷却时间12小时。
琥珀眼的暴食天赋无变化。
琥珀眼的自愈天赋无变化。
琥珀眼的激活天赋：立即延长狂猛状态60秒，或者缩短狂猛冷却时间8小时，其余效果不变。
维克多融合三头蜥风元素之首，冰蓝眼眸，体魄属性16点；精神属性15点；感知属性22点；生命属性18点。维克多的敏捷度提升50%，减免10%的风元素伤害，同时获得超凡感知天赋、风行天赋、沸血天赋、暴食天赋、自愈天赋和激活天赋，但丢失狂猛天赋和涌动天赋。
超凡感知：维克多的五感敏锐，综合感知半径达到惊人的1000米，拥有昏暗视觉，敏捷度提升80%。
风行天赋：风元素时刻准备着回应维克多的呼唤，气流环绕他的身体和所持的物品，感知属性临时提高2点，敏捷度额外提升50%，移动速度额外提升50%。风行天赋无冷却时间，可保持到精力耗尽为止。维克多目前保持风行最多15分钟。
沸血天赋：维克多激发沸血天赋后，敏捷度和移动速度提升30%，爆发力额外提升15%。沸血可持续3秒，冷却时间25秒，短时间内最多连续使用10次沸血。
冰蓝眼的暴食天赋无变化。
冰蓝眼的自愈天赋无变化。
冰蓝眼的激活天赋：立即延长风行状态5分钟；立即解除沸血的冷却时间，并额外增加4次沸血；其余效果无变化。
维克多融合三头蜥的水元素之首，翠绿眼眸，体魄属性16点、精神属性15点、感知属性17点、生命属性23点。维克多减免15%的水元素伤害，同时获得超凡活力天赋、涌动天赋、自愈天赋、暴食天赋，但丢失激活天赋和风行天赋。
超凡活力：水元素持续抚慰维克多的身体和心灵，体能增强150%；涌动天赋获得拟态效果和冷静效果。
涌动天赋：维克多可以持续提升基础力量，最高获得60%的加成；也可以持续提升敏捷度，最高获得60%的加成。涌动天赋无冷却时间，保持到精力耗尽为止。维克多目前能维持涌动30分钟。如果他同步提升基础力量和敏捷度，且都不超过30%，涌动处于平衡状态，精力的消耗速度减缓，大幅延长涌动的持续时间，最少延长2小时，最多不超过8小时。
狂猛拟态：当涌动提升的基础力量超过50%，维克多获得狂猛拟态效果，爆发力额外提升70%，防御力提升150%，但敏捷度加成会下降到10%，移动速度不变。狂猛拟态的持续时间只有30分钟。
沸血拟态：当涌动提升的敏捷度超过50%，维克多获得沸血拟态效果，移动速度额外提升50%；爆发力额外提升25%，每次持续5秒，每次冷却时间8秒，最多连续使用50次沸血拟态。
冷静：在涌动状态下，水元素帮助维克多保持头脑冷静，对各类心灵伤害都具有较高豁免，每隔三秒自动解除一次可能存在的心灵负面影响，包括精神控制、昏睡、恐惧、混乱，暗示，等等。
翠绿眼暴食天赋的各种效果大幅增强。
翠绿眼自愈天赋的各种效果大幅增强，并在涌动状态下，升华为愈合天赋，维克多的伤口能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愈合。
梦境竞技场的这次蜕变，维克多意外获得了琥珀眼和狂猛天赋。而冰蓝眼和翠绿眼带来的天赋能力基本上没有大的变化。就像翠绿眼的涌动拟态，其实就是利用水元素的特性强化他的力量，增强防御；或者强化敏捷，提升速度。
总得来讲，亲和风元素的冰蓝眼仍然是维克多最具战斗力的生命形态。但是，“降临”让维克多的综合能力产生质变。
他已经测试过了，所谓的“降临”并不是自己降临到梦境竞技场，而是梦境竞技场的神话三头蜥瞬间降临到他的身上，立即切换一种元素亲和态，获得全新的天赋能力。
严格来说，“降临”其实是梦境竞技场的一项新增功能，并非维克多与生俱来的的血脉天赋。
那么，除了“降临”，完成二阶段蜕变的梦境竞技场还有一项新增功能，叫作“演化”。
相对“降临”而言，“演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项神技！
第100章 访客
，苍白徽记
梦境竞技场现在可以演化出维克多熟悉的环境，包括环境内的物品，以及各种物品所对应的特性。
比如，维克多在梦境竞技场演化自己租住的小屋。屋内的家具陈设、陶瓷器皿等物品和现实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少了活人。别说活人了，演化出来的租屋里连最常见的飞蚊都没有。
梦境竞技场显然不能演化有生命的活物。
但重点在于，梦境竞技场的演化参照现实,而不是根据维克多的记忆和认知。
所以，维克多能利用一套简单的炼药器具，进行四百多次配药试验，也失败了四百多次，最后才得到一瓶药剂样品。假设这一切都发生在现实中，他浪费的药材原料可以堆满半间屋子。
药剂师研制一种新药剂的成本高得吓人。维克多却在梦境中完成了药剂试验,没有浪费任何一份药材原料。
梦境竞技场基于现实的演化能够纠正维克多对待现实的认知偏差，意思是，无论他是否了解药材原料的各种特性，梦境竞技场都可以通过演化功能，帮助他掌握药材原料的各种奥秘。
当然，梦境竞技场的演化功能不局限于试验新药剂，它还有更多的用途。
维克多演化自己的临时住所，把隔壁的房屋也一并演化出来。但他在现实中根本没有拜访过隔壁邻居，也不知道邻居的房间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有哪些物品。
出于好奇心，维克多特意乘邻居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潜入他们的房间，结果发现里面的物品和梦境演化的完全一致。
维克多不知道的环境，梦境竞技场可以演化；维克多不了解的物品特性，梦境竞技场也可以演化。梦境竞技场仿佛一位无所不知的神灵，能够复刻维克多身边的环境，再将其演化出来，不差分毫。
当然，梦境竞技场远没有达到“全知”的地步，但祂的确做到了“应知尽知”。
“演化”功能的具体规则如下：
首先,梦境竞技场演化的环境必须是以维克多为中心,半径150米的空间。
其次，被复刻的空间内必须有可以流动的风元素。
第三，维克多必须待在原地至少3分钟，流动的风元素才能复刻空间内的物品信息。
第四，梦境竞技场拒绝造访者，有生命的活物不会被演化。
最后，梦境竞技场演化的空间环境可以叠加4次，达到半径600米。但演化空间会被下一次演化所取代，且不能重现。
梦境竞技场的“降临”功能是神话三头蜥降临到维克多的身上，赋予他新的元素亲和态。而“演化”功能是梦境竞技场用风元素复刻维克多的周围的环境信息和物品信息，维克多本人仅仅是充当复刻的坐标。
从“降临”和“演化”两个功能可以看出来，梦境竞技场其实拥有自己的意志。维克多无法想象祂是如何行使意志的，但也没觉得这会对自己有什么妨碍。
梦境竞技场是他灵魂的显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害他自己。这也意味着，切换元素亲和态、使用风元素感知环境都属于维克多的天赋能力。但他遗忘了很多东西，已经不能自由地使用以往的超凡天赋。
维克多觉得自己是变弱了，而非变强。即便梦境竞技场现在提供“降临”、“演化”两大功能,也存在各种条件限制。这没什么好高兴的。
事实上,主物质位面的一切事物,万千法则在四大元素海中都有映射。梦境竞技场因为处于火元素海的暗面深处,才能够对风元素感知的事物进行复刻，并演化其中的法则奥秘。
这几乎是造物主的权柄，已经超脱“强大”或“弱小”的概念。
如果有一天，维克多恢复记忆，找回自我，他就只能用风元素感知事物的表面，却必定会失去演化法则的权柄。
真神与凡人的差别就在于此。
真神与凡人的鸿沟不可逾越。
然而，维克多是个特例，他甚至可以被称作“窃神者”。只不过，他目前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演化”功能究竟有多宝贵。
新迷幻药剂在演化中已取得初步成功，维克多脱离梦境竞技场，回归现实。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哈维正用两只手分别扣住露丝和洁西卡的胳膊，阻止她们冲到楼下。
两个女人现在很狂躁，因为楼下来了一位访客。在她们看来，陌生人就是入侵者，必须驱逐出去，否则她们会没有安全感。
“维克多，你醒了！”哈维惊喜地叫道。他同时控制露丝和洁西卡其实毫无压力，但要尽量避免与这两个女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露丝和洁西卡就不会客气，对着哈维又抓又咬，还吐口水。哈维只能用高明的发力技巧牵动她们的身体重心，把她们拽得东倒西歪，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够狼狈的。
维克多皱眉说道：“先弄晕她们。”
哈维听到维克多的命令，想都没想，用拇指轻按露丝的颈椎关节，微小的震荡传到大脑让她立即晕迷，然后又对洁西卡如法炮制。
“这两个姑娘真是烦人，打又不敢打，骂也没有用。”哈维看着她们晕倒在地板上，摇头说道。
照看疯子叫人为难，如果疯子还是职业者那是难上加难。哈维对露丝和洁西卡的遭遇或许有过同情，但彼此相处这么多天，就只剩下嫌弃了。
维克多点点头说道：“我今天就把药剂调配出来，给她们服用。她们以后就不会这么狂躁。”
哈维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维克多说道：“不过呢，她们还是需要人照顾。新型迷幻药剂作用是让她们情绪平稳，反应迟钝。副作用是临时降低智力。服药之后，她们吃饭穿衣都得有人帮助，还要防止她们迷路走失。”
哈维想了想，说道：“只要她们不打人就好办。我们可以花钱买两个强壮、听话的蛮女奴，专门负责照顾她们。黑猪酒馆对外出租蛮女奴。我回头去问问，看他们卖不卖蛮女奴。但我估计，蛮女奴的价格不便宜。我们可能还得再找盗贼工会，出手一些财宝。”
维克多不怕花钱，只要哈维能把事情办好，他并不在乎无关紧要的细节。然而，哈维和麦迪也是傻瓜乡巴佬，别看他们都五十多岁的年纪，对盗贼工会的鬼蜮伎俩其实一窍不通，刚到水蛇镇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至今也没有察觉。
实际上，他们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代替他们打理日常琐事。否则，他们还会上当受骗。
维克多任由露丝和洁西卡躺在地板上昏睡，他和哈维一同下楼。楼下的客厅，麦迪正在接待水蛇镇的裁缝。
这位秃顶的半精灵老头是来送衣服的，楼上刚刚的动静让他心惊胆战，生怕两个女疯子冲下来把他打一顿。
看见维克多和哈维走下楼梯，裁缝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麦迪安慰道：“米波先生，不用担心。姑娘们现在睡着了…….嗯，她们累了就会睡觉。”
客厅里除了裁缝，还有一个脖子上戴着皮项圈的蛮奴。它身材魁梧，容貌丑陋，乍一看还挺吓人的。但是，相比维克多在博朗镇种植园见到的蛮族战士，这个蛮奴肌肉松弛，体型肥硕，缺少那种凶悍的野性，就像是圈养的肥猪。
维克多头一次见到雄性蛮奴，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先生，这是我养的蛮奴，平时在裁缝铺干些粗苯的体力活。您预订的衣服比较多，所以我让它帮着运过来。”裁缝讪讪地解释道。
在迪萨半精灵的眼中，雄性蛮奴的地位比蛮女奴差远了，等同于牲口。他们不会允许蠢笨、肮脏的雄性蛮奴进入自己的房子，认为这是一种羞辱。
我的住所不是兽栏，你怎么能把牲口带进来？
好在，哈维和麦迪没有这种出自虚荣心的偏见，但受过割礼、被圈养的蛮奴不值得他们尊重。
哈维冷冷地嘲讽道：“裁缝，你指望这个东西能保护你？”
裁缝掏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让它帮忙抬东西。”说着，他回头呵斥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蛮奴：“蠢货！还不赶紧滚出去？”
蛮奴很顺从地离开屋子，出去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尽量不发出响声。
裁缝站在板凳上先给维克多试穿定做的衣服，有不合身的地方，现场就可以改。他替维克多换上一件棉布衬衣，边用皮尺比划长度，边赞叹道：“我干裁缝三十多年，从没见过像维克多先生这样完美的身材。请伸直胳膊，有没有不合适感觉？”
“没有。”维克多依照小老头裁缝的要求，伸了伸胳膊，问道：“你的蛮奴很听话……所有蛮奴都这么听话吗？”
“您是说奥比？它是我从小养大的蛮奴……有人嘲笑我，说奥比是我和蛮女奴生下的杂种。其实，奥比小的时候得了重病，被奴隶贩子丢在污水沟，让我给捡回来了，没花一个铜子。不过，奥比又笨又能吃，我把它养大倒是花了不少钱。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对它多少都有点感情，就像养了一条笨狗。”
小老头裁缝絮絮叨叨地说着：“奥比的性格还算温顺，从来不惹是生非。否则，它早被人打死了。曾经有商队管事看奥比听话，出价80金塔要买它。我养了它19年，也不舍得卖，就怕它在商队闯祸，被管事丢进矿场干活，那奥比就完蛋了……维克多先生，请试试这件外套。”
维克多穿上一件崭新的外套，是那种棉丝混纺的料子，质地其实一般，做工却足够精细。富裕的半精灵家庭会买一件类似的外套作为正装，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城邦的豪门肯定看不上这种衣服，但它穿在维克多的身上就显得格外出众。
仅仅是换上一套合身的衣服，维克多自然流露出高贵优雅的气质。裁缝两眼放光，连声赞叹道：“完美，无可挑剔……这套衣服是我最杰出的作品。维克多先生，您再试试这条长裤？”
维克多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裤子，问道：“你刚刚说，奥比如果被丢进矿场会完蛋？”
“哦，我听说在矿场干活的蛮奴粗野又凶狠。大多数矿场主只能划一块地方给蛮奴居住，平时让它们自己管自己。我家的奥比胆子小，还特别老实。它要是进了矿场肯定被那些蛮奴欺负死了。”裁缝摇头说道：“矿场蛮奴结寨居住，半精灵护卫都不愿意进它们的寨子。矿场主用粮食督促它们干活。只要它们能完成任务，矿场主都不愿意管它们的事情，也不好管。”
维克多饶有兴趣地追问道：“矿场主就不怕蛮奴逃跑？”
裁缝回答道：“先生，别的城邦我不清楚，但在落叶城，如果本地居民看见身边没有主人的陌生蛮奴，可以杀死它，不用赔偿，还能去治安所领一笔赏钱。我一直告诉奥比，千万不能离开我们的街区。那些不认识它的人，肯定会杀掉它。所以，武装商队宁愿用更贵的蛮女奴，也不用蛮奴，就是怕蛮奴给商队惹麻烦。”
旁边的哈维插口问道：“米波，你知道水蛇镇的蛮奴和蛮女奴都卖什么价钱？”
“哈维老爷，这可说不好。”裁缝想了想，解释道：“蛮奴不值钱，60个金塔就能买到一个不错的蛮奴。但是，买蛮奴的人特别少，大家还是喜欢买蛮女奴。她们的价格有的贵，有的便宜。我听说，北邦的奴隶市场上，最便宜的蛮女奴也要100金塔。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黑猪酒馆不卖蛮女奴吗？”
裁缝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你得去找酒馆老板谈。价格合适的话，他应该会出让吧？”
麦迪对蛮奴交易不感兴趣，他更关心上次的那个小学徒，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米波先生，你的学徒斯蒂芬妮呢？你怎么没带她来？”
小老头的表情微微一僵，有些恼火地说道：“别提了。我是看她可怜才收留她当学徒。谁知道这个孤儿手脚不干净。她偷窃店里的一团金线，被裁缝铺里的女佣当场抓住。我就把她赶走了。”
尽管裁缝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但他的表演又怎么能瞒得过维克多等人的感知？
麦迪微微眯起眼睛，再问道：“斯蒂芬妮是孤儿？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裁缝提到斯蒂芬妮的孤儿身份，换作一般的商旅就能联想到孤儿帮。米波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但麦迪根本不了解其中的门道。在类似博朗镇这样的偏僻定居点，孤儿就一定有人收养，不可能让他们四处流浪，他们也没地方流浪。
麦迪看中斯蒂芬妮的资质，真心实意地想把她带走。
水蛇镇的裁缝却误会麦迪想追查“金手指”团伙。他不敢多嘴，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不清楚斯蒂芬妮的下落。
等维克多他们都试好了衣服，结完尾款，裁缝立即提出告辞，然后急匆匆地离开屋子。
麦迪摩挲自己的下巴，说道：“这个家伙心里有鬼。难道斯蒂芬妮已经被他卖给了奴隶贩子？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找到斯蒂芬妮，把她带走。”
维克多未置可否，他侧耳倾听片刻，淡淡地说道：“又有人来了，是带我们进镇子的商队管事和商队护卫长。”
哈维顿时大怒，横眉竖眼的说道：“他们的伙计洛克比出卖我们的情报，我都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居然还找上门了？真以为，我不敢宰了他们？！”
第101章 盗匪横行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101章盗匪横行邓恩和韦尔奇看见水蛇镇的裁缝米波带着蛮奴离开一间租屋，形色匆匆地转进旁边的小巷，立即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邓恩把视线转回那间租屋，轻声说道：“应该就是这了，我们过去吧。”
两人来到租屋面前，韦尔奇走上台阶，举手敲了敲木门。他正准备自报身份,木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
体型壮硕，一脸凶相的哈维出现在门口，眼神冷冽地盯着他。
铁犀牛商队的护卫长下意识后退半步，布满老茧的右手按住腰间的剑柄。然而，哈维的目光落在他握剑的手上，旋即露出戏谑的神情,干脆双臂交叉抱胸。
双手抱胸本身就是一种拒绝和戒备的姿态，如果是对职业者抱胸还有轻蔑、挑衅的意思。
韦尔奇能够担当铁犀牛商队的护卫长,除了强悍的个人实力，他的头脑和经验同样重要，并不会因为哈维的无礼举动而生气，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有如此明显的敌意。
就在韦尔奇进退两难的时候，商队管事邓恩走过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哈维先生，我们是铁犀牛商队的邓恩和韦尔奇，你不记得了吗？”
“啊呸”
哈维一口唾沫吐在商队管事的脚边。
这下子，两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武装商队的管事和护卫长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事实上，所有武装商队都是城邦豪门或名门旗下的私军。铁犀牛商队隶属于落叶城的一个中等豪门，拥有职业者20多人，觉醒者60多人，相当于一个正规军团的精锐中队。
要知道，水蛇镇卫队也只有160名在编士兵，还称不上精锐。
铁犀牛商队的邓恩管事不仅是一位五级剑士尊者,还是豪门的直系子嗣，要实力有实力,要地位有地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
不过，邓恩并非那种“花瓶”尊者。他年轻的时候曾跟随家族冒险团四处游历，磨练武技，增长见识。否则豪门族长也不会把铁犀牛商队交给他打理。
当武技境界被磨练到瓶颈，邓恩已经认识到个人的战斗力再强也无法对抗一支军队，职业者的智慧、背景比武力更重要。
他抑制内心的愤懑，按住韦尔奇握剑的手，笑容淡淡地问道：“哈维先生，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哎呀，原来是邓恩管事和维尔奇护卫长，快请进。”又黑又瘦的麦迪挤过来，把哈维拖到一旁，皮笑肉不笑地邀请两位客人进屋。
邓恩和韦尔奇一进屋子就闻到浓郁的药材气味。迪萨联盟是建立在秘药学基础上的文明国度，武装商队主要倒卖各式各样的药材原料。商队管事、商队护卫长就算不是药剂师，也都是内行。
两人对药材的气味绝不陌生，甚至可以辨别出具体的药材品种。邓恩知道这些药材原料不便宜，如果从黑市购买,价钱只会更贵。
这说明哈维这伙人当中至少有一个药剂师,而且他们不在乎钱的问题。
谁是药剂师？
此刻,维克多从客厅后方的沙发上站起身。他刚刚换了一套新衣服,勾勒出比例完美的身体线条，腰背笔直，站姿挺拔，自然流露出一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度。
邓恩看见维克多，被哈维冒犯导致的愤懑情绪瞬间消散，整个人变得拘谨。于是，他解下头上的兜帽，向维克多颔首致意。而韦尔奇也主动解下悬在腰间的佩剑，递给旁边的麦迪保管。
维克多同时也在打量两位不俗之客，主要是商队管事邓恩。
他看起来40岁中年半精灵的样貌，褐色短发，暗绿眼眸，风霜在脸上刻画的线条显出刚毅冷静的气质；体型中等，肌肉饱满扎实却不夸张，似乎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他穿着银灰色的职业者套装，斜背带挎包，蟒纹皮腰带，领口处有五道用金线绣上的剑纹，表明五级剑士的身份。
维克多饶有兴致地问道：“邓恩先生，你是一位剑士尊者？”
邓恩含笑点头，矜持说道：“是的，我是一个五级剑士。之前，我在野外赶路不想穿职业者套装，毕竟现在的天气很热。我到了水蛇镇，穿职业者套装表明身份也是拜访主人的基本礼仪。”
维克多听冒险者说过，职业者在野外活动最好别穿职业者套装，那会很容易被敌人集火。而职业者进入城镇，换上一身职业套装则可以提醒某些不长眼的家伙，别自找麻烦。
在正式场合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确实是一种礼貌。
不过，礼仪强调对等。很难想象一位尊者会主动向半精灵平民表明身份。
邓恩和韦尔奇穿职业者套装上门拜访其实是出于对他们的尊重。
维克多点点头，邀请铁犀牛商队管事和护卫长入座，并指使哈维给他们倒两杯清水。他靠坐沙发，双臂展开搭在沙发的椅背上，慵懒随意地说道：“在和车队同行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发现邓恩先生是一位五级尊者。我们当时感觉韦尔奇先生的实力比邓恩先生更强一些。”
邓恩只能苦笑，他一向认为自己的武力并没有给尊者丢脸，但也必须承认他比四级剑士维尔奇还差不少。
韦尔奇则谦虚地说道：“我的这点本事在哈维先生面前都不算什么。”
“这是实话。”维克多点点头，表示赞赏护卫长的眼光。
韦尔奇顿时无语，他只是客气一下，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不如哈维。当然，谁弱谁强的问题无需争辩，他们又不是来找哈维较量武技的。
邓恩试着问道：“维克多先生是药剂师？我闻到了药材的味道，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们还需要药材的话，或许铁犀牛商队可以提供帮助。”
“算是吧。”维克多耸耸肩膀，说道：“我暂时不需要药材，多谢阁下的好意。”
邓恩和维尔奇互相交换眼神，心里都有“他果然是药剂师”的感慨。
药剂师原本没什么稀奇的，普通半精灵通过努力学习也能成为药剂师。然而，药剂师能挣钱，更能花钱。一般的平民想钻研药剂学那是做白日梦，他的家庭根本负担不起。有资源又有实力的名门、豪门才会大量培养药剂师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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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的药剂师不一定是医师，但医师一定是高明的药剂师。而医师作为迪萨联盟最宝贵的职业者，他们向来都是各大势力的核心成员。名门、豪门往往优先挑选有天赋的直系子嗣，把他们培养成医师，之后才会考虑培养从者医师。
如果维克多是药剂师，那他很有可能是出身名门的职业医师。
邓恩意识到自己和韦尔奇都看走眼了。他们初遇见维克多时，发现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脱脱的落难冒险者，根本没往名门贵族的身上考虑。
铁犀牛商队里面有敏捷向和力量向的四级职业者，偏偏就没有四级盾卫士和四级医师。那是因为四级医师一般不会跟着商队东跑西跑。而盾卫士属于炮灰职业，商队里面有三级盾卫士就够用了。四级盾卫士主要负责保护身份高贵的大人物。
所以，铁犀牛商队的职业者们确定麦迪是一位四级暗行猎手，哈维有可能是四级盾卫士。
至于维克多，商队的职业者们一致认为他没有升华专长，最多是个敏捷向的觉醒者。虽然他个子很高，冰蓝色的眼眸很漂亮，但他的长相只是普通的俊朗。谁都没有想到他或许是血统高贵的高地半精灵。
邓恩歉意地说道：“我们不知道维克多先生是一位药剂师，车队赶路的时候对你们有些怠慢了。”
出身落叶城豪门的邓恩管事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既然维克多可能是职业医师，就可能是名门贵族。即便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一点，他尊重血统高贵的高地半精灵总没有错，而不是尊重那些会给半精灵治病的药剂师。
维克多却不明所以，他和铁犀牛商队没有深交，只是花钱向对方租用一辆马车代步，仅此而已。
“怠慢？他们有怠慢我们吗？”维克多转过头，满脸困惑地问旁边的哈维。
“有！”
哈维斜睨着邓恩，接口回答道：“我们付给他们一袋金子，要求商队帮我们保密。结果，我们刚到水蛇镇。商队的店伙计洛克比就去盗贼工会出卖我们的情报。”
“邓恩，你们跑过来，以为说一声‘怠慢’就能把这笔账抹平？！”
铁犀牛商队管事和护卫长都满脸震惊，隔了一会，护卫长韦尔奇才幽幽说道：“洛克比失踪了好多天。我猜他已经死了。”
哈维怔了下，立即嚷嚷道：“你什么意思？我在盗贼工会当场抓住洛克比，可我没有杀他。你敢诬陷我！”
哈维以为邓恩是来道歉的，其实并不是。他现在又以为对方诬陷自己杀人，其实也不是。反正，他此刻出奇地愤怒。这个被心灵主宰改造过的盾卫士深度点燃心灵之火，已经达到三阶半精灵的顶峰。他收缩心脏，迸发强大的内潜，仅仅是绷紧肌肉的动作就让身边的空气形成微小气流，骨骼发出连贯的脆响，宛如雷音嗡鸣。
邓恩和韦尔奇瞬间色变，哈维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或许是一位6级盾卫士！
好在他们事先主动交出佩剑，对维克多也足够尊重。哈维虽然生气，却没打算直接动手。
邓恩拿起面前杯子喝了一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洛克比是商队雇佣的奴仆，他欠水蛇镇盗贼工会一大笔钱，给盗贼工会充当眼线。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但他出卖你们的情报，我完全不知情。”
韦尔奇也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洛克比暴露盗贼眼线的身份，于是遭到盗贼工会灭口。我不是要诬陷哈维先生……像洛克比这样微不足道的贱奴居然敢背着我们出卖客人的情报，就算盗贼工会不杀他灭口，我都要宰了他。我用一个贱奴诬陷您杀人，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邓恩接口说道：“无论如何，洛克比都是铁犀牛商队的雇佣奴。他出卖你们的情报，商队也有责任。我们愿意奉还佣金，并做出赔偿。”
麦迪和哈维不禁面面相觑，杀人的严重罪行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抹平了？
这其实不能怪他们无知。迪萨联盟的边陲小镇人口稀少，人力宝贵，还时刻面临外敌的威胁。边境居民和冒险者必须团结对外，他们发生矛盾可以打架，但不能杀人，否则就沦为定居点的公敌。而联盟的腹地城邦人口密集，半精灵为了争夺生存资源，内卷的情况非常严重，残杀同类的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
维克多摆了摆手，问道：“不用赔偿。我好奇你明知道洛克比是盗贼工会的眼线，为什么一直留着他？”
维克多很缺钱，可他还没有深刻认识到金钱的作用。他大方地表示不用铁犀牛商队做出赔偿，却追问盗贼工会的阴暗伎俩，反而让邓恩更相信他是高地贵族出身。
“这种事情其实无法避免，而且盗贼工会通常要避免招惹武装商队。我们最担心的是盗匪团伙。只要车队里面的伙计不勾结盗匪，我们也懒得管他们和盗贼工会眉来眼去。”
“盗匪？盗匪不是盗贼工会的成员？”
“不是。”邓恩摇头说道：“盗匪团伙是一群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流寇。他们横行野外，袭击商队，袭击种植园和矿场，抢劫杀人，绑架勒索，无恶不作。正因为盗匪的问题，城邦之间商道上很少有零散的旅客。冒险团和武装商队都要小心盗匪团伙的袭击。”
“目前，最著名的盗匪就是牧狼少女贝尔蒂娜。据说，她在激烈城附近率领兽群，袭击过一支大型武装商队，杀死杀伤上百名商队护卫。但牧狼少女是极罕见的独行盗匪，在她成名之前，连接激流城和落叶城的商道周边盘踞着五、六个盗匪团伙。其中的飞蝎盗匪团名气最大，他们曾经纠集上千盗匪，血洗激流城南邦的一座小镇，杀死镇长一家，还掳走镇长的小女儿。”
“激烈城议会震怒，派遣一支正规军团，联合冒险者工会，共同剿杀飞蝎盗匪团。可惜，飞蝎盗匪还是活得好好的，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猖狂。”
“我们这些行商的车队都认为，如果不是牧狼女匪横空出世，转移激流城议会的注意力，飞蝎盗匪团伙已经被剿灭了。”
邓恩摇头叹道：“永远也杀不完的盗匪……”
“杀不完的盗匪？这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问题吗？”
维克多皱了皱眉，随口反问一句，又兴致勃勃地追问道：“邓恩先生，能和我说说贝尔蒂娜的袭击商队事情吗？”
第102章 挑拨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102章挑拨维克多希望了解贝尔蒂娜的事情，然而关于牧狼少女的问题却很敏感。以邓恩的背景和地位，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不方便公开的内幕消息。
贝尔蒂娜神秘莫测，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来历，她仿佛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物，专门和迪萨联盟的名门贵族作对。当然，如果她不是屡屡挑战高地名门制定的规则,并且给贵族造成重大损失，牧狼女匪贝尔蒂娜的名声也不会这么响亮。
目前的情报显示，贝尔蒂娜应该是一位罕见的7级驯兽师，身边有一只四阶凶暴白狼和一头五阶龙脉巨蜥。凶暴白狼能凭敏锐的野性直觉回避危险，让贝尔蒂娜基本上立于不败之地。而她的龙脉巨蜥也相当强悍，驱逐过五阶的阴影潜伏者。
除了这两头战宠，贝尔蒂娜曾经呼唤森林座狼群、野猪群,悍然袭击一支大型武装商队,并彻底击溃对手。
引发兽潮正是七级驯兽师的秘血能力。因此，迪萨联盟认定贝尔蒂娜是当今唯一的七级驯兽师。
七级以上的驯兽师尊者也称作“牧兽者”。
牧狼少女贝尔蒂娜的称号由此而来，比她自诩的“奇迹女王”更深入人心。
美丽的少女牧狼而行，她轻轻挥手，身后的兽群便如同汹涌的浪潮扑向全副武装的半精灵战士。野兽咆哮，战士呐喊，利爪獠牙撕裂坚固的盔甲，长枪劲弩洞穿厚实的皮毛，鲜血在流淌，生命在凋零……
残酷的战斗也可以如此梦幻？
半精灵只是想一想兽潮冲阵的场景都会暗自激动。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牧狼少女收获了一批年轻的崇拜者。各城邦的豪门、名门也都在谈论贝尔蒂娜，并对遇袭的武装商队和商队主家表示幸灾乐祸。
要知道，一个大型武装商队至少拥有300名护卫，相当于一支小型军队。只有实力名门才够资格组建大型武装商队。它的贸易量庞大到让人眼红，武力强横令人侧目。
大型武装商队就是实力名门的私军。它们开始转运某地的货物，其他中小型的商队只能在旁边流口水，等大型商队吃饱喝足，再捡一点残羹剩饭,但这趟生意多数要亏本。
铁犀牛商队没少被大商队欺负。牧狼少女摧毁激流城的一支大型武装商队,邓恩在惊讶之余，又忍不住多喝几杯以示“庆祝”。
值得一提的是，遭遇袭击的大型商队属于激流城的金夜莺名门。而金夜莺最近几年发生内乱。联盟上层猜测那支大型商队被牧狼少女袭击是金夜莺内乱的余波。对此，大家选择袖手旁观，看金夜莺新族长的笑话。直到贝尔蒂娜血洗落叶城，各名门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金夜莺名门没有关系，根本不是什么复仇者。
牧狼少女贝尔蒂娜跑去高地城，肆无忌惮地屠戮名门贵族。她彻底沦为迪萨联盟的头号匪徒，所有和她扯上关系的半精灵都要被清算！
在这一点上，十六柱名门的意见罕见一致。
最开始，豪门、名门对牧狼少女都很好奇，也有人想要利用她、收买她，甚至是招揽。现在，联盟内的任何一家势力都不敢再抱有这种小心思。
维克多追问牧狼少女的消息，邓恩却不愿意和他多谈，沉吟说道：“牧狼少女是秘一般的人物,我对她的事情了解的不多。我只知道，她在两年多以前袭击的武装商队属于激流城的金夜莺名门……”
邓恩边说边观察维克多的表情,见对方微微皱眉,露出思索的表情，他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这次来拜访几位，其实也和牧狼少女有关……水蛇镇的镇长明天傍晚将举办一场露天聚会，委托我邀请哈维先生、维克多先生、麦迪先生，还有两位女士一同参加明天的聚会。”
“哦，这也是水蛇镇的传统。镇长和本地冒险工会的分会长出面邀请各商队的管事、各冒险团的团长，以及有地位的上等人参加露天聚会。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商旅对水蛇镇的支持；另一方面，大家可以互相交换有价值的情报。”邓恩进一步解释道。
“水蛇镇的聚会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去！”
“镇长邀请我们参加水蛇镇的露天聚会，和牧狼少女贝尔蒂娜有什么关系？”
麦迪和维克多几乎同时说道。
邓恩先看了麦迪一眼，又转头对维克多说道：“这两个问题，我可以一并回答。你们自己也知道，盗贼工会的眼线出卖你们的情报。水蛇镇的镇长不可能没听说你们的事情。他今天找到我，打听你们的情况。我只说你们都是落难的旅人，搭车路过水蛇镇而已，其他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镇长倒没有为难我，但他希望我邀请你们出席明天的聚会，让大家都认识你们。”
哈维忿忿地嚷嚷道：“我们又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认识我们？”
铁犀牛商队的管事不会怠慢一位“六级尊者”，他耐心解释道：“镇长有维护安宁，清剿盗匪的责任。像水蛇镇所处的这条商道一直有盗匪团伙活动。不要说普通的旅人，就是小型冒险团都得和武装商队结伴同行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由于你们是半路加入铁犀牛商队，镇长有理由怀疑你们是盗匪团伙的探子。”
“六年前，飞蝎盗匪团就是先派大量探子混进霜羊镇，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攻入小镇，烧杀抢掠，又处决镇长一家。有霜羊镇血淋淋的例子，本地镇长当然会格外小心。”
哈维和麦迪面面相觑，他们算是听明白了，别看水蛇镇人来人往，但来往的都是小镇熟悉的商旅，偶尔有陌生人那也是同行的武装商队出面担保。像他们这样半路加入商队的旅客，商队不愿意担保，就会被本地镇长当成盗匪防范。
维克多皱着眉毛，继续追问道：“这和贝尔蒂娜有什么关系？”
邓恩咳嗽一声，说道：“贝尔蒂娜是独行盗匪，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盗匪团，但她未必没有同伙。联盟要求各城邦严格清查牧狼女匪的同伙。水蛇镇的镇长威胁我，如果你们是牧狼少女的同伙，我也脱不开关系。”
哈维绷着一张脸问道：“他什么意思？”
邓恩叹了一口气说道：“意思是，镇长逼迫我请你们参加水蛇镇的露天聚会，让大家辨认一下。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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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不想打扰你们，但我也不好得罪本地镇长。”
“如果我们不肯赴约呢？”麦迪冷冷问道。
“去，还是不去，决定权在于你们，和我无关。我只是来传话的。”
邓恩耸耸肩膀，说道：“不过，以我对本地镇长的了解，你们拒绝他的邀请，他就认为你们心里有鬼，一定会对你们采取强硬手段。”
哈维怒极反笑，说道：“呵呵，我们不肯出席露天聚会，镇长就敢诬陷我们是盗匪的探子，是牧狼少女的同伙？再派人来抓捕我们？”
邓恩没有否认，微笑说道：“其实，本地镇长的为人还算不错。水蛇镇的居民都拥戴他。但是，镇长很看重自己的位子，他不允许水蛇镇在自己的手里出差错。”
维克多轻弹手指，插口问道：“我想问一下，本地镇长是落叶城学院出身的官员吗？”
邓恩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据我所知，米德尔顿镇长并非学院出身的官员。他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众所周知，任何一家学院都不培养宝贵的医师，即便他们发现有医师天赋的学生也会被名门、豪门带走。而米德尔顿就拥有罕见的医师的天赋，他出身绿森城邦的一家豪门，因为和名门贵女克莉丝汀相恋，遭到豪门家族的放逐。”
“克莉丝汀就是米德尔顿镇长的夫人。传言，她出身光明城邦的金翼名门，自幼体弱多病，求医的时候结识了米德尔顿，并且相爱。不过，他们的恋情遭到金翼名门的反对，因为双方的差距太大，克莉丝汀也早有未婚夫了。”
“但是，他们还是私奔了……”
“为了平息金翼名门的怒火，米德尔顿的家族豪门主动和他断绝关系，不再继续培养他晋升四级医师。米德尔顿目前仍然是一位三级医师。”
“克莉丝汀的亲人想办法给米德尔顿夫妇谋取水蛇镇镇长的差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再不会有人继续帮助米德尔顿镇长，他失去镇长的职务就等于失去一切。”
“米德尔顿镇长谦逊温和，但他也很谨慎。”
天使之翼名门简称金翼名门，是十六柱名门之首，独自占据迪萨联盟的中心城邦——光明城。
金翼名门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们掌握一类秘传职业途径，叫作“平衡王侍”。
维克多听铁十字团的团长罗德介绍过，“平衡王侍”拥有力量、智力、敏捷、体质四系专长，是非常强大的职业者，但“平衡王侍”需要金翼名门的血脉，也就是属于天使之翼的特有的职业途径。
维克多对三级医师米德尔顿提不起兴趣，对金翼名门的“平衡王侍”却很好奇。他总觉得“平衡王侍”这种四系专长的职业似曾相识。
“镇长夫人是‘平衡王侍’？”他沉吟问道。
邓恩的眼睛一亮，说道：“维克多先生也听说过金翼名门的‘平衡王侍’？”不需要维克多回答，他又摇头说道：“克莉丝汀夫人以美貌优雅著称，但她应该不是职业者。”
风元素亲和态的维克多天性好奇，既然镇长夫人不是“平衡王侍”，他兴趣减半，淡淡说道：“嗯，镇长的邀请我知道了。我会考虑要不要赴约。”
邓恩旋即起身，彬彬有礼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告辞了。如果维克多先生决定赴约，时间是明天傍晚，聚会的地点在水蛇镇东区的花园。”
商队管事和护卫长一道离开维克多的租屋。两人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韦尔奇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您似乎有意替米德尔顿镇长激怒维克多他们？”
镇长通过和维克多相识的邓恩邀请他们参加露天聚会，这本身就是一种礼貌。假如维克多一行人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当然，米德尔顿表述的不会这么直接，更不需要通过邓恩来恐吓来历不明的几个外乡人。恰恰相反，他说话委婉得体且礼仪周到，韦尔奇当时在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米德尔顿明明是邀请维克多等人上门做客。可为什么，他表达的意思经过邓恩的转述就变成一种令人反感的威胁？
邓恩明显有挑拨离间的嫌疑，这就令韦尔奇十分困惑。
“知道米德尔顿为什么对维克多他们这么客气？因为，维克多的外形和气质都像名门贵族……一个落难的名门贵族，米德尔顿既不想得罪他，还不愿意沾染麻烦。他指派我去邀请维克多，难道我就愿意惹麻烦吗？”邓恩冷笑一声，身为一名豪门尊者给人当枪使，即便镇长表现得很客气，他心里也憋了一股火。
背后有豪门撑腰，邓恩其实一点也不惧怕水蛇镇的镇长。但是，米德尔顿想给铁犀牛商队使绊子也很容易。邓恩虽然恼火，也不好得罪水蛇镇的官员，毕竟是他把维克多一行人带进镇子的。
“族长和我说过，像我们这样的豪门其实处境最艰难。”邓恩摇了摇头，感慨地说道：“上面有名门压着，下面有地方势力需要打点。米德尔顿客客气气地找我说话，我还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
他旋即又扬起嘴角，得意说道：“我刚刚故意提到牧狼少女袭击金夜莺的大型商队，你注意到维克多的表情没有？他有点惊讶，对牧狼少女还特别感兴趣。我当时就想通了，维克多他们应该是金夜莺名门内斗的失败者，在野外躲藏了很长时间。否则，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谁都得远离牧狼女匪贝尔蒂娜，还不是想借用她的能力，报复金夜莺名门？”
韦尔奇吓了一跳，先警惕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说道：“柱名门的内斗，咱们不能卷进去。”
邓恩幸灾乐祸地笑道：“维克多他们跑到落叶城，也许有高地名门愿意帮助他。能和金夜莺名门抗衡的也只能是柱名门……柱名门之间的斗争，我们当然不能卷进去。我就想知道，米德尔顿掉进名门内斗的漩涡，他的漂亮老婆还能不能救他？”
“大人，您想留下来看戏？”韦尔奇惴惴不安地问道。
邓恩表情严肃地摇头道：“不。我们今晚就离开水蛇镇……你回去安排一下，告诫那些多嘴多舌的伙计，谁要是再敢向外人透露维克多的消息，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第103章 天性
，苍白徽记
两位不速之客离开租屋之后，维克多、哈维和麦迪共同讨论要不要接受水蛇镇镇长的邀约。
“镇长对我们不怀好意，我们不能去，去了会中他的圈套！”麦迪语气急切地说道：“大人，您看水蛇镇的居民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给屋子里塞满易碎的劣质陶器，就为了敲诈租客的钱财。镇民贪婪无耻，镇长只会比他们更贪婪、更无耻！”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分析道：“水蛇镇转运各商队的货物，聚集大量财富，本地镇长防范盗匪团伙的探子，这很正常。但是，镇长怀疑我们是盗匪的探子，而我们没办法证明我们的身份。除非，我们坦白自己是博朗镇冒险者工会的人。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因为,我们真的很有钱。”
巴托姆和他的兄弟们在博朗镇经营冒险者之家二十多年，积攒了非常可观的财富。即便博朗镇被半兽人攻占,冒险者之家也只损失部分财富。他们的大部分财富早就分散在几个城邦当中，由冒险者之家的代理人出面打理。
据维克多所知，冒险者之家在城邦内外拥有九座种植园；旅店、酒馆、大小商铺六十余间；还有四处藏金窖。这些产业被巴托姆用来安置手下，其中负伤退休的老冒险者40多人，混血儿职业者30余人，混血儿觉醒者140多人，再加上他们的亲眷、雇工、私奴、蛮奴，总人数接近2000。
正常情况下，城邦豪门或名门不会允许冒险者之家的势力发展到这种程度。不过，冒险者之家不仅有一位五阶强者坐镇，还有塔窟族的庇护，城邦豪门想吞掉他们都得崩掉一口牙；而最具实力的黄金名门还看不上他们这些家当。
关键在于，胖厨娘莎拉是个地缚，她无法离开博朗镇。冒险者之家再怎么发展也只是一伙盘踞边境小镇的乡巴佬，对城邦的势力格局不构成挑战。而且，巴托姆以冒险者工会的名义掌管博朗镇，一直都在向城邦输送利益。实力名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他们在城邦内外购置产业。
巴托姆等人扎根边陲之地，可以源源不断地培养混血儿，只要实力名门不出手，他们完全可以自保。实际上，冒险者工会为了安抚他们，或者说为了牵制，也保证他们在城邦购置的产业不受侵犯。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博朗镇被半兽人和蛮族攻陷，冒险者之家的财富、产业、人力都变成让人眼馋的大肥肉。
这就是冒险者之家的核心成员必须隐藏身份的原因。他们一旦被人抓住，免不了要受胁迫拷打，逼迫他们吐出多年积攒的财富。
在令人眼红的财富面前，落叶城冒险者工会都不值得信任，何况水蛇镇的镇长？
哈维连连点头，赞同麦迪的观点，说道：“镇长邀请我们参加露天聚会，是为了让各商队的管事、冒险团的团长辨认我们。他们当中有人认得我们，或都不认得我们，对我们来说同样糟糕。我们还不如现在就离开水蛇镇。”
维克多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有人认得他们,可能会引来城邦豪门势力对他们的围追堵截。当然,他们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小。维克多自身做过精妙的易容,而哈维和麦迪有二十多年没来过城邦,何况他们在野外的时候已经把能够透露身份的物品全部丢弃，以至于需要依靠兽皮遮盖身体。可要是没人认得他们，就说明他们来历不明，水蛇镇的镇长可以随便捏造罪名，处置他们。
风元素亲和态的维克多从来就没什么好脾气，更不懂得忍耐。
“我们和邓恩管事没有交情，他说的这些事情你们就信了？”
维克多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镇长请邓恩向我们发出参加露天聚会的邀约，那你们想一想，邓恩为什么透露镇长想要对付我们的意思？”
麦迪沉吟道：“可是，邓恩管事说的情况也算合理……水蛇镇确实需要防范盗匪探子，也需要甄别牧狼少女的同伙。”
维克多瞅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正因为他说的情况还算合理，他对我们态度才不合理。”
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铁犀牛商队的邓恩管事更亲近本地镇长，他实在没有必要向维克多等人说明实情。
经过维克多的提醒，麦迪和哈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哈维当即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想去见识一下水蛇镇的露天聚会。”维克多微微一笑，兴致勃勃地说道：“而且，接受镇长的邀请对我们更有利。”他顿了顿，唏嘘地叹气说道：“我想起了莎拉和钢岩……你们都记得休兰特带领龙骑兵冲进博朗镇，他一见到我就诬陷我是贝尔蒂娜的同伙，还要抓捕我。类似的事情，休兰特肯定没少干。但是，莎拉大婶和钢岩族首一齐出面，休兰特和他的龙骑兵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博朗镇。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实力面前，诬陷只是个笑话。”
“既然我们没有身份，那就让本地镇长给我们找个身份。他胆敢诬陷我们是盗匪，我们就是盗匪，做盗匪该做的事情。”维克多冰蓝色眼眸闪动危险的光芒，语气平淡地说道：“露丝和洁西卡，我可以不要。我们杀死镇长再跑出水蛇镇，我倒想看看有什么人能拦得住我们。”
受风元素的影响，维克多性格也如同狂风一般，无论前面有什么阻碍，直接吹过去，卷走轻的草叶，摧毁倔强的树木，又或者从坚固的岩石旁边滑开。这是一种无情的洒脱，谁拿他也没办法。
听到维克多的话语，麦迪的心里悚然一惊，旋即低下头，感到一阵惭愧。家园破灭，又失去引以为傲的力量让这位老冒险者变成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想着躲避。
但是，越虚弱的猛兽越是要向敌人展露自己的獠牙，绝对不可以一味逃避退让，显露出自身的虚弱只会吸引更多的敌人。
他们想融入联盟城邦需要全新的身份，伪造身份却并非他们所擅长。他们假借身份，无论怎么遮掩，在有心人的眼中也全都是漏洞。
维克多的意思是，既然不擅长伪装就别伪装，越装越假，以其白费工夫，不如让镇长去猜。镇长所猜测的身份应当更接近城邦居民对他们的感观。他们照这个思路去伪装反而不容易被人识破。
维克多无所畏惧的态度激发了麦迪的血勇与彪悍，他的头脑变得清醒灵敏，仔细想一想，发现维克多的应对方法简直妙不可言。
因为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和当地人大打出手，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哈维现在掌握镜之心，一身武技超凡脱俗，普通的尊者他一只手就能按死。维克多的能力更是无法测度，哈维亲身见证他凭一己之力消灭一支大型集骨者兽人团伙。
整个迪萨联盟又有多少强者能做到这种程度？
麦迪已不再考虑自己的生死，即便他死在水蛇镇，维克多和哈维两个人也能让镇长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换而言之，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勇，水蛇镇的镇长反而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局面就会豁然开朗。
“好！”
麦迪先赞叹一声，接着说道：“镇长直接对我们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他认定我们是盗匪探子或牧狼少女的同伙，直接派卫兵来抓我们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请我们参加他的聚会。那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参加聚会？”
哈维毫不犹豫地接口说道：“还能为什么？想巴结我家大人呗！”
“没错！”麦迪抚掌大笑道：“大人身上有名门贵族的气度。镇长还没有弄清我们的底细，他也不想冒犯维克多大人，这才通过铁犀牛商队邀请我们参加聚会。如果换作普通旅客，镇长绝对不会这么客气！。”
他又兴奋地说道：“难怪邓恩管事要向我们揭露米德尔顿镇长的底细，他同样不想得罪一位名门贵族。”
哈维却皱眉说道：“大人出身高贵，这毋庸置疑。问题是大人也有敌人，说不定还是显赫的实力名门。我们不应该暴露大人的身份。”
麦迪转过头打量维克多，确定他根本不屑伪装成普通商旅，便试着问道：“大人，您的意思呢？”
维克多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地说道：“当然要去赴约。邓肯管事说本地镇长的妻子是出身金翼名门的贵女，我对她很有兴趣。”
哈维侧耳倾听屋子内外的动静，然后凑到维克多的耳边，低声说道：“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您可能来自金翼名门，金翼名门也可能是陷害您的敌人。”
维克多点点头，神色冷峻地说道：“但是，这里是水蛇镇，不是光明城。”
天使之翼名门的“平衡王侍”四系专长，维克多对“平衡王侍”职业途径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他自身的能力也兼具力量、敏捷、体质和智慧，表面看起来同“平衡王侍”职业途径类似，就连哈维和麦迪也猜测他出身迪萨联盟最具实力的金翼名门。
然而，他们更担心维克多流落到博朗镇，极有可能是名门内斗的失败者。
出于谨慎的目的，维克多现在不适合直接接触金翼名门，而是应该藏身暗处，悄悄调查自己和金翼名门的关系。
风元素亲和态的维克多缺乏耐心，他听说镇长夫人是来自金翼名门的贵女，当即决定亲自去见见她。
“镇长邀请我们参加聚会是一种试探，我们不敢赴约就是心虚。”维克多站起身，说道：“我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我们还得做些准备……参加露天聚会的商队管事、冒险团团长当中未必没有从落叶城学院毕业的职业者。那么，露丝和洁西卡有可能会被人识破身份。”
“麦迪，你去烧几盆热水，我要替她们清洗身体，化妆易容。”
“哈维，你把我们携带的财宝统统拿到冒险者工会开设的旅馆变卖。记住，作为我的从者，你不可以给我丢脸，要懂得傲慢。”
哈维挠头思索，忍不住问道：“大人，傲慢我懂……可是身为大人的从者，我怎样做才不会给您丢脸？”
“你能向别人提问，那是他们的荣幸。别人不能向你提问，他们不配。”
维克多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允许你展露一些实力，让他们学会谦卑。这就叫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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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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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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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小镇疑云
，苍白徽记
博朗镇沦陷之前，巴托姆老板按照维克多的建议把积攒的财宝分给每一位参与城墙保卫战的冒险者。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是，维克多他们随身携带的财宝全被铁十字冒险团卷走了，剩余的财宝是从兽人集骨者团伙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数量有限，但价值不菲。尤其三块高纯度的秘银矿石极为珍稀，号称无价的贡品，本地的盗贼工会绝对消化不了，冒险者工会分会想吃下来也困难。
迪萨联盟境内不产秘银矿，它们的成交价格主要取决于交易双方的实力对比，而不是秘银矿本身的价值。
哈维找本地冒险者工会负责人交易秘银矿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水蛇镇的规模很小，维克多他们想藏身都没地方藏。现在，麻烦自己找上门，他们如果一味的躲避退让只会令局面愈发失控。因此，维克多决定做出强而有力的回应，派哈维向当地人展示一下实力。
所谓的实力不单指武力，还包括是财力和格局。
镇长怀疑他们是混进小镇的盗匪探子。
那么，盗匪团伙会派一位镜心强者来水蛇镇当奸细吗？
答案是不会。
盗匪团伙会公然出售秘银矿石吗？
绝没有这种可能。
维克多这么做的本意并非是向镇长自证清白。镇长还不够资格。因为水蛇镇的规模小，在军事上需要依赖过境的冒险团和各武装商队，才能有效遏制盗匪团伙的袭扰。
换句话说，冒险者工会和各商队管事在水蛇镇都掌握相当份量的话语权。这就难怪米德尔顿镇长经常邀请冒险团的团长和商队管事参加露天聚会。
不过，武装商队是一盘散沙，各管各家的事情，但大大小小的冒险团全都听冒险者工会的调遣。由此可见，本地冒险工会负责人是水蛇镇的二号人物，甚至比镇长更有势力。
冒险者工会负责人的问题在于他并非水蛇镇的行政、司法，或军事官员。他代表冒险者的利益，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米德尔顿镇长截然不同。
由于立场的差异，工会负责人和米德尔顿镇长对待维克多一行人的态度就可以分化。
维克多不指望工会负责人在露天聚会的时候支持自己，但也不能让他成为米德尔顿镇长试探自己的刀子。
只要冒险者工会采取袖手旁观的姿态，米德尔顿镇长也很难对维克多他们过分强硬。
总而言之，维克多让哈维去冒险者工会露个脸，是在尽量避免和当地人发生武力冲突。至于，那些秘银矿的来历可能是域外产物，也可能是某个名门的藏品，随便工会负责人去猜测。反正，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工会负责人不应该把出售秘银矿的陌生旅客当作盗匪看待。
对于权谋手段的运用仿佛是维克多天生的本领。
当然，哈维暴露实力大有可能吸引同级强者的关注，至少冒险者工会能够调集到足够压制一名镜心强者的武力，但那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维克多早就带领手下离开水蛇镇，远走高飞了。他掌握精妙易容术，可以给哈维和麦迪都改头换面，根本不怕被人追踪。
哈维下午出门，直到晚上才回到临时租屋。
麦迪等他进入房间，忍不住抱怨道：“老伙计，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哈维拍了拍沉甸甸的皮袋腰包，开玩笑般地说道：“怎么？你怕我把钱都给卷跑了？”
麦迪摇头苦笑，作为一名老斥候，他每次外出执行侦查任务不能及时传回消息，冒险团都会急得上蹿下跳。同样的道理也能用在哈维身上，
虽说镜心强者的战斗力十分惊人，但也没到无敌的程度，仍然可以被杀死。仅此一条，冒险者工会的人就有可能向携带财宝的哈维动手。
凭借斥候的谨慎和敏锐，麦迪已经意识到他们在城邦活动也需要及时传递消息，可惜他们的人手太少，没办法组织后援。
“我们得有机灵又可靠的帮手，否则就成了聋子、瞎子。”麦迪悻悻地嘀咕一句，追问道：“事情办得还顺利？”
哈维耸了耸宽厚的肩膀，解下腰包丢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道：“这是笔大买卖……我拿出秘银矿石要求交易，旅馆的酒保都看傻眼了。他说自己做不了主，找工会负责人出面和我谈。然后，他们跟我耍花招，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才把这笔买卖敲定。”
“耍什么花招？”二楼的楼梯上传来维克多的声音。
哈维刚准备坐下又直起腰，他看见维克多带着露丝、洁西卡迈下楼梯立刻瞪大了眼睛。
两个女人穿着同款长裙，安安静静地跟在维克多的身后。她们表情木讷，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就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长期干农活的少女，与之前那两位肤白貌美，光彩照人的女职业者完全不同。
哈维粗一看差点没认出她们，他吃惊地问道：“大人，她们是露丝和洁西卡？”
“你看不出来？”维克多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左腿翘上右腿，淡淡地反问道。两个女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站在沙发后面。她们的目光飘忽游移，却始终无法聚焦，仿佛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给人一种痴傻的感觉。
哈维仔细看了看，摇头说道：“五官有点像，不认真分辨，我都看不出来。”
维克多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微笑。他先调配药水改变露丝和洁西卡的肤色，她们的形象立刻发生改变。学院派职业者的外形和普通职业者最大的区别就在肤色。职业者升华专长，他们的皮肤几乎不会被太阳晒黑，导致学院派职业者的皮肤普遍白皙，而其他职业者肤色较深，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维克多用特制的药水涂抹露丝和洁西卡全身，把白皙光洁的皮肤变成麦色，让人以为她们先是女冒险者，之后才升华专长，晋升为职业者。这样就不会有人联想她们出身于城邦学院。
其实，易容最重要的是改变气质，如果一个人气质都变了，他的神态、形貌特点也会跟着改变，熟悉他的人都很难认出来。
露丝和洁西卡的气质早就变了，性情好似暴躁的野兽，相比以往的安妮、凯蒂简直判若两人。维克多新研制的迷幻剂亲和水元素，同大地精对她们使用的迷幻药剂性质相反，喂给露丝和洁西卡，她们狂躁凶狠的气质就变得沉静。
维克多根本没有调整她们的五官特征，但哈维感觉这两个女人很陌生。
仅仅用了四个小时，通过简单的方法，对露丝、洁西卡完成精妙的易容，维克多自己都觉得满意。他沉吟说道：“我给她们易容的时候，好像记起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伪装的诀窍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他可以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暗中模仿一个人的语气、神态、动作、小习惯，慢慢调整自己的五官容貌，最后取代了模仿对象……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他似乎是个经验丰富的‘密探’……你们有听说过‘密探’这条职业途径吗？”
哈维和麦迪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头。
维克多只得暗自叹息，他偶尔会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却不够清晰，但这终归是可以探寻的线索。
“哈维，你在冒险者工会开设的旅馆中有没有遇见熟人？”维克多懒散地问道。
“没有。”哈维再次摇头，说道：“旅馆有几十个冒险者，我看了一圈都是生面孔。他们肯定没去过博朗镇，毕竟水蛇镇和博朗镇不在一个方向，隔的老远。”
维克多点点头，再问道：“那有人找你的麻烦吗？”
“也没有。旅馆内的人似乎听说过我，没人敢找我的麻烦，他们对我还很恭敬。我一打听才知道，铁犀牛商队已经离开了水蛇镇，邓肯管事临走前似乎向冒险者透露我们的消息。冒险者们还以为我是一位尊者，都喊我大人……我想找几个不开眼的家伙耍耍威风都没机会。”
哈维咧嘴一笑，指着木几上的钱袋说道：“本地的工会负责人叫艾克特，50多岁的年纪，是个三级剑士。他开价6000金塔买我们的秘银矿石，我同意了，但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让我等了一段时间才把钱凑齐。”
麦迪打开袋子，将里面的钱币统统倒在桌面上，拿起其中的一枚仔细端详，又放在嘴边咬了咬，冲维克多点头说道：“大人，是冒险者工会铸造的合金币没错。”
这些钱币是用精铁、红铜掺杂少量精金铸造而成，一面篆刻代表迪萨联盟的宫殿徽记，另一面是冒险者工会的武士头像徽记。像这样的一枚合金币在任何城邦的冒险者工会都可以兑换到50金塔。
桌上有120枚合金币，正好与6000金塔等值。
这笔钱与其说是工会负责人收购秘银矿石的价格，不如说一位尊者出售秘银矿石就值这个价。如果换成镜心强者，工会负责人的出价可能更高。毕竟，联盟的尊者不算稀奇，镜心强者却凤毛麟角。
维克多并不知道，铁犀牛商队撤离小镇之前，随行的冒险者向工会旅馆透露哈维是一位六级大尊者，几乎坐实了他出身名门或者有实力的豪门。工会负责人艾克特自然没有怠慢哈维。
“就6000金塔，这个叫艾克特的负责人居然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筹钱？”
麦迪把桌上的合金币清点一边，不屑地嗤笑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派人找镇长通风报信吧？”
他以为联盟的冒险者工会负责人都像巴托姆老板那样富的放屁冒油，实际上水蛇镇的冒险者旅馆捞不到多少钱。6000金塔是艾克特能出得最高价。因为，以艾克特的身份地位转售三大块秘银矿石最多卖上7、8千个金币。他只赚哈维一千多金币的差价，可以说是诚意满满。如果哈维要价更高，他宁可不做这笔买卖。
哈维沉吟说道：“艾克特出去筹钱，带回来一个奇怪的家伙……他个子比维克多大人还高一点，身体强壮的像头棕熊，白色的头发，红红的眼睛，长得还算好看。他穿皮甲，背一把很大的重剑，是个懂秘银矿的内行，还是个战斗的好手。”
哈维现在的生命等阶为三，深度点燃心灵之火，类比掌握镜之心的尊者。能被他称为战斗好手的家伙当然不会是一般的角色。
维克多微微皱眉，开口吩咐道：“具体说说那个人的情况。”
“是。”哈维对维克多颔首说道：“我看那个半精灵的五官容貌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先检查了我们的秘银矿石，点头之后，工会负责人艾克特才同意付钱。所以，我说他是个懂秘银矿的行家。”
作为龙王菲鲁玛特钟爱的财宝，秘银矿在龙之国度境内早已绝迹，就连哈维这样的资深铁匠也只听过秘银矿，却没见过实物。
认得秘银矿的半精灵不能说稀少，但他们肯定有各自的背景。
“旅馆内的冒险者都不敢主动找我搭话，但这个白头发的家伙居然拦住我，追问秘银矿的来历。我当然没有理他，让他滚开。他还不肯退，我就和他撞了一下……”哈维顿了顿，继续说道：“肩膀碰撞的时候，我暗中发力，本来打算把他撞个跟头。可那个小子只往后退了两步，在石条地板上踩出两个脚印就稳稳站住。”
“白头小子的力气很大，我撞开他，我自己也停在原地。这让我有点意外，白头小子更吃惊。他让开道路，还朝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像这样……”哈维提起右手食指点住自己的额头正中心，手指再斜划到左胸点一下，划到右胸又点一下，最后重新回到额头，刚好组成一个三角形图案。
维克多半阖的眼睛瞬间睁开，他站起身，模仿哈维的动作在自己额头、胸口来回比划。uu看书
隔了一会，哈维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想到什么了？”
维克多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这种手势有点熟悉，但还是记不起来。”
旁边的麦迪接口说道：“大人，我感觉这种手势像某种礼节，或者密语。白发小子认得秘银矿，又能挡住哈维的一撞。您说，他会不会是镇长夫人克莉丝汀的手下，出身金翼名门的职业者？”
维克多点点头，麦迪的推测还算合理，照这样看的话，自己真的和金翼名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略显兴奋地追问道：“白头发的半精灵叫什么名子？”
哈维低下脑袋，偷瞄维克多一眼，呐呐说道：“我没问，他也没说……要不然，我现在去问问？”
“别！”
麦迪立即出声劝阻：“大人，水蛇镇有抗衡哈维的强者，我们不宜分散，容易被人各个击破……唉，我们现在的人手太少，像打听消息这种事情要有人帮忙才稳妥。”
维克多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本地工会负责人艾克特认识他，那总能找到他。哈维，还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哈维立即说道：“有！我出门后，工会负责人艾克特追出来问我，要不要离开水蛇镇？他可以帮忙介绍几个同行的冒险团和我们一起走，时间定在明天，搭车费用只要80金塔。他表面上像是给冒险团招揽生意，可我总感觉他希望我们别去参加米德尔顿镇长的露天聚会？”
维克多摸了摸自己鼻子，展颜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明天，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米德尔顿镇长的露天聚会。”
第105章 来者不善
，苍白徽记
第二天下午，临近的傍晚的时候，维克多一行五个人走出租屋，将房门锁好，顺着狭长的小巷朝镇子的东侧走去。他们平时深居简出，今天却身穿正装，腰佩长剑,在炎热的街头不紧不慢地行走着，引得周围的邻居和路人纷纷侧目。
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街上又恢复如常。几个衣裳破旧的光脚孩童在街边奔跑打闹。他们冲那间临时租屋的门前，有小男孩被同伴推了一把，咕咚一声，额头撞到木门，立刻鼓起一个大包。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抱着脑袋，疼的嗷嗷大哭,声音还特别响亮，吵得叫人心烦。
旁边的邻居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但那间租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小男孩嚎了一阵子，在几个小伙伴们的劝慰下，才止住哭声，用脏兮兮的小手擦掉眼泪、鼻涕，跟着同伴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熟悉“金手指”伎俩的镇民和旅客都知道，这间屋子的租客马上要遭贼了。反正这种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租屋左右的隔壁邻居干脆留下蛮女奴看家，自个跑去豪猪酒馆寻欢作乐，免得妨碍“金手指”干活。
有豪猪酒馆的蛮女奴在，“金手指”的小贼无论如何也不会光顾他们的屋子。邻居被偷，要怪就怪他们不舍得花钱，没有找豪猪酒馆的老板租一个蛮女奴。
小巷的阴暗角落，水蛇镇孤儿帮的二号人物佐德把头上的毡帽往下拉一拉，对身旁的小女孩说道：“斯蒂芬妮,‘肥鱼’离窝，会有人在路口盯着他们，只要他们回来，我就发信号给你。剩下的事情全靠你自己。记住，‘鱼窝’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拿，你的任务是检查他们的物品，找一种银灿灿武器和篆刻白色高塔的徽记。你的手脚要快，动作要轻，物归原位，不留痕迹。”
脸颊上长着雀斑的小贼头皱眉问道：“我翻到财宝也不能拿？这不合规矩……”
“规矩？哈哈……”佐德阴冷地笑道：“这是‘大家长’安排的特殊任务，你只要照做就行，其他的别问……明白了吗？”
看见“兄长”阴森的眼神，斯蒂芬妮猛然想起惨死在地窖里的鲍比。他被伪装成镇长夫人的吸血魔抽走生命，而“大家长”皮姆就是吸血魔的帮凶！
“我知道了。”斯蒂芬妮低头，盯住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
佐德很满意斯蒂芬妮的顺从姿态，微微颔首说道：“嗯，去干活吧。只要你做得好,老爹会给你奖赏。”
奖赏？把我送给吸血魔当晚餐那样的奖赏吗……斯蒂芬妮在心里忿忿地忖道,旋即又感到一阵恐惧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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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蛇镇的东侧,维克多看到仓库、士兵营房、工匠作坊、气派的楼房别墅，甚至还有一座绿树掩映的小花园。
他不由得想起博朗镇，一条街道将镇子分开，上千普通居民占据一半，人数较少的塔窟、赫默族占据剩下的一半。普通居民不能去塔窟、赫默族的聚居地，但整个镇子对塔窟、赫默族都畅通无阻。而水蛇镇的东区属于镇长和他的下属，导致平民居住区格外拥挤。
那座小花园就是今天的聚会地点，有体型健壮，身穿轻甲，手持长矛的卫兵在外围巡逻。他们看见维克多一行人直直地走来，非但没有上前盘查，反而露出敬畏的表情，主动给他们让路。
哈维和麦迪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自觉。
维克多是出身名门的贵族嘛，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城邦的卫兵就应该给名门贵族让路。
走到花园的入口处，终于有人出面阻拦他们，是四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相比外面的巡逻卫兵，他们体型更显健硕，装备也更精良，穿灰色的职业者套装，两个人配备盾刃；一人背负两柄重型弯刀；一人站在稍远的地方，手持弓箭，他的大腿外侧各绑一把短剑。从衣装打扮来看，他们分别是两个二级盾卫士，一名二级剑士和一个二级弓战士，应该是米德尔顿镇长的私兵。
镇长的私兵和小镇的卫兵不同。私兵的身家性命完全依附于主人，在联盟的法律上属于私奴的身份。但私兵拥有出众的武力，他们的社会地位要和下贱的私奴有所区分。高地名门把这类私奴称为从者，豪门或者官员就叫他们私兵护卫。
卫兵是领薪水普通士兵，隶属于市政厅，有官方身份，但他们享受到的资源、获取职业力量的途径比私兵差远了，就不用指望他们为米德尔顿镇长卖命。
那名二级剑士拦在维克多的面前，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位大人，您是……”
“我们来参加米德尔顿镇长的露天聚会，你不认识我们？”麦迪上前一步，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二级剑士偷瞄维克多，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磕磕巴巴地说道：“哦，是的，麦……麦迪先生，我家主人邀请维克多大人，还有诸位先生、女士参加露天聚会。可是，我是说，参加聚会没有必要携带武器，您可以先把武器交给我来保管……”
“滚开。”
哈维冲上前，速度看似也不快，二级剑士却退让不及，被哈维举手推中胸口。他只觉得一股和缓的力道仿佛涛涛河水，卷着自己往后连退十几步。等他重新稳住身形，对方已经跨入花园大门，扬长而去。
哈维和维克多各带一把连鞘长剑，是瑟银精金剑。哈维认为它们是罕见的神兵利器，比秘银矿石更加宝贵。带瑟银精金剑防身，哈维相信自己可以单独对抗两个小队的精锐士兵，就算遇到同级的镜心强者也占据很大的优势。
他们来参加镇长举办的露天聚会本身就存在一定风险。镇长的私兵居然还想让他和维克多缴械，简直莫名其妙。
小花园的景致只算一般，好在绿树成荫，驱散不少酷热气息。参加露天聚会的客人三五成群，聚在树荫下谈笑聊天。他们都穿宽松白袍，脚踩藤编的凉鞋，头戴薄荷草冠，身边有同样打扮清凉的俏丽女仆殷勤服侍。
见到陌生人闯进镇长的花园，那些客人纷纷投来或惊讶，或审慎的目光。维克多抬眼环视人群，凡是和他视线相触的客人又都低下头，不自觉地避开那双纯澈之极的冰蓝眼眸。
来参加露天聚会的客人要么是某个武装商队的管事，要么是冒险团的团长。他们有独特的身份背景，但每个人都是不缺乏武力、意志、经验的出色人物。然而，在和维克多目光相碰的瞬间，他们几乎同时感受到一股凌厉的锋芒，刺的眼睛微痛，这次下意识地回避对视，看起来就像集体给维克多行礼。
商队管事和冒险者们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再次抬头看向维克多，以确定自己是否出现错觉，却发现对方正矜持地颔首回礼。
这一切都如此的理所当然，双方似乎正礼貌的相互问候，实际情况却是维克多用目光让在场的职业者们主动向他行礼。
半精灵女仆并没有类似职业者的心灵直觉，两个娇俏的少女拖着木盘迎上来，准备为刚到的客人呈上能够提神醒脑、驱除蚊虫的薄荷草冠，但维克多他们穿正装，携带长剑，和其他客人的打扮截然不同，有一种强势的压迫感。半精灵少女莫名心慌，慢慢地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哈维右手搭住剑柄，挥动左手，像驱赶苍蝇似的把女仆轰到一边，大声问道：“谁是米德尔顿镇长，为什么不出来迎接我们？”
他的语气十分傲慢，花园里的半精灵女仆被吓了一跳，露出骇然、惶恐的表情。几位客人则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说话，保持某种在旁边看热闹的默契。
见无人应答，哈维刚要发怒，一个三十多岁样貌的半精灵男性急匆匆地赶来，远远地说道：“是哈维先生吧？我没想到您和您的同伴真的会参加这场聚会，是我怠慢了几位先生，请别见怪。”
他一头普通的棕色短发，眼眸闪烁精光，身穿象征五级尊者的职业套装，手提一柄长剑，行动协调而迅速，眨眼的工夫就从花园外面走到哈维等人的面前。然而，他的声线却保持平稳，并没因为走到近前变得更大。这一细就节体现他对气息的精妙控制。
哈维目光一凝，立即转身正对着来人，问道：“你是米德尔顿镇长？”
“我是镇长大人的管家，五级剑士伊森尼尔。哈维先生，您可以叫我伊森，我的朋友都这样称呼我。”半精灵男性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剑递给一位女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同时也显示出强大的自信。他旋即朝维克多稍稍俯身，恭敬地说道：“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想必就是维克多先生，还有麦迪先生，以及两位美丽的女士。我代表我的男主人欢迎诸位参加水蛇镇的露天聚会。”
“前几天，铁犀牛商队的邓恩管事拜访镇长时，到他和几位先生、女士的偶遇。邓恩管事称赞几位先生的风度，我家男主人就想和您见一面，又担心冒昧拜访，惹得大家不愉快。所以，我委托邓恩管事代男主人邀请诸位先生、女士出席这次的露天聚会。如果维克多先生不反对，我将亲自登门拜访，并送上男主人亲手书写的邀请函。”
“.…..谁知道，铁犀牛商队急着离开水蛇镇，邓恩管事不告而别。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他询问您的意见，铁犀牛商队就已经走了。”
“我完全没有做好接待准备，门口的私兵护卫无意间冒犯了这几位先生、女士。这都是我的错……”伊森尼尔再次鞠躬，向维克多诚恳说道：“无论如何，您能参加这次聚会，是我们水蛇镇的荣幸。”
伊森尼尔又是道歉，又是吹捧，把所有责任全揽在自己的身上。按照他的说法，米德尔顿镇长托中间人邓恩先征询维克多的意见，再正式邀请他们参加聚会。镇长的本意是为了结交，也称得上是礼数周到，无可挑剔。
麦迪差点都信他了，可邓恩管事并非这样说的。邓恩说，镇长打算让人辨认一下他们的身份，原因是怀疑他们有盗匪背景。
伊森尼尔表现的非常坦然，有种让人信服他的特质。然而，他的姿态越是放松，哈维就越有压力。铁犀牛商队的邓恩管事同样是五级尊者，哈维觉得自己想打败邓恩要用一只手；打败镇长的管家，他得用两只手才行。
这个家伙，有点厉害……哈维暗自揣摩对手的实力，突然听见维克多在旁边问道：“米德尔顿人呢？”
伊森尼尔笑容可掬地回答道：“今天的聚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镇长大人要等一会才过来。我们这里为客人们准备了一些新鲜水果、烤蛇肉，都是当地特产，还有年轻貌美的半精灵女奴供贵客消遣。如果维克多先生有兴趣，我可以安排……”
维克多出言打断对方的介绍，摆手道：“米德尔顿镇长不来也没关系，我对他没兴趣。镇长夫人呢？请她出来见一面吧。”
伊森尼尔眼眸微缩，沉吟问道：“维克多先生认识克莉丝汀夫人？”
维克多摇了摇头，不耐烦地说道：“我听铁犀牛商队的管事和护卫长介绍，克莉丝汀夫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且出身名门贵族。我这次来参加水蛇镇的聚会就是想见见她。否则，我和米德尔顿又不认识，为什么要接受他邀约？”
其他客人在不远处看这边的热闹，听到维克多和伊森尼尔的对话，不禁一阵诧异躁动。
铁犀牛商队临走之前，透露哈维是一位六级盾卫士，而维克多疑似金夜莺名门的落难贵族，可能还是金夜莺的核心成员，因为家族内乱的缘故而逃入荒野。
金夜莺名门的内乱也是近些年的事情。他们的一支旁系出现一位了不起的八级尊者，号称迪萨联盟最强职业者。他突然向家族主脉发难，打败了老族长，并且取而代之。金夜莺名门的主脉一系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分崩离析。但新族长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在联盟境内公开搜捕自己的政敌。
从维克多等人出现的时间和地理位置来看，他们真有可能是金夜莺名门主系的逃亡者。
就在昨天，哈维去冒险者工会的旅馆出售罕见稀有的秘银矿。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几乎坐实他们的名门贵族身份。
名门内部的权利斗争残酷血腥，何况还是柱名门的内斗。
无论维克多在水蛇镇现身有什么目的，各家商队的管事、各冒险团的团长都不愿意卷入名门斗争的可怕漩涡。
对于维克多一行人，他们选择敬而远之。
让人意外的是，维克多他们居然也来参加水蛇镇例行举办的露天聚会。客人们刚刚还奇怪，迟迟没有见到顿镇长和冒险工会负责人。他们现在知道了，米德尔顿和艾克特都在回避维克多。米德尔顿镇长只派了最得力的手下出面应付他们。
客人们在心里痛骂米德尔顿，既然你自己也躲起来了，为什么还要召开这次的露天聚会？
他们已经打算随便找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给自己惹祸上身。
然而，这个自称维克多的名门贵族公开对伊森尼尔说自己仰慕克莉丝汀夫人的美貌，对镇长夫人感兴趣，并且要求和她见面？
他的要求不仅无礼，还很猖狂！
名门贵族中的年轻人大多傲慢，对联盟平民缺少同情心，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但他们必须懂得尊重强者。因为，贵族的命也只有一条，死了就死了，家族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给他重来的机会。
牧狼少女贝尔蒂娜袭击落叶城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所有冒犯她的贵族子弟全部被杀，一个都没跑掉。
米德尔顿和克莉丝汀夫妇能在水蛇镇站稳脚跟，多亏了伊森尼尔。这位剑士尊者很强，在水蛇镇未逢敌手，初来乍到就独自击溃一伙盘踞在附近的盗匪，竖立自己的强者威名。他其实是克莉丝汀的从者，而非米德尔顿镇长的帮手。
六级盾卫士哈维和伊森尼尔谁更强一些还不好说。但在场的客人确定一点，伊森尼尔和维克多相距不足两米，伊森尼尔要杀他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维克多竟然当着伊森尼尔的面，羞辱他的主人。伊森尼尔能放过他吗？
几位客人看到伊森尼尔纹丝不动的背影，心都要自己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正当现场的气氛诡谲莫测之时，维克多偏转脑袋，把目光投向花园的入口。大家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冒险者工会的负责人艾克特带一位高大魁梧，白发红眼的半精灵男性正走向这边。
见维克多的注意力全在那个陌生男性身上，伊森尼尔乘机说道：“维克多先生，我去禀报我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先失陪了。”
说完，他拿回自己的长剑，急匆匆地离开。
对峙结束，提心吊胆的客人们总算可以把又心放回去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uu看书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7章 突变
，苍白徽记
在场的几位客人当中，有豪门背景的商队管事或多或少听说过“赏金猎人”的事迹。
据传，“赏金猎人”曾经是大地神殿的一支精悍武力。他们和现在的大地神殿早已分道扬镳，但保持着自身的传承，专门高地名门服务。
赏金猎人行踪隐秘，能力出众，又信守承诺,只接受名门贵族的雇佣，替他们解决某些棘手的难题。城邦豪门花再多的钱，也没办法雇佣“赏金猎人”为自己做事。
某种意义上，“赏金猎人”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独属于高地名门的特殊资源。
能够和一个赏金猎人面对面的接触也算一件新鲜事。然而，这个叫白发莱茵的赏金猎人简直坏透了。
他故意当众揭示维克多等人的身份来历,顿时让大伙进退两难。这时候,有人想抽身离开现场,又怕维克多他们误会自己想去告密。疑似六级尊者的哈维手里还拎着一把剑，凭他一人一剑就能在这里大开杀戒。而且，镇长迟迟没有现身，他的私兵护卫又悄悄撤离，这让手无寸铁的客人拿什么去抵挡一伙落难的柱名门贵族？
试问，面对这种局面谁还敢带头离开？
工会负责人艾克特都傻眼了，其余的几位客人也脸色难看。
维克多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趣。
白发莱茵三言两语就将参加聚会的客人推向维克多的对立面。实际上是让他们互相对峙，构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参照铁犀牛商队的武力配置，被留在这里的商队管事、冒险团团长，包括工会负责人艾克特各自拥有武装护卫，如果把他们的手下都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四百人，而且还是精锐战士。
他们现在之所以被莱茵牵着鼻子走，心里憋屈又无可奈何，不外乎两种原因。
其一，商队管事、冒险团团长家大业大，总是要尽量避免卷入名门的内部斗争，所以才会在维克多面前表现的畏首畏尾。
其次,哈维展示过自己的实力。他手持长剑，于数米之内，相当于把剑锋抵在别人脖子下面。很少有人能够无视哈维带来的威胁，尤其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进行对抗，恐怕几个照面就被他当场击杀。
如果说，参加露天聚会的客人已沦为人质，那维克多他们就是挟持人质的亡命徒。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维克多的实际处境比这些人质也没好到哪里去。
维克多和哈维都无法正面对抗几百人的军队。别说军队了，就算在场的几个职业者也绝非弱者。他们只要联手围攻，没有战斗力的麦迪、露丝和洁西卡都得死在这。哈维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冲出水蛇镇卫兵的包围圈也还不一定。
只要维克多敢对眼前的几位客人动手，必定是两败惧亡的结果。
莱茵制造对立，又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关键角色。他有武器装备，看起来实力也不弱。当双方爆发冲突的时候，莱茵愿意出手抵挡哈维片刻，艾克特和另外几位客人都可以召唤护卫冲进来解围。
然而，莱茵算错了维克多。
自由是风元素的特性。风元素亲和态的维克多往往会脱离情感、道义、社会规则的束缚。他做事绝不瞻前顾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丢弃露丝、洁西卡；可以丢弃麦迪；甚至丢弃哈维,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就是不羁的风，随心所欲而显得无情。
水蛇镇的守卫、私军、冒险者凭借人数优势，就想抓住拥有风行、沸血和激活天赋的维克多？
他们几乎不可能成功。
维克多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谁也管不住他，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维克多现在只是好奇白发莱茵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歪着头看向对方，淡淡问道：“你认为我是金夜莺名门的叛逃者，你们会向金夜莺名门告密？”
有客人听到这句话，正打算为自己辩解，想了一想还是闭上嘴巴。无论维克多是不是金夜莺名门追捕的逃犯，他们都要向自己的后台老板汇报。最终，是否向金夜莺名门告密由后台老板做决定。现在，他们对维克多说自己不会去告密完全就是狡辩，也许会彻底激怒对方，那还不如继续保持沉默，最好别引起维克多的注意。
白发莱茵把大剑解下来，搁在自己的座位边上，笑着点头说道：“似乎是这样的。”
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老实巴交”的客人，最后落在白发莱茵的脸上，维克多又问道：“如果我不在乎呢？我们敢来参加露天聚会，就不怕有人去告密。我这么说，很合理吧？你们现在谁想走都可以走，我绝不阻拦……除了莱茵先生。你，不可以走。”
莱茵企图把所有人都留下，维克多偏偏不让他称心如意，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莱茵用食指敲击长条桌的桌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听艾克特分会长介绍，水蛇镇常常举办露天聚会，方便来往的商队、冒险团互相交换消息、情报。今天的露天聚会，主人还没有到，我们现在就散会未免太失礼了。”
维克多双眉一扬，追问道：“其他人来这里是为了交换情报、消息；我来这里是想结识克莉丝汀夫人……你呢？你为什么来参加今天的聚会？”
莱茵指了指坐在旁边的艾克特，说道：“为了寻求帮助……艾克特分会长可以替我作证。”
本地冒险工会的负责人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莱茵先生追踪牧狼女匪贝尔蒂娜，路过水蛇镇。他需要一些有用的线索……大家都知道，牧狼女匪贝尔蒂娜是联盟的公敌，我作为冒险者工会驻水蛇镇的负责人，有责任协助追捕女匪贝尔蒂娜的赏金猎人。所以，我带莱茵先生参加今天的聚会。”
众人顿时哗然，有商队管事直接问道：“艾克特，你是说牧狼女匪贝尔蒂娜路过水蛇镇，还是说她就在附近？”
“大家别紧张，听我说。”
莱茵举起双手，示意听众稍安勿躁，接口说道：“我保证牧狼少女贝尔蒂娜目前不在水蛇镇，她不会威胁这里的任何人。但是，我既然追踪到水蛇镇，说明她曾经路过。你们当中有谁遇见她？”
“你在开玩笑吗？”
某个脾气急躁的冒险团团长大声嚷嚷道：“我们要是遭遇牧狼女匪贝尔蒂娜，还能活着参加今天的聚会？她可是袭击过柱名门的大型武装商队，凭我们的实力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维克多眼睛陡然一亮，扬声道：“都别吵！莱茵先生，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个骗子？如果你能追踪贝尔蒂娜，联盟怎么能让她跑掉？”
莱茵淡然说道：“我不想证明什么。大家可以听听我的故事，再判断我是不是骗子。对牧狼少女不感兴趣的人可以离开，但我想应该没人会走，毕竟关于她的消息很值钱，非常值钱。”
挂在牧狼少女头上的悬赏高达百万金塔，这无疑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而各武装商队和大大小小的冒险团本身就对贝尔蒂娜的情报感兴趣。
大家都安静下来了，莱茵反而不着急开始讲故事。他伸手捞住一个送水果的半精灵女奴，将其按在自己的腿上。这位半精灵女奴受过训练，猝不及防被客人搂在怀里也没有发出惊叫声，而是迅速捂住自己的小嘴，只轻轻低呼，任由莱茵对她为所欲为，柔顺的令人怜惜。
米德尔顿镇长豢养的半精灵女奴个个都年轻貌美，皮肤白皙娇嫩，显然不擅长劳作，纯粹是以美色招待客人的私奴女侍。即便被莱茵搂在怀里，肆意揉弄，半精灵女奴也不反抗，甚至还悄悄调整姿势，面含娇羞的迎合对方。
莱茵身材雄壮，五官容貌也格外出色，加上别具一格的银发和红玛瑙般的双眸，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雄性半精灵的阳刚之美。半精灵女奴能够得到莱茵的垂青，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看她水盈盈的眼睛、微微颤抖的肩膀就知道她此刻害羞又暗暗窃喜。
镇长夫妇用美艳的女奴招待客人不过是效仿名门豪族做派。有资格参加的聚会的客人都是意志坚定的职业者，谁也不会像莱茵这样把玩镇长家的女奴。
他们看莱茵的眼神都带着鄙夷，或许还有一些艳羡，嫉妒他的洒脱、霸道、肆无忌惮？
维克多凭借细致入微的超凡感知能够把握这些人的心态。尽管莱茵掩饰地很巧妙，但维克多在他的眼中并没看到欲望。
莱茵的大手在半精灵女奴的裙底游移，那分明是在检查她的身体。因为维克多常常对露丝和洁西卡做相同的事情。
职业医师激发秘血能力可以近距离感知半精灵的身体状况。维克多没有这份本事，他只能通过触觉检查露丝和洁西卡的体温、皮肤韧性、肌肉强度、骨骼硬度、本能反应等等身体状况，尤其在她们服用药物之后，身体发生的变化都需要记录。
维克多根本不在意检查对象的性别。如果露丝和洁西卡是男性，他也一样照做不误。
莱茵给镇长家的半精灵女奴偷偷摸摸地检查身体，这也太奇怪了。
难道镇长家的女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维克多心念一动，就多打量了半精灵女奴几眼。
“手感不错，可惜这样的美丽女奴不适合我。”莱茵突然推开面色娇红的女奴，对维克多笑道：“像我这样的赏金猎人常年在外面奔波，体质柔弱的女性没办法跟着我吃苦。我也照顾不到她们。”
咦，这家伙很敏锐啊，发现我已经看穿他的举动，故意转移话题，防止我当众拆穿他？
维克多在心里暗暗忖到，并说：“身体健壮的蛮女奴才适合跟着你？”
“蛮女奴？哈哈，还是算了吧，我会被人笑死的……我的雇主都是些名门贵族，他们要是听说白发莱茵偏爱蛮女奴，那我恐怕今后都接不到工作。”
“我作为一个正常的半精灵男性，还是喜欢半精灵女性。”
赏金猎人的视线越过维克多，落在他身后的露丝和洁西卡身上，问道：“维克多先生，我看你的这两位女仆就很好，能不能卖给我？”
这个转折着实让人意外惊喜。维克多当初从兽人集骨者的手中解救露丝和洁西卡，便判断迪萨联盟内部有势力勾结兽人团伙，倒卖半精灵职业者女性。
莱茵表达对露丝和洁西卡的购买意图，甚至都没有询问她们的身份是否为女奴，这难道是巧合？
也许，是试探……
不对！莱茵一直在勾起我的好奇心，他似乎能够洞察我弱点就是强烈的好奇心，以此来牵制我的行为……维克多的意志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好奇心旺盛，想探究白发莱茵的目的，宁愿被他牵住了鼻子；另一个则冷静客观地审视自身的问题。
维克多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条件触发心智体的奇妙变化，但他已经意识到白发莱茵的特殊能力。
“我在野外捡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疯了。我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也不是她们的主人，我怎么能把她们当成私奴卖给你呢？”维克多转动念头，半真半假地反过来试探莱茵。新
莱茵沉吟说道：“按照联盟的法律，在野外营救落难的半精灵，受助者或她的家人必须向救助者支付一笔酬金。如果受助方不愿意支付酬金，那么她将作为救助者的私奴，进行买卖。”
“这是为鼓励半精灵对落难的同胞施以援手，联盟愿意保障救助者的利益。”
“你可以把她们俩转卖给我，价钱可以商量。”莱茵诚恳地说道。
“啪”的一声，维克多将带鞘的精金瑟银剑拍在桌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说道：“好啊……如果你开出的价钱不能让我满意，你就是在戏耍我。后果自负……”
站在维克多旁边的哈维立刻解开抱胸的双手，后背微微前弓，眯起双眼，眼眸中的光泽都已凝固。
他气机鼓荡，意志外显，有如择人欲噬的猛兽。
“哗啦”、“哗啦”，坐在桌边的客人们全都推到椅子，纷纷站起身，一齐后退。他们丝毫不怀疑哈维即将暴起伤人。而他的目标莱茵则把手放在巨剑的剑柄上。
小花园的气氛变得极其紧张，周围的半精灵女仆也吓得屏住呼吸。她们很困惑，客人们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动手了？
哈维显露的气势格外猛烈，莱茵必须全力戒备，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开口说话。他知道哈维很强，却没想到如哈维这样的强者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执行维克多的意志。
莱茵到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掌握主动权的不是自己，而是维克多。
当然，哈维的气势只影响数米之内。千钧一发之际，小花园外面传来卫兵嘈杂的脚步声。大家都以为，米德尔顿镇长要过来了。实际却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私兵护卫慌慌张张地冲进花园，为首的职业者对冒险者工会负责人大喊道：
“艾克特大人，出事了！”
“.…..镇长大人，他，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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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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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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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地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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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刺客的准备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116章刺客的准备当天稍晚一些时候，水蛇镇冒险者工会派了一个书记员上门，确认维克多他们发布的悬赏任务已完成交割。哈维在兽皮纸文书上按下手印，意味着那一大笔悬赏金现在属于水蛇镇的盗贼头目老狼。
这多少有些滑稽，悬赏盗贼的任务最后竟是盗贼拿走了悬赏。
水蛇镇这巴掌大点的地方，如果没有盗贼工会的庇护，任凭斯蒂芬妮再怎么机灵也早被人拖出来，换取巨额赏金了。也许是老狼承受不住来自冒险者和镇民的压力，只得把旗下的小偷交出去。
这虽然违背盗贼工会的规矩，但也平息小镇因巨额赏金带来的风波。
哈维和麦迪都没有深思其中的缘由，斯蒂芬妮终究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盗贼工会当做弃子也正常。即便她天赋出众，潜力十足，想成为强大的职业者那也需要时间和资源。
斯蒂芬妮未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准。
书记员拿到雇主签好的文书，礼貌告辞，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租屋。
哈维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用透着凶狠的锐利目光扫视街巷的犄角旮旯，并没有发现盯梢的人。看来，镇卫队安排的眼线都被他打怕了，这些天都不敢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吱嘎一声，哈维关上房门，转头看见斯蒂芬妮正给露丝、洁西卡洗脸擦手，不由得摇摇头，都囔道：“5000金塔啊，够买20个年轻力壮的蛮女奴，结果却换来一个瘦弱的小孩子。”
“你懂个屁。”麦迪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
麦迪培养过十几个暗行猎手，博朗镇遭遇剧变，他的学生死的死，散的散，也不知道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斥候今后还能不能再聚。好在，他作为顶尖的四级暗行猎手，就算失去大部分力量，仍然可以为觉醒者传法。
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吸收顶尖的四级职业者。他们大多数都在冒险活动中身负残疾，却能担任训练营的教官，为赫默族的混血儿传法。
哈维不具备传法资格，但他相信老伙计麦迪的经验和眼光。如果斯蒂芬妮真的有机会成为尊者，必定能给维克多主人分忧。
二十个强健的蛮女奴又怎么能和五级暗行猎手相提并论？
哈维看小姑娘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并在心里念叨：科尔，你这个好色的老医师可千万别死在半兽人的手里啊。
冒险者之家的医师科尔在培养职业者的时候同样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他的作用甚至比传法者更加重要。
当初，他们和科尔在逃亡的途中分道扬镳，维克多一行人闯入阴影潜伏者的森林，担负起吸引追兵的责任，科尔医师的那一队人应该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哈维还指望科尔医师帮维克多主人源源不断地培养得力的手下，现在就经常想起科尔医师的好处，希望他能逃脱半兽人和蛮族追杀，在金沙镇等着和大家重聚。
斯蒂芬妮年纪不大，却是机灵懂事的小姑娘，又会察言观色。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抢着干活，烧饭洗衣，打扫卫生，照顾珍妮和洁西卡，就像一个精力充沛、勤劳能干的小女仆，把租屋里的杂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哈维和麦迪两个人原本每天都要做这些琐碎小事，虽然不累，可确实浪费时间。现在有斯蒂芬妮代劳，哈维和麦迪感到浑身轻松。唯一遗憾的是斯蒂芬妮的烹饪手艺实在糟糕，做出来的饭菜叫人不敢恭维。好在，哈维他们风餐露宿也稀松平常，只要饭菜能吃饱就行，不会挑剔食物的口味。
维克多隔一天一夜才苏醒一次，简单进食，处理个人问题，听取哈维收集的情报消息，就再次进入休眠，就一直没有过问斯蒂芬妮的事情。
时间这样一点点的过去，到了水蛇镇封锁的第十六天，终于有一伙卫队士兵找上门。
他们一共五个人，穿戴皮甲头盔，携带长短兵器，气势汹汹地穿过小巷，来到租屋前的台阶。当哈维从里面勐地拽开房门，用森冷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阻止他们的行动。
这伙全副武装的卫兵顿时就退缩了，好像遇见猫的老鼠，在天敌的注视下，无处躲藏又不敢乱动。
其实，武器盔甲自带一种隐藏特性——赋予勇气和鲁莽。
半精灵既无爪牙之利，也没有鳞皮附体，但他们装备了坚韧的盔甲，手中掌握锋利的兵刃，普通平民也会勇气倍增，在无形中拔高自己的精神，变得英勇且具有攻击性。
他们有盔甲保护，被人打一下未必负伤，如果手中的利刃命中敌人，则有可能杀死对方。
这绝不是卫队士兵的错觉，加强防御和攻击作为一种普遍的认知确实可以改变半精灵士兵的心态。
六级尊者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会负伤，也可以被刀剑杀死。
几个全副武装的卫队士兵面对一个赤手空拳的哈维，很容易建立心理优势。至于，哈维也可以轻松地杀死几个普通卫兵，就不是他们能够意识到的真实危险。
这些天，哈维在水蛇镇街头公然殴打羞辱卫队士官，很多血气方刚的年轻卫兵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总想着要报复他。可他们见到哈维本人，心里又怕了。
因为，哈维是名门贵族的从者，而名门贵族想杀死几个普通卫兵都不需要负责任，最多赔钱了事。
哈维这伙人偏偏有钱有势，也许只要一句话，就能扒掉他们身上的制式皮甲，将他们变成更底层的平民。
迪萨联盟的军队士兵在名门贵族面前天生要矮一头，他们被哈维的目光一扫，便心生畏惧，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水蛇镇卫队都相信维克多等人来自高地名门，可他们的贵族身份并未宣告确认，为首的士兵就当他们是普通旅客，绷紧了脸，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们接到举告，你们窝藏岛街逃犯，我……我现在要搜查这间屋子。哦，不……我们是奉命搜查……对，奉命搜查！”
恶名昭着的牧狼女匪贝尔蒂娜曾经在落叶城北邦的岛街落脚，岛街的全体居民因此被迪萨联盟最高议会判定为牧狼女匪的同伙。落叶城治安厅的军士以抓捕岛街逃犯为名，巧取豪夺，欺男霸女，干了许多肮脏事。一般人要是和岛街逃犯扯上关系不死也得脱层皮。
哈维没有忘记，当初在博朗镇，金橡名门的龙骑兵也污蔑维尔托克是牧狼少女的同伙，打算无故抓捕维尔托克。
现在，水蛇镇卫队居然给他们扣上同样的罪名，哈维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掌推在卫兵头目的胸口。
“滚！”
那名士兵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自己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十几步，而且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步子也越来越大，最后就真的跌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个跟头。
街巷周围看热闹的半精灵居民见状全都哈哈大笑。那几名卫队士兵也不敢报复，只得在居民的一片哄笑声中狼狈撤离。
五个士兵返回卫队驻地交差，刚走进卫队长官的宅邸，其中的一名士兵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他们去的时候是五个人，中途多出来了一个，回来的时候还是五个，实际上又少了一个人。但他们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刚刚离开队伍的士兵根本不存在。
最可怕的是，水蛇镇的路人刚刚看到的是五名卫队士兵去找哈维的麻烦，就连哈维也只看见五个士兵。
那名“隐形”的士兵拐进宅邸内的一间起居室，随手脱掉头盔，轻轻地丢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露出一张让人记不住的普通面孔。
起居室内，北邦盗贼集团的首脑安东尼好像“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很自然地回头，对走进房间的士兵笑道：
“凯尔费迪，我就喜欢你这种独特敲门方式，总是叫醒你想叫醒的人……怎么样，目标人物还让你满意吗？”
震慑北邦的杀手之王毫无表情，完全不理会同伴的恭维。
安东尼微微一笑，他早就习惯了凯尔费迪的古板无趣，却始终不会屈从于他。哪怕凯尔费迪用一根小指头都能要他的命，安东尼也坚持找他聊天。实际上，凯尔费迪不仅会“消失”，还可以让他讨厌的人感到噩梦般恐怖。然而，安东尼忍受住凯尔费迪释放的杀意，凯尔费迪也忍受了对方的连篇废话。就连红爵士布雷德都感到惊讶，觉醒者安东尼竟然和刺客尊者达成某种妥协，好像是一对老朋友。
当然，安东尼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他拿出一张羊皮纸铺在桌上，提起吸满墨汁的鹅毛笔，问道：“好吧，你可以说，我负责记录。”
凯尔费迪开口说话，嗓音沙哑，飘忽不定：
“目标哈维，三级盾卫士，身体和精神都达到龙脉半精灵的顶级，但不是龙脉！他是掌握镜心的强者……解决他，我需要准备二十天。”
“麦迪，四级暗行猎手，身负重伤，有一定威胁。”
“露丝，疯子或白痴，没有威胁。”
“洁西卡，和露丝一样，没有威胁。”
“斯蒂芬妮，天生的觉醒者，敏捷专长，有一定威胁。”
“维克多……”
说到这里，凯尔费迪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未知。”
“未知？”
鹅毛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浓重的墨迹，安东尼愣了片刻，才抬起眼皮，斟酌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洞察到的维克多先生是一位普通的半精灵，但我们都知道，维克多先生身手非凡，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凯尔费迪默默地点头。
安东尼便忍不住长吸一口气，他深知凯尔费迪的核心秘血能力是洞察气息，他近距离感知过的目标很难隐藏自身的优点和缺点。
哈维并非六级尊者，而是一个掌握镜之心的三级盾卫士已经够让安东尼感意外了。
不过，安东尼并不担心杀手之王对付不了哈维。虽然镜心强者不可小视，他们战斗技巧已超凡脱俗，但凯尔费迪同样是掌握镜之心的五级刺客，暗杀于他而言形同完美的艺术。他说需要二十天的时间做准备工作，就必定能杀死哈维并且全身而退。
杀手之王从来没让人失望过，安东尼对他的能力有十足的信心。
可是，凯尔费迪的洞察在维克多的身上却失效了？
安东尼皱起灰色眉毛，沉吟问道：“你有没有亲眼见到维克多？”
凯尔费迪先摇摇头，又说道：“我能感觉到他在楼上睡觉，流露的气息健康、强壮、敏捷，是普通的半精灵......我可以再潜进去，看看他。”
“不，不，不。”安东尼连连摆手，说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被镜心强者哈维撞见，情况恐怕会变得非常糟糕……”
盾卫士的核心秘血能力是预判攻击，然后寓守于攻，特别克制伏击、暗杀的手段。哈维又是一位媲美龙脉半精灵的镜心强者，所以凯尔费迪需要时间，提前布置杀局，才能将哈维击杀。如果两人短兵相接，即便凯尔费迪占据先手，恐怕也会被哈维反击杀死。
安东尼想了想，摇头失笑道：“老板有过交代，我们只需要拖住目标就可以了，假设情况不妙，首先要想办法脱身。只有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考虑杀光维克多的保镖，秘密绑架他。”
“我虽然觉得维克多先生对老板有很大的价值，却没有必要把你、我的命都搭进去。”
“我现在很确定，维克多先生的来历非常简单，他要么出身古老的柱名门，要么来自‘高塔’的某个隐秘流派……”
“再看看，再等等……我们会有机会的，问题只在于我们要不要抓住机会。”安东尼低声喃喃道。
房间内一阵沉默过后，凯尔费迪表情木然地说道：“我已记住了哈维，我马上去找下一个目标…....白发来茵。”
“该死！我们来水蛇镇不是为了满足你创作‘艺术’的渴求……光是考虑维克多先生的问题就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安东尼捂着额头，不满地抱怨道。
杀手之王的眼睛里流露一抹晦暗的光泽，轻轻说道：“我没说一定要暗杀他们，我只是把目标提前刻画在心里……先在心里杀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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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灵蛛预感
药剂师研制新型应用药剂，哪怕已然具备较完整的理论体系，也是一项复杂的工程。
他们不仅需要可以相互讨论的药剂师同僚，还得有一批熟练的学徒给自己打下手。除此之外，负责后勤的人员同样不可或缺。这些人处理杂务，提供药物原料、器具，还有试药的奴隶。如果没有后勤人员的支持，药剂师的本领再高，也什么都做不出来。
维克多依靠梦境演化的神奇能力，独自一人在场景中测试生命纯化药剂，即便他的体能、精力近似无穷无尽，这里的材料又可以不断地重复演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该做的试验已全部做完，就连生长在地底溶洞内的蘑孤、地衣、荧光苔藓等植物样本也被维克多挨个试验一遍。
最重要的是，还有许多类型的药剂试验都无法独自完成，需要数名药剂师同步操作才能让药剂调配发挥效果。
维克多只能暂停测试，把精力转移到现实世界。
“水蛇镇封锁21天，落叶城的援军还没有到。镇子里面的气氛变得很紧张，几支武装商队吵着要离开，镇民也派代表去见治安长官，要求开放水蛇镇，让新的商队进来。因为他们得做工养家。”
“胡塞尔那个狗杂碎坚持继续封锁，说什么谋杀镇长的盗匪探子还没有抓到，这时候谁要是敢闹事，他就抓谁。”
租屋客厅的餐桌边上，麦迪对正在用餐的维克多说道：“大人，您完全正确……镇长被杀的消息传开后，胡塞尔手下的卫兵装模作样，在镇子里面盘查盗匪探子，但他们没敢冤枉我们。”
维克多未雨绸缪，公然和胡塞尔作对。镇卫队反而不好给他们扣上“盗匪探子”的罪名。否则，绝大多数人都要怀疑镇卫队是故意栽赃陷害，接着就会联想胡塞尔诬陷维克多一行人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掩盖某种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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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武装商队、小镇居民和镇卫队之间的矛盾突出，情势紧张。他们只需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都恨不得把断他们财路的卫队士兵吊起来打。
胡塞尔等于坐在火炉边上，稍有不慎，屁股都要被烧着了，哪还敢再找维克多的麻烦？
维克多不站出来扇动本镇居民，冲击卫队驻地，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说到底，胡塞尔身为水蛇镇的治安长官缺乏公信力。当他有私心的时候，想办任何事情，局面往往就会失控。
维克多对此早有预料，但他同时相信胡塞尔不会坐着等死。毕竟，哪怕是摆在桉板上的鱼，只要没死透，总得蹦跶两下。何况胡塞尔这样的一个大活人呢？
至于，胡塞尔还有什么阴招，维克多完全没兴趣知道。他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整个水蛇镇里里外外都被梦境竞技场演化。他现在胸有成竹，随时可以脱身，无论胡塞尔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和他们无关。
一座小镇的治安长官甚至没有桌上的食物更吸引维克多的注意力、他把整整一罐瓜泥炖肉吃下肚子，暴食天赋对味觉的干扰逐渐消退，食物呈现本来的味道，不禁叹息道：
“真糟糕。”
“啊？什么糟糕？”麦迪惊诧地抬起头，连忙追问道。
“今天晚饭是谁做的，太难吃了。”维克多皱着眉毛，把瓦罐推到麦迪面前，不客气地点评道：“味道太咸，还烧湖了，又加入冷水搅拌……猪食都比它好吃。”
麦迪这才明白自己误会维克多的意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客厅另一边的斯蒂芬妮。小姑娘正在给露丝、洁西卡梳理头发。她的手很灵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做饭特别难吃，哈维手把手地教过她几次，她的厨艺却毫无长进。
不过，斯蒂芬妮做的食物这么难吃，维克多吃得竟然比谁都多，吃完之后才抱怨饭菜的味道，也是够奇怪了。
维克多用一个简简单单的计谋便瓦解胡塞尔队长的恶意，麦迪对他智谋已完全信服。但是，麦迪还知道维克多不仅头脑聪明，性情其实多变，对外人也很冷漠。如果不是有莎拉大姐的临终嘱托，维克多恐怕根本不会把冒险者之家的众人放在心上。
斯蒂芬妮和博朗镇冒险者之家就没有任何关系。到今天为止，维克多还没有决定这个小姑娘的去留问题。
斯蒂芬妮固然是暗行猎手的好苗子，有晋升高级职业者的潜力，维克多却未必在乎这些。
麦迪有点担心维克多因为斯蒂芬妮做的饭菜难吃，很随意地做出抛弃她的决定。
“斯蒂芬妮人很机灵，就是做饭不行……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好好教她，将来也许会是个干斥候的好手。”
麦迪干笑两声，不再提斯蒂芬妮做饭的事情，又改变话题说道：“前几天，镇卫队的人找过来，诬陷斯蒂芬妮是什么岛街逃犯。照我看，那个塞西尔队长已经没办法了，想随便给斯蒂芬妮安个罪名，然后对付我们。结果，那些卫兵被哈维赶跑之后，镇卫队却没了动静。”
这件事情，维克多中途苏醒的时候就听哈维讲起过。他同样认为这只是塞西尔耍得小花招。
维克多之前在水蛇镇造势，暗示“小偷”斯蒂芬妮由塞西尔队长指派，悄悄潜入他们租住的房屋，窃走证明身份的文件。
然后，他们重金悬赏，大张旗鼓地搜捕小偷，给不明真相的居民和商旅产生一个实似是而非的印象。这些外来者有名门贵族的背景，他们来水蛇镇是为了秘密调查某些人或某些事。塞西尔队长又是指派小偷潜入他们的租屋，窃取身份文书；又是命令手下的卫兵对他们全天监视。再加上他以防范盗匪的名义封锁小镇，肯定是心里有鬼，才对这些外来者先下手为强。
结果，维克多他们真的就抓住了“小偷”，镇卫队的士兵居然跑来指认“小偷”是岛街逃犯。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离奇魔幻，但其中有内在的逻辑联系。
因为，维克多是高地名门的贵族，而且所有人都相信他出身非凡。
是所有人……
包括维克多自己对此也确信无疑，区别是他的身份轻易不能曝光，害怕引起所谓“大敌”的关注。而塞西尔则对他的真实来历疑神疑鬼，针对他的手段就非常有限。至少，在查明维克多的底细之前，镇卫队不敢对直接对一位高地贵族动粗。
于是，塞西尔想利用水蛇镇的地痞恶棍、冒险者、本地居民，鼓动他们共同对付维克多。可惜，这些人都不傻，维克多只略施手段，把自己和镇卫队的矛盾公开化，其余的人便顺势袖手旁观，不愿意蹚这边的浑水。否则的话，维克多在水蛇镇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地死死的，那才叫麻烦。
高地名门的身份背景确实好用，塞西尔到现在都没有抓捕维克多的胆量，却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偷安插上岛街逃犯的罪名。
别说维克多不相信斯蒂芬妮是岛街逃犯，恐怕整个水蛇镇的人都认为塞西尔队长在补救自己犯下的“错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镇卫队跑过来指认斯蒂芬妮是岛街逃犯，就是间接承认塞西尔队长指使小偷盗窃维克多一行人的身份文书。
不过，维克多知道斯蒂芬妮并没有她表现的那样简单。
梦境演化覆盖整座水蛇镇，他在梦境中盯着白发来茵的房间，翻看他的私人物品，也进入过镇卫队主官宅邸，竟然发现有人在棉皮纸上记录和他们有关的信息。
这些信息虽然简单，却足够准确。包括哈维身为镜心强者、三阶半精灵、三级盾卫士的底细都被人查清楚了。
说实话，信笺上的内容让维克多大吃一惊。他自己都无法凭借肉眼看穿哈维的虚实，塞西尔队长凭什么能知道哈维、麦迪的实际状态？
信笺内容还特别提到斯蒂芬妮，说她是天生的觉醒者，威胁评价和麦迪一样。
威胁的标准是什么？
对谁构成威胁？
这无疑勾起了维克多的好奇心，但是他不打算和塞西尔继续纠缠。种种迹象表明，白发来茵和他的几名同伴频繁联系，他们即将采取行动，深入通往地底的密道，应该就在今夜。
斯蒂芬妮有秘密，即便她的天赋再高，维克多也准备丢下她。总不能让一个身份成谜的人跟在身边，坏了自己的大事。
维克多深深地看了斯蒂芬妮一眼，转过头正要对麦迪开口，却听到斯蒂芬妮轻声说道：“我……我真的是岛街孤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维克多和麦迪都愣住了。
“嗯？”
“孩子，你刚刚说什么？”
斯蒂芬妮的心脏砰砰乱跳，她不知道怎么了，刚刚被维克多的目光扫过，手心上的蜘蛛纹路就显形发热，脑海中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危机感，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地说出自己的秘密。
类似的现象，她曾经有过，每次做出符合直觉的选择都能让她转危为安。比如，她上次潜入这座租屋，也是凭突然的危机直觉在壁橱上故意留下一道手印。
做完这样的事情，斯蒂芬妮的紧绷的心灵就会得到放松。
这次也没有例外，斯蒂芬妮坦露自己作为岛街孤儿的身份，手心被蜘蛛叮咬的灼痛感迅速变澹，头脑变得愈发机敏。
她小步跑到维克多身前，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我是在岛街长大的孩子，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死了……呜呜，呜，我是个孤儿，求大人不要丢下我。其实，我会做饭的，还会做特色美食，但我不敢表露，那是……那是牧狼少女贝尔蒂娜教给我们的特色美食……”
“你……”
麦迪脸色大变，复杂的情绪翻涌沸腾，内心震惊、失望、惶恐，又急又气，思绪就像一团纠缠的乱麻，简直无法排解，最后眼含厉色，恨恨说道：“该死！”
维克多扬起修长匀称的手掌，制止麦迪的下一步动作，两眼放光地上下打量着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有趣。”
见主人的心情不错，麦迪也大松一口气。他们自己有许多麻烦，再和牧狼少女这样的联盟公敌扯上关系绝非明智之举。不过，他对维克多的智慧心悦诚服，既然维克多并未计较斯蒂芬妮的身份，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人，我们该怎么处置她？”麦迪满脸羞愧地问道。
斯蒂芬妮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静静等待命运的裁决。
牧狼少女横空出世，所向无敌，谁会对她的秘密没有兴趣呢？
相比之下，挂在她身上总价百万金塔的悬赏就显得微不足道。有能力捕获牧狼少女的势力根本不会在乎那笔巨额悬赏，而没有能力的人就没有本事从牧狼少女的身上赚到百万赏金。
实际上，所谓的百万悬赏纯属迪萨联盟布置的噱头，牧狼少女的秘密才是无价之宝。
维克多对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当然兴趣浓厚。可是，当一条线索摆在眼前他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想了想，维克多开口道：“证明给我看。”
斯蒂芬妮的内心一片茫然。
落叶城北邦的岛街居民惨遭联盟围剿，成功逃生的人寥寥无几。他们要么有不俗的本领，要么运气特别好。斯蒂芬妮是两者兼而有之，她虽然年纪不大，在逃亡的途中却受到足够的磨砺，心智城府远超同龄的孩子，甚至比成年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冒了很大的风险在维克多面前坦白自己岛街孤儿的身份，还表明她和贝尔蒂娜有过来往。
面前的这位大人听到牧狼少女的消息果然有改变决定的意思，却要求她证明自己没有用谎言唬骗对方。
这该怎么证明呢？
难道要展示贝尔蒂娜强行赐予她的蜘蛛纹路，再告诉这位大人，贝尔蒂娜是为了让她的手脚更灵巧麻利，能尽快做出她心目中的特色美食？
斯蒂芬妮一点也不想这么做，正在犹豫的时候，却听到维克多继续说道：“你去厨房做一份特色美食给我看看。”
“啊？”斯蒂芬妮终于放心了，可她的小脸蛋皱成一团，期期艾艾地说道：“大人，厨房里面没有我要的食材啊……”
维克多正要开口询问食材的种类，目光突然一动，转而说道：“等等吧，哈维回来了。”
没过一会，体型粗矮壮硕的哈维裹挟一股热浪晚风，闯进了租屋。他满脸兴奋，眼神钦佩地对维克多低声说道：“大人，您猜得真准。白发红眼的小子已经离开旅馆。我们收买的眼线说，看到他同几个佩戴兵器的陌生人汇合，往镇长宅邸的方向去了。”
维克多立即起身，眼眸闪亮，嘴角含笑地说道：“好！我们准备一下就出发。”稍微顿了顿，看了一眼懵懂迷湖的斯蒂芬妮，又对麦迪说吩咐道：“带上她一块吧......你要负责盯住她。”
第118章 偶遇
深夜，一轮银月高悬夜空，静谧皎洁的月光宛如层层薄纱，轻柔地笼罩着水蛇镇。
冷肃的夜晚，忙碌一天的小镇居民各自进入梦乡。家犬的吠叫声偶尔在街头回荡，反而衬托出小镇被一种名为宁静的气氛所包围。
六道高矮不一的身影穿梭于光暗交织的街巷深处，他们全身裹着灰黑色的厚皮斗篷，脚穿软底皮靴，行动时尽量不发出声音，还特意走在建筑的黑影下，以此掩藏形迹。
水蛇镇平民区人口密集，即便有夜色与阴影掩护，走在路上想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那也不太可能。不过，这里的房屋建筑非常拥挤，巷道纵横交错，七拐八绕，如同蛛网迷宫一般。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摸黑回家还时常走错路，在如此复杂的街巷追踪移动目标的难度就可想而知。
维克多充分演化水蛇镇的环境，脑海中仿佛有一副全方位、全立体的地图，能够与现实相对应。他闭着眼睛都不可能在这里迷路。
维克多引领哈维等人挤过一条只能侧身通行的狭窄巷子，闯进后面的街道。两只游荡的家犬突然看见他们，便夹起尾巴，缩进角落里并大声狂吠。
“噗”、“噗”，哈维曲指弹出两个铜币，好似甩弓射出两枚劲急的石弹，立即要了它们的狗命。
家犬临死前的半声哀嚎却引来麻烦。有居民爬起床，悄悄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维克多一行人已经走远，只是刚刚的动静让追踪者急促的脚步声再次朝这边传来。
至少有十几名暗哨从维克多离开租屋的那一刻开始一直跟踪他们。
这些人很难缠，维克多利用街巷地形的阻隔多次甩脱追踪，但他们总能根据游荡家犬的叫声重新摸到队伍的后边。
他们反应机警，行动敏捷，配合娴熟，牢牢咬住维克多一行人的尾巴，绝非普通的觉醒者，最起码也是升华专长的职业者。
实际上，麦迪早就发现有一群眼生的家伙代替卫队士兵在租屋附近徘回。按照老斥候的说法，只要他还没瞎，几个蹩脚的暗哨伪装的再好也没用。
维克多信任麦迪在这方面的才能，虽然他身中冷心诅咒，失去大部分战斗力，但毕竟是军团出身的顶级斥候，能够在半兽人大军的腹地通行无阻，侦查关键情报。发现几个暗哨对老斥候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在麦迪的指认下，维克多和哈维当时就已锁定了盯梢者。可以肯定他们不是水蛇镇卫队中的职业者，至于他们的真实背景，维克多也懒得追究。反正，他即将进入地底溶洞，再从地底密道脱离水蛇镇，然后想办法改头换面，这边的人和事都能划上一个句号。
今晚的撤离行动被暗哨持续跟踪终究是个麻烦。
“大人，要不要我去把他们都宰了，我保证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哈维咬着牙齿，低声对维克多建言道。
平民区的家庭习惯养狗，哈维想杀光整个街区的家犬不太现实，但处理掉制造麻烦的暗哨就简单许多。
维克多停下脚步，冷静地说道：“我亲自去对付他们……你们继续往前走，到第三条巷口右拐，一直走到底，在左侧最后一间屋子里面等我。”
“第三条巷子，左边最后一间屋子，好的。如果里面有居民，我们该怎么做？”麦迪开口询问道。
哈维向来服从维克多的指示，麦迪同样对他信心十足。因为维克多曾经在森林里面凭一己之力瓦解兽人集骨者团伙，就连可怕的凶暴豺狼人都轻易地死在其剑下，何况区区几个只配盯梢的低级职业者。
“屋子里如果有人就制服他们，动静小一点。”维克多吩咐完，转身跳上对面四米多高的屋顶，像猫儿一样灵巧无声。
维克多拥有超凡感知、超凡敏捷和昏暗视觉，能够听见数十米外蚊虫振翅的声音；房屋建筑不能阻碍他的行动；黑夜中的目标在他的视野中无所遁形。他可以比哈维更有效率地解决跟踪者。
这里的房屋建造的四四方方，顶部楼板尽是晒台，好处是把空间利用到极致，坏处嘛就是给身手敏捷的盗贼提供方便。因此，居民睡觉的时候总会把出入晒台推板从里面锁死，也绝不在晒台上面纳凉睡觉。如果夜里还有人在房顶上闲逛，那他们肯定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现在的维克多就准备去揍人。
那些跟踪者全部分散在下面的巷道里，他们借助地形阴影或藏身或潜行，鬼鬼祟祟的行动方式一看就是老练的盗贼。
可惜，他们表现得再小心、再专业也瞒不过维克多的超凡感知，那是一种近乎立体的全感知方式，哪怕视线受到障碍物的阻隔，敏锐的听觉和嗅觉也能锁定目标的位置，掌握目标的身高、体重、移动方式和速度，乃至身体状态的一些基本信息。
凭借卓越的感知天赋和深厚的知识储备，维克多总能先发制人，还没动手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站在高处，片刻的工夫就找到每一位跟踪者。
这些人穿戴的衣物和普通镇民完全没区别，但每个人都很精悍，有一身健壮的肌肉。他们两、三个一组，分散在不同的位置，依靠短促的哨声和同伙时刻保持联系。
维克多稍微皱了下眉，由于对手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他意识到自己几乎不可能在暗地里将他们逐个击破。
不过，他很快就锁定了这些暗哨中的指挥者。
那是街巷的一个夹角，在维克多视线不可及的地方，藏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人呼吸声细密悠长，正处于精神集中的警戒状态，应该是保镖。而真正的指挥者总是在狗叫声停歇后吹响短哨，促使外面的同伙做出响应。
维克多不知道他们约定的哨音暗号究竟什么内容，无非就是“去看看北边”、“北边没人”、“.....那就往南走”诸如此类的消息。
很显然，只要解决了指挥者，这些身份不明的暗哨肯定会乱上一阵子，很难再追上哈维他们。
维克多说干就干，呼唤微风环绕体表，在屋顶上轻纵而去，宛如在夜空中滑翔的苍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落在指挥者所处的拐角，正好是他们三人的视角盲区。
他出手迅捷，轻飘飘地一掌按在一名保镖的后脑勺上，看似力道轻微，其实运用了战斗呼吸法的提气斩技巧，掌心吐出一股穿透劲，将那名精悍健壮的职业者震晕了过去。
即便职业者的体魄超越普通半精灵，脑袋也是他们的要害。何况，提气斩的穿透打击擅长破防，维克多根本不需要等待结果，脚步转动，又飘到另一名保镖的背后，如法炮制要将其击晕。
修长匀称的手掌击中后脑勺的刹那，穿透劲欲吐未吐之际，那个保镖竟恰好转身侧头。他左手曲指成爪向后勐抓，力量凶勐无比，攻击快如闪电，指爪撕裂空气发出爆鸣，扫过维克多的胸口，又击中巷道边的石墙。
“砰”的一声，坚硬的墙壁被打的塌陷开裂。
这面墙壁后面的房屋之内，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柔媚的哼吟，连同床板晃动的嘎吱声突然停息，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剪刀将所有不合时宜的声音统统裁断。
转角巷被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拖入某种奇特的氛围，连嚣张的家犬也集体陷入沉默。
明明是幽暗逼仄的小巷，却好似沙土飞扬的角斗场。
鲜血淋漓。
燥热肃杀。
精神力量往往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动摇人心。那是意志的显现，就如绝世美人一颦一笑能让人目眩神迷；威严的王者一个眼神就让部众噤若寒蝉；渊博的智者一句话叫人心存敬仰。
而这股肃杀又热烈的精神力量源自那名徒手击破墙壁的半精灵。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光头上爬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两只耳朵都有残缺，正半跪在地上，用一双死鱼眼瞪着维克多。粗壮的脖子有不正常的扭曲，这使得他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但气势凶勐狞恶，像极了负伤的勐兽，随时都会发起最致命的反扑。
维克多悠闲地站在几米外，没有露出任何敌意。
然而，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强大。
制服野兽和杀死野兽不同，前者比后者困难得多。刚刚，维克多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这里，瞬间打晕一名职业暴徒，又击伤另一位，自己却毫发无伤。
在他和负伤暴徒相互对峙中，指挥暗哨的头领变成可有可无的路人角色，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暗哨头领之所以这么老实，是因为同伙爆发的气势给他一种巨大又明确的压力。
千万别动，动就会死！
没错，维克多原本没打算杀人，只想悄悄地打晕他们，制造混乱，从而甩脱暗哨的跟踪。但是，他的这次突袭失败了。如果暗哨的指挥者这时候胆敢大声呼救。那么，为了免受一群职业者的围攻，维克多只能采取最有效率的做法，将这两人当场格杀。
之所以突袭失败，就因为面貌凶狠的暴徒出乎维克多的预料。他反击的时机恰到好处，维克多用尽手段，施展风行和闪剑秘术，瞬间改进为退，堪堪避开对方的横扫，否则他就会被反杀，即便不死，受重伤也在所难免的。那样的话，维克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结合风行的闪剑术进退自如，非同一般，让维克多在千钧一发之际，反败为胜。不过，他当时肯定无法留手，曲指握拳勐刺暴徒的颈椎要害。
风元素亲和态下，维克多不以力量见长，可他的体魄属性毕竟达到17点，毫无保留的一记刺拳足够打断半精灵职业者的脖子。然而，刺拳触及暴徒的颈椎，维克多感觉自己打中的是一根绞合紧密的牛筋，柔韧的反弹力让受暴击的椎骨关节仅稍微错开，并没有被彻底打断。
无论如何，像椎关节错位这样的伤势应该导致半身瘫痪，使伤员丧失行动能力。
但是，这名职业者暴徒依然拥有令人胆寒的战斗意志。看他凶狠的样子，恐怕还能够对维克多发起勐烈的攻击。
毫无疑问，秃头半精灵的生命层次达到三阶，还是一位罕见的凶暴化半精灵，拥有媲美凶暴勐兽的危险预感和战斗直觉，尽管他的战斗技巧还很粗糙，但反击直接有效，差点让维克多阴沟里翻船。
如果仅仅是凶暴化的半精灵，维克多并不会太在意。
对方凭借强大的意志克服伤势带来的影响让维克多想起了博朗镇种植园的蛮族少年约格。
蛮族战士的身体构造非常奇特，代表雄性特征的器官平时缩进腹腔，当他们受到伤害的时候，器官能够分泌特殊物质，将疼痛转化为力量，暂时免疫昏迷、衰弱等负面效果，保持强大的战斗力。
维克多用棍子把约格打得嗷嗷叫，却没办法打晕他。
半精灵可没有蛮族的身体条件，秃头半精灵纯粹靠意志力对抗颈椎错位的影响。
换句话说，他的精神力量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还能够显化意志，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维克多想到的是心灵之触。
心灵之火、心灵之触、心灵之光代表心灵力量的三大层次，但它们并非相互统属的关系，不存在先后晋升的途径。
哈维点燃了心灵之火，而维克多没有点燃心灵之火，却同时具有心灵之触和心灵之光。他的“地精屠戮者”、“豺狼人杀手”属于心灵之触的应有范畴，风行天赋应该算得上是心灵之光。
只是，他和哈维的心灵力量来得蹊跷，存在难以解释的地方。
维克多曾经一度以为，心灵力量的三大层次，和半精灵职业者流传的“镜之心”、“梦之影”、“魂之体”一一对应，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现在看来，事情未必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半精灵职业者们认为先掌握“镜之心”，再达到“梦之影”，最后才是“魂之体”。
迪萨联盟的历史上，一定有半精灵掌握过“魂之体”的奥秘。
如果说秃头半精灵掌握“魂之体”，他未免太弱了。个人实力不及哈维，身份地位也弱，只能充当别人的打手保镖。
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智体显得特殊且充满谜团，倒是勾起了维克多的好奇心。
就像露丝和洁西卡的情况，维克多总是对独特的心智体充满兴趣，难以自拔。
上下打量秃头半精灵，维克多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职业暴徒没有感受到维克多的敌意，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却沉默着不说话。
“他自己没有名字，我们都叫他半哑肯特。”暗哨头领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见维克多没有责怪自己，就继续说道：“先生，哦，尊者大人，肯特来自漆黑谷地，曾经是斗技场的角斗奴隶，据说他打过一百多场比赛，只输过一场，脖子受了重伤，差点死掉，好不容易被救回来，说话就不太利索。”
维克多根本不理会暗哨头领，又对肯特问道：“你愿意追随我吗？”
半精灵暴徒的死鱼眼睛有了一丝异样的光彩，缠绕伤疤的喉结上下滚动，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维克多有点遗憾，轻轻叹息，转而说道：“别在跟踪我了，那样的话，我只能杀光你们……像你这么有趣的人死掉就太可惜了。”
说完，他纵身跳上旁边的墙壁，高挑修长的身影遁入幽暗的夜色。
暗哨头领长长松一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伙，好像第一次认识对方，心有余季地说道：“居然有人说你这家伙有趣，第一次见面还想招揽你，真是见鬼了……好吧，你刚刚救了我的命。我没想到你这么强。我们不都是三级暴徒吗？”
肯特伸出左手，卡的一声，把自己的颈椎复位，用嘶哑含湖的声音异常艰难地说道：
“等级……狗屎......没有屁用！”
第119章 噬魂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119章噬魂维克多很快就来到自己提前指定的地点，一间又破又矮的屋子，位于胡同末端，平民区的边缘，再往后面就是镇民堆放垃圾的场所。
房屋低矮破败，斑驳的外墙上长有一片片黑色霉菌，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散发着腐朽气味。实际上，这条胡同难见阳光，地面潮湿阴冷，其余的房屋也大多如此，只有少数年老力衰的孤寡半精灵住在这里，依靠捡垃圾和好心人的施舍艰难度日。
他们的身心已然衰败，眼花耳聋，对外面发生的动静既听不见，又看不清，更没有精力多管闲事，只缩在墓穴般的破屋子里安静等死。
这其实是一项善举，水蛇镇居民的生活大多还算过得去，而镇长也没有让丧失劳动能力的孤寡老人无家可归，至少给他们提供了一处可供栖身的住所。
无论如何，这条胡同都是被人们忽视遗忘的地方。
轻轻推开破旧的木门，维克多弓腰低头走进漆黑无光的屋子，一股霉烂的腐味便扑面而来。他微微皱了下眉毛，暴食天赋在很短的时间内自动适应了令人掩鼻的气味，昏暗视觉帮助他看清屋内的事物。
哈维、麦迪、露丝、洁西卡，还有斯蒂芬妮都用防风面罩遮住口鼻，显然无法忍受房间里面的污秽气息。
“大人，暗哨都解决了？”麦迪迎上来，低声问道。
维克多点点头，目光转向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张用木板拼凑的矮床，上面躺着一个白发凌乱的老人。
他体型枯槁，面部浮肿，尤其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躺在脏兮兮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只有胸部在上下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呼吸声，全身都在散发着污染室内空气的恶臭。
“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他快死了。”哈维向维克多解释道：“但是，最近一天好像有人给他送过食物和水。”
床头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一盘泥瓜糊。食物已经冷了，但没有变质。处于弥留之际的半精灵老人却没有力气进食。
维克多默默地盯着这位快咽气的老人。他见过流血的死亡，在战场上，但半精灵的自然老死还是头一次见。
疾病、衰老属于凡物生灵的命定之死。这位年迈的半精灵已走到了生命尽头。生命变形体正在崩溃，元素体终将回归本源，而心智体则失去存续的根基，该过程几乎无法逆转。维克多很好奇，在濒临自然死亡的终末时刻，老半精灵的心智体处于怎样的状态？
他五感丧失，没办法和外界沟通，心智体是扭曲的痛苦、恐惧、不甘，还是平静地回忆过往，乃至超脱自我，以另一种视角暗自观察闯入自己屋子的不速之客？
“大人，大人？您认识他？”哈维轻声唤醒正在发呆的维克多。
维克多晃了晃头，意识到还有正事要办，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后退一步，说道：“这个人现在的样子让我感到难受，杀了他吧。”
“好的，我这就帮他解脱。”
哈维点点头举步上前。这时，斯蒂芬妮突然冲过来，勇敢地拦在他的前面，小脸蛋激动到通红，恳求道：“他只是个瘫痪的老人，又聋又瞎，对我们没有威胁，也不会告密……”
“滚开！”
哈维低喝一声，出手把小姑娘拨到一旁，顺势用食指撞击老人的胸口，令其心脏停止跳动，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斯蒂芬妮见状瞪大了双眼，肩膀抽搐抖动。麦迪只得从背后抓住她，并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防止自己预定的学徒大喊大叫。
如果惊动了外人固然糟糕，麦迪更担心斯蒂芬妮的举动会触怒维克多，便在她耳边问道：“你认识这个老家伙？”
斯蒂芬妮连连摇头，挣脱麦迪的手，愤怒地回头，压低嗓音嚷嚷道：“我差点被你闷死！”
她还知道现在不能大声喊叫……麦迪笑了一下，旋即又严肃地问道：“既然你不认识他，那你就解释一下，刚刚为什么要阻止哈维？”
“我……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斯蒂芬妮偷偷瞄了维克多一眼，低下头嗫嚅道：“他就像我认识的一个老人，是我在岛街的邻居。他临终的时候，被闯进房间的士兵杀死在床上。我当时就躲在他的床下面，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士兵嫌弃他身上臭，杀掉他就走了，没有仔细搜查房间。我认为是他救了我。”
“孩子，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我们也不是屠杀岛街居民的城邦士兵。”麦迪指着床上的老人，耐心地劝解道：“他可能还要熬上一、两天才会死，大人命令哈维杀掉他是替他解除痛苦。”
“我知道了。”斯蒂芬妮沮丧地点点头，又忍不住说道：“可是，我们都会老的，难道在我们老到不能动的时候，真的希望有人能杀死自己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哈维哼了一声，说道：“反正，我绝不会老死在床上，那是弱者的行径！”
实际上，并非所有人都会衰老，比如塔窟族、赫默族要么战死，要么前往地母王座，从此消失，但他们绝不会生病，更不会老死。正因为如此，岩精灵一族对待迪萨半精灵总是缺乏同理心，没有情感上的共鸣，自然不会去怜悯那些年老体弱的半精灵。
维克多大人恐怕同岩精灵族一样，已经免疫了衰老和疾病，那就别指望他会同情一个快死掉的老家伙……麦迪暗暗忖道。
死亡是个谜题，充满了神秘与未知。但维克多现在没工夫探寻死亡的意义，他让哈维了结这个垂死的半精灵，免得自己思维发散，浪费时间，最后误了正事。
仅此而已。
“壁炉下面藏着一笔财宝，哈维你去把它挖出来。”维克多转头吩咐道。
“好嘞。”
“啊，这破房子里面还有财宝？”
麦迪满脸不可思议，他跑到壁炉边，同哈维一起动手，掘开地砖，寻找下面的财宝。
斯蒂芬妮左右看了看，对维克多请求道：“尊敬的主人，我……”
“我还没决定收你做我的仆从。”维克多表情冷淡，毫不客气地说道。
小姑娘差点哭了，战战兢兢地改口道：“尊敬的先生，我，我可以为他祈祷吗？”
维克多未置可否，却侧身让到一旁。
斯蒂芬妮走到床前跪在地上，双手交握搁在额头，收敛心神，按照半精灵平民通常使用的仪轨，为亡者祈祷：
“可怜的灵魂啊，愿伟大的女神允许你进入祂的神国。祂是母亲，给孩子以慈爱；祂是妻子，给丈夫以温暖；祂是女儿给父亲以热情……可怜的灵魂啊，愿你投入女神的怀抱，从此不再恐惧，不再寂寞，不再冰冷……”
岛街孤儿诚心诚意，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她手心的蜘蛛印记悄然浮现，在不可见的视界中，亡者的灵魂主动投入了蜘蛛印记。
噬魂！
蜘蛛象征死亡，蜘蛛女士又被称为死亡君主，执掌灵魂、灵能界域、亡者、诡术的权柄。蜘蛛眷者必定掌握的一项基本能力就是噬魂。
当然，蜘蛛眷者使用噬魂存在法则限制，像斯蒂芬妮这样弱小的眷者所受限制会格外严苛。
一个自然老死的，新鲜完整的，主动响应感召的灵魂对斯蒂芬妮的伤害最小，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噬取的灵魂。战死的英魂、横死的的怨魂由于亡者的意志侧波动强烈，绝不是斯蒂芬妮现在能够承受的力量，也就遭到蜘蛛印记的屏蔽，只能消散在物质位面，最终回归世界本源。
斯蒂芬妮无意中刚好满足噬魂的条件，通过蜘蛛印记获得一份可用的灵魂源质，激发一项隐藏的诡术能力，脑海中随之产生与该诡术相关的完整信息。
诡术：衰朽。
强制让有灵生命体验这位死者的灵魂衰朽过程，对目标造成精神错乱、五感退化、思维迟钝等负面影响。如果，目标对衰朽诡术的豁免失败，将导致死亡，并向施术者提供灵魂能量。
蜘蛛印记噬取半精灵老人的亡魂，刚刚得到5个单位的灵魂能量，最多可以施展5次衰朽诡术，或者将所有灵魂能量一次性用掉，耗费的灵魂能量越多，衰朽诡术的强度越高。当灵魂能量消耗殆尽，施术者就不能使用衰朽，除非她重新噬取一个灵魂。
斯蒂芬妮脸上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脑海中浮现的信息令她格外慌张。按照她的理解，自己莫名其妙地吞噬掉老人的灵魂，还能让其他人被鬼魂缠绕，经历老人衰朽死亡的痛苦过程，最后完成灵魂的收割。
小姑娘听惯了吸血魔的恐怖故事，还“亲眼”见识过一只真正的吸血魔是如何杀人吸血的。现在，她觉得自己简直比吸血魔还要邪恶。
大地女神的教义在迪萨联盟传播千年，并不断完善。半精灵们相信教徒死后，他们的灵魂将落入女神的怀抱。而女神用严厉的手段洗刷掉灵魂中的恶，直到他们变成纯洁无瑕的婴儿，女神再把纯洁的婴灵送入某位母亲的体内，开启一个新生命。
生命的自然循环随处可见，迪萨半精灵当然认为并且也希望，自己灵魂可以循环，这代表不朽。
因此，大地女神的教义明确了这一点，引起信众的广泛共鸣。
那么，吞噬亡者的灵魂无疑是邪恶的行径，噬魂者简直比靠吸取血液为生的吸血魔还要恶毒！
斯蒂芬妮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另类魔怪，但她也绝不会向别人坦露自己的秘密。
有惨痛经历的半精灵小姑娘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用力鼓着嘴，想把死者的灵魂从嘴里吐出来。
“你在害怕？”
维克多先生冷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斯蒂芬妮猛从地上跳起来，像受惊的兔子。她转过头，看见维克多先生冰蓝色的眸子，那是一双漂亮又迷人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仿佛能够洞察万物的深邃力量。
“啊，没有……不，我，我是有点害怕。”斯蒂芬妮不敢看维克多的眼睛，低下脑袋，声音细弱，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大人，这里真藏着财宝！”
这时候，哈维和麦迪在壁炉下方挖到一个被木板盖住的小方坑，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的铁皮罐。
哈维把罐子里的财宝全倒在地上，兴奋地向维克多汇报道：“是宝石和金块，我估计能卖到2000金塔左右。”
看着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财宝，维克多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事实再次证明，他的梦境演化准确无误，即便这批价值不菲的宝石、黄金被人藏得很隐秘，但只要有空气，就无法逃避梦境竞技场的演化。
麦迪很好奇，为什么维克多能知道这里有一个藏金点，却不至于蠢到直接询问维克多的秘密，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究竟是什么人把财宝藏在这个地方？”
“我知道！”
斯蒂芬妮刚刚仿佛逃过一劫，她卖力地表现自己，上前从财宝堆里捡起一枚蓝幽幽的钻石，说道：“这块宝石我认识，是我半年前偷的，上缴给了金手指皮姆。所以，这里是皮姆的藏金点！”
金手指弄到钱财容易，但要攒下价值2000金塔的财富至少需要好几年的时间。皮姆狡猾得很，居然把财宝藏在孤寡老人的临终居所。由此可见，给住这间屋子的老人送食物的也是他，而老人无形中充当了藏金点的看守。
维克多吩咐道：“把这些财宝都装起来……这间屋子后面有一口废井，其实是米德尔顿镇长挖的地底密道，我们通过那条密道就能离开水蛇镇。”
胡同后面的废井有些年头了，井台上长满了青苔。据说，为了方便孤寡老人用水，仁慈的米德尔顿镇长自己花钱雇人挖了这口井。可惜，这口井并没有出水，最终只能废弃。但真实的情况是，挖开井底的侧壁就能进入地底溶洞空间，它根本就是米德尔顿镇长为自己准备的一个密道入口。而类似的地底密道入口，水蛇镇还有三个，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维克多选中废井入口，主要是因为这里足够隐蔽，离租屋又近。他挖出小偷团伙的藏金只是顺带而已。
哈维先下到井底，徒手拆掉用石块垒砌的井壁，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然后，维克多把露丝、洁西卡直接扔下井，由哈维接住她们，才轮到斯蒂芬妮自己跳下去。
当麦迪准备下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沉睡的小镇瞬间就被叫醒了。
“外敌入侵的警钟？难道，真有盗匪团攻击水蛇镇？”老斥候分辨警钟传达的信号，楞了一下，喃喃说道。
维克多眸光一闪，说道：“不用管！我们下去，下面还有比财宝更重要的东西等着我……”
第120章 进入地底
慌乱的警钟声响个不停，安东尼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带上几名心腹保镖，匆匆赶去见塞西尔队长。
镇卫队指挥所乱成了一锅粥，治安主官塞西尔就坐在指挥室内，他边穿靴子，边激动地对安东尼嚷嚷道：“先生，盗匪团伙夜袭，已经快到城墙外面了！”
安东尼皱了皱眉，推开一名晕头转向的传令卫兵，大步走到塞西尔面前，沉声说道：“快点派人去找维克多先生，把他们保护起来！”
“维克多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盗匪团伙就在墙外，卫队人手不足，我必须征调商队护卫、冒险团、民兵，上城墙防守。你却要求我派人去‘保护’维克多先生不是你的人在盯他们吗那我就拜托你继续派人‘保护’他们！”
塞西尔站起身，用力跺了跺战靴，心里感到一阵痛快。
他曾经想把疑似激流城逃犯的维克多一行人交给落叶城名门，以换取自己的前程。结果等来的却是北邦的盗贼头目安东尼，而且他一到水蛇镇就夺走了对维克多等人处置权，还禁止镇卫队插手干预。
塞西尔窝了一肚子火，却碍于形势，只得捏鼻子认了。
他虽然向安东尼低头服软，但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混迹于城邦底层的盗贼首脑。
现在，安东尼主动求上门来，塞西尔队长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塞西尔满脸红光，精神奕奕，仿佛马上就可以带领部下击退盗匪团伙的进攻，收获名望和功绩。
安东尼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这个家伙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歪打正着，提前做好了防范土匪的措施，就有功劳而无过失。
当然，盗匪团伙选择这个时间围攻水蛇镇，塞西尔算是踩了狗屎运。至少，落叶城方面会认定他的报告，不再追究治安主官的失职。这就难怪塞西尔听闻盗匪夜袭小镇非但不慌，反而欣喜。
问题是，盗匪的袭击过于巧合。水蛇镇还没有等到落叶城的援军，盗匪团伙就先来了。
安东尼几乎可以断定，这是落叶城名门所采取的一种手段，目的是利用盗匪围困水蛇镇，防止维克多一行人脱逃，并且让人无可指责。
传闻，激流城夜莺名门的新族长号称迪萨联盟当今最强职业英雄，曾凭一己之力击溃300多名全副武装的光明城龙骑兵。
注意，是击溃，不是击毙，也没有击伤。
光明城的精锐龙骑兵在夜莺族长的风枪面前像幼儿般无力，被他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可见这位新任族长的实力有多么可怕。
那一战奠定了夜莺族长的赫赫威名，也让联盟第一名门翼天使颜面尽失。光明城只得停止干预激流城内部的权力更迭，任由对方血腥清洗夜莺老族长那一脉的势力。但他和翼天使名门从此结下了仇怨。
而落叶城的名门贵族两边都不想得罪。
假如，维克多等人真的是夜莺老族长的血脉子嗣，新任族长要求追捕的逃犯。那么，他们可以被盗匪团伙“杀死”或者“掳走”，唯独不能是落叶城交给任何一方势力。
落叶城可以把维克多悄悄交给夜莺名门，声称他被盗匪杀掉了；也可以暗中将他交给光明城的翼天使，就告诉夜莺名门他是被盗匪掳走的。
最终的结果要根际形势发展的变化而定。
落叶城的贵族老爷们先指派北邦盗贼监控维克多，又指使土匪团伙围攻水蛇镇，就是不想在激流城和光明城之间做出选择。
可如果，维克多他们并非夜莺名门追捕的逃犯呢
在名门贵族的眼中，区区一个水蛇镇其实微不足道，他们愿意牺牲人命来演一场戏。重要的是，不能让夜莺名门或翼天使名门找到借口逼迫落叶城表明立场。
墙外的盗匪团伙几乎不可能攻破水蛇镇，他们能做到的仅是围困小镇一段时间，但维克多本人才是关键。这恰好是安东尼来水蛇镇的使命。
看塞西尔队长的蠢样子，恐怕不能指望他会配合自己。安东尼懒得和他废话，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回到住所，手下传来一个坏消息让安东尼的心情沉入谷地。
维克多已离开租屋，还打垮了监视他们的职业暴徒，现在下落不明。
安东尼把冷水浸透的毛巾覆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隔了片刻才对手下问道：“他们还在镇子里面”
本地盗贼工会的头目老狼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他们应该还在镇子里面。因为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都是守卫，他们想出镇也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镇子里面乱糟糟的，居民四处乱跑，请先生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找到他们。”
安东尼稍微松了口气，拍了拍老狼的肩膀，笑着说道：“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去吧。”
老狼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连声告退。
等他离开房间，安东尼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用恶狠狠地打量自己从落叶北邦带过来的一众手下，本来想骂他们几句，突然心中一动，挥手道：“你们这些废物居然把人跟丢了，都给我滚！”
那些负责盯梢维克多的暴徒打手立刻走得干干净净，临走前还没忘把房门关上。
安东尼这才回头问道：“凯尔费迪，你有什么发现”
落叶城北境的杀手之王出现在安东尼的背后，毫无存在感，如同隐形，刚刚竟然没有人发现他。
“米德尔顿的官邸有密道，通往地下。白发莱茵已经带人下去了，我要跟踪他。你派点人过去。”凯尔费迪声音冷漠地说道。
安东尼心里一阵烦躁，大多数时候凯尔费迪还是值得信赖的，交给他的任务都能完成无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赏金猎人莱茵的兴趣远大于这次任务的目标。否则，凯尔费迪亲自盯梢维克多，绝对不会把人跟丢。
不过，凯尔费迪来历神秘，是红爵士布雷德的贵族父亲交给他的一把杀敌利刃。在此之前，凯尔费迪的人生仿佛一片空白，就连大老板布雷德也不知道他的出身。
凯尔费迪生性冷漠，除了热衷于提升暗杀技艺就没有其他喜好。如今，他额外关注赏金猎人莱茵超过任务目标维克多，某种意义上算违抗大老板布雷德下达的命令。
安东尼担心凯尔费迪会出问题，却无力改变对方的决定，转念一想，如果维克多不在镇在里面，多半也是去了地下。而且地下极有可能藏着米德尔顿镇长的秘密。
这份隐秘或者是灾祸，也许是发达的机会！
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安东尼沉吟问道：“你要我派人下去，是下面有危险吗”
“嗯。”
杀手之王办事一向独来独往，和他打配合的人基本上都沦为炮灰牺牲品。正因为下面有危险，他需要人手给自己打掩护，才能乱中取胜。
安东尼苦笑道：“我们带过来的兄弟都是老板辛苦培养的好手，我不想看到他们白白牺牲……关于地下密道的事情，你有什么发现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
安东尼想了下，又说道：“这样的话，我派一半的人手帮你探索密道。但是，为了给他们多创造一些活命的机会，我打算把密道内有镇长藏金的消息透露给镇内的冒险团。冒险者贪财又不怕死，肯定会有人下去寻找藏金。我的意思是让冒险者打头阵，兄弟们跟在后面寻找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凯尔费迪稍微沉默片刻，说道：“要快！”
安东尼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只希望你能安全地回来。”
地底溶洞并非黑暗无光的世界，岩石穹顶上的发光苔藓组成一条条光带，映照千奇百态的钟乳石，让整个岩洞显出梦幻绮丽的景致。
维克多带领手下在石头和蘑菇之间穿行，这些蘑菇伞大如盖，有一人多高，簇拥生长就像一片奇异森林。
“先生，先生，这里的蘑菇能吃吗”
斯蒂芬妮流露出小女孩活泼好奇的天性，边裹紧御寒的皮毛斗篷，还叽叽喳喳地东问西问。
眼看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维克多心头火热，漫声答道：“这里的大蘑菇没有毒，也没什么营养，可以吃，但蘑菇硬的像木头。我觉得它们更适合当柴火，或者用来盖房子。”
“啊盖房子……蘑菇房子，真好玩。”斯蒂芬妮咯咯笑道。
哈维走在维克多的身侧，警惕地左右扫视，随时准备替主人挡下来自阴暗角落里的袭击。
“大人，这里面有怪物吗”他担心地问道。
维克多答道：“蘑菇林附近都找不到稍微大一点的动物，因为这边严重缺乏食物。但要小心洞顶的蜘蛛、蝙蝠，还有一些小型蛇类和蜥蜴，它们中的一些品种有毒。”随即，他又补充一句，“放心，我给你们准备的解毒剂完全可以应付这里的毒虫、毒蛇。”
栖息在洞顶的小型生物构成独特的岩洞生态群落，其中不乏剧毒品种，但对岩洞底部几乎不构成威胁。
麦迪抬头看了一眼洞顶，转而说道：“大人，我确实没有感知到附近有危险。但是，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暗行猎手具备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可受到距离限制，对来自远方的危险只有模模糊糊的感受。
在穿梭岩洞的呜咽风声中，夹杂着非人的战斗嘶吼，由于距离遥远，战斗厮杀的声音细微难辨，却瞒不过维克多的超凡听觉。
他点点头，说道：“你猜得没错，岩洞的另一边有吸食半精灵血液的怪物……”
“是克莉丝汀夫人吗她是吸血魔！”斯蒂芬妮往维克多身后靠了靠，有些害怕地说道。
事到如今，维克多也不再隐瞒，颔首说道：“如果那是吸血魔，洞里就有两只。但我说的怪物和克莉丝汀不同，它更强悍。伊森尼尔管家和镇长夫人进入岩洞避难，带了三名私兵护卫，全都喂给了怪物。我怀疑，白发莱茵他们就是冲着那只怪物来的。”
麦迪眼睛一亮，说道：“我们可以趁赏金猎人和伊森尼尔他们相互争斗的时候，通过岩洞密道逃到外面”
维克多摇摇头，从挎包里取出事先描绘的岩洞地图，递给麦迪，并吩咐道：“这样最好。但是，我必须先去收取米德尔顿镇长遗留的宝物。”他停下脚步，指着附近的一座巨大钟乳石说道：“麦迪，你带三位女士就留在这里，等我和哈维的消息。如果半天之内，我们没回来，那你就带着她们按照地图的标注，从密道离开，出口在城墙外面，是米德尔顿种植园的废弃马厩。”
麦迪接过地图，皱眉说道：“大人，你们会有危险吗”
“要是有危险的话，我们会直接逃走。”维克多边检查武器装备，边淡定地说道：“你们机灵点，随机应变，必要的时候可以原路返回，自己顾自己，再另想办法找我们汇合。”
“哈维，我们走。”
“好嘞。”哈维追着维克多的脚步，突然回头对麦迪说道：“老伙计，大人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让你先顾好自己，再考虑其他人。”
第121章 交锋（上）
地底溶洞的环境奇石林立，暗无天日。对于地表生物而言，这里既没有白天黑夜的界限，又难分辨东南西北。
至少在哈维的脑海中已经出现时间和方向上的错乱感，好在他心思纯粹，只紧紧跟着维克多，在尖牙交错的石笋中快速穿行。
没过多久，溶洞另一侧战斗的声音逐渐清晰，有男女的呼喝，怪兽的嘶吼，兵器或者利爪击碎钟乳石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仅仅是这些声音响动就能听出交战双方的速度和力量都达到非人的程度。
哈维盯着那个方向，跃跃欲试地问道：“大人，他们打得很激烈，我们要去看看吗？”
强烈的好奇心在敦促维克多去揭开未知怪物的真面目，而赏金猎人的战斗方式对他同样有吸引力。
维克多斟酌片刻，还是强忍住躁动的好奇心，摇头道：“白发来茵追猎的魔怪可能拥有独特的感知方法，对活的半精灵特别敏感，也许我们还没有看到它，就被它提前发现。我可不想卷入赏金猎人和魔怪的战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米德尔顿镇长是一位了不起的药剂大师，他利用克莉丝汀的特殊体质，调配出一种非常宝贵的药剂辅液。我的想法是趁来茵和尹森尼尔两边交战的时候，把药剂辅液运走。但我失算了。”
维克多再次侧耳倾听，清晰地捕捉到来茵和两男一女共同对付怪物的动静，就是没有听到镇长管家的声音。这说明，尹森尼尔和克莉丝汀不在战斗现场。他们极有可能利用那只魔怪拖住赏金猎人小队，自己则准备收拾财物，乘机逃跑。
既然如此，维克多也不敢耽搁，边走边说道：“按照米德尔顿遗留的笔记，尹森尼尔是五级剑士，还掌握变巨术，体型可增长，基础力量和天生防御也跟着提升两、三倍，但会降低速度和敏捷。这可能就是他一人杀光一伙盗匪的原因。不过，米德尔顿对战斗技艺了解有限，他很难确定尹森尼尔是不是掌握了镜心。”
哈维晃了晃手中的瑟银精金剑，剑刃反射五彩流光，锋锐绝伦：
“就凭这把剑，镇长管家掌握镜心，我也能噼死他。”
他顿了顿，又担心地说道：“听斯蒂芬妮那个小丫头说，镇长夫人是吸血魔假扮的……大人，我们能杀掉一只吸血魔吗？”
镜心强者相互争斗，手持神兵利器的一方占尽优势。哈维有瑟银精金剑，完全不怕尹森尼尔管家，即便对方有变大体型的异能，也应该挡不住瑟银精金剑的一击。但是，哈维听惯了吸血魔的恐怖故事，对于镇长夫人克莉丝汀就没有丝毫把握。
维克多倒没有这方面的心理阴影，可惜米德尔顿并未详细记录魔裔半精灵克莉丝汀有哪些天赋异能。考虑到克莉丝汀被镇长奴役虐待这么些年，都不见她反抗，估计是没什么特别强大的本领。
“吸血魔害怕蒜汁和火焰，我们先准备一点干蘑孤火把？”哈维忐忑不安地说道。
他根据听来的吸血魔故事提出自认为合理的建议。
维克多默不作声地掀开自己的黑羊皮斗篷，从斗篷挂袋里面取出几个小药瓶，递给哈维并说道：“这是我按照麦迪说的方法，制做的蒜汁。”
维克多其实悄悄做了一些准备。虽然他不认为蒜汁会有用，反而感到羞耻，因此他捣蒜汁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
毕竟，克莉丝汀是个不确定的因素。
蒜汁万一对她有效果呢？
哈维欣喜地接过瓶子，说道：“大人英明！这玩意对吸血魔就像剧毒。我把蒜汁喝下去，再让吸血魔咬我，就能把它毒死。”
“呃，我觉得用火焰对付吸血魔会更靠谱一点。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火油。”
维克多制止哈维饮用蒜汁，再用自己的血毒死魔怪的打算，带着他蛇行于溶洞的奇石之间，很快就来到米德尔顿镇长布置的第一个物资补给点。
石室里，物品被人翻得七零八落，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都不翼而飞，做工精良的兵器也少了大半。所幸火油还剩下一桶，维克多和哈维翻箱倒柜，找出一卷布条，把它们撕成小份，裹住箭失的箭头，再浸入火油，制成可以燃烧的火焰箭。
他们飞快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又捡拾可用的武器装备。
哈维找到一面精铁圆盾，装在左臂上挥舞两下，点头赞道：“堪称精品，比我从盗贼工会买的盾刃好用多了。”
维克多挑中三根铁质投矛，冷静地说道：“能不动手最好，如果必须动手，我希望能活捉克莉丝汀，当然我们的安全最重要，你听我的吩咐，该放弃就放弃。”
“如您所愿，大人。”哈维肯定地点点头。
“嗯，我们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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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森尼尔身为镇长夫妇的管家，五级剑士尊者，地位超然，平时在水蛇镇里一呼百应。现在，他却像拉车的牲口，穿一条齐膝短裤，一件半身软甲，裸露肌肉健硕的臂膀，拖拽一辆沉重的四轮小车，低着头奋力前进。
天然溶洞的地面崎区难行，有时候他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把满载物资的小车拖出凹坑。
“亲爱的尹森，你的力气可真大啊，体力又好，我很喜欢哦。”
克莉丝汀咯咯的娇笑声宛如一股柔滑的蜜奶，一直流进尹森尼尔的心里。
这位美艳动人的镇长夫人正并拢修长的双腿，蜷坐在小车的椅子上，裙摆下露出半截雪白无瑕的纤秀玉足，随着车身的摇摆轻轻晃动，于端庄典雅中透出一股无声的诱惑。
即便四轮小车前进时遇到阻碍，克莉丝汀都没有下车帮忙的意思，仿佛她自己是驾车的车夫，而尹森尼尔只是一头拉车的牲口。
她以挑逗的眼神，柔媚的声音，诱惑的姿态驱使五级尊者如同用鞭子驯服大羚羊。这让克莉丝汀充满成就感，心情格外愉悦，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尹森尼尔当然不认为自己是被克莉丝汀奴役的牲口，尽管他杀掉自己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放弃苦心经营的水蛇镇，不得不外出逃亡，但车上装满的金银财宝，还有一个绝色妖娆的美人从此都归他所有。
想到这些，尹森尼尔的内心火热，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眼看就快到溶洞地道的出口，尹森尼尔突然心生警觉，立即停下脚步，丢掉拉车的绳索，目光转向洞内一处幽深的黑暗。
哈维左手持一面精铁圆盾，右手提剑，缓步踱出黑暗。他个头不高，但体型敦厚粗壮，有一股可怕的压迫感，宛如一头凶勐的野兽。
“管家，丢下车子，你可以走！”哈维举剑指着尹森尼尔，声音沉沉地说道。
尹森尼尔微微眯起眼睛，看到那柄寒光闪耀的狭锋直剑，反手从车上抽出一把长柄大戟。这件重型兵器份量惊人，威力十足，关键它能摧破精铁盾牌，还可以凭借重量硬撼最顶级的长剑。
“哈维，你一个人也想拦住我和克莉丝汀夫人？把你的同伙都叫出来吧！”尹森尼尔单手端戟，遥遥指着哈维，冷声喝道。
职业剑士高度亲和一切近战兵器，并不局限于剑，也包括长柄重型兵器。当剑士达到六级，引燃秘血便拥有类似镜之心的能力，任何近战武器都能使得出神入化。反观盾卫士，他们必须通过长期的练习，才能精通一、两种武器的运用技巧，往往会选择盾刃，外加一种短兵器。
尹森尼尔弃用双剑，选择一把两米多长的精铁重戟，正好克制哈维的圆盾和瑟银精金剑。
哈维只看他单手持戟，稳如磐石就知道这位尊者剑士的力量强横，并且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是一位难缠的对手。
于是，哈维神情严肃，举盾藏剑，以盾卫士惯用的守御技法，一步一步地朝镇长管家逼近。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像丈量过的精准，带着无可撼动的气势，压迫对手的精神。
御守于攻，不可阻挡！
如果你不能打垮盾卫士，你的精神就会被盾卫士压垮。
哈维在水蛇镇有六级盾卫士的名声，尹森尼尔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也暗自揣摩双方的实力对比，但真正面对哈维无懈可击的御守姿态，他难免产生紧张焦虑的情绪，尤其对方声称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明明知道这是哈维的攻心策略，尹森尼尔还是会衡量独自逃跑这一选项。
就凭盾卫士慢吞吞的追击速度，他真的想跑肯定能跑掉，可如果等哈维的赏金猎人同伙也追上来，那就没机会逃脱了。
哈维沉重的脚步声在尹森尼尔的耳中益发沉重，当他即将动摇的时刻，一道幽幽叹息从旁边响起。
“哈维先生，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呢？”容貌美艳，体态妖娆的镇长夫人调整坐姿，凝眸望向哈维，声音温柔，语气幽怨地问道。
哈维打心底里忌惮克莉丝汀，他听说吸血魔只用目光就能勾走半精灵的灵魂，以至于他始终没有看克莉丝汀哪怕一眼。
听到镇长夫人开口，哈维不由得脚步一顿。他突然掀开盾牌，闪电般的向克莉丝汀投出几个小药瓶。
“不！”
尹森尼尔发出一声厉喝，横移位置，用强壮的身躯为克莉丝汀阻挡哈维投掷过来的瓶子。
深度点燃心灵之火的哈维投掷技巧堪称精妙，兼力量十足，突然一次投出五个瓶子。尹森尼尔猝不及防，只挡住三个，瓶子破碎，里面的蒜汁洒了他一身。
辛辣的味道让尹森尼尔呆了一下，又仔细闻了闻，喃喃道：“蒜汁？”
“这蒜汁不够新鲜哦。”
看似娇弱的克莉丝汀抬起纤白的手掌，凌空接住疾射而来的两个瓶子，打开其中的一个，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的蒜汁，嘴角浮起浅笑，澹澹地评价道。
哈维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怎么怕蒜汁？”
“蒜汁？哈哈，蒜汁……我还以为你是那些人的同伙，原来不是……呵呵。”尹森尼尔戏谑地看着哈维，目光渐渐变得凶厉。
他自信可以打败哈维，只是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解决对方。既然哈维并非赏金猎人来茵的同伙，那就无所谓了。
先杀掉哈维，再带着克莉丝汀逃走也来得及！
这时，岩洞的黑暗处亮起一团红光，紧接着，飞出道道灼热的火焰流失，瞄准了克莉丝汀的眉心、双眼、心脏等要害。
始终保持优雅、慵懒的镇长夫人终于动了，她跳下马车，动作快如鬼魅，但并非落到小车后面，以车身为掩体躲避袭击，而是迎向火失，将它抓住，再拨打其余的。一双修长的美腿随着她的动作，突破宽松裙摆的束缚，洁白莹润，简直耀眼生花。
克莉丝汀随手掐灭箭头上熊熊火焰，对八十多米外的火堆方向，歪着头，漫声说道：“火焰箭太显眼了，用涂黑的无光箭，效果或许会更好哦……你说是不是，维克多先生？”
在远处放箭的维克多想了想，抬起靴子，踩灭身旁的火堆，持战弓走了过去，对镇长夫人问道：“我听人说你出身光明城的天使之翼名门......你认识我？”
克莉丝汀眸光一闪，笑容妩媚地说道：“虽然维克多先生化妆易容，但您的身姿气度如同黑暗中的火焰一般耀眼。我还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了。”
“那就是不认识。”维克多失望地摇摇头，旋即又仔细打量了克莉丝汀，颔首道：“我对你很有兴趣。”
旁边的尹森尼尔脸色立变，克莉丝汀却不以为忤，笑弯了一双多情水润的眼睛，掩嘴道：
“这是我的荣幸。”
“可惜，你太危险了。”
维克多颇为遗憾地摇头，冰蓝的眼眸生出怒气，又冷声道：“而且，你刚刚竟然敢嘲笑我？哈维，杀了她！”
“遵命！”
得到主人的命令，哈维战意勃发，勐地向克莉丝汀发起冲锋。
“休想！你的对手是我！”
尹森尼尔举起重戟，笔直地刺向哈维的盾牌，爆发力量将其震退，两人立刻战作一团。
维克多皱了下眉毛，刚刚的交锋，他已察觉到克莉丝汀拥有迅捷的速度和昏暗视觉，还有天然的魅惑能力。
心智体被改造过的哈维应当能无视克莉丝汀的魅惑，即便他无法快速取胜，但对付赤手空拳的克莉丝汀也占据优势。
维克多自身则可以凭借超绝的速度和敏捷，使用风行箭，先干掉尹森尼尔，再联手哈维，共同解决疑似吸血魔的克莉丝汀。
这才是最合理的战术。
不过，尹森尼尔使用长柄重兵器和哈维形成僵持，那维克多只得去对付克莉丝汀，以免她和尹森尼尔夹击哈维。
由于克莉丝汀非凡的速度和反应，近距离的风行箭对她未必有效，维克多便拔出瑟银精金剑，集中精神，打算使用闪剑术和她较量较量。
然而，克莉丝汀却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观看镇长管家和哈维战斗厮杀，丝毫没有和维克多动手的打算。
维克多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沉吟问道：“你在干什么？”
“看他们打架啊。”
“你不准备战斗？”
克莉丝汀转头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战斗？我是战利品啊……你的手下赢了，我就是你的战利品。我的管家赢了，我就是他的战利品。我们两个对付你一个，你就得逃跑。既然这样，我们何必还要伤害对方呢？你把战利品打伤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如，我不动手，你也别动手，好不好？”
“战利品？”维克多大为惊奇。他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难道像我这样的美人不够资格成为维克多先生的战利品吗？”
克莉丝汀正对维克多，用纤细的手指勾脱自己的肩带，任由蛾丝编织的长裙滑落到脚踝，露出一具腴润饱满的身体。
第122章 交锋（下）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122章交锋年轻的半精灵女性大多姿容秀丽，没有相貌特别丑的，但特别好看的也非常稀少。像博朗镇科尔医师的三位半精灵女仆，又或者露丝和洁西卡，身材容貌都是上上之选，称得上百里挑一的美貌。
然而，她们的美貌在克莉丝汀面前就显得暗然失色。
克莉丝汀琼鼻秀挺，红唇丰盈，弯弯细眉配上一双水润眼眸让精致的五官显得美艳娇柔，一头蓬松带卷的金发披洒在白如玉石的肩上，毫无瑕疵的肌肤光洁嫩滑好似抹上一层蜜露，透着轻澹的幽香，而跌宕起伏的身体线体简直惊心动魄又妙不可言。
她一只纤手搭在细细腰肢上，衬托胯部丰隆的曲线，踮起玉足，姿态妖娆地转了一圈，大大方方地在维克多面前展示自己身体的全部秘密。
“嗯……”
克莉丝汀发出带着呢喃鼻音的轻哼，一只手遮掩胸部，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挡住平坦的小腹，修长圆润的大腿紧紧并拢，没有一丝缝隙，神情羞怯还暗藏三分期盼。
维克多感到一丝燥热，他在博朗镇地母神殿的生命祭仪式上，见识过蜕变后的赫默族女战士。她们的美貌风情同样令他的内心产生一丝源自本能的季动。相比之下，克莉丝汀夫人的体态、皮肤、容貌都不够完美，比如她胸围和臀围尺寸稍显夸张，皮肤过于白嫩，仿佛能掐出水来，也正因为这种不完美才让她显得更真实，更诱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气质。
如果说，蜕变期的塔窟族女战士是性格狂野、热情率真，喜欢主动追求，并且充满侵略性的美丽雌豹；那克莉丝汀就是柔媚驯服，可以随意蹂躏的宠物兔，她更能激发雄性的占有欲，以及某种潜在的暴虐。
维克多不太能看清克莉丝汀的真实年龄，但她就像刚刚成熟的花朵，艳光四射，娇媚动人，诱惑自己下手采摘。
不过，维克多没忘记，眼前这位尤物的生命等阶为四，比成年的赫默族女战士还要高一阶。她白嫩纤细的手指可以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深深指痕，还徒手接住强弓射出的火失。
所以，柔弱无害的贵族夫人只是表象，起本质是一只强横、可怕，以半精灵血液为食的魔裔！
坦白讲，维克多当前的力量、身体强度都不及克莉丝汀，速度和敏捷也没有明显优势。他很纳闷，以克莉丝汀四阶魔裔半精灵的实力，直接动手不好吗？还要脱光衣服，装的很无害，想干什么？
克莉丝汀的表现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兜售自己，姿态放得极低，哪怕冒险者之家的那些个女招待也没有这般自轻自贱。
难道，迪萨联盟的名门贵女都像她这样能屈能伸，轻浮放荡？
克莉丝汀笑容娇媚，扭动腰肢，姿态婀娜向前走了两步。
维克多却仿佛受到危险的刺激，直接使用闪剑术，仿佛闪现般的向后滑行两米，同时抬起手腕，将寒光闪闪的剑尖对准了镇长夫人饱满的胸膛。
“你不是翼天使名门的克莉丝汀，你究竟是谁？”维克多目光警惕，沉沉问道。
克莉丝汀的眼眸微微一缩，抬起的玉足又悄悄缩了回去。她被维克多近似鬼魅幻影般的移动方式吓到了。
闪剑术糅合了风行、战斗呼吸法、滑步的运用技巧，而最高明的地方在于心理战。
如果没有动态视觉天赋，大多数人观察高速移动的目标都是通过大脑预判来补全目标移动的轨迹。所谓的“看见”其实存在主观性，因此会有偏差，只不过这种偏差因大脑连续不断地补全而得到纠正。
维克多只需要打断对手的连续观察就能放大视觉偏差，在对手的感知中出现一种近乎瞬移闪现的移动效果。
说的简单点，维克多突然注视克莉丝汀的肩膀后方，让她稍微分心，再抓住这个瞬间，改变自己的位置。
闪剑术其实还涉及光线、气流、湿度等环境因素与心智体交互的映射理论。
维克多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奥秘知识从何而来，他完全没有印象，但知识解析法则，利用法则，维克多才可以把三阶的力量发挥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反观克莉丝汀，作为半精灵口口相传的“吸血魔”，她应是不可力敌的魔怪。可事实上，她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但也是一位生命等阶为四的超凡生物，拥有超级敏捷、力量、强韧、感知，能够徒手接住强弓射出飞失；开膛剖肚也可以自愈，吸血就能再生。
尽管克莉丝汀的身体综合素质在维克多之上，但她不具备危险预知、战斗直觉这类天赋，还拒绝接受系统性的武技训练。
原因是她讨厌锻炼武技。
所以，克莉丝汀现在后悔当初没听管家的劝告，如果平日都花点时间练习武技，也不至于被维克多的身法和利刃吓到。
另一边，尹森尼尔和哈维之间的战斗正如火如荼。尹森尼尔手持长柄重戟，挥出道道乌光，差不多每三次攻击就有一次爆发双倍力量的打击。这是剑士的秘血能力，以超卓的战斗天赋挥舞兵器，借用惯性，叠加力量，爆发超强攻击。
双倍打击的频率和职业剑士的等级有关，五级剑士平均攻击5到4次爆发一次双倍打击。像镇长管家三换一的频率几乎达到六级剑士的水准。
可他并非六级剑士，而是掌握镜之心的五级剑士，以高超的技巧，发挥出媲美六级剑士的能力。
然而，强大的镇长管家拿自己的对手却没有丝毫办法。
那个哈维在管家绵密凶勐的攻势之下就像一只顽强的乌龟，任凭风高浪急也无动于衷。只不过，他用的兵器比较吃亏，一面精铁盾牌外加一柄狭长直剑完全被尹森尼尔的长柄重戟压制，目前仅能做到防守自保，还没有开始反击。
场面上，哈维看似被尹森尼尔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克莉丝汀却明白自己的保镖久攻不下，等到他体能衰退，形势可能逆转。因为，生死搏杀中，要么胜负两分，要么各自回家，只有实力差距明显才会出现攻守僵持的局面，就好比小孩子用刀攻击成年人，有威胁但不够大，成年人抓住机会反手就能制服小孩子。
当然，尹森尼尔还有异能没用，未必一定会输给哈维！
“维克多先生，这是你的假名吧？你看得出我不是克莉丝汀夫人，难道我们以前认识？这样的话，我就要怀疑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和我一样，不能见光？”
克莉丝汀笑的花枝乱颤，心里转动着念头。她必须为尹森尼尔争取关键时间，要想办法拖住维克多，防止他现在就加入战局。
维克多眉毛一拧，表情变得沉冷。他不喜欢被人用话术试探自己的底细，何况克莉丝汀的表现透着诡异，总让他觉得不对劲，可是具体又说不清楚。
其实，维克多已经到了怒火爆发的边缘，但克莉丝汀的下一句话又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们都说喊我克莉丝汀夫人，但我认为我不是……我记得我叫尹娜斯，大地神殿的候选女神官。”克莉丝汀幽幽说道：“我还记得，尹娜斯被克莉丝汀吃掉了……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究竟是被吃掉的尹娜斯，还是吃掉尹娜斯的克莉丝汀。”
“嗯？候选女神官尹娜斯？”
维克多疑惑地打量风情无限的魔裔半精灵雌性，扬起的剑尖稍微放低了一些。
克莉丝汀暗松一口气，她的天赋异能不擅长正面厮杀，却可以洞察欲望、蒙蔽心灵。她本来是想挑动维克多的原始情欲，再慢慢控制他，就像对付米德尔顿和尹森尼尔的手段。
结果，维克多面对诱惑只产生过一丝躁动，旋即就对她起了杀心。
克莉丝汀非常意外，她自负美貌，从没遇到过半精灵雄性能抵挡自己的魅惑。好在，她反应迅速，察觉到维克多内心的杀戮欲望，立刻换一种诱惑方式，转而针对维克多旺盛的好奇心。
好奇心也是一种欲望，放在智慧种身上叫求知欲。
某些时候，它最为致命。
令人的遗憾的是，维克多的好奇心给克莉丝汀带来了致命威胁，类似老虎对驴子好奇，最后受害的只能是驴子。
魔裔半精灵终究不是啃草的驴，实际上她已经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天赋异能，从维克多强烈的好奇心下手，要控制他的精神，扭曲他的意志。
争斗并非只有剑刃饮血的厮杀，心灵意志的较量更为隐蔽。
“我是光明城总殿选拔、培养的候选女神官，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我十六岁的时候，翼天使名门的道奇老爷用整整两箱黄金奉献女神，以此向神殿换取一位候选女神官。他选中了我。”
“道奇是克莉丝汀的父亲，他选我，因为我是最出色的。”
“可是，没过两年，我已失去道奇老爷的宠爱。我的职责不再是专门侍奉道奇老爷，而是侍奉他指定的贵客。直到，医师菲普拉带着学生米德尔顿造访光明城，为克莉丝汀小姐治病。道奇老爷就把我转赠给菲普拉，从此我就成了医师的私宠女仆。”
克莉丝汀弯腰捡起地上的蛾丝长裙，遮住自己傲人的胸膛，半遮半掩姿态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挑逗意味十足。
虽然，她确信美色勾引对维克多无效，但由于习惯，还是会不自觉地卖弄风情。
克莉丝汀有这样的习惯恐怕和候选女神官的身份脱不开关系。
所谓的候选女神官其实是大地神殿精心培养的女奴。比如，维克多在博朗镇认识的布兰妮等人就是科尔医师花费重金从大地神殿买下的候选女神官。
她们聪明伶俐，充当科尔医师的助手、保镖，最后才是他的私宠女仆。她们还精通伴侣秘法，只要主人愿意投入资源就可以把她们培养成没有秘血能力的伪职业者。
由此可见候选女神官的个人素养仅次于拥有专长天赋的觉醒者。她们未来的成就往往取决于自己的主人。
如果主人视候选女神官为玩物，她们只能接受悲惨的命运，沦为身份低微，以色娱人的女奴。
克莉丝汀口中的尹娜斯值得贵族老爷出整整两箱黄金向大地神殿购买，其身价显然高于布兰妮她们。尹娜斯的姿色、素养应该更优才合理。
可惜，翼天使名门的道奇老爷根本没把尹娜斯当一回事，只作为玩物转手送给另一个人。
克莉丝汀自认为是女奴尹娜斯，而非出身名门的贵女。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维克多也信了大半，便好奇地问道：“如果你是尹娜斯，你怎么变成克莉丝汀的？克莉丝汀把尹娜斯吃了是什么意思？”
听到维克多的提问，克莉丝汀不胜欣喜，白皙光洁的脸蛋浮起一抹红晕，水润的美眸更增媚意。
她的异能天赋看似没什么用，只能挑动欲望，蒙蔽心灵，无法真的奴役目标，又不能增益自身，还有时效限制。但是，欲望属于心智体的底层法则，生灵如果没有欲望就不会产生对应的行为。
底层法则难以撼动，因此克莉丝汀不可以指使被蒙蔽者违反趋利避害的天性，例如指使某个半精灵无故自杀，这违背了半精灵的求生欲。
不过，由于欲望法则的底层本质，克莉丝汀的异能几乎不可抵抗，无法豁免！
哈维和尹森尼尔在那边打得热火朝天，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彼此的敌对关系已明确无疑，按道理，维克多应当立即出手，或者先解决面前的克莉丝汀，或者帮助哈维压制尹森尼尔。
可是，克莉丝汀只用几句话就让维克多消除敌意，还不自觉地相信她，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和哈维的实际处境。
敌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是何等的愚蠢？
简而言之，克莉丝汀的异能放大了维克多的求知欲，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犯下错误。
而克莉丝汀也付出相同的代价，她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沸腾的欲望总是令她无比着迷。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快说！”
看见维克多的急不可耐，克莉丝汀的嘴角得意上扬，抚着颤巍巍的胸，微笑说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克莉丝汀小姐身患绝症，道奇老爷请来很多医师给她治疗都没有很好的效果。菲普拉是主动找道奇老爷，声称可以治好克莉丝汀小姐的痼疾。我不知道道奇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医师……但他不仅把我送给菲普拉，还派遣五位龙骑兵和二十名私兵护卫一同前往激流城的西部边境。”
“因为，菲普拉医师宣称在激流城边境靠近黑暗之地的位置，有一座村子。哪里有治愈克莉丝汀的方法。”
“……他没有撒谎，可他也没有说明代价是什么？”
第123章 最没用的魔裔
苍白徽记正文卷第123章最没用的魔裔“菲普拉第一次见到我就盯着我看。于是，道奇老爷把我当作见面礼送给他。因为道奇已经被菲普拉说服，相信年迈的老医师能治好克莉丝汀的痼疾。当然，菲普拉提出条件，由道奇出钱、出人、出力，送他们前往一个特别地方去治病。或许，菲普拉还有其他条件，但不包括我。我只是道奇老爷额外赠送的‘礼物’，可有可无，更没人在乎我的意见……”
“那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菲普拉。他太老了，毛发稀疏，身体枯瘦，像只干瘪的老蛤蟆。就算他洒上最顶级的香水，但我只要看见他的模样，仿佛就能嗅到那种衰老难闻的气味。”
克莉丝汀眉头微蹙，一脸嫌弃，那双水润的眸子却仔细打量维克多比例完美的体型，旋即媚笑道：“其实，道奇老爷的年纪比菲普拉还大一些，可他成熟英俊，充满魅力，身材和你一样修长挺拔……天使之翼的名门贵族都是个头高挑，体型匀称，和普通的半精灵完全不同。”
半精灵平民由于缺乏营养，身材相对矮小，尤其到了成年，他们和名门贵族的身高差距更加明显。
凡是不了解营养和发育知识的半精灵总以为名门贵族天生高大俊美，其实他们自己也有长高的潜力。
克莉丝汀同样存在这样的误解，她看见维克多的身型特点，又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初步猜测维克多来自天使之翼名门，可能还是自己的老熟人，就想着顺便试探他的底细。
维克多却很不耐烦地呵斥道：“说重点！快，别浪费时间。”
克莉丝汀楞了一下，又咯咯笑道：“别着急嘛，我会满足你的……尽管我非常不乐意，但也只能接受自己的新主人，还要竭尽所能地讨好他。菲普拉也知道自己年老体衰，无法完成伴侣秘仪。可他向我保证，说用不到半年，他就能人我心满意足……呵，他的确说到做到。”
“道奇老爷赞助旅行资金，菲普拉积极地筹备远行。我们出发的时候，队伍里除了道奇派遣的五名龙骑兵、十名职业者护卫，还有克莉丝汀小姐和米德尔顿先生自己的私兵，以及奴仆，总共九十多号人。”
“我们先到激流城，菲普拉又吩咐米德尔顿雇佣两支小型冒险团，轮流充当队伍的开路向导。”
“队伍的人数增加到160多人，驾十辆马车，足足耗费两个月的时间才抵达菲普拉的目的地。”
“我那时候没什么见识，大多数时间都躲在马车里，专心取悦自己的新主人。我当时不懂，仅仅为了旅行的安全，根本没必要带这么多人，那只会拖慢行军速度，增加物资损耗。”
“菲普拉雇佣两只冒险团其实另有目的！”
克莉丝汀挑逗维克多的求知欲，让他保持旺盛的好奇心，以牵扯他的精神、精力，对哈维那边的战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是一个几乎废弃的村子，围墙栅栏千疮百孔，房舍破破烂烂。我之所以说它‘几乎废弃’是因为那座村子里面还有一幢保存还算完好的建筑，大地女神希瑞丝塔的小神殿。它像坚固的堡垒，有厚重的大门和封闭的石墙。村子里唯一的活人就生活在神殿内。”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独自留在一个偏僻、破败的村子里？他又是怎么生存的？其他村民去哪了？在野外游荡的猛兽和怪物为什么没有占据村落？”
“……我总是后知后觉”克莉丝汀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疑问还是安雯提醒我的。她是一位年轻的女冒险者，短头发，大眼睛，圆脸蛋，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酒窝。她能用弓箭射中逃跑的兔子。我很喜欢和安雯聊天，她的结局恐怕不太好……”
“无论如何，我们决定在村中扎营。米德尔顿组织人手修缮了房屋和围墙栅栏，废村很快就焕然一新。菲普拉分到一间不错的房子，我当然和他住在一起。只是，他开始变得很忙碌，每天早出晚归，甚至一连几天都不回来，就没有时间搭理我。所以，我自由了，常常来到屋外，结识很多陌生人，其中就包括安雯。”
“通过安雯，我得知在神殿独居的怪人叫罗伯特，而这座村子叫牛角村，位于激流城的远郊，靠近黑暗之地的边陲。罗伯特自称是牛角村的村长，但他同菲普拉应该互相认识。很多人都看见，菲普拉一个人进入神殿，同罗伯特密谈，之后他才决定在牛角村驻扎。”
“罗伯特很神秘，外表和普通的半精灵也没什么区别，他寡言少语，只和菲普拉交谈。而且，他看别人的眼神总带着轻视，即便面对翼天使的龙骑兵也不例外。冒险者们私下议论说，罗伯特可能是实力强悍的尊者，提前潜伏在牛角村准备办一件大事。”
“传闻黑暗之地非常危险，也有珍贵的古代财宝。安雯找我打听，菲普拉是不是来找古代财宝的？”
“我只知道，他是带克莉丝汀小姐来治疗疾病的。菲普拉和米德尔顿也的确建立一座炼药工坊，还不允许冒险者们靠近……我也不被允许进入炼金工坊，这或许才是安雯找我聊天的原因。”
说到这里，克莉丝汀露出迷惑的神情，断断续续地说道：“菲普拉在很久之后向我提起过，那些冒险者打算从我……不，是从伊娜斯的口中套取情报，安雯才故意和我交朋友。”
她始终在名门贵女克莉丝汀和女奴伊娜斯两个身份中左右徘徊，但总体上还是以伊娜斯的身份为主要认知。
“那段时期，探险队伍分裂成两伙人。菲普拉、米德尔顿，还有克莉丝汀小姐率领的高地从者和工匠奴仆。剩余的冒险者成了另一伙。菲普拉不允许冒险者参与黑暗之地的探索活动，要求他们负责守卫驻地，但承诺高地从者们外出采集狩猎，补充足够的物资，就给他们装满四辆马车，他们可以先行离开牛角村。冒险者们最终同意菲普拉提出的方案。”
“我和罗伯特村长最特殊。罗伯特会陪菲普拉他们外出，有时候也留在希瑞丝塔神殿。至于我，我算是哪边的人，好像没人在意过。菲普拉停止工作的时候才要我陪他，其余的时间就不管我。”
“渐渐地，菲普拉非常忙碌，根本没时间享用我的服侍。”
“我记得剧变发生在一个月后，包括克莉丝汀小姐在内的高地人全体外出，只有我被留下了……嗯，还有60多名冒险者和村长罗伯特。他是自己不愿意外出，而我是没人带我去。”
“菲普拉他们连续十多天都没有回来，我刚开始还担心自己被主人遗弃，渐渐地又担心他们全都死在了黑暗之地。冒险者们不再安分，他们商量后决定带上所有东西，立刻离开牛角村，返回激流城。”
“安雯邀请我和他们一块走。我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们居然丢下我，驾驶马车冲出牛角村。”克莉丝汀冷笑一声，用嘲弄的语气说道：“幸好，我没有跟他们走。那些冒险者第二天早上又回来了，惊慌又狼狈，少了二十几个同伙。据安雯说，他们在夜里遭遇怪物的袭击，没人看清怪物的样子，但总有冒险者被拖进丛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逃回到牛角村的人丢失大多数补给物资，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争吵。最后，大家决定找牛角村的村长求助。”
“呵呵，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独居的罗伯特村长是一只真正的吸血魔！冒险者们找它求助？就如同兔子求助于豺狼。”
“罗伯特提出一个荒诞、古怪的条件，它要求冒险者中的女性自愿做他的新娘。每一位新娘可以指定两名奴仆。而剩下的人都得死…..死在婚礼血宴上，作为菜肴。说完之后，它就影遁在村子里，除非有女冒险者主动敲响神殿的吊钟，表现愿意当吸血魔的新娘，否则它就不现身，只暗中猎杀那些试图逃跑的冒险者。”
“这期间，牛角村发生许多悲惨且有趣的事情，我就不详细描述了。”
克莉丝汀有意无意地隐瞒吸血魔转化秘仪的关键信息，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最后，罗伯特举办了四次婚礼血宴，总共迎娶四位新娘，还收了八名奴仆，就连我的好朋友安雯也成了吸血魔的新娘。”
“接着说。”维克多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他受异能的影响，思维渐渐迟缓，只想继续听故事，而自主判断力直线下降，都不知道主动提问。
好在克莉丝汀的异能是双向的，影响目标的同时，也影响她自己。也可以认为，她先燃起自己的欲望之火，才能引燃目标的欲望。
魔裔半精灵独有的精神感知下，维克多的求知欲如同一团扭曲的薪火，正沸腾燃烧。
这让克莉丝汀无比着迷，简直欲罢不能。
挑动其他人的欲望之火，本身就是克莉丝汀的欲望，由魔裔心核异能所决定。至于欲望的类型，那不重要。克莉丝汀衷心希望目标在欲望的深渊中沉沦，她自己也沉沦在欲望的深渊。
维克多现在动弹不得，克莉丝汀同样无法做多余的事情。双方形成一种僵持，但不妨碍克莉丝汀继续回应维克多的要求。
“罗伯特挑新娘，容貌、身材、年纪都不考虑，它首选女性职业者，其次是觉醒者。吸血魔看不上我…..我和几个幸存的冒险者成了它们的血奴，隔几天就被罗伯特和它的新娘抓住吸血。”
“我身体弱，吸血魔们对我的血缺少兴趣，它们更喜欢健壮的冒险者。我反而撑到最后，直到菲普拉回归。”
“记得那天下午，菲普拉冲进我的牢房。我突然看见一个陌生人出现在我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他就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进另一间房。等我缓过神，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才发现陌生人居然是变年轻的菲普拉！”
“房间里除了变年轻的菲普拉，还有克莉丝汀小姐。她当时像一只负伤的野兽，躲在角落里喘息发抖，她的边上是那几个作为血奴的冒险者。但他们已经死了，被吸干血液而死那种场面，我在婚礼血宴上见过。”
“我心里还在想，克莉丝汀小姐也变成了吸血魔？”
“我看见她露出一对长牙狠狠地扑过来……”
克莉丝汀沉默片刻后，说道：“被吸血魔咬到，脖子上的疼痛只有一下，接着就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意识变得昏昏沉沉，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觉。我觉得，被吸血魔吸干血液应该是最舒服的死法。”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尸体…..不！那是女奴伊娜斯的尸体，而我变成了克莉丝汀。当时，我脑子很乱，也不敢声张，干脆就不说话了。菲普拉出去吸血魔罗伯特交涉，然后罗伯特就放任我们离开牛角村。就算我是个傻瓜，我也看得出来，菲普拉和吸血魔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
“我们来的时候有100多人，十辆马车。我们回去的时候，只剩我、菲普拉、护卫队长伊森尼尔三个人乘一辆马车……其他的人或者死了，或者失踪，还有的转变成吸血魔村长奴仆，比如安雯她立在寨墙的尖顶上，眼神空洞，像一座冰冷的石雕注视着我离开。”
“等等！”
维克多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光，突然开口打断克莉丝汀的叙述。
其实，维克多的意志力比较薄弱，他毕竟还是个“新生儿”，虽然从灵魂主体那里继承了学识，以及一部分性格，但意志力只能磨练，无法继承。
如果维克多激发地元素亲和态，受元素的影响，克莉丝汀的异能几乎不可能对他产生作用。而风元素亲和态以善变著称，心灵抗性最弱，所以维克多很容易就中了魔裔半精灵的陷阱。
不过，风元素亲和态善变且机敏。克莉丝汀说得故事有一处矛盾的地方，被维克多抓到了，也使得他稍微恢复一些清醒。
“你说三个人活着回来，那米德尔顿呢？”
感应到维克多的状态变化，克莉丝汀急忙说道：“真正的米德尔顿早就死了，死在那次对黑暗之地的探索。米德尔顿镇长其实是菲普拉。他顶替了自己的学生，变成水蛇镇的镇长，而我就成了米德尔顿镇长的夫人。但是，菲普拉到死都不知道我曾是被他牺牲的女奴。”
维克多上下打量克莉丝汀美妙的身体，再问道：“你……克莉丝汀是怎么变成魔裔半精灵的？她和真正的吸血魔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说克莉丝汀是吸血魔，而直接指出了魔裔半精灵。这让克莉丝汀一阵惊慌失措，她感觉维克多即将彻底摆脱自己的异能。
如果克莉丝汀这时候下手，轻易就能杀死维克多。可惜她做不到，也想不到。魔裔异能具有强烈的副作用，源自血肉意志，属于额外的本能。克莉丝汀追求扭曲、燃烧的欲望，就像飞蛾被火光所吸引，甚至不惜投身火焰。
人们无法理解飞蛾扑火，也不能理解恶魔血裔的奇怪本能。
维克多的意志力不足，奈何他的灵魂品质极高。从他主动提问的那一刻起，克莉丝汀就遭到异能的反噬。
她现在必须回答维克多的提问。好比她用绳子拉拽重物，越拉不动，就越用力拉拽，反而把自己给拉过去了。
克莉丝汀的眼神变得散乱，喃喃道：“我想想，我好好想想……我是怎么变成魔裔的？时序迷境，对，一个时序秘境，里面困着一只高等恶魔……然后，是一场血祭秘仪？高等恶魔赐予青春给菲普拉，还把克莉丝汀改造成魔裔半精灵……再具体一点我就想不起来了。”
“我和真正的吸血魔有什么区别？”
“吸血魔罗伯特可以制造次级的吸血魔……我不能。”
“吸血魔可以变化形态……我不会。”
“还有，吸血魔渴求智慧种的鲜血，而我只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吸食血液。”
“吸血魔吸血可以控制，猎物不一定致死；我吸血的时候就无法控制……被我吸血的半精灵全都死了，他们的灵魂仿佛也随着血液流进我的身体。我好像能读取他们的一些记忆……”
从维克多主动提出第一个问题开始，沸腾的求知欲便逐渐降温，要重新回到理性的范畴。而遭到异能反噬的克莉丝汀却无比慌张，她不自觉地蜷缩赤裸的身体，跪伏在维克多的脚下，好似向主人乞食的小狗。
“我只知道这么多，如果我的回答让您满意，请奖赏我。否则，请您狠狠地惩罚我吧。”
她此刻的姿态、神情、气质都呈现出扭曲、病态、又堕落的美感，能引发人内心阴暗面的暴虐情欲。
恶魔之力擅长污染血肉，也可以污染心灵。但克莉丝汀这位魔裔半精灵的恶魔之力太过微弱，必须以言语、美色作为污染媒介。换作高阶恶魔，或许用一个眼神就能污染智慧种的心灵。只是，高阶恶魔都未必能污染维克多的心灵，换作克莉丝汀就更不行了。
维克多还没有完全摆脱求知欲的束缚，他无视魔裔半精灵的诱惑，继续问道：“菲普拉顶替米德尔顿的身份，当上水蛇镇的镇长，天使之翼名门是否知情？”
“我觉得翼天使名门应该是知情的，至少道奇老爷亲自接见过我们，还一直和我们保持联系。镇外种植园里的私兵护卫基本上都是道奇安排的人手。”克莉丝汀飞快地回答道。
她仍然期待重新点燃维克多的求知欲，可惜维克多正在恢复理智。
“嗯。”他点点头，再次问道：“伊森尼尔管家杀死冒名顶替的米德尔顿镇长也是道奇指使的？”
蜷坐在地上的克莉丝汀仰起美丽的脸庞，弱弱地说道：“我……我不确定。伊森尼尔的确是道奇老爷的联络人。大约一个月前，道奇老爷派来传信密使，说有狩魔猎人正在追捕牛角村的吸血魔。密使提醒我们这段时期要小心谨慎，别被狩魔工会抓到把柄，更不能牵扯到道奇老爷。这件事情了结之前，道奇老爷不会和我们联系。”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密使走后不久，牛角村的罗伯特村长居然找到了水蛇镇？”
“罗伯特说，两个月前，他在牛角村遇到一位强敌，争斗后身负重伤，不得不外出猎食半精灵，结果暴露身份，被狩魔工会的赏金猎人追杀。罗伯特要求我们为他提供庇护所和血食。”
维克多眨了眨眼睛，插口追问道：“狩魔工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说过赏金猎人专门追杀联盟里的吸血魔，是一群非常厉害的半精灵。”克莉丝汀连连摇头，又继续回答前一个问题：“那天，伊森尼尔来找我，说他杀了菲普拉，要求我跟他一起逃走。我问他为什么杀菲普拉？伊森尼尔解释，他非常怀疑菲普拉和吸血魔罗伯特有不为人知的联系。既然赏金猎人莱茵已经现身了，他就必须杀掉菲普拉。否则，赏金猎人抓住吸血魔，再凭借它和菲普拉的特殊联系，无论菲普拉逃到任何地方都没用。”
“先杀掉菲普拉灭口；再利用吸血魔拖住赏金猎人，我们才有机会取走菲普拉藏在地底的宝贵财富……有了那笔财富，伊森尼尔相信道奇老爷还会支持我们。”克莉丝汀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仿佛她这样做就能继续挑起维克多的好奇心。
但是，维克多此刻已完全清醒，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的异能折磨到无法自拔的魔裔雌性，抬起下巴轻蔑地冷笑道：“废物一样的天赋再加废物一般的性格……克莉丝汀，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四阶半精灵。”
岩洞的深处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充满狂暴的力量和无限的饥渴。而伊森尼尔和哈维各自都无影无踪，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战斗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头怪物就是罗伯特？”维克多饶有兴趣地问道。
吸血魔的嘶吼声带着某种强烈的欲望，传入克莉丝汀的耳朵。她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指着小车上的几口罐子，着急地说道：“罗伯特村长朝这边冲过来了，它需要菲普拉制作的药水。赏金猎人还在追杀它……我能感受到吸血魔和赏金猎人们的欲望。”
第125章 魔怪与猎魔者
岩洞内，除了维克多一行人与克莉丝汀主仆，至少还有两伙人。
以莱茵为代表的赏金猎人，还有他们追捕的目标——疑似恶魔的牛尾村村长。
维克多的风元素亲和态拥有最强感知，他进入地底岩洞不久便听到莱茵等人同怪物交手的动静。维克多和哈维是故意绕开交战双方，换一条道，截住准备撤离岩洞的克莉丝汀主仆，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和恶魔怪物遭遇了。
这怪物像是一条放大了七、八倍的恶犬，体型接近一头蛮牛。它的四肢格外粗壮，体表无毛但长有成片的棘状癣皮，以及一簇簇突出皮肤的狰狞骨刺，而怪物的脑袋还保留着半精灵的特征，只不过它的表情痛苦扭曲，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而那双完全漆黑的眼睛和满口尖细利齿却格外醒目。
头部都变异了，是不是代表它属于半精灵的成分已经不多了？
维克多暗自思索，又将注意力放在怪物的背上，那里长着五根不对称的触须，类似巨型章鱼的腕足，强健有力，在空中狂舞的时候会发出撕裂空气的锐鸣，轻易就能抽碎附近的钟乳石，威力十分惊人。
其中的一根触须牢牢地裹着一个半精灵，维克多看清他的面容，竟然是镇长管家伊森尼尔！
此刻的伊森尼尔奄奄一息，神志不清，身体枯瘦干瘪，就像是蜕壳缩水的螃蟹，比正常状态足足小了两圈。
怪物冲到拖车的面前，果然停下脚步，又探出一只触须将发愣的克莉丝汀缠了个结实，又举到自己的面前端详，低吼问道：“镇长呢？镇长在哪？他答应我的解药快给我！给我解药……我要解药！”
克莉丝汀现在心智模糊，根本无法做出回应，随着怪物将触须收紧，她美艳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嘴里更是发出喘息呻吟，雪白光滑的身躯与丑陋的触须相互映衬，竟然有着一种堕落的诱惑。
到底是继承了欲魔血统的半精灵雌性，即便在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仍然散播着奇异的魅力。
当然，魔裔半精灵和纯血半精灵完全是两个物种，克莉丝汀发散魅力其实是在散播“精神瘟疫”，具有污染性，对中招的人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传播“精神瘟疫”属于深渊恶魔与生俱来的本领，这也叫作“深渊灵气”。
怪物村长发散的深渊灵气比克莉丝汀的“魅惑”更强烈，更直接，包含了癫狂、暴乱、邪恶的气息向四周辐射。
维克多清晰的感受到一股负面能量冲击自己的心灵，刚一接触，他甚至想要远离代表传染源的怪物村长。但他立刻驱除掉转身逃跑的念头，并没有像受惊的老鼠那样四处乱跑，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我的药！我的药……没有药，我活不了，我就带你们一起死！”
怪物一边咆哮低，一边用剩下的三根触须搜索拖车上的物品。它看起来绝望又愤怒，动作却出奇灵巧，还很小心。也许它真的指望拖车里有它急需的秘药，不敢打翻里面的东西，就连装满生命畸变药水的大木桶也被它稳稳放到地上。
维克多看见怪物村长触碰宝贵的生命畸变药水，情不自禁地握住瑟银精金剑的剑柄，心里产生斩杀怪物，夺取生命畸变药水的念头，但他立刻放弃了这种想法。
怪物村长看起来非常危险，面对它的时候，维克多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弱小。
生命畸变药水虽然宝贵，却不值得为此而送命。
维克多不敢轻举妄动，而有些人却专为狩猎恶魔怪物而来。
怪物村长还没来得及搜查完拖车上的全部物品，四道人影已追到面前。
赏金猎人莱茵，以及三位行动矫健，体态窈窕的半精灵女武士。
莱茵还是老样子，白发红眼，巨剑负于身后。他大步奔行，速度足够快，姿态却是不疾不徐，并没有进入战斗状态，最多就是保持一种高度戒备，时刻准备支援自己的同伴。
他的半精灵女伴们则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直接冲向怪物村长。
她们都拥有和莱茵类似的银白短发，五官精雕细琢，身材高挑火辣，美貌完全不输艳丽妖娆的镇长夫人。但她们的气质冷峻，鲜红如宝石的眼眸不露半点情绪，身上只着一件女式皮胸甲，再配一件短裙甲，露出柔韧的小蛮腰和匀称长腿，光着一双纤足，皮肤洁白无瑕，宛若冰雪，是三位难得一见的冰霜美人。
女战士的皮肤上找不到瑕疵，那她们就绝非常人。
维克多自己就是无瑕的，他认识的赫默族女战士也只在蜕变期保持白肤无瑕，平时则肤色如铜，伤疤累累，她们还以此为荣。
眼前的三个女猎人有点像赫默族，至少在她们身上有赫默族骁勇善战的特质。
维克多心中一动，瞄了莱茵一眼，突然发觉莱茵其实有点像塔窟族。
这种印象是见到女赏金猎人才产生的，比如莱茵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任由三位女同伴直接对上了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恶魔怪物。
塔窟族男性平时也不参与战斗或狩猎，类似的日常工作大多由赫默族雌性承担。
“别逼我！滚远点！”
怪物村长冲莱茵他们发出急躁的怒吼，又将触须缠绕的克莉丝汀和管家朝女赏金猎人砸过去，试图以此将她们逼退。
怪物的力气非常大，但赏金猎人动作敏捷，在奔跑中轻松避开迎面砸过来的两具身体。
克莉丝汀和伊森尼尔就倒了大霉，维克多亲眼看见他们被砸进碎石堆，克莉丝汀没了动静，而伊森尼尔变枯瘦的身体当场断成两截，虽然只流出少量的血，但他肯定时活不成了。
怪物村长显然还指望身旁的拖车里藏有它心心念念的“救命药剂”，生怕拖车被赏金猎人打碎。于是，它气急败坏地挥舞触须，主动迎敌。
五根粗壮的腕足触须在空中狂舞，对着三名敌人猛抽猛打，速度快到看不清影子，只听到撕裂空气的“滋、滋”声，而且触须的威力非常可怕，能抽碎石块，打裂地面，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巨响。
维克多的脸色都变了，以他的超凡感知都无法准确捕捉恶魔怪物触须的抽打轨迹。而赏金猎人们的表现却超出他的想象。
莱茵就不用说了，他在不远处旁观戒备，没有加入战斗。他的三位女伴则被重重鞭影笼罩，却能及时避开绝大多数抽打。
维克多自问做不到像她们这种程度的闪避。
难道是自己的敏捷、反应速度都不及三名女性猎人？
他很快否定了这一点猜疑，风元素亲和态带来真正意义上的超凡感知、超凡敏捷。通过目测，他可以看出三个女猎人表现的反应速度其实比风元素亲和态还略逊一筹。她们能躲避恶魔怪物的触须抽打，是依靠准确预判。
维克多凝神观察，顺着女赏金猎人的视线，把目光落在恶魔怪物的背上。他思考片刻，便想明白了，恶魔怪物用触须抽打的时候，触须末端的速度最快，肉眼无法捕捉，但只要盯住触手连接身体的根部，就可以提前预判触手抽打的方向和位置。因为触手根部如同人的手腕。
运用手腕才能控制鞭子，对付用鞭子的人，当然得留心他的手腕。
维克多想通其中的关键只花一小会的工夫。可如果在实战中，恶魔怪物不会给他思考对策的时间，就这么短的工夫，足够恶魔怪物用强劲的腕足触须把他活活抽死。
这令维克多十分沮丧，甚至感到一丝恐惧。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自信，能够从容面对任何对手，总是习惯居高临下的审视敌人，不知敬畏为何物。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如果同女赏金猎人换个位置，恶魔怪物狂舞的触须会把他当场打成碎片。
恶魔挥舞触须的速度太快，即便赏金猎人们有应付它的经验，难免也会被击中，尤其是在她们主动进攻的时候。
三人当中，个头最高，体态最健美的女赏金猎人手持一柄银光闪闪的金属长枪，刚侧身让开抽击的触须，便垫起脚步，瞬间横跨数米远，挺枪直刺恶魔怪物的脖子。
由于她采取速度最快的直线攻击，刺中恶魔怪物的同时，也被另一根触须正面抽在身上。
维克多听见“叭”的一声脆响，连牙根感到一阵发痒，再看那名勇猛的女猎人，只见她身上喷出大片血雾，将整个人都罩住了。
按照怪物以触须击裂岩石地面的威力，女猎人没有被抽碎，身体还保持完整，其强壮与坚韧连维克多都感到吃惊。
这至少达到地元素亲和态的身体强度，也就是说这名女猎人的体魄属性可能超过了20点，拥有超凡体魄。
当然，受伤是肯定的，维克多看见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恶魔怪物则转动另外两条触须的根腕，打算补刀，要将她凌空击杀。
危急关头，她的同伴，一个体型相对娇小，手握两把银光闪耀的弯刀的女猎人；另一个使用双手弧形大剑的女猎人同时攻向恶魔怪物。
娇小的女猎人动作异常敏捷，跳跃加滑行，宛如蝴蝶翩跹，瞬息之间就在怪物的腿窝、腹部留下几道深深的伤口，甚至切开了腿部筋腱，有效限制怪物的行动能力。另一位用弧形大剑的女猎人则趁机削断恶魔怪物数根触须，完全阻断了它对持刺枪女猎人的追杀。
“吼！”
恶魔怪物仰头发出震慑心灵的怒吼，无形无影的深渊灵气仿佛涨起的浪潮，向四面八方涌去。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维克多都感到一阵阴冷如针刺的负能量扫过全身，激得皮肤都泛起一片小疙瘩。
女赏金猎人们离恶魔怪物最近，更是首当其冲，也不知道她们受深渊灵气多少影响，但进攻节奏确实被打断了。
有了片刻的缓冲，恶魔怪物背上的数根骨刺膨胀凸起，瞬间探出数条新的腕足触手。
与此同时，那名负伤的赏金猎人重新站起来，她的胸甲整个被抽碎，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但伤口内长出蠕动的肉芽，胸部飞快恢复正常，还是那样的白皙、饱满、活泼美好。
蹊跷的是，恶魔怪物除了从背部骨刺处伸出几条新触手，身上被赏金猎人割开的伤口居然没能愈合，就像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在阻止恶魔怪物恢复自身。
维克多看着赏金猎人使用的银色武器若有所思，随即又将视线投向战斗中的双方。
女猎人们交替进攻，彼此掩护，总能以较小的代价击伤恶魔怪物。她们冷酷无情，战斗时异常专注，自身的力量和武技已超过赫默族女战士的平均水准，更拥有可怕的自愈能力。
维克多基本上可以确定，她们同克莉丝汀类似，都是半精灵魔裔的身份，并且属于专职战斗的类型，再加上经验丰富，装备克制恶魔怪物的兵器，捕杀目标仅仅是时间问题。
除非，恶魔怪物还有翻盘的手段。
白发莱茵站在旁边，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他全神戒备的姿态足以说明现在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双方你来我往，激战正酣，哈维也赶到了现场。他身上的皮铠甲破破烂烂，手里拎的精铁盾牌坑坑洼洼，看起来十分凄惨。
虽说，盾卫士的岩皮术号称防御力坚如磐石，可终究是血肉之躯，也不知道哈维经历了什么，防具损毁严重不说，全身还有多处伤口，鲜血淋漓。
好在他的行动依然矫健，负伤也只是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
哈维看见恶魔怪物与赏金猎人们的激斗，也不敢靠近，在稍远的位置徘徊张望，神情难掩焦急，显然在搜寻主人的下落。
维克多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石头，曲指朝哈维的方向弹出去。
他的动作十分隐蔽，战斗双方或许没有察觉。但旁观的莱茵和哈维都注意到从阴影处射来的石块。
哈维发现维克多，顿时转忧为喜。莱茵只看哈维的表现就猜到是维克多藏在黑暗中。
莱茵没有过多表示，只开口喊话：“不想死就别过来！你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要知道，我们随时可以走……你们想清楚了，自己能不能应付这头魔怪！”
莱茵喊话的对象除了维克多和哈维，还针对另外一伙人。他们藏在更远的地方，不露形迹，却没听从赏金猎人的劝告，依然留在外围，应该是一群前来搜寻镇长财宝的冒险者。
哈维凭记忆，先在碎石堆中东翻西找，拿回自己丢失的瑟银精金剑。重新掌握这把神兵利器，即便面对恐怖的恶魔怪物或者强悍的赏金猎人们，他自信也有一战之力！
紧接着，哈维猫腰蛇行，同维克多汇合在一处。
“大人，您没事吧？”
“哈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同时发问，哈维当然优先回答主人问题，顿了顿，便低声迅速说道：“镇长管家伊森尼尔真的会变身巨怪。我打不过它，只能先把它引开……我跑它追，没想到它把我逼到白发小子的战场，然后就遇到了这头怪物。”
哈维指了下不远处的恶魔怪物，心有余悸的说道：“它吃人，我亲眼看见这怪物用触手缠着两个冒险者，把他们吸成干尸，很快就能恢复身上的伤口……白发小子和他的女人们拿它没什么好办法，只是一个劲的砍它。”
“怪物突然见到伊森尼尔，当场楞了一下。白发小子和那三个女人也停手戒备，以为变大的伊森尼尔跑来支援怪物……没想到，怪物突然冲过去，用触手抓住伊森尼尔，大吼大叫，着急的问它，为什么不保护镇长逃出地洞，镇长是不是出事了？”
“它用触手把巨大的伊森尼尔吸成小个子，又抓着缩水的伊森尼尔冲出包围圈。白发小子和三个女人根本拦不住它……我看它朝这边过来，也赶紧跟上。”
听哈维讲述完毕，维克多皱起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颔首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头魔怪其实是牛尾村的村长。大约十几年前，它和镇长有过交易。最近，它大概遇到困难，于是来找曾经的合作者，现在的水蛇镇镇长寻求帮助。”
“它需要某种救命的秘药，这种秘药只有镇长能配置。同时，它还把猎魔人，也就是白发莱茵他们引到了水蛇镇。”
“面对魔怪，还有追踪而来的猎魔人，镇长和伊森尼尔都感到不安，他们发生了内讧，结果伊森尼尔杀掉镇长，打算消除证据，带上克莉丝汀乘乱逃跑。”
“但是，魔怪并不知道镇长已死。伊森尼尔欺骗它，并利用它拖住猎魔人，最好能让魔怪和猎魔人同归于尽。”
“我们是无意中被卷进来的……”
维克多的眸子闪亮，轻声说道：“魔怪宁愿自己拖住猎魔人，也要掩护镇长逃跑，是因为白发莱茵他们根本拦不住它……它有四条腿，冲刺速度很快，可能比我们任何人都快。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它现在不会跑。镇长死了，它肯定以为救命的秘药还在那辆手拖车里。”
“为了最后的希望，魔怪恐怕要选择和猎魔人死战！”
“它们一定会在这里分出胜负！”
第126章 再遇龙骑兵
恶魔与猎魔人之间的厮杀愈发激烈，战况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双方的生命力出奇旺盛，无惧负伤，都习惯采用以伤换伤的打法。于是，旁观者只看见刀光鞭影，血肉横飞，恶魔怪物的触须被利刃割断，而一位女猎人的半张俏脸则遭抽打撕裂，连一枚眼球都挂出眼眶，她却将生出肉芽的破碎眼球重新塞回去，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战斗。
如此血腥的场面，正常人看了都会感到害怕，何况深渊恶魔对自然生命有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它就像个大的污染源，随着那一声声的恐怖嚎叫，深渊灵气朝四面八方辐射。任何靠近战场的半精灵都会感到不适，连心智体接受过改造的哈维也没有例外。
“大人，你说它们要在这里死斗到底，那我们是不是乘机逃跑？”哈维忧心忡忡地问道。
维克多目光闪烁，思考片刻，不答反问道：“你说那些冒险者被怪物杀死多名同伴，他们为什么不逃跑，还跟在后面？”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哈维压着声音，理所当然地说道：“冒险者就是一群为了财富甘愿冒险的家伙。我估计他们见有人能和魔怪缠斗，便想有没有机会浑水摸鱼……他们可以等魔怪与赏金猎人两败惧伤，再出来寻找镇长的藏宝。镇长经营水蛇镇这么多年，他的财宝肯定可观。这一票要是做成了，冒险者都可以退休……二嘛，如果赏金猎人战死，魔怪重伤，他们或许能冲出来杀死魔怪，给之前惨死的同伴报仇，然后再找藏宝。”
末了，哈维还补充一句，“我们以前当冒险者的时候，都会这么干！”
正常人当不成冒险者，冒险者就不是正常人。这种死亡率极高的工作，只有勇猛好斗又奸诈狡猾的人才干得来。他们面对危险，不会马上想着逃跑，而是要看看有没有获得利益的机会。
总之，胆大包天的人在绝境中也能保持坚强斗志，这是当冒险者的前提条件。至于个人武力那反而是次要的。
所以，合格的冒险者凭借骨子里的悍勇，意志力高于常人，能够有效抵御深渊灵气的负面影响。
维克多和哈维受到的影响当然也小，他们意志坚韧几乎是一种天赋，对深渊灵气有较高的豁免，刚开始确实有点难受，但很快就能适应。
这可能是因为眼前的深渊恶魔还不够强大，又或者它的恶意并没有特别针对某一个人。
既然猎魔人和恶魔在这里死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已无瑕他顾。维克多便想留下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生命畸变药水对他的吸引力非同一般，哪怕其中牵扯到某些大势力，后续可能有各种麻烦，他都想尝试夺取。
“看到地上那些桶了吗？”维克多指着小拖车边上的三个木桶，对哈维说道：“里面的药水很重要，有机会的话，我们要想办法带走。”
哈维望过去后，说道：“桶倒是不大，可要是全部都带走的话，得用那辆手拖车，那我们就走得就慢了。”
维克多觉得哈维说得对，于是降低要求说道：“能带多少带多少，就算只能带一桶，也可以。”
哈维一边观察交战双方，边点头回应道：“好的！我看白发小子莱茵和那三个女人也是魔怪，它们全都死了才好！”
女猎人的战术有效且配合娴熟，令魔怪难以招架，随着伤势的累积，它在争斗中渐渐落入下风。然而，随着背上的骨刺触手一支支被斩断，魔怪对女猎人的压力却不断提高。它的力量变得更强，攻击速度更快，简直越战越勇。
这是因为魔怪的外形已发生改变，由一开始的四肢着地爬行变成直立行动。它的下肢筋肉虬结，粗壮到能支撑全身的重量；上肢变长，加上筋肉收缩紧绷，显得无比结实，居然能正面抵御女猎人的利刃劈砍，只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而无伤。它的最后一根骨刺触手在身后充当尾巴，赋予魔怪更出色的平衡性，并帮助它解放上肢的一双利爪用来攻击或防御，同时也令它的敏捷度大幅提升。
另外，魔怪原本的半精灵男性面容特征几乎荡然无存。
它的脑袋上新长出三根弯曲的犄角，吻部变得凸出，配上满嘴尖牙，活脱脱一个深渊恶魔，那还有半精灵的影子？
维克多反而觉得这种形态的恶魔比拥有半精灵面容的怪物更加顺眼。
恶魔本该是非人模样。而拥有半精灵男性面孔的魔怪极不协调，呈现出某种痛苦和别扭。
这种感觉就像维克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半精灵陷入沼泽，他的脸镶嵌在污泥中，无力挣扎，又不可挽救，直至被沼泽完全吞噬。
突然间，维克多明白了，这只魔怪原本是牛尾村的村长，它向水蛇镇镇长祈求的药剂或许是能帮助自己恢复半精灵形态的秘药。
如果，它彻底失去半精灵特征将发生可怕又悲惨的事情。
无论如何，恶魔怪物现在的战斗力获得巨大提升，它全身筋肉缩紧居然能够抵御女猎人的劈斩、戳刺。魔怪再用爪击、尾扫的攻击手段，居然一改先前的颓势，逐渐在对战中取得上风。
三个女猎人相互配合，暂时还能应付魔怪的凌厉反击，但她们组成的包围圈明显扩大了许多。
来自魔怪的强大压力，迫使女猎人们也发生某些畸变，从而解放更多的能力。
最明显的改变是眼睛。女猎人的巩膜由最开始纯净的白变成污秽的黑，而瞳孔则鲜红如血，与恶魔怪物的眼睛完全一样，都是黑眼红瞳！
难怪哈维把猎魔人也当成魔怪，并希望她们在战斗中和魔怪同归于尽。
维克多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血肉畸变能提升魔怪和魔裔的能力，那过度畸变是否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假设如果是真的，相当于存在某个临界点，一但到了临界点目前的形势就会立即发生改变！
持长枪的女猎魔人被恶魔用尾巴逼退，转头看了莱茵，突然说道：“主人，魔怪已经开始邪化了！”
她明显是在提醒莱茵，要对方尽快拿个主意。然而维克多却在女猎魔人开口的一瞬间，看清她嘴里整洁的牙齿在纷纷脱落，然后有尖牙顶出来。
这意味着女猎魔人的身上发生更高程度的畸变！
原本在旁边警戒的莱茵此刻神色格外凝重，他握紧了巨剑，皱着眉打量左边的洞窟，再看了看右侧的阴影，那边正是维克多和哈维潜伏的位置。
“白发小子怎么还不动手？快啊，快上去打啊！”哈维的视力不及维克多，咬牙切齿地抱怨，却没看见莱茵表情上的犹豫。
维克多视力超群，隔着一百多米，在光线不佳的地底溶洞也能看出莱茵的纠结与为难。这一瞬间，他意识到猎魔人可以放弃围猎，选择撤离，把一个强大的魔怪留给旁观者。
不对，应该是把心怀鬼胎的旁观者们留给那个处于畸变临界点的深渊恶魔！
白发莱茵或许有解决深渊恶魔的底牌，问题是这里除了恶魔，还藏着一群居心叵测的外人。莱茵肯定要考虑周全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另一方面，恶魔为了应对猎魔人的攻击，已经由四肢着地改成直立行走，从而解放双臂，加强了自己身体两侧的防御，攻击手段也变得多样化。
但是，它的移动速度变慢了。
四条腿的野兽跑起来比两条腿的类人生物要方便很多。
之前，维克多发现哈维全力奔跑都追不上四条腿的恶魔怪物，而猎魔人的移动速度仅次于恶魔怪物。但现在的情况变了，猎魔人们想走，两条腿的恶魔怪物追不上；哈维也有很大可能甩掉恶魔怪物，因为那群冒险者的速度最慢，恶魔真的要追击半精灵，也是先追比哈维更慢的冒险者。
既然如此，维克多便没了顾虑，他立刻从藏身的阴影处站出来，扬声说道：“莱茵！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对付这头魔怪！”
哈维不知道维克多想做什么，却没有任何犹豫地来到主人的身侧，以他为马首是瞻。
白发莱茵目光冷冷地望过去，虽然维克多嘴上说得好听，但他的脚下却动也不动，牢牢地站在原地，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真心要帮忙。
“不过……”维克多顿了顿，又继续大声说道：“另外一边，还藏着十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快逃吧，乘你们现在能跑掉。”
这句话算说到莱茵心里了，眼前的魔怪比他预想的更棘手，居然逼得三位女猎人解放二段邪力，却还是不能将它拿下。要知道，单论战力的话，三位女猎人任何一人都比莱茵要厉害许多。如果她们继续解放邪力，则代价巨大，之后能不能恢复正常都难说。
当然，莱茵确实掌握某种对付恶魔的强大秘技，只是释放条件相当苛刻，过程中绝不能有外敌干扰。
看维克多和哈维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根本没准备帮忙，而另一群冒险者也是鬼鬼祟祟的，莱茵由此判断可以放弃这次追猎行动了。
虽说，一头邪化的始祖魔怪会给水蛇镇的居民带来灭顶之灾，但他现在就算把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全都搭进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保全自己，再想别的办法。
莱茵好意提醒维克多，也是提醒另一伙冒险者道：“这头魔怪已经开始邪化，它的渴血症即将发作，只能依靠吸食半精灵的鲜血才能维持生命。如果我们现在放弃围攻魔怪，选择撤离，你们能跑掉吗？”
只论移动速度的话，有风行天赋加持的维克多自信胜过在场的所有人以及这头恶魔，风行天赋甚至可以带上哈维，也大幅提升他的移动速度。
维克多哈哈一笑，还是很大声地说道：“我只要不是最慢的那个就行！我猜，你们也不是最慢的。”
恶魔与猎魔人战斗的动静很大，却无法遮掩维克多与莱茵的喊话声，至少能让听觉敏锐的职业者听见。
果然，那些在黑暗中偷窥的冒险者们终于藏不住了，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我们不必跑得很快，我们只要把这只魔怪杀死就行！”
随后，十道矫健的身影组成攻防兼备的紧密阵型快步走出。他们的装备非常精良，四个盾卫士在最前面，穿全套硬皮铠甲搭配锁甲护胸，持精铁大盾和一把单手重斧，完全是重装步兵的打扮。
盾卫士的身后是三名职业剑士，穿全身皮铠甲，拿长柄斧枪，又叫作双手长戟，属于重兵器，杀伤力十足。
四名弓战士呈扇形分散，走在队伍最后，挎战弓，背箭囊，腰间挂双剑，每个人的目光都如鹰隼般锐利。
盾卫士在前排负责保护战友，攻坚破阵；职业剑士则对敌方施加压力，伺机而动，找到敌方破绽，然后将其一击毙命；弓战士在后方用弓箭策应队友，协助进攻、防御，还可以掩护撤退。
半精灵冒险者的个人实力不及蛮族劫掠者，人数上又比不了兽人集骨者，他们之所以能在冒险活动中站稳脚跟，就是依靠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还有最重要的战术协同。更何况，这群冒险者中的四名盾卫士格外高大魁梧，行走间带着一股淡淡威势，他们的眼睛全是黄色的竖瞳。
维克多反复确认盾卫士的奇特之处，面露惊色，低声道：“是龙骑兵啊！”
第127章 死爪冒险小队
“啊……龙骑兵？龙骑兵怎么可能当冒险者？”
哈维满眼的不可思议，他没有昏暗视觉天赋，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看不清冒险者身上的龙脉特征。
维克多曾经见过相似的竖瞳，就在名门龙骑兵的脸上。这意味着，眼前的四名盾卫士全是龙脉半精灵，那他们的战友也绝非等闲之辈，至少是三级以上的剑士、弓战士，其中说不定还有五级尊者！
面对这样一支精锐的冒险者队伍，维克多和哈维联手也很难取胜，至少无法与其正面抗衡。
竞争对手的实力超乎想象，且背景成谜，维克多不由得暗暗叫苦。在场的半精灵和恶魔当中，他和哈维现在成了最弱的一方。凭他们两个人还想取走镇长秘密研制的生命畸变药水，几乎没有可能。
冒险者队伍在距离猎魔人五十多米的位置便停下脚步，其中的一名弓战士独自走出来，面对莱茵抚胸施礼。
他中年人的样貌，有一头红发，身材高大，体型壮硕，背着一把尺寸惊人的巨大战弓，连配套的箭矢也是大号的。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开阖间精光闪闪，却不是龙脉半精灵的竖瞳，而是一位正常的半精灵职业者。
弓战士气度非凡，流露出的从容自信显出一种强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恐怕是一位五级弓战士。”维克多低声提示哈维。
中年弓战士仿佛能听见维克多的低语，尽管相隔一百多米远，他还是先深深地看了维克多一眼，才转头对着莱茵介绍道：“先生，我们是致死利爪冒险团麾下的一支冒险小队……我们的名字无足轻重，就不用说了。但是，致死利爪冒险团创立至今已有244年的历史，是名声响亮的霜钻级冒险团。”
“.…..身为死爪冒险团成员的我们，绝非那些愚昧、无知的低贱贫民。对于狩魔工会的猎魔人，我们只会敬佩，没有偏见、没有恐惧，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仇恨……”说着，中年弓战士抚胸施礼，态度恭敬谦和。
莱茵顿时感到有些意外，眉毛都挑了起来。
仇恨的背后有恐惧，而恐惧往往来自无知。猎魔人与魔怪其实有类似的特征，至少两者的力量同源，以至于猎魔人饱受迪萨半精灵的普遍误解。他们遭遇到无端攻击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猎魔人并未将弱者的敌意放在心上，但面对冒险者突如其来的尊敬，莱茵还是会放松情绪。
维克多和哈维也都听到了弓战士的自我介绍，但他们关注的重点却是死爪冒险团的名声。
泥铁、岩铜、湖银、火金、霜钻，迪萨联邦的冒险工会评定冒险团以“霜钻”为最高等级。如果一个冒险团拿到“霜钻”称号，意味着他们至少完成过上千个悬赏任务；意味着冒险团经久不衰，历史悠久；也意味着他们规模庞大，成员众多，且背景深厚。
致死利爪就是迪萨联盟屈指可数的超大型冒险团之一，正式团员上千，外围人员近万，还拥有独立的武装商队、驻地、训练场、武备作坊等产业设施。
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这些资产都是普通冒险团无法想象的。事实上，迪萨联盟的每一个超大型冒险团都和高地名门有紧密联系。
传言，死爪冒险团背后的金主有数个名门，但具体的情况过于复杂，没有几个人能调查清楚。
维克多曾经在博朗镇听冒险者们谈及“死爪”的大名，现在他亲眼看到四个龙脉盾卫士充当冒险者，便可以断定“死爪”确实在为高地名门服务。
那么，这支“死爪”冒险者小队来水蛇镇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替镇长夫人的父亲善后。
毕竟，水蛇镇镇长与恶魔的勾当都是他搞出来的。
“尊敬的先生，我相信你们猎魔人的操守，也愿意帮助你们解决这头魔怪，而且是无偿帮助！”中年弓战士的脸上堆出微笑，客气地说道。
只不过，在他客气的背后，莱茵察觉到这群冒险者对邪化魔怪竟然有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
“我无法相信你们。”莱茵摇摇头，提起巨剑横在胸前，神情冷淡地说道：“之前，你们眼睁睁地看着魔怪吸干同伴的生命，却毫无作为……不知道你们是因为懦弱无能，还是冷漠自私，或者两者都有……连同伴都可以随便抛弃，谁又敢和你们这种人合作？更别说，魔怪，尤其邪化魔怪不是普通职业者可以对付的！”
中年弓战士立即辩解道：“你肯定是误会了，我们只来了十个兄弟，到现在为止一个人都没少。那些被魔怪杀掉的人应该是落叶城盗贼工会的职业暴徒，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说着，他抬了下巴，朝维克多的方向，用戏谑的语气说道：“那边的两位和落叶城的盗贼工会恐怕有些误会……我的耳朵比较好用，听见那些暴徒交谈的时候提到，他们下来是为了找一个叫维克多的人。”
“当然，那些暴徒够倒霉的，居然遇到魔怪，基本上全死光了，少数活下来的人已经逃回去了……”
中年弓战士突然对维克多大喊道：“如果换作我是你们，趁现在就赶紧离开这里，别等那些暴徒招来更多的人手，你们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风元素亲和态的维克多本来就性情善变、脾气暴躁，他听到中年弓战士带着嘲弄的话语，立刻怒意勃发，语气森然地回喊道：“我们就是不走，你想怎么样？”
中年弓战士没再理会维克多，只对莱茵说道：“我们‘死爪’曾经多次执行过，协助猎魔人，消灭魔怪的任务。对于魔怪，我们还是有些了解的……魔怪几乎没有身体要害，很难被普通的武器杀死，可是只要我们一直砍它，总能杀掉它。我们虽然没有猎魔银刃，却有可以对付魔怪的秘药……”
说着，弓战士首领向队友做一个手势，冒险者们便从各自的挎包里取出一罐药膏，并将里面的特制药膏涂抹的武器的锋刃或箭头上。
莱茵嗅到药膏独特的气味，脸色顿时一变，他当然认得这类药膏。事实上，狩魔工会研制的毒药不仅对魔怪有效，对银刃女猎手同样有效。虽然毒药的毒性不足以致命，却可以不断积累，制造痛苦，并大幅削弱魔怪和银刃女猎手的能力。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莱茵全神戒备。
“你想问的应该是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中年弓战士稳稳站立，拉满手中的巨大战弓，涂抹药膏的箭头瞄准魔怪的后背。
他的弓箭对与魔怪近身缠斗的女猎人同样有威胁。
“你的女人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们帮你杀掉这头魔怪，魔怪的尸体归你，然后请你们遵照猎魔人的避世戒条，不卷入世俗斗争，只带上魔怪的尸体，痛快地离开水蛇镇，如何？”
“嗡”的一声，利箭自弓战士的指间飞向50米开外的魔怪。在昏暗的地底洞穴中，它快至无影，强劲犀利，眨眼的工夫便扎入魔怪的后颈。
中年弓战士并没有征询莱茵的意见，他自顾自的动手，用毒箭射击魔怪。
当然，他确实在帮助猎魔人剿杀魔怪，也可以认为是在胁迫猎魔人。因为银刃女猎人也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死爪”冒险者小队敢做到这种程度，当然是对自己的任务、对猎魔人有充分的了解。
中年弓战士接到密令，被紧急调到水蛇镇，为某些大人物做善后工作，包括带走镇长夫人；带走镇长的禁忌研究成果，还要除掉已经暴露的魔怪和相关知情人。
根据事先掌握的情报，他已经知道这趟行动会碰见追捕魔怪的猎魔人。
猎魔人的武力很强，不过，他们有严格的戒律，轻易不会和凡人动手。这是由猎魔人易失控的力量特性所决定的。
凡是违反戒条的猎魔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说，只要掌握好分寸，中年弓战士一点也不担心会和猎魔人发生直接冲突。
唯独维克多一行人出现在地洞里属于意外因素。
中年弓战士已经得悉，这个叫维克多的半精灵或许是金夜莺名门正在追捕的要犯。由于此人可能牵扯到夜莺与天使之翼的斗争，落叶城的名门贵族甚至将他视作烫手的泥瓜。
夜莺的新族长对天使之翼的挑战是联盟的重大政治事件，相比之下，死爪冒险小队替暗中从事禁忌试验的金主擦屁股只算一件小事。
死爪小队只想顺利地完成这趟任务，中年弓战士一点也不想自找麻烦。
“莱茵先生，你的女伴可以歇一歇，由我们接手下面的战斗，保证不给魔怪恢复生命的机会。”中年弓战士早就想好了，他打算利用猎魔人去牵制烫手的泥瓜，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我担心那边的两个人是崇拜魔怪的邪教徒……请你们抓紧时间休息，解除邪化的同时，顺便帮我盯着那两个人，最好把他们赶走！”
莱茵的视线顺着弓战士的手指，再次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维克多。他当然没有必要听从陌生人的安排，可惜死爪冒险团对猎魔人足够了解，中年弓战士的说辞也句句在理。
女猎人现在需要休息，这是最迫切的事情。同时，不能让魔怪休息，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既然死爪冒险者愿意接替猎魔人的工作，继续围攻魔怪。在当前的情形下，莱茵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对方的帮助。
事实上，死爪冒险小队已经展开了攻击。
四名弓战士以最稳定的姿态站在原地，他们左手执弓，右手搭箭，朝魔怪的后背倾泻带毒羽箭。
稳固射击，最基础最实用的弓箭射击技艺。
弓战士用手指缝夹住四支羽箭，一鼓作气全部射出去。他们的射击动作流畅迅捷，充满韵律美感，几乎每两秒射出三箭，不仅射得又快又准，威力还足够强劲，锋利的羽箭能在40米内洞穿野猪的身体。
四名弓战士使用稳固射击就像四个固定炮台，拉振弓弦发出“嗡”、“嗡”、“嗡”的响声在地穴中连绵回荡，利箭一支接一支飞向魔怪高大的身躯，真的是弦似霹雳箭如雨。
瞬间，魔怪的后背上就插满了箭矢。可惜，邪化的魔怪身体结构与众不同，简直没有任何致命弱点。能够射穿厚皮甲的利箭只在它的身上扎出浅浅的伤口。
魔怪仅仅扭动一下肌肉就把背上的羽箭全部挤了出去。
中年弓战士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他暗自庆幸，猎魔人把魔怪的骨刺触须全部砍掉了，迫使魔怪站起来作战，牺牲掉攻击速度，换取防护能力。否则的话，他和他的战友真不敢直接对上这头魔怪。
要知道，魔怪之前用骨刺触须肆意收割暴徒职业者的生命，已经把死爪冒险小队吓住了。
现在的情况好很多，魔怪失去最危险的骨刺触须，四名强壮的龙脉盾卫士完全有能力和它正面对抗。
虽说普通武器伤害对魔怪效果很差，但累积的毒素和物理伤害仍可以要它的命。
冒险者连续不断地射击完全激怒了魔怪，它愤怒咆哮，撇下那三名女猎人，转头扑向冒险者小队。
四名体型魁梧的盾卫士立即迎上去，利用大盾和战斧，成功挡住魔怪的冲锋。三名动作矫健的剑士紧随其后，围绕魔怪，趁隙进攻，利用长柄斧枪在魔怪的身上劈割出道道伤口。
盾卫士直面狂怒的魔怪，承受最大的压力，他们胳膊上的肌肉高高坟起，皮肤下面隐隐浮现半透明的龙鳞。激发龙血能力，盾卫士获得超凡强韧，意志、力量和身体强度显着提升，更能抵抗魔怪的深渊灵气。
他们坚如磐石，用盾牌抵御魔怪的暴烈爪击，无一人失手。
弓战士首领见状，心里大松一口气，只要龙脉盾卫士能守住阵型，三个四级剑士进则杀伤敌人，退可撤出战圈，再无后顾之忧。弓战士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用稳固射击，牵制魔怪，策应战友。
十名冒险者全部加入战斗，三名女猎人便自热而然地退了出去，回到白发莱茵的身边。
此刻，她们邪化特征很严重，黑眼红瞳，嘴里长出尖细牙齿，指甲也变得长而锋利，甚至有一个女猎人的足弓都变长了，整个脚踝往羊蹄的方向发展。
听到三个女伴的胸腔里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呼呼声，莱茵没有犹豫，立即从挎包里取出三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后，将里面的血红药剂分别灌入女猎人的口中。
“抓紧时间休息，尽快解除邪化。”莱茵低声叮嘱，然后瞄了一眼维克多与哈维，再转头观察冒险者与魔怪的战斗。
他现在顺理成章的与死爪冒险小队达成合作，自然要防备维克多和哈维过来捣乱。
维克多目光敏锐，他看莱茵瞄自己的眼神就知道，猎魔人与死爪冒险小队已经有了默契。即便猎魔人不会帮助死爪冒险者对付自己，但他们也不会坐视自己悄悄拿走畸变药水。
死爪的人帮助莱茵消灭恶魔，然后拿走镇长留在地底的东西。这是双方联手对付恶魔的口头约定，维克多听的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不要砍魔怪的头，那只会让它瞬间、彻底地邪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别射眼睛，射瞎一只眼睛，马上就长出更多眼睛……”
“兄弟们都稳一点，我们慢慢地耗死它！”
中年弓战士瞧见局势已在自己掌握之中，整个人都变得放松。这反而让他更能观察到全局，一边有条不紊地射击魔怪，一边冷静地指挥战斗。
实际上，他和他的队员都没有对付魔怪的实战经验，却可以依靠死爪冒险团收集的宝贵知识，才能同一只强大的魔怪周旋。
对付魔怪，维克多也是个门外汉，他可怜的恶魔学识比死爪冒险小队还不如，只看见冒险者们进退有序，进攻防守都转换自如，用抹了药的武器在魔怪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流淌黑血的伤口。冒险小队自身还没有出现任何损失。
即便再不甘心，维克多也知道生命畸变药水不归自己了，而死爪冒险小队替名门贵族做事，最后是否会来杀他们灭口也都难说。
维克多打算放弃原定计划，找麦迪他们汇合，然后趁冒险者、猎魔人围杀魔怪的时间，快速离开地底洞穴，到水蛇镇之外。
“我们走吧。”
“哦……对了，维克多大人，你刚刚说那边有11个人藏在暗处，怎么只出来10人冒险者？”哈维先答应维克多，又困惑地问道。
维克多又仔细倾听，再次确定洞穴的黑暗中还藏着一个人，说道：“也许他们故意留一个斥候潜伏在暗处，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一个人能出去报信。”
“大人，您真是睿智！”哈维由衷地赞叹道，旋即又瞪大眼睛盯着莱茵的位置，仿佛看到什么惊奇的事情，“诶？白发小子在脱身上的皮甲，他……他干什么呢？”
第128章 暴乱之血
此刻，死爪冒险小队与魔怪的战斗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原本，被逼到绝境的魔怪似乎已放弃抵抗，它身上的伤口每一秒都增加，积累的毒素不仅令它的行动迟缓，连伤口自愈的能力也近乎失效，粘稠的黑血变得稀薄，仿佛快要流光了。
相比死爪冒险小队的乐观，莱茵显得更加谨慎，他对付魔怪富有经验，像眼前的这头魔怪是可以创造血裔的始祖级魔怪。
它可能身负重伤，猎魔人根据之前掌握的情报线索推测，它应该是被牧狼少女贝尔蒂娜击破巢穴，并且重创，最终不得不跑到人口密集的城镇寻求活命的机会。
即便受了重伤，始祖级魔怪也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果然不出莱茵所料，就当冒险者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即将杀掉这头魔怪的时候，一名盾卫士突然开始咳嗽，而且格外激烈，弯着腰楞在原地，连防御动作都停止了。
龙脉盾卫士露出破绽，身高近四米的魔怪只需一记扫尾就可以重伤，甚至杀死他。可是，魔怪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半跪在原地，低着脑袋，任由稀薄的黑血从破裂的嘴巴里流淌直泄，一副垂死的模样。
黑血落在地上轻的像一团雾，紧接着凝聚幻化成朦胧的直立小怪物，有头有角有尾巴，居然还能在空气中蹦蹦跳跳地移动，迅捷而且隐蔽无声。
小怪物扑到盾卫士的脸上，再化作一团稀薄的血雾，从盾卫士的口鼻处钻进他的体内。
随着魔怪继续流淌黑血，由血雾幻化的小怪物越来越多，大约三、四个小怪物钻入盾卫士的口鼻，这些无比强壮的龙脉半精灵就咳嗽不止，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强悍的身体机能，以及龙血的排他性令盾卫士的身体状况不再继续恶化，咳嗽也只是想把肺里的魔怪血雾喷出来。这也导致其余的小怪物无法继续靠近他们的口鼻。
普通职业者的情况比这还要糟糕，哪怕他们是四级职业者，也无法抵御小怪物的侵入。
在死爪冒险小队看来，魔怪半跪在地上，靠双手支撑身体重量，已经无力反抗，濒临死亡。但他们不知道，危险正以一种诡秘的方式悄然逼近。
先是龙脉半精灵开始剧烈咳嗽，旁边的职业剑士惊惶不定，有人想上前扶住盾卫士，有人则连连后退。然而，其中的一名职业剑士突然面容扭曲，眼睛充血，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转头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扑过去，然后疯狂厮打。
一些魔怪拥有类法术能力，其具体特性与它们的深渊灵气息息相关，也被称为恶魔异能。
牛尾村村长演化的魔怪拥有“暴乱”特性的深渊灵气，它的异能就叫作“暴乱之血”。
暴乱之血，恶魔异能：魔怪使用该异能时，将释放出由血雾拟态的小劣魔，对半径200米范围内的敌人进行渗透侵入，使敌人的心智陷入混乱，朝附近的目标发起无理性的攻击，优先攻击正常的同伴，且会避开魔怪本体。
暴乱之血需要引导，最长持续时间为45分钟；拟态小劣魔的侵入渗透可以凭数量叠加，直到魔怪的活化血雾用尽为止。
暴乱之血能够被抵抗，但由于血雾拟态的小劣魔同时具备心灵和实体两种伤害，受害者想抵抗暴乱之血不仅要靠意志豁免，还得有身体强韧豁免。在抵抗过程中，受害者行动受限，并会吸引其他受害者的暴乱攻击。
魔怪引导暴乱之血，其主体意志分散出去，引导血雾拟态。主体意志过度分散将导致拟态小劣魔无自我智慧，魔怪本体也丧失意识。此时，魔怪无法移动，但身体的防御强度有较大增强，并免疫一切心灵伤害。
拟态小劣魔将从受害者的体内汲取足量的血肉精华，然后反馈本体，壮大本体，暴乱之血异能至此结束。
魔怪的自我意识并不会因为异能结束而恢复，相反由于掠夺受害者血肉促使血肉意志暴涨，魔怪的自我意识要受到最大限度的压制。
这个时候，魔怪的身体更像是一个容器，等待真正的主人降临，完成最终的收割！
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牛尾村村长绝对不会施展暴乱之血，只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它自己了。
四级剑士一个个的陷入暴乱，转头攻击距离自己最近的盾卫士。幸好他们全部失控，没有激活秘血能力，还丢掉武器，赤手空拳地殴打盾卫士。
龙脉终究是龙脉，四名龙脉盾卫士都用剧烈咳嗽产生气流，抵抗拟态小劣魔的叠加侵入，并豁免掉混乱意识。来自同伴的胡乱攻击对龙脉盾卫士更是不痛不痒。问题在于，他们不知道魔怪的异能有什么弱点。所谓的咳嗽仅仅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并非有意这么做，就算他们把已经侵入胸腔的拟态小劣魔全部咳出去，咳嗽一旦停止，还会有新的拟态小劣魔再次侵入，继续汲取他们的血肉精华。
如果没有正确的应对方法，暴乱之血就是无解的异能。即便龙脉盾卫士再强壮，最终也会被活活耗死。
看见自己的队友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陷入失控状态，作为小队首领的中年弓战士难免惊慌失措。凭借丰富的冒险经验，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招呼其余的弓战士迅速后退，想和魔怪拉开距离。
不过，血雾拟态的小劣魔身体轻灵，可在空气中弹跳，速度快到离谱。觉醒敏捷特质的弓战士如果能感知到拟态小劣魔的存在，或许还能紧急闪避。遗憾的是，地底洞穴中光线不佳，四级弓战士凭肉眼就想捕捉到半透明的拟态血雾还是有点难度。
结局已经注定，即便中年弓战士做出应对，仍然无济于事。
猎魔人的反应才是现场中最快的。白发莱茵发觉情况有变，立即解开身上的皮甲，准备施展特殊技能。他的三名女伴则再次解放体内的邪力，转化黑眼红瞳，唤醒自身的血肉意志，这将有助于她们抵抗恶魔异能。
狩魔工会有成熟方案应对恶魔，其中包括培养并训练银刃女猎手。她们如果也算是有异能的话，那她们的异能就是通过活化自身血肉，抵抗千奇百怪的恶魔异能，比如豁免邪力毒素、豁免邪力渗透、额外增强的火焰、冰霜、以及酸液抗性、血肉超强修复、在失智的情况下身体自主作战等等。
面对魔怪异能的威胁，三个银刃女猎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的男主人，哪怕是充当他的肉盾。然而，拟态小劣魔虽然没有智慧，却知道挑选最美味的猎物，例如生命力强大的龙脉半精灵很是肥美；其次要选择最容易渗透的猎物，就像那些纯血半精灵职业者。银刃女猎手对它们来说，则是属于难闻又难啃，还没什么吸收价值的类型。
女猎手们全部站到前面，释放特殊气息，以遮蔽莱茵。
一只血雾拟态的小劣魔竟然无视她们，蹦蹦跳跳地跑向维克多与哈维。
维克多与魔怪相隔一百五、六十米远，有两箭之地，相对来讲是比较安全的。
但是，现场却没人知道魔怪的“暴乱之血”异能的影响半径达到200米。只要维克多在这个范围内，自然会吸引到拟态小劣魔。
维克多转头看见莱茵突然开始脱卸身上的皮铠甲，露出壮硕、健美、古铜色的身体，肌肉块垒分明，线条深刻仿佛雕塑，充满力量感，极具男性魅力。
凭借超凡视力维克多能在微光环境下看清哈维看不清的细节。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莱茵的胸膛正中镶着一块成年人拳头大小的晶体，其形质非常像塔窟族身上的晶簇。
两者的区别在于塔窟族的晶簇平时长在额头上，当他们元素化的时候晶簇才会蔓延到肩部，属于自然生长；而莱茵胸口的晶体明显有人为镶嵌缝合的痕迹。
由于角度的关系，维克多只闪到一眼，待他准备细看的时候，莱茵已经转过身去。
猎魔人其实是人为制造的塔窟族与魔裔雌性半精灵的组合？
维克多的好奇心发作，本来都打算走了，这会又想再看一看。
突然，他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个半透明的小怪物在半空中蹦跳，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扑过来。
“什么鬼东西？！”
维克多大吃一惊，瞬发风行天赋，唤出气流，朝外猛地冲击、扩散再收拢，就在自己面前撑起一道风墙。
这道风墙如同大气护盾，就是强弓劲弩射出的流矢都能吹到歪斜，更别说份量极轻的血雾拟态。
半透明的小怪物瞬间就被吹散了架，消失不见，维克多刚刚看到的东西似乎是个幻觉。可没过多久，他解除大气护盾，快速又细致地搜寻那只小怪物，便发现稀薄的血雾仿佛有生命般的凝聚，再次变化成有头有角有尾巴的小怪物。
维克多当即召唤一股轻柔的微风将血雾幻形的小怪物卷住，并送到自己的面前。
“大人，这东西是鬼魂吗？”哈维瞪大眼睛，盯着在风团中用四肢挣扎的小怪物，无比惊奇地说道。
“应该是魔怪的特殊手段，能让冒险者自相残杀。”维克多猜出了大概。他准备将被困风团的拟态小劣魔射回去，临时又改变了主意，选择把小劣魔送往远离魔怪的反方向又斜上方的发光苔藓处。
正常来讲，衍生物离本体越远，应该活性越弱才对。
维克多的风行天赋能把气流送到四、五十米之外，超出魔怪异能的影响范围，小劣魔在气团中自然消散，变回稀薄的血雾，沾在壁顶的发光苔藓上面，没有重新凝聚的迹象。
暴乱之血对于死爪冒险小队几乎无解，结果是全体中招，但在维克多这里却被轻松克制。
可能是距离的缘故，更多拟态小劣魔没再找维克多和哈维，而死爪冒险小队已经遭受控制，即便龙脉盾卫士还在抵抗，他们也陷入恶性循环，根本挣脱不出来。暴乱之血似乎能感受到来自猎魔人的威胁，凭借不可思议的恶魔本能，凝聚出更多的拟态小劣魔，突破女猎手气息掩蔽，全都拼了命地扑向莱茵的面门。
莱茵已经摆出稳定的站姿，用右手握住左手腕，左手掌对准二十米外的魔怪本体。他施展杀灭恶魔的超凡手段，必须引导体内的大地神力，整个引导过程需要至少三十息，中途绝对不好乱动，否则会受到神力反噬。
他胸口的晶体逐步亮起炽烈的红光，里面仿佛有熔岩在奔腾咆哮。猎魔人的皮肤都在冒着白色蒸汽，远看就像是被白焰包裹。
维克多集中精神力量在视觉上，隔着老远看见三个女猎人正挥舞兵器，全力拦截扑过来的小怪物。然而，拟态小怪物的数量太多，行动也非常灵活，还是会有漏网之鱼钻进莱茵的口鼻。
莱茵表情痛苦，强行忍耐，这种魔怪异能阴险难防，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只能拼尽全力，把大地神力引导出来。因为他并非真正的塔窟族，无法完成元素化，自然不能承载大地神力。如果引导失误，他只会被暴走的大地神力烧成焦炭。
维克多叹了口气后，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帮帮他。”
“为什么？那些冒险者对我们不怀好意，猎魔人又像是魔怪变的。”哈维困惑地问道。
“别废话，我们上！”
维克多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冒险帮助猎魔人，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便拉上哈维，开启风行，迅速接近莱茵的位置。
女猎手们已经焦头烂额，她们当中有人发现维克多与哈维飞快地跑过来，正准备出手阻截，一道大气护盾将前仆后继的拟态小劣魔全都吹散了。
“莱茵，你现在不必担心小怪物！”维克多在不远处停下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哈维手握瑟银精金剑，对女猎魔人们虎视眈眈。如果有必要的话，他打算切下女猎魔人漂亮的头颅，看她们死不死！
灼热的大地神力将侵透胸腔的拟态劣魔完全蒸发，莱茵总算缓过来了。只要拟态小劣魔无法依靠数量叠加，它们在莱茵体内汲取血肉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外面的拟态小劣魔重新凝聚形态，却无法突破大气护盾屏障。
“希望你能快一点，我坚持不了太久。”
维克多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莱茵则信心十足地接口说道：“放心，我马上就能结果了这只魔怪！”
三十息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莱茵顺畅地引导神力，他左手对准魔怪的身体部位，突然就被无形的热力焚出一个大洞，并且不断扩大创面，仿佛遭到滚烫的熔岩灼穿了胸膛，留下一个非常可怕的空洞。
魔怪胸部的创口太大，脖子失去支撑，便连着脑袋一同滚落下来。
即便这样，魔怪还留着一口气，但它受了致命伤，主体意识被强制唤醒，对暴乱之血的引导自然被打断了。
那些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拟态小劣魔几乎同时瓦解成稀薄血雾，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第129章 永眠者降临
发光苔藓散着阴冷、惨淡的光，地底洞窟并非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然而哪怕只有少许昏黄的亮光也能让维克多视物如白昼。
战斗算是结束了，留下一片狼藉，破碎的地底大伞蘑菇、破碎的钟乳石、还有一头破破烂烂，身首分离的巨型魔怪。
四周变得安静了许多，死爪的龙脉盾卫士全部跪在地上，在那大口大口地吐黑水。他们真的很健壮，被暴乱之血反复折磨也没什么大问题。其他冒险者就没这么幸运，一个个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有喘气的份。而且，他们面容枯槁，身体萎缩了至少两圈，好在都还活着。
毕竟，暴乱之血为最大限度汲取受害者的血肉精华，并不以杀死受害者为目的。
冒险者活着，身体又没有伤残，回头想办法弄一些秘药服用，多半是可以恢复的。
现在嘛，他们虚弱到连武器都拿不动。即便龙脉盾卫士的恢复能力惊人，但没有队友提供战术配合，很难再威胁到维克多和哈维。
这会，维克多不需要考虑死爪冒险小队的因素，只向猎魔人莱茵提出自己的要求，“那边的几个木桶，我要带走。你没意见吧？”
“我们只要魔怪的尸体，其余的东西和我们无关，随便你们处置。”莱茵如此说道。
维克多吹了声口哨，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轻松的笑容。
对于莱茵和他的三个女人，维克多是帮了大忙的，莱茵现在也要对他讲讲情面，最简单的回报方法就是任由维克多拿走他想要的东西，除魔怪的尸体不能给，其他都无所谓。
至于死爪冒险小队，没干成什么事情，还差点把猎魔人给一并坑死。
如果不是这些外行先在旁边窥伺，又强行加入战斗，莱茵一早就用超凡神力把魔怪给干掉了，根本不会给它施展异能的机会。
直到现在，莱茵的心里既后怕，还有点恼火，之前和死爪冒险小队的约定自然得作废。至少，莱茵不维护害人精的利益。
“我们处理魔怪的尸体需要一些时间，你们也解决自己的问题吧。”莱茵直接对维克多下了逐客令。
他现在还处于虚弱期，并不愿意继续和维克多打交道。
坦白讲，猎魔人最后击杀魔怪的非凡表现给维克多留下深刻印象。而且他们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无论莱茵本人，或者三位冷艳的女猎魔人都勾起维克多强烈的好奇心。
维克多想和莱茵多聊一聊，只是三位女猎魔人把莱茵护在中间。她们身上的衣甲在战斗中全部破碎，露出一身娇嫩洁白的肌肤就连昏暗的洞穴仿佛都亮了几分，还有那纤细柔韧的腰，修长匀称的腿，浑圆结实的臀，饱满挺拔的胸，无一不证明她们美艳绝伦。
然而，这三个美人全没有遮掩身体的意思，各自拿着武器，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维克多身边的哈维无视女猎魔人展露的无限春光，也目光凶狠的与她们对峙。
双方的气氛简直剑拔弩张，有随时开打的架势。
哈维或者女猎魔人都不太正常，一般的伦理道德好像与他们无关。
莱茵倒是认为女士们既然已经解除邪化特征，恢复半精灵女性的样貌，这样光着身子总不太体面。维克多和他的手下应该主动回避才对，总不能一直死盯着她们看。
当然，哈维和女猎魔人互相提防，莱茵也能理解。毕竟在哈维的眼中，女猎魔人等同于魔怪。而女猎魔人忌惮哈维的强悍武力，她们为了保护虚弱的男主人，必然要小心戒备。
真正让莱茵感到不自在的其实是维克多，这家伙同样无视女猎魔人的春光美色，直盯着莱茵胸口的植入晶体，眼神里是纯纯的好奇，看起来特别傻。
莱茵只得从包围自己的粉臂玉腿中艰难地挤出去，捡起地上的皮铠甲套在身上，把胸口上晶体完全挡住。
维克多略显遗憾，但也知道莱茵身上的秘密用眼睛是看不明白的，得开口问他才行，至于他肯不肯透露是另一回事。
“呃，哈维，去那边的小拖车，找几件衣服给几位女士穿上。”维克多试图和莱茵拉拉关系，先从他身边的女人着手。
哈维却罕见地不答应，直言道：“大人，她们人多，自己可以派一个人去找衣服。我要留在这保护您！”
莱茵则点点头，向身边的女伴示意过去拿衣服，一名短发女猎人当即转身奔向手拖车，翻找出一堆衣物，返回来分给其余的女同伴。
那些衣物本来都是镇长夫人的裙子，女猎魔人穿上之后，竟也出奇的好看，充分显示女性身姿柔美，连带着紧张的气氛都有所缓解。
“莱茵，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维克多乘机开口道。
“等等，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时间听你唠叨，更没有义务回答什么问题！”莱茵凭着一种直觉，立刻打断维克多的提问，并果断拒绝。
维克多心里一闷，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想了一想，再说道：“在镇长府邸的聚会上，你当时表态，要告诉我关于牧狼魔女的情报。我们可以先谈这个……”
“还有这回事？”
“有的，我很确定！”
两人还在这里拉扯，死爪冒险小队的一个龙脉半精灵缓步走过来求助，声音低沉地说道：“猎魔人，我的好几个同伴受伤，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帮我们看看情况。如果你可以救他们，我们死爪愿意付钱……”
四个龙脉半精灵吐完黑水，各自爬起来，都去照看昏迷的职业者同伴，先把他们搬到一处地方，这才派一个人请猎魔人帮忙。
“我们不是医师，不懂给普通人疗伤。”莱茵说道。
这名龙脉顿时有了怒意，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们是为了帮你才搞成这样……”
“蠢货，你听不懂？猎魔人自己可以抵抗或者治疗魔怪造成的伤害。你们龙脉也可以挺过来。可如果普通职业者被魔怪伤到，他们帮不上忙！猎魔就不是一般职业者该参与的事情！”维克多大声呵斥，末了又不耐烦地道：“滚远一点吧！”
龙脉盾卫士气得握紧了拳头，随着哈维把森然的目光转过来，他也只能深吸一口气，愤懑地转身离开。
死爪冒险小队见识过哈维的战斗力，认定他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镜心强者。如果死爪小队还能保持相对完整的战术阵型，即便人手减半，都足以压制对方。但是，他们的职业剑士、弓战士现在全都不省人事，仅靠四个手段单一的龙脉盾卫士拿哈维真没什么好办法。
赶走讨人嫌的家伙，维克多的心情总算变好了，他还准备继续用言语试探，突然发现魔怪掉下来的脑袋竟然在地上爬动！
之前，魔怪的头是连着脖子一块掉下来的。现在，魔怪的脖子不知不觉中变长许多倍，足有1.5米。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变长的脖腔断口处伸出好几条蠕动的肉须触手。它们一会相互纠缠，一会又各自分开爬动，带着那颗魔怪脑袋四处乱转，场面显得格外惊悚，还很恶心。
维克多算开了眼界，不禁问道：“这什么东西？它还没死？”
猎魔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说道：“是‘蛇触’……魔怪死后，它的血肉、骨骼、内脏、各类组织器官，甚至包括皮肤都会变成活的实心肉须。它们看起来像蛇，但没头没尾，又像触须，所以被称蛇触。”
“蛇触……哦，确实挺像这么回事的。”
维克多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我听到冒险者之前和你们说，魔怪的身体没有致命弱点或者要害部位......难道是因为它们身体的各种器官组织其实是由蛇触构成的？”
“……可以这样说。”
“我还有个问题！”
“维克多先生，我们没空为你解答疑惑，这里的蛇触很快就会枯死，我们得抓紧时间收集有价值的部分，你也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明白吗？”莱茵义正言辞地说道。
维克多目光一闪，终究还是忍住没发脾气。现在，死爪冒险小队已经无力和他争夺生命畸变药水，但猎魔人的实力非同小可。只看哈维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如果真得罪了莱茵，后果难说得很。毕竟，三个女猎魔人都是擅长战斗厮杀的魔裔半精灵。
虽然，风元素亲和态的好奇心很强烈，情绪也多变，但维克多此刻的心思最灵动，他只转念一想就决定先把镇长夫人从碎石堆里挖出来。
镇长夫人克莉丝汀身为魔裔半精灵并没有在冲突中丧生，她只是被牛尾村村长当成石头狠狠砸向猎魔人，然后就被埋在碎石堆里。她当时应该受了重伤，没有任何动静，等战斗结束，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一些，维克多灵敏的听觉又捕捉到她细弱的呼吸声，可以确定镇长夫人身体经过修复，正逐渐好转。
水蛇镇里最值钱的莫过于镇长夫人克莉丝汀，她貌美如花，价值连城。谁掌握了克莉丝汀，谁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生命畸变药水，开辟秘药学的全新领域！
镇长米德尔顿在试验日志中记述，克莉丝汀身体有两个器官组织没有被恶魔血肉污染，一是大脑，二是保留了完整的生育系统。
恶魔与半精灵在同一个身体里共存，为了维系这种脆弱平衡，防止恶魔血肉的污染累及全身，克莉丝汀必须孕育新生命。如果她始终不生孩子，整个生殖系统会遭恶魔血肉的浸透污染，最终导致身体失衡崩溃；可她要是生孩子，肚子里的胎儿却不会经过分娩再出生，而是不断吞噬克莉丝汀血肉精华，再从母体的残骸中诞生一个真正的深渊恶魔。
半精灵子宫孕育着恶魔的胚胎。
所以，米德尔顿会提前从克莉丝汀肚子里强取出恶魔胚胎，再以恶魔胚胎为材料，制造生命畸变药水。
克莉丝汀的人生如此悲惨，哪怕她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维克多都没办法像米德尔顿那样毫无人性地压榨她。
维克多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克莉丝汀当成目标，他只想拿走用一点就少一点的生命畸变药水。
另一个原因，克莉丝汀除了可怜，还特别危险。她总是不遗余力地诱惑身边的男性，然后操纵他们的欲望，并以此为乐趣。镇长米德尔顿也可以说是死于克莉丝汀的手上。
他整天和掌控欲望的魔裔半精灵待在一块，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禁忌试验的幕后黑手恐怕考虑到克莉丝汀具有隐秘的危险性，才没有把如此珍贵的试验素材放在身边，而是安置在偏远的水蛇镇。
掳走克莉丝汀不仅要小心提防她本人，还会遭到幕后黑手的围追堵截，比如派遣一支配置了龙骑兵的死爪冒险者小队。
四个龙骑兵假装照顾昏迷不醒的同伴，赖在旁边迟迟不走，还不是想等待时机，捕获克莉丝汀向上面交差吗？
维克多肯定不能带走克莉丝汀，但可以把她挖出来，转手卖给猎魔人，也不用他们付钱，只要耐心解答他的几个问题就行。
“哈维，过来帮忙。”维克多说干就干，招呼自己的得力手下一起挖碎石。
这时，魔怪头颅上的一只眼睛突然睁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在彻底死亡之前，恢复了主体意识，但它发现自己如今的这副惨相，知道死亡已无法挽回，便用破碎的声音，发出最后的恶毒诅咒：“你们杀了我……卑贱的半魔、愚蠢的凡人，你们犯下大错……我绝不原谅！”
“永眠之神啊，我在此献上我的灵魂，请你苏醒！”
“……请你降临！”
“……请你睁眼！”
“.…..看看杀死我的仇敌们！”
“……他们是我为你准备的祭品，来吧，享用他们的血肉，吸取他们的灵魂！”
牛尾村村长临死前的嘶吼诅咒虚弱又怪异，毕竟它现在只剩下一颗脑袋，身体的其余部分都不属于它。但是，随着诅咒结束，“噗”的一声，魔怪最后的头颅直接爆开，里面炸出一大团蛇触。
在场的人全傻眼了，心里恐怕都在想：
“就这？！”
很快，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不对劲，光线变暗了！”
“是变暗了，而且地面好像在震动……”
维克多最先一个感知到异常的根源，他惊惧又有一点点兴奋地说道：“光线没有变暗，是影子……魔怪尸体下的影子在扩大。地面也没有震动，震动来自魔怪尸体的内部。”
魔怪站立起来接近四米高，体重超过一吨，就算它的胸腔被莱茵用超凡手段杀出一个空洞，剩下的残躯仍然巨大。不过，它倒在地上，身下的影子并不会放大。可是，影子现在确实在扩大，就如同一股漆黑的泉水从残躯下方涌上来，再无声无息地晕开，给人一种不真实感觉，仿佛魔怪的影子连通另一个空间，里面的黑暗正进入现实。
莱茵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大，他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是阴影之力？！难道，有真正的深渊恶魔？”
晕开的黑暗之影透出格外明显的邪恶、污秽气息，它扩散到一定程度，猛地收缩，几乎瞬间挤入魔怪的残骸。紧接着，数不清的蛇触从残骸内破体而出，喷泉似的冲向空中。它们疯狂地蠕动、增殖、分裂、纠缠、融合，还有分化，在一片密集如暴雨般的抽打声中，化成一只比魔怪更巨大的肉须怪物！
蛇触吸收阴影后，组成的怪物还没有完全成型，如同一座长满肉须的小山，仅仅是体积就令人窒息。它的脑袋分化还不完全，却抢先睁开一只硕大的独眼，居高临下地审视每一个半精灵，目光贪婪而邪异，似乎能吸走人的灵魂。
当邪恶独眼扫到维克多的身上，便瞬间凝固，眼睛睁大的动作撕裂了血肉触须，从独眼里面再翻出一只完全分化的眼睛，有漆黑无比的巩膜和淡金色的破碎瞳孔。
“我看到了……上古深渊君王之魂！？”
第130章 灵魂吸取
真正的深渊恶魔与魔怪有多少区别？
很少有人够资格去解释这个问题，即便经验丰富的莱茵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听说深渊恶魔作为魔怪的源头，拥有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但他从没有在现实中见识过真正的深渊恶魔。
肉须怪物现身的方式、庞大的体型、邪异的独眼，仅这些特征和之前的始祖魔怪相比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而且是远远超出。
莱茵断定自己就算状态完整也不太可能打败这头超巨型的怪物，至于它是不是深渊恶魔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猎魔，莱茵和三个女伴的状态都很差，现在想办法逃命才要紧。
有个好消息，肉须怪物体型庞大，没有手没有脚，不能攻击也无法移动，刚长出的一只邪异独眼还死盯着维克多，没关注其他人。
“快逃！趁现在！”
莱茵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三个女猎魔人跟着跑，并轻而易举地追上他，合力把他抬起来，然后跑得飞快。
原先在旁边照料同伴的龙脉半精灵根本不会听从莱茵的号令，在猎魔人喊逃命之前，他们已经先跑了，还果断丢下六个不省人事的同伴。
维克多是最后一个跑的，他居然和怪物的邪眼对视片刻，亏得哈维用力拉他，他才动身。
三伙人朝三个不同的方向狂奔，最先跑的龙骑兵跑得最慢，他们体力悠长，速度却一般，又穿戴重甲，还拿着大盾和战斧，奔跑速度只比一般的四级职业者稍快一些。最后才跑的维克多跑得最快，他一只手搭着哈维的肩膀，用风行天赋协助对方。哈维点燃心灵之火，于细微之处发力，又有风行的加持，带着维克多也毫不费劲，一步跨越十五、六米，简直像飞一样。
刚刚降临的永眠者怎么能让维克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永眠者、永眠之神都是邪教信徒为它取的尊名。它真实身份是来自的地狱的高等领主，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吸灵怪领主。
因为某些连它自己都糊涂的原因，高等领主遭到上位者的强力驱逐，最终只得逃入主物质位面避难。现在高等领主的位格已经跌落，沦为一个六阶的吸灵怪长老。
大部分时间，吸灵怪长老都在自己的隐秘巢穴中蛰伏休眠，任凭众多的衍生子体在外面自由活动。那些子体对永眠者的态度，有崇拜的、有恐惧的、有憎恨的、有冷漠的、还有逃避的，但这些都毫无意义。
吸灵怪长老根本不在乎衍生子体的经历和想法，只等它们成熟腐化，再来收割它们的灵魂，就如同果子熟了会从树枝上掉落的道理。
今天，它照惯例过来收割一个成熟子体的腐化灵魂，顺便看看子体这些年积攒的血肉精华够不够制造一个吸灵怪分身。
没想到，它看到一个超级意外的大惊喜，某个半精灵的身上藏有恶魔君王之魂。
现在，大惊喜居然要跑远了，永眠者来不及细想前因后果，直接施展自己最拿手的天赋异能，一定要把大惊喜留下。
肉须怪物分化出手脚需要一段时间，按照“大惊喜”的逃跑速度，很难再追上他。永眠者果断将更多的本源之力传递过来，现在这边的分身变成主体，巢穴中的主体暂时退化成一个备用分身。
这必然是亏本买卖，肉须怪物不足以承载永眠者的全部实力，它的位格暂时跌落到五阶，但仍然是一个高等恶魔。
逃跑的人都没有看到，肉须怪物的身上撕裂出一道道口子，这些裂口迅速分化成类似鱼鳃的血肉组织，那是吸灵怪用来发声的器官。
上百个腮状声带同时振动，“嗡”、“嗡”、“嗡”的声波汇聚如浪，以吸灵怪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辐射。
声波撞击岩壁反射回音，又汇合成威力更强的声浪，传播的距离更远，且没有任何死角。
所有逃亡者全都被声浪追上，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强烈，占据他们全部的精神力量，这也意味着他们无法有效的控制自身，丧失大多数正常功能，首先变得眼瞎、耳聋，嗅觉味觉、触感全都失灵，然后无法自由行动。有人抱脑袋在地上蜷缩成团，还有人用手指直插自己的耳朵。
这当然是徒劳的，永眠者发出的噪音直接作用于灵魂。事实上，那也不是由音波造成的伤害，而是类法术异能：污秽之语。
高等吸灵怪以发出的噪音媒介，在噪音有效传播范围大约半径1公里之内，对有灵生命进行无差别、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
污秽之语冲击受难者的灵魂，污染他们的意志侧，会造成受害者的感知丧失、瘫痪、昏迷、甚至死亡。
污秽之语的精神冲击强度是吸灵怪精神属性值的10倍，由范围内的有灵生命共同承担。受害者越多，精神冲击的伤害越低。相反，受害者数量越少，污秽之语的伤害越高。
当有灵生命的精神属性高于精神冲击强度的平均数，污秽之语对其无效。如果精神属性低于平均数的，那差距越大，受的伤害越高。
一个超大体型的五阶吸灵怪至少有50点精神属性，十倍属性是500点，如果由21个人共同分担，那么精神冲击的平均强度大约为24点。
维克多目前18点精神属性，以他的体型来看，已经是非常高的数值。很少有半精灵的精神属性能达到这种水平。这里的龙脉或魔裔半精灵也没有特别出众的精神属性，至少不可能超过24点。
此时，他们和维克多一样受到污秽之语的影响。
维克多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五感全部失灵，风行也停止了。而哈维凭借改造过灵魂意志侧，咬着牙拖拽他继续往前冲了一段路，最终还是抵抗不住高等恶魔的精神污染，丧失了神智，松开维克多后，跌倒在地上。
两人靠得很近，却无法感知对方，其实都已陷入心灵的囚笼。
表现为噪音的精神污染其给维克多带来很大的折磨和痛苦，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连思考对策的精力都没有，那时就只能等死。
于是，维克多进入自己的心灵梦境竞技场，折磨人发疯的“嗡”、“嗡”声总算消失了。
心灵梦境竞技场还是老样子，十八座火焰高塔代表十八点精神属性，熊熊燃烧的火焰却不像以往那样稳定。维克多看见一阵阵阴影冲得塔顶上的火焰来回摇曳，却无法突破由焰光组成的屏障，侵蚀竞技场的内部。
看样子，恶魔的异能攻击一时半会还不能杀死自己……维克多稍微松一口气，旋即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等同于深度昏迷，而且对外界无感知，那怎样才能找出自救的方法？
永眠者见“大惊喜”挨到最后才昏迷，但终究还是倒在污秽之语的攻击下，它这才放心地准备进食，从最弱小的猎物开始。
那只巨大而邪异独眼转向一名死爪冒险者，盯着他片刻的工夫，就有红色的雾从冒险者体内被吸出来，像鲜血雾气又似火焰流光，飞进吸灵怪的独眼。在这个过程中，污秽之语非但没有结束，“嗡、嗡”的噪音还变得更强烈一些。
灵魂吸取，吸灵怪最具代表性的天赋异能。
当吸灵怪用邪眼凝视时，有几率直接吸取受害者的灵魂。受害者越弱小，灵魂吸取的成功率越高。为了增加灵魂吸取的成功率，吸灵怪往往要先瓦解受害者的反抗意志，例如对受害者施展污秽之语。
吸灵怪吸取受害者的灵魂之火，只能吸收其中的小部分用来壮大自身，逐步提升位格。大部分魂火将自然散逸，吸灵怪是吃不下的。魂火最终还是要被位面意志所收纳。
因此，吸灵怪演化出一套利用魂火临时提升类法术效果的能力。
永眠者每吸取一个灵魂，污秽之语的精神强度都会得到额外提升，也更容易污染其余受害者的意志侧。
永眠者先吸取弱者的灵魂，在它的异能影响范围之内，共同分担伤害的人数减少，污秽之语的效果则越来越强。如果精神属性较高，能免疫精神污染的人没及时逃出污秽之语的范围，他最后还是无法抵抗有巨大增幅的精神污染。
事实上，永眠者先杀掉弱者才能收拾强大个体，这样可以更好地保护自身。它也一直保持这种习惯，把维克多留到最后，是出于必要的谨慎。
几名死爪冒险者非常虚弱，是之前就负的伤，才被永眠者轻而易举地吸取灵魂。他们的身体暂时还活着，有心跳，能呼吸，但也只是一具空壳而已。要不了多久，他们的身体也会死掉。
一连吸收六个冒险者的魂火，永眠者意犹未尽，它转动邪异的独眼，将视线投向地洞的黑暗深处。在那里还藏着四个半精灵，两位雄性，两位雌性。他们在污秽之语的冲击下，都已经不省人事，完全符合灵魂吸取的客观条件。
尽管他们各自隐蔽在钟乳石的后面，却无法脱离吸灵怪的灵魂视界。等吸收完这些普通半精灵的魂火，就轮到剩下的龙脉和魔裔半精灵，共4个龙脉，6个魔裔。
这十个人的魂火才算正餐，即便没有意外的“大惊喜”，永眠者对于这次进食还算满意。
“衰朽！”
一道微弱但坚定的声音从岩洞顶部传来，永眠者立刻感受到一股充满了死亡、腐朽、衰老气息的负能量击中自己。这很像是诅咒，但以灵魂为食的吸灵怪很清楚地分辨出，它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灵魂法术。
……诡术！
永眠者立刻停止了污秽之语，调集自身的本源邪力，在这具肉身的头部急速分化出一只又一只的小眼睛。紧接着，它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半精灵小女孩倒悬在岩洞的顶壁，正用一只手指对准了自己。很显然刚刚的诡术是这小女孩释放的，而且她倒立在洞顶上如同站在地面，就像一个蜘蛛。
诡术、蛛行的能力都在表明半精灵小女孩的真实身份。
永眠者的内心恐惧，又格外憎恨，通过鱼鳃状的发声器官吐出魔鬼语：
“蜘蛛！”
吸灵怪无论在深渊，还是地狱都声名狼藉。它们寄生、食魂、制造傀儡，还会灵魂转移，手段既恐怖阴险，又难以灭杀，被称为恶魔中的恶魔，魔鬼中的魔鬼。
然而，永眠者不会忘记自己是被谁赶出领地，不得不逃往凡间。
祂就是地狱三君主之一的蜘蛛女士！
永眠者已经不记得蜘蛛女士追杀自己的具体过程，它主动遗失这部分记忆，担心蜘蛛的诡术凭记忆追踪到自己。它大部分时间都在秘密巢穴中休眠，一是由环境的差异性所导致；也是要避免回想蜘蛛女士而引起祂的注意。
现在，它最怕的还是来了！
污秽之语属于无差别攻击，但对斯蒂芬妮效果微弱，她忍耐并迅速适应噪音的干扰，却发现麦迪和两个傻女人已全部昏迷，而维克多和哈维出去之后，也一直杳无音信。
斯蒂芬妮为了拯救对自己关爱有加的麦迪，终于还是寻找噪音的源头，并对准作恶的肉须怪物施展诡术。
诡术衰朽，已经是斯蒂芬妮掌握的最强破敌手段，她毫无保留地使出全部的灵魂能量，命中肉须恶魔之后，貌似成功打断了它的噪音。
斯蒂芬妮高兴雀跃，还以为是自己的诡术生效。实际上，她的诡术对于永眠者来说就像一个小气泡，根本没有伤害可言。
永眠者只是受到惊吓，此刻，它的恶魔之眼已对准斯蒂芬妮，短促又猛烈地发动灵魂吸取。
斯蒂芬妮的灵魂瞬间被外力拉扯，魂火飘摇。她的感觉是被毒蜂狠狠蛰一下，头晕目眩，双眼翻白，啪嗒一声从岩洞顶部摔了下来。
半精灵女孩弱小如蚁，永眠者却不敢杀死她。现在，它怀疑蜘蛛女士是又盯上了自己，还是盯上恶魔君王之魂，自己和蜘蛛的眷者意外碰面？
......无论如何，蜘蛛女士的阴谋之网也编织到了主物质世界，自己暴露无疑！
永眠者必须夺取上古恶魔君王之魂。唯有取获得恶魔君王的力量，才能和蜘蛛对抗！
永眠者的邪异独眼转向维克多，通过灵魂视界的天赋能力，它可以区分这个半精灵自身的灵魂与恶魔君王的魂火。当然，它真正的目标只会是恶魔君王的魂火。至于半精灵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恶魔君王之魂，而且还是纯净无瑕的魂火，这个问题它现在没空关心。
纯净魂火是指没有意志侧的灵魂，也就意味着吸取这类魂火比较安全，至少不用担心会遭到恶魔君王意志的反噬，反而被夺取了身体。
话虽如此，永眠者还是得全神贯注，小心行事，毕竟它从来没有品尝过位格如此之高的魂火，谁也不确定在吸取灵魂的过程中会发生怎样的意外。
永眠者停止污秽之语，阖上所有用不上的小眼睛，调动全部的注意力，以灵魂视界反复校准恶魔君王之魂的位置，缓慢而坚决地对其施展灵魂吸取。
在维克多身体上方的虚空，陡然浮现一枚光雾氤氲、晶莹剔透的棱形水晶。
永眠者激动万分，恶魔之眼大放异彩。片刻后，那枚棱形水晶分解成黄、红、蓝、绿四色符文，互相旋绕，而四色符文交汇的中央位置升起一道暗金色辉光，划出彩虹般的弧线，投向吸灵怪。
这次，永眠者不敢用自己的恶魔之眼直接汲取暗金魂火的辉光，只截留其中的点点余晖。每一点暗金余晖代表一点魂火。永眠者差不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截留一点暗金魂火，其余的魂火辉光只能消散在虚空之中。
如果换算吸收比例，相当于每刻钟逸出大约80点暗金魂火，永眠者只能吸收其中的1点。它对此很满足。
世界本源收纳魂火属于不可撼动的底层法则，吸灵怪们将这一法则称为灵魂虹吸。它们利用虹吸效应才有吸取灵魂的异能，类似先在鸡蛋壳打一个洞，等里面的蛋白蛋黄自己流出来，吸灵怪要瞒着鸡蛋的主人，偷偷尝一点就好。
虽然永眠者只能吸收极少的暗金魂火，好在由世界本源虹吸的暗金魂火仿佛一道长河，源源不绝，无穷无尽，而且目前还未发生不可测的危险。
永眠者高兴得忘乎所以，就连被一个体型健硕，气势彪悍的半精灵职业暴徒摸到身前都没有察觉。
这名职业暴徒是盗贼工会的精锐打手，他和十几个同伴奉盗贼头目安东尼的命令进入地底洞穴，寻找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或线索。没想到，这群职业暴徒遭遇传说中的魔怪，被杀个精光。而他自己由于天生凶暴，实力超群，才独自逃过一劫，便悄悄潜伏在暗处，关注局势的发展。
维克多还一度误以为这名潜伏者是死爪得斥候。
谁曾想到，永眠者降临此处，它睁开眼就是无差别的污秽之语。职业暴徒也没能挺住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最后丧失神智，昏迷不醒。
斯蒂芬妮打断永眠者的施法，凶暴化的职业暴徒凭着可怕的意志力，率先苏醒过来。然后，他却被组织内的刺客之王抓住，遭到对方的死亡胁迫，不允许他逃跑，还要他主动攻击吸灵怪。
职业暴徒潜入恶魔的身前，深吸一口气，用带着指虎的铁拳对着庞大的肉须怪物就是连续猛击。
暴徒的秘血能力，怒火连击，不限拳脚，一口气对敌人发起连续打击，每一击的力量都会额外增强40%左右，力量加成最高达到200%。
凶暴化的职业暴徒体魄强壮，比龙脉半精灵也不差多少。他的鼓起的筋肉就像绞紧的弓弦，脊椎骨好似弯曲的弓片，拳出如利箭，打得空气连连炸响，声势惊人，威力强大。可惜，半精灵暴徒和永眠者的体型差距太大，他的怒火连击把一大块血肉锤得稀烂，但对于六吨重的永眠者，也只算小伤，片刻就能恢复。
永眠者暴怒，它如何能允许在自己吸取暗金魂火的关键时刻，有人给自己捣蛋？！
它圆乎乎的身体突然弹出三根碗口粗细的骨刺触手，标枪似的射向半精灵暴徒。
凶暴化的半精灵拥有敏锐的战斗直觉，他翻滚、跳跃，用尽一切手段闪避骨刺触手的迅猛戳刺，并有意识地后退，想拉开足够的距离。奈何，永眠者又弹出三根骨刺触须，以密集迅捷的攻击将半精灵暴徒逃生的希望彻底扼杀，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两根骨刺触须洞穿他的胸膛。
随着触须的收回，半精灵暴徒的胸膛要害鲜血狂喷，他目光凶狠地瞪着恶魔，表情狞恶，却还是不甘地倒下，眼神黯淡，声息渐弱。
永眠者杀死一名强悍的暴徒就像随手碾死一只小虫子，它的注意力还在维克多的身上，灵魂吸取也根本没有停止。
就在此时，一个瘦削修长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恶魔的身旁，随手将一把匕首插在它的身上。
这把匕首相对永眠者现在的体型，比一根缝衣针还微小，本来无法造成有效伤害。然而，刺客看似随手一刺恰好击中恶魔的邪力运转节点。永眠者甚至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生命吸取异能就被打断了。它又惊又怒，连忙睁开一圈小眼睛，发现打断自己的是个半精灵雄性，只是对方的身形迅速变淡，然后消失不见。
这里的蜘蛛眷者不止一个？
永眠者确认过斯蒂芬妮仍然深度昏迷，未曾移动过，忍不住要疑神疑鬼。
落叶城盗贼工会的首席刺客是个心思纯粹的人，他想尝试杀死一头恶魔，便付诸于行动，没有任何其他原因。由于他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出色的潜行隐身能力，现场的任何人，包括永眠者都不曾感知他的存在，连污秽之语无差别的攻击也没有对他生效。
永眠者开始考虑是否分裂一些血肉，制造几个傀儡魔，确保接下来的灵魂吸取不受干扰。可是，灵魂虹吸效应属于世界的底层法则，并不会因为吸灵怪停止异能而结束。也就是说，恶魔君王的魂火已经被世界意志所吸纳，它现在浪费时间制造傀儡魔，等于浪费无比宝贵的魂火。
恶魔刹那间转动念头，又重新注意自己真正的目标，赫然发现恶魔君王之魂的载体，那个孱弱的半精灵男性竟然站起来了？！
不，准确地说是悬浮在半空中！
四色符文在他的头顶上方旋绕，中间那道暗金色魂火虹光透入虚空，仿佛连接着某个无可言说的存在。在灵吸怪的灵魂视界中，半精灵似乎是以上古恶魔君主之魂为冠冕的神王。此刻，祂蜕尽凡俗伪装，显露真容，俊美如同天上的太阳，耀眼夺目不可直视。
祂睁开双眼，暗金色的瞳孔映出永眠者瘫软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自语道：
“真是意外啊，我可以用这种方式苏醒……向泰隆瑞尔交税吗？可惜，代价太大……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时间办点事情吧。”
话音刚落，一股暖融融的风吹到永眠者的身上。
第131章 命运监护者
洞窟阴冷，即便有风也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吹到永眠者身上的风却是一股暖风，而永眠者自己的感受可不止是简单的风吹，风里面似乎还有阳光。
无尽深渊里没有太阳，永眠者进入主物质位面后，从第一次见到天上的太阳开始就一直厌恶阳光。炽烈又明亮的阳光总会灼伤它没有皮肤的血肉。如果想要适应阳光的暴晒，它必须分化出复杂的皮肤组织。
以永眠者庞大的体型来看，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吸灵怪长老总喜欢把自己的主身和分身藏在黑暗的巢穴里面，但要是说它惧怕阳光也没到那种程度。至少，普通的阳光并不能杀死吸灵怪。
问题在于，明明是流动的风，拂过身体表面却暖意融融，给永眠者的感觉一如灼热的阳光。这种热力还具有浸透性，居然穿透了表层血肉，直达身体的内部，而且温度还不断累积提升，恶魔的血肉变成一个大火炉。
这哪里是什么暖风，分明是一场愈演愈烈烈焰风暴。
风开始呼啸旋转，将高温热浪连同恶魔一并锁在风眼里面，不让一丝热量外泄，誓要将体型庞大的高等恶魔活活烤成焦炭。
超凡战技太阳风，以风和火的法则权柄，将风元素转化为火元素，对敌人同时造成心灵、元素双重伤害。由于火元素伤害的真实性会得到敌人的感官认同，从而产生心灵漏洞，再由心灵伤害瓦解敌人的火元素抗性，出现极效易燃，使火元素伤害无限累积，直到把敌人烧成灰烬才算结束。
恶魔的体型肥胖又巨大，还没有腿脚，就算能移动也一定非常缓慢。用太阳风对付这类敌人正合适，维克多不需要再过多关注它，而是扫了一眼卧在地上的斯蒂芬妮，立刻看清她手心的蜘蛛印记。
作为维克多的主人格，因为超越世界法则所允许的精神属性上限，不得不陷于心灵泛意识的海洋，不经历时间流逝，无思也无想，凝固成了永恒一点。
祂几乎没有可能摆脱泛意识海的勾连，无法从凝固的永恒中苏醒过来，至少他自己做不到。
上一次主人格的复苏，根源在于博朗镇的塔窟族首为维克多的副人格举行了一场秘仪。仪式中，太阳精灵的远古记忆被唤醒。后来，副人格遭遇剧变，情绪激荡之下，调动太阳精灵的神性力量，维克多的主人格这才有片刻的复苏。
那个时候，主人格并未发现身边有蜘蛛女士的踪迹，祂第一时间封禁太阳精灵的血脉记忆，是为了防止太阳精灵在维克多的躯体中降临，并抹除维克多自身的意志，那等同于被杀死。
接着，祂还呼唤了两个最强大的手下卡里古拉和贝尔蒂娜，要求他们来寻找自己，提供必须的保护，直到自己的救赎计划大功告成。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祂犯下的错误。
维克多的主人格当前达到类神位格，应知尽知，像副人格经历事情，副人知道的或不知道的，事无巨细，祂尽数掌握。包括，斯蒂芬妮这位蜘蛛眷者的来龙去脉。
小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是蜘蛛眷者，她之所以成为蜘蛛眷者全是因为贝尔蒂娜的赐予，而且在她成为蜘蛛眷者后，自身的使命已经注定。
由此可见，贝尔蒂娜与蜘蛛女士达成了某种契约。
蜘蛛女士是什么样的存在？
祂是深渊的君王、地狱三巨头之一，也是月亮女神的死亡化身！
所以，蜘蛛女士是太阳精灵的配偶。
维克多以凡人之躯，竟然敢窃取、操控太阳精灵的神性，蜘蛛女士的愤怒可想而知。
贝尔蒂娜和蜘蛛女士签订契约，肯定是为了解救维克多。
尽管蜘蛛要利用贝尔蒂娜实现祂的阴谋，维克多对此一无所知，但他作为蜘蛛要挟贝尔蒂娜的人质是毫无疑问的。
蜘蛛在维克多的身边安插像斯蒂芬妮这样的眼线，一为监视，二为适时干涉命运线的走向。
维克多现在杀掉斯蒂芬妮也没有意义，半精灵小女孩只是蜘蛛的棋子，还是一枚已经暴露的棋子。留着她肯定比杀了她要好。
蜘蛛除了在维克多的身边安插眼线，还把维克多也当成了棋子。
迪萨联盟，乃至整个龙之国度都有为数不少的深渊恶魔，它们会被维克多携带的炼金塔所吸引，并为之疯狂。
如果维克多能找到四大元素平衡汇集之地，展开炼金塔，由炼金塔自建虚空法阵，就不需要担心来自深渊恶魔的觊觎。
在此之前，炼金塔保持符文水晶形态，属于维克多随身携带的物品，并没有受到意志侧的严密保护，恶魔们很轻易地就能感知并盗取炼金塔储存的不朽魂火。
现在，炼金塔的秘密已经暴露给了恶魔。它们随后的疯狂追击将接踵而至。
维克多接下来的处境会非常困难，如果主人格解封更高级的力量，让副人格可以保护自身，就怕太阳精灵的降临变得无可阻止，蜘蛛女士会很乐意和心爱的配偶再次重逢。
当然，维克多认为蜘蛛编织的阴谋不止于此，关键还在贝尔蒂娜。
如果维克多与贝尔蒂娜相聚，即便面对高等恶魔袭击也可以保障安全，但是天选者现在和蜘蛛女士勾连的太深，以维克多现在的类神位格也无法解读天选者的命运走向，只能模糊地预见其中蕴藏的危险。
别的不用说，维克多选择贝尔蒂娜这条命运线，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蜘蛛女士的手上，祈求祂最终能放过自己。
所以，维克多得尽量回避贝尔蒂娜，还得回避卡里古拉，以及其他扈从部属。因为卡里古拉等人也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假设他们对蜘蛛的阴谋有利，蜘蛛会暂时留着他们，但最后未必有好的结局。反之，蜘蛛女士会毫不留情地除掉他们。
维克多现在和卡里古拉他们汇合等于害了他们，保护扈从部属的唯一方法只有让他们远离阴谋的漩涡，远离贝尔蒂娜，远离维克多本人。
既然如此，维克多只剩下一条命运线可选，更深的隐藏自己，独自面对恶魔的追击。
这当然很困难，副人格手中的实力过于单薄，其实只有一个哈维可用，但他区区一个三阶连吸灵怪的分身恶魔都对付不了，也不用指望他能发挥关键作用。
好在维克多刚掌握一种让主人格短暂复苏的方法，在世界意志吸收炼金塔永恒魂火的同时，主人格也能恢复意识活动。只是这种方法的代价极其高昂，只一会的功夫，炼金塔已经失去了3671点魂火单位。
维克多确实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祂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一些事情提前安排好。只见，祂打一个响指，呼啸的太阳风顿时变得更加狂暴，风元素转变为虚空风元素猛烈地撞击恶魔的躯体。
永眠者刚被太阳风折腾的半死，恶魔血肉的再生能力被严重削弱，现在又有虚空风元素在肆虐，它再生速度比不上切割破坏的速度，简直是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它没有分化出痛觉，受折磨的程度大为降低，但吸灵怪长老明白，自己的这具分身是保不住了。
虽然它损失一具分身，还损失一部分本源邪力，但也成功获取少许高位格的纯净魂火。仅凭这一点，它这趟就没白来，总体上是利大于弊的。
永眠者在转移灵魂意识之前，用恶魔语咆哮着发誓道：“上古恶魔君王之魂将属于我…..我会来找你的……我发誓，以深渊的名义！”
恶魔残余的血肉轰然爆碎，永眠者带着它的战利品走了。维克多对此有预料，但没有办法杀它灭口。就当前的客观条件，维克多即便是类神位格，也不可能彻底灭杀一头有众多备用分身，会转移灵魂的吸灵怪。
消息泄露已成定局，接下来祂要着手布置一些补救措施。
首先，维克多需要绝对忠诚、足够强大、有超凡技能的追随者，炼金塔制造的炼金生物应该是最佳选择。
虽然这里不具备炼金塔展开的元素环境，但维克多凭借类神的手段，最大限度的利用底层法则，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绕过炼金造物的某些规则。
底层法则无可撼动，优先级永远高于上层法则！
吸灵怪长老刚刚吸食六个半精灵冒险者的灵魂，他们的躯壳还有活力，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维克多抽取一定数量的炼金塔魂火单位，连同炼金生物的灵魂意志侧一并注入半精灵冒险者的躯体，再用原理相同的方法改造，恶魔血肉还原的活性蛇触，得到了两类不完全的炼金生物。
当改造过的炼金蛇触融入炼金冒险者的身体，六个炼金魔裔就诞生了。
维克多的主人格几乎在瞬息之间，制造出六个炼金战斗单位。接下来，祂要制造半炼金化的命运监护者。
克莉丝汀、麦迪、垂死的凶暴半精灵，还有副人格收留的两个傻女人，他们的灵魂意志侧遭到严重污染，但魂火还算完好，以后多半会变成白痴弱智，他们也没办法接受炼金改造。
因此，主人格只对变成白痴的几人使用另一种弱化的炼金蛇触，再以十级心灵主宰的超凡手段，对他们的心智体施加影响，赋予特定的智慧、阅历、知识、情感、习惯、技巧、性格等等，相当于对他们的灵魂意志侧进行一次重编。
监护者除了保护维克多，更重要的责任是对命运线纠偏。
当事件发生到命运线的关键节点上，维克多的副人格由于种种原因，也许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这种时刻，副人格身边的监护者会明里暗里地影响他的决定，回归正确的命运线，最终目标是完成主人格的回归。
监护者们并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只会以为给维克多提供建议是自己的主意，然而他们的心智体会在正确的时机做出必然的选择。
类神维克多已经决定在命运线的领域和古老的蜘蛛女士一决高下。
祂和他都别无选择。
第132章 炼金魔裔
维克多用心灵主宰的手段将白痴和濒死者塑造成不同个性但同样强悍的命运监护者，这花了祂不少时间。
截止到目前为止，炼金塔已损失了5530点不朽魂火，相当于魂火总量的十分之一还多。如此大的代价只给维克多换来半个多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本来炼金塔魂火流逝的速度没这么快，一方面世界四大本源之一的火元素海回收魂火是加速度，魂火流逝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另一方面，维克多使用最高十阶的超凡之力，又调动了虚空元素，自然会消耗更多的不朽魂火，以维系祂的稳定存在。
如果维克多使用超过十阶的能力，世界法则立刻把祂拖下去，不会让祂在物质世界继续呼风唤雨，耀武扬威。
维克多就觉得自己是在花钱买命。当然，把泰隆瑞尔比作黑帮大头目，对伟大的造物主多少有些不敬。
泰隆瑞尔怎么也得是个公平公正的大领主吧，那损失的这些魂火就算是给造物主交税了。
维克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对祂而言，这种无聊打趣的感觉很棒，能够证明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没有情感，无思无想的神。
总共五个命运监护者已全部塑造完成，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维克多的主人格要开启这条命运线的开端，必须抹除自己的痕迹。于是，祂按照现实的场景，开始编织心灵梦境，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拉进去，包括四个龙骑兵，四个猎魔人，六个炼金魔裔，维克多一行六人，还有镇长夫人克莉丝汀，以及盗贼工会的一个暴徒。
这些人都在同一个心灵梦境中扮演各自的角色，讲述被恶魔猎杀，又反杀恶魔的故事。只等他们苏醒，就会把梦境中的体验当成现实经历，还能互相验证，并深信不疑。
事实上，共同演绎的心灵梦境主要是为了蒙蔽龙骑兵和猎魔人，他们身后所属的势力对水蛇镇发生的恶魔事件总得要一个结果。
原本，这里面还有盗贼工会的一位刺客，他捅了吸灵怪一刀后，直接跑出去了。因此，后面的“故事”与盗贼工会无关。
另外，镇长夫人克莉丝汀的身份比较敏感，会带来麻烦。不过，她的天赋异能特别好用。维克多的主人格安排她假死脱身，先改头换面，再回到次人格的身边，为其效力。
维克多把这位美艳性感的魔裔半精灵雌性从梦境中唤醒，对她施以指令：“你先出去，注意隐蔽行踪，等主人离开水蛇镇，再找他汇合。”
“是。”
克莉丝汀转身就走，她各方面的能力现在都有显着提升，身体和心灵也趋于圆满，变得更加稳固，几乎没有漏洞。不过，她之前魅惑维克多失败，遭到异能的反噬，反而被维克多魅惑俘虏。
从现在开始，她和维克多建立一种单向、隐秘的心灵联系。通过心灵感应，她能确定主人的位置，还被动分担主人受到心灵伤害的百分之三十，并帮助主人缩短负面状态的持续时间。
这恐怕是克莉丝汀目前唯一的心灵漏洞，但对于维克多来说就只有好处。
别小看这百分之三十的伤害分担，假设维克多遭受一种致盲的心灵异能，由于降低了百分之三十的心灵伤害，致盲效果就不大可能生效，即便生效也是由盲眼变成弱视，而且持续时间大幅降低。
心灵伤害的特点就是差那么一点都很难奏效，拿高阶灵吸怪的污秽之语来说，如果受害者的精神属性比污染强度只高出一点，污秽之语对他就不起作用。
只要克莉丝汀一直存活，维克多等于获得一个永久的心灵伤害减免屏障。其优先级非常高，除了涉及心灵领域的诅咒、诡术、恶魔异能等会被削弱，就连一般的痛苦、倦怠等负面心理状态也会由克莉丝汀承担一部分。而且克莉丝汀还可以把自己承受的心灵伤害转嫁给受她魅惑的奴仆。
当然，其余的监护者，包括炼金魔裔各自都有不同的天赋异能，如何将这些人的能力巧妙搭配，再加以运用就要由维克多的次人格决定。
主人格已经把某些信息传入心灵梦境竞技场，次人格可以随时查阅，但不是所有信息。
类神也并非全知全能，有些事情，祂是做不到的。
次人格的成长主要靠他自己，没有谁可以为他包办一切。
最后，维克多的主人格为自己小命着想，特意为自己的身体塑造一个特别昂贵的炼金生物。
祂招来一只炼金蛇触，有两尺长，拇指粗细，滑腻的表面生有暗金色的对称花纹，透出邪异的美感，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不便宜。
暗金花纹的炼金蛇触灵活地钻入维克多的袖口，顺着他的胳膊爬到背上，与脊柱对准重合，然后它开始延展，细长圆润的身体变得扁平，最终薄薄的一层，紧紧吸附在维克多后背的皮肤上，慢慢地融入他的体内。
这时，维克多的眼眸褪去神异的暗金色，转为湖绿色，他缓缓阖上眼帘，身体也软倒在了地上。
炼金塔流逝的魂火辉光也随之熄灭，四色符文旋转着靠近，化作一枚氤氲的水晶，又消失在他的额头上方。
至此，炼金塔储存的魂火单位只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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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维克多被一阵吵闹声叫醒，他头疼欲裂，勉强睁开眼睛，隔了一会才看清几张模糊的脸庞。
“大人，你醒了？”
“维克多，你没事吧？”
有五个人围着他，露丝、洁西卡都是一脸懵懂和好奇；小姑娘斯蒂芬妮眼神畏怯，又努力作出关切的表情；哈维和麦迪的两张老脸一起挤过来，占据维克多大部分视野，还听他们叽叽哇哇的叫个不停。
“大人，你眼睛能看见吗？”
“我们说话的声音能听到吗？”
“别吵！都给我散开一点。”维克多有些不耐烦地呵斥一句，又闭上眼睛，让心神沉静片刻，再次睁开双眼，看见岩洞顶部的发光苔藓星星点点，而自己平躺在一张熊皮毯子上面。
有人捡来地洞里的干蘑菇升起一堆小小篝火，上面架着铁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而镇长管家的手拖车挡住火堆的一侧，大部分物品都已重新摆放整齐，连地面的碎石都被人清理过，显然这里是一个扎好的营地。
“这……发生了什么？”维克多喃喃问道。
哈维和麦迪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他说道：“大人，你不记得了吗？”
“你救了我们所有人。”麦迪随后接口说道。
维克多沉吟着，摇头说道：“救了你们所有人……我完全没印象。”
“去、去、去，到边上玩去……那个谁，照顾一下这两个可怜的傻瓜，这可是你的工作。”哈维把凑过来的露丝轻轻推开，又对斯蒂芬妮吩咐了一句，转而对维克多说道：“大人，我也没有印象，我是说我昏过去，又醒过来，就发现你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也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是白发莱茵说的。”麦迪跟着说明情况。
维克多皱着眉，想了又想，才说道：“你们的意思是，白发莱茵说我救了你们所有人，你们没有亲眼看到？”
“对啊……白发小子说，那只独眼魔怪可能是个大恶魔，它用噪音把我们都弄晕了，然后准备挨个吃掉我们。结果，你突然醒转过来，驾驭可怕的狂风把恶魔的身体撕碎，重创了它。”
“受伤的大恶魔不能继续发出怪声音，莱茵和他的女人先后醒过来，然后协助你救助其他人。”
“可是，那头大恶魔没有死，它被撕裂的身体变成两只厉害的魔怪……莱茵他们对付一只，你独自对付一只。最后你干掉魔怪，但自己也力竭昏迷。”
麦迪点点头，附和说道：“对的，莱茵就是这么说的。”
维克多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张望营地四周，突然问道：“那些死爪冒险者，还有，那个暴徒是怎么回事？”
营地的外围，六个冒险者和一个暴徒分散各处，保持警戒的姿态，背对着营地，但也不好说他们有没有在偷听维克多的谈话。
“这几个家伙差点死了，你救了他们，他们现在说要报答你。”哈维的表情露出一丝不屑，似乎不太认可这些人所说的话，对他们持怀疑的态度。
“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问话？”麦迪轻声建言道。
“啊？不用，不用，暂时不用。”维克多连忙摆手，眼神有点慌张，近乎本能地转移话题，“莱茵……莱茵呢？”
“他说要先去办一件急事，办完了就回来。”麦迪目光闪烁，凑到维克多的面前，悄悄说道：“他的三个女人在战斗中变成魔怪，好像变不回去了……莱茵就是要带她们找解决方法。我们，还有他们这些人聚在一块也是为共同防备莱茵的三个魔怪女仆。”
“哦，这样啊……我觉得不需要太紧张。”维克多稍稍沉默一下，说道：“我再睡一会，感觉还有点疲惫，所以……有什么动静立刻叫醒我。”
维克多用二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再次进入梦境竞技场，他要回来确认一些情况。
现在的梦境竞技场多出来两个用来展示物品的圆台。维克多闪到圆台的面前，心念一动，其中的圆台上面呈现一个半精灵的身影，赫然是领导死爪冒险小队的五级弓战士。
赫尔曼，炼金战斗单位，五级弓战士，魔裔。
他的体魄18、精神17、感知21、生命23，使用寿命30年，天赋技能包括弓战士、噬魂、饮血、超强自愈、异能毒伤、恶魔皮肤。
弓战士：赫尔曼是用半精灵改造的炼金生物，他保留五级弓战士的全部能力，但不能继续晋升职业。
噬魂：炼金魔裔亲手杀死有灵生命，有15%的几率汲取魂火，从而获得成长性，或者储备魂火用来释放额外次数的异能，也可以用来提升异能的效应。
饮血：炼金魔裔需要定期进食血肉，否则他的使用寿命会自动缩减。另外，炼金魔裔进食强大猎物的血肉，可以增加使用寿命，并提升超强自愈的实际效果。
超强自愈：炼金魔裔没有繁多的生命弱点，例如内脏损伤、失血过多、疾病毒素都不致命，超强的自愈能力善于修复创伤。修复的创伤越多，损失的使用寿命越多。另外，他们怕砍头，那是修复不了致命伤。
异能毒伤：炼金魔裔赫尔曼专属的类法术异能，他的任意攻击都可以附带不同类型的毒伤效果，包括麻痹、腐烂、酸毒、瘫痪、感知剥夺、剧痛、瘙痒；毒伤都致死，但赫尔曼可以解除；毒伤的间隔时间为30秒，赫尔曼每天最多可使用50次毒伤。
恶魔皮肤：炼金魔裔不具有深渊灵气，但他们可以变身类魔形态。
赫尔曼在类魔形态下，体魄20点、精神20点、感知25点、生命27点，维持类魔形态每分钟消耗使用寿命一天。他必须小心自己的寿命不够自己挥霍的。
类魔赫尔曼额外提升10%的四元素抗性，减免20%的物理伤害，减免15%的心灵伤害，并缩短心灵负面状态的持续时间。
类魔赫尔曼拥有恶魔再生天赋，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长出残缺的身体部分，不包括头部，而且此能力被秘银克制，并且会大幅度消耗自己的使用寿命。
阴影毒伤：类魔形态下，赫尔曼的毒伤异能晋级为阴影毒伤，每次毒伤攻击附带阴影之力，无需实物载体，对60米范围内的目标隔空释放，还可以叠加三次。如果目标没有阴影抗性，那么他的毒素抗性对阴影毒伤无效。
维克多扶着额头，看类魔赫尔曼的立体影像，颇为困恼地自言自语道：“炼金塔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就用这种东西把好端端的一个半精灵变成了怪物？”
第133章 炼金辅助单位
之前，维克多将意识沉入梦境竞技场，和以往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当时遭到类法术攻击，触发灵魂的自我保护机制，意志侧拼命蜷缩，放弃一切外部感知，表现为深度昏迷的危急状态，根本不可能自主苏醒，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也毫不知情。
维克多只能缩在梦境竞技场内一筹莫展。
这不能怪他无能，毕竟他们面对的高等恶魔是天生的超凡生物，拥有直接污染灵魂的诡异力量。
最重要的一点，那只吸灵怪潜伏在迪萨联盟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且一直很苟。它非常了解半精灵，但半精灵根本不了解它。
缺少情报支持，事先又毫无准备，维克多遇到吸灵怪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了梦境竞技场内的变化。
平整光滑的场地上面突然多出一个圆台，当维克多查看的时候，圆台首先以文字的形式向他揭示关于炼金塔的基本信息。
那是一个上古文明的宝贵遗泽，具有虚空造物的神奇能力，而且造的还是活的生命，叫作炼金生物。
炼金塔已经和维克多绑定，但使用它需要特殊的环境。
什么虚空元素平衡汇聚之地，炼金塔可以自动展开虚空造物法阵......投入金钱或者财物就可以开始制造炼金生物？
维克多被搞得一头雾水了，他连虚空元素都一知半解，到哪里能找到虚空元素的平衡汇聚之地？
他能够理解的意思是，炼金塔这玩意他现在根本用不了，将来也难。
然后，重点来了，文字继续显示炼金塔以深渊君王的不朽魂火为动力，对深渊生物包括恶魔和魔鬼都有很强的吸引力。另外，炼金塔展开虚空法阵，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不朽魂火。如果炼金塔以符文水晶的形态，可以随塔主转移，但有可能被深渊生物感知到。
维克多算是看明白了，展开炼金塔相当于把宝物放置在防卫严密的城堡里面，土匪来了也不怕，可如果随身携带宝物上路的话，容易被土匪惦记。
这不就完蛋了吗？
维克多心都凉透了，知道自己今天就算侥幸活命，以后也要被这个炼金塔坑死。
当然，他今天很难幸免于难，就因为炼金塔，巨型独眼恶魔不可能放过他。
维克多其实还抱有一丝希望，如同上次独自面对半兽人屠夫和阴影兽，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获得碾压式的胜利。
就当维克多忐忑不安的时候，炼金生物上线了。
竞技场内又多出一个圆台，向维克多分别展示两类炼金生物。
一类是炼金魔裔，以死爪冒险小队的职业者为模版，囊括剑士、弓战士两大职业，四男两女共六人。
炼金魔裔的四大属性、特点、天赋技能都基本相同，只有类法术异能具有个体差异。
除了赫尔曼的毒伤，还有操纵火焰、隐形、音波穿刺、恶臭等等异能。
维克多倒是觉得炼金魔裔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的致命弱点非常少，就像三个女猎魔人战斗的时候不怕受伤，有更高的容错率。
谈到容错率，第二类炼金生物绝对比炼金魔裔更有实用价值！
炼金蛇触，炼金辅助单位，体魄2、精神5、感知2、生命20，使用寿命2-7年，天赋技能：休眠、寄生增殖、活化组织、共生、生命本能。
休眠：炼金蛇触利用恶魔的活性血肉改造而来，并非纯粹的炼金生物。它们拥有恶魔血肉的特点，可以通过休眠的方式来维持活性，最长可维持两年，表达为使用寿命最低两年。
寄生增殖：炼金蛇触寄生于体格强壮、发育成熟的宿主体内，通过汲取宿主提供的营养进行增殖。受到寄生的宿主食量会增加，但他仍然需要每周额外进食至少7磅鲜活血肉为炼金蛇触提供必须的营养，否则会影响炼金蛇触的功能。
活化组织：炼金蛇触在宿主体内迅速增殖，演化成额外的组织器官，表现为遍布全身的筋膜神经蔓。它们不仅可以增强肌肉、骨骼、血管、和内脏的强韧度，还拥有类似神经传导信号的功能，并且具备活化特性。
当宿主的身体有需要的时候，筋膜神经蔓会强化对应的组织器官，梳理器官的功能，用于解毒、散热、增加肺活量、血管扩张、心跳加速、皮肤呼吸等等。借助筋膜神经蔓的活化特性，宿主身体强韧增加10%，基础力量强化15%，敏捷度强化15%；宿主使用天赋、战技或者秘血能力都将事半功倍，会有额外加成。
共生：炼金蛇触成功寄生宿主后，双方形成共生共存的关系。
炼金蛇触通过宿主汲取血肉养分，演化成筋膜神经蔓并成长到极限后，它就不再继续生长，而是将多余的养分储存起来，转化成生命能。
如果宿主的状态危急，筋膜神经蔓将调动储备的生命能反哺宿主，可以极速恢复宿主体能，还可以修补宿主的身体损伤。而筋膜神经蔓最核心的能力是黏合修复。
哪怕宿主的身体被利刃劈开，只要筋膜神经蔓拥有充沛的生命能，它会立即把宿主裂开的伤口重新黏合起来，再施以极速修复。
筋膜神经蔓的黏合修复类似高等恶魔的极速再生，事实上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要对两者进行区分的话，那就是宿主本身不需要付出被污染的代价。
当然，炼金蛇触并不是无限再生，它得消耗提前储备的生命能。如果把黏合修复一只断手所用的生命能按1个单位来计算，筋膜神经蔓的储能上限最高30点，下限为4点。
筋膜神经蔓储备1点生命能需要宿主连续10天进食血肉，每天至少进食1磅重的血肉。
另外，宿主每次消耗生命能只要超过1点，储存上限就永久降低1点，超过2点，上限永久降低2点，以此类推，直到储存上限只剩4点，则不再降低。所以，这最后4点的储能总量就是生命能的储存下限。
任何人都别以为自己有炼金蛇触就可以无法无天，尤其在战斗的时候应当保护好自己，而不是随意负伤。
最后，炼金蛇触储能达到最高限时，宿主可以有限调整自己的容貌和体型。由于炼金蛇触的储能上限递减，宿主调整外形特征的机会只有一次。
维克多倒是觉得，炼金蛇触改头换面的能力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他的外形条件令人印象深刻，即便化妆易容作用也不大。
炼金蛇触能够有限改变宿主的体型，这可是帮了他大忙。他的一干手下同样受益匪浅。
生命本能：炼金蛇触没有大脑，但它是活的，具备生命的本能意志。
首先，就像所有炼金生物对塔主的绝对服从，炼金蛇触的本能意志绝对忠于炼金塔主。如果宿主对炼金塔主产生恶意，并动手伤害他的时候，炼金蛇触将立即失控，并瘫痪宿主。
炼金生物永不背叛！
其次，如果宿主由于昏迷、震慑、惊恐、精神控制等因素丧失行动能力，炼金蛇触将尝试唤醒宿主，它甚至会代替神经系统维持宿主的呼吸和心跳，直至宿主死亡或者被成功唤醒。
最后，炼金蛇触的使用寿命最长不超过7年。炼金蛇触一旦死亡将被宿主完全吸收，不会有后遗症。
维克多必须承认，小小的炼金蛇触比炼金魔裔更有实用价值。实际上，六个炼金魔裔，以及哈维、麦迪、露丝、洁西卡，包括镇长夫人克莉丝汀和那个暴徒幸存者都已被炼金蛇触寄生。唯独半精灵小姑娘斯蒂芬妮是个例外。
可能，她还未成年，体格不够强壮，发育也不成熟，不符合炼金蛇触寄生的客观条件。
维克多可以确定谁被寄生，谁没有。除了梦境竞技场内有信息提示，维克多体内的炼金蛇触也可以感应同类，但同类无法感应它。
没错，维克多自己也被寄生了。而且他的炼金蛇触是特殊类型，有强大的功能和独特的等级标识。
高等炼金蛇触，体魄5、精神22、感知5、生命25，使用寿命15年，拥有炼金蛇触全部的功能特性，但某些功能更高级。
维克多装载魔源嵌入体后，身体强韧度增加15%，基础力量提升20%，敏捷度提升20%。
高等炼金蛇触的生命能储存上限足足60点，下限也有20点。它储存能量不再执着于血肉汲取，维克多吃一般的食物也可以用来储存生命能，只是储能速度会非常缓慢。
这对维克多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他有暴食天赋，消化食物和营养摄取都远超常人。
除了储存生命能，高等炼金蛇触会收集并储存维克多平时散逸的灵魂能量，为他构建一个心灵屏障，用来抵挡心智体类的伤害，如果无法抵挡就削弱；或者维克多使用储备灵能对十米内的单体目标施展一次心灵震爆，造成0~4秒的震慑效果。
这是普通炼金蛇触不具备的功能。
高等炼金蛇触具有格外强大的生存本能，当宿主维克多失去自我意识，它演化的魔源嵌合体感知到危险，将立即接管维克多的身体，进行逃跑、躲藏、战斗，直到危险解除，或者维克多恢复自我意识。
只看信息的话，维克多对高等炼金蛇触的实际功能还缺少直观认识。
既然他身处梦境竞技场，就无需考虑生命能和灵能的损耗问题，干脆具现出一把锋利无匹的瑟银精金剑，直接在梦境竞技场中对高等炼金蛇触进行测试。
他拿着瑟银精金剑反手就对自己的腰腹部狠划一剑。这一剑力量用得极大，伤口非常深，维克多通过剑柄的震动甚至能感受剑刃切断腰椎骨的滞涩感。
腰椎都断了，那皮肤、肌肉、血管、内脏、神经也全被利剑切开。
按道理来讲，维克多遭受腰斩之刑，身体应当断成两截，鲜血涂地。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他被剖开的身体里面显露出数不清的白色黏丝，像一道道拉长的强力胶水，把断开的身体重新黏合起来。
这些白色黏丝有液体的特性，当它们也被锋刃划过，便立即黏合，并吸收维克多体内的失血，开始疯狂增殖，分泌大量黏液，然后粘住一切断开的血肉，无论内脏、骨骼、血管、神经，将它们统统复位，再进行极速修复。
维克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腰腹部重新黏合起来，连伤疤都没留下就恢复了原样。
当然，外伤已肉眼不可见，内部的神经损伤应该没那么容易修复才对。
正常情况，维克多这时候肯定截瘫，就算修复脊髓神经那也需要时间。可是，所谓的正常情况并没有发生，维克多觉得自己现在好的很。
经过这次测试可以证明，如果血管断了，魔源嵌合体及时修补血管，神经断了，它立即代替神经。
总之，它不会让宿主在战斗中彻底失去行动能力，除非它没有生命能。
高等炼金蛇触修复腰斩，总共消耗7点生命能，占储备总量的十分之一还多。
维克多还想测试斩首和心脏损伤，但自己又实在下不了手。于是，他灵机一动，具现出炼金魔裔赫尔曼。
“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维克多兴奋地说道，然后持剑直扑还有点愣神的炼金魔裔。
第135章 接收“下属”
六名死爪冒险者和一个暴徒全都聚到篝火边，安静地望着维克多，等待他进一步发号施令。
尽管他们表现出了顺从，哈维和麦迪仍然感受到压力，各自都亮出了武器，眼神格外严峻，正全力戒备。
在他们看来，六个死爪冒险者等同于六头猛兽，他们现在就是被猛兽包围。
不过，哈维比一般的猛兽厉害多了。他点燃心灵之火，手持的瑟银精金剑锋利无匹，近身的杀伤力十分可怕，甚至比十米内的一把上弦重弩更加危险。
如果有人被上好弦的重弩近距离瞄准，他的内心一定很恐慌。
死爪冒险小队见识过哈维令人惊叹的武力，以及他手中的锋锐长剑。此刻，他们却淡定地面对哈维，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半精灵暴徒倒是有注意哈维，以及他手中的剑。
哈维不了解半精灵暴徒的真正实力，没把他放在眼里，自然不会针对他。但是，暴徒偶然发现麦迪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偏一下头，双方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麦迪突然冲他笑了笑。
暴徒顿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是凶暴化带来的危险直觉向他预警。他意识到麦迪也可以像刺客那样把自身的存在感压得很低，危险直觉对他不一定起作用，或者不能及时起作用。
暗行猎手麦迪是生存大师，擅长隐藏潜行，并拥有类似凶暴野兽的敏锐直觉。而且，他现在还点燃了心灵之火，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半精灵暴徒能察觉到麦迪潜藏的危险，可见他的心灵直觉非同一般。
这里的哈维、麦迪、半精灵暴徒、露丝和洁西卡都被十阶心灵主宰重塑心智体，个个都点燃了心灵之火。一般情况下，除去斯蒂芬妮不算，维克多可能是战斗力最弱的那个。
不过，维克多的魔源嵌入体属于黄金阶的炼金造物，真正的潜力尚未显现。
目前的话，维克多可以通过魔源嵌入体感应其他人体内的炼金蛇触，这让他信心大增。
无论死爪冒险小队，或者半精灵暴徒是否服从他的意志，至少他们无法反抗维克多的武力。因为炼金蛇触会瘫痪反叛者的身体机能，强迫他们跪地受死。
维克多在梦境竞技场还考虑过另一个问题，假设这些人对他没有恶意，不起杀心，炼金蛇触便不会开启瘫痪功能。这也意味着，他们有很高的自由度，只要不直接危害维克多的人身安全，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此，维克多要先看他们的态度，再考虑给他们多少信任。
首先，那名半精灵暴徒三十多岁的样貌，死鱼眼，秃头残耳，伤疤累累，看起来就非常凶悍。
维克多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突然笑道：“我们在地面上见过，还交过手……半哑的肯特，来自漆黑谷地的角斗奴隶。”
“是的，大人。”半精灵暴徒眼眉低垂，态度恭敬，他的嗓音低哑就像干沙子摩擦墙壁。
维克多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手下告诉我，你打算投效我？可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招揽你，可你拒绝了。”
肯特闻言，感到深深地无奈，维克多和他第一次照面就差点打断他的脖子，转头又要招揽他。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自己当时要是答应了，自己还算正常吗？
“你救了我的命，我想替你做事。”肯特如实说道，又强调说，“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维克多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知道我怎么救你的？”
肯特摇摇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只记得，魔怪的噪音让我昏迷……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它的噪音停止了，我本来打算赶紧逃走，但有人逼我去攻击魔怪。如果我不照做，他就要杀了我……我只能冲到魔怪身边，但是魔怪伸出触手刺伤我……”半精灵暴徒用手抚摸自己的胸膛，又摸了喉咙，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以为我死定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伤竟然全好了，就连我以前角斗伤到的喉咙也可以正常说话……然后，我看到其他人全都躺成一排，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猎魔人还保持清醒，他告诉我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你用恶魔的血肉修补我的伤口，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维克多追问道：“你知道那魔怪为什么停止噪音？”
“不知道。”
“谁在胁迫你？他为什么胁迫你？”
肯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有点怒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是老板手底下的刺客，杀人的手段非常高明，神出鬼没，无影无踪，很多人都怕他……我不怕他，但也弄不过他。我醒过来就准备逃跑，刺客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拿匕首抵住我的后心，说我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去攻击魔怪。否则，我可以试试能不能从他面前逃脱。”
“刺客是拿我当诱饵，吸引魔怪的注意力，然后他打算刺杀魔怪……我重伤倒地，看到刺客现身刺了魔怪一刀。”肯特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险去刺杀巨大的魔怪。我无法理解他这种疯子，但我估计他没有被魔怪吃掉......对，他肯定还活着！”
“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是清醒的？”
“应该是的……我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在活动。”
半哑肯特的意志力曾经给维克多留下深刻印象，那时他和盗贼工会的其他暴徒一同监视维克多的临时住所。在进入地底洞穴之前，维克多亲自出手解决这些盯梢自己的眼线，但没有杀死他们。肯特是唯一一个迫使维克多全力出手的暴徒，他的颈椎受到重击，依然能凌厉反击，还差点伤到维克多。
无论肯特的个人实力如何，他拥有超强的意志力的确能先一步从昏迷中醒过来。至于，另外一个神秘的刺客，维克多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凭借冰蓝眼的超凡感知，察觉地底洞穴中每一个人的位置，只是不了解他们各自的身份，还误以为半哑肯特是死爪冒险小队的斥候。
但是，肯特口中的刺客不在其中。刺客要么是维克多昏迷之后才来的，要么他能完美避开维克多的超凡感知。
维克多现在倾向于第一种可能，肯特口中的刺客是后来现场，恰好避开恶魔发出的可怕噪音，他就没有陷入昏迷休克的状态。
至于，刺客为什么要刺杀恶魔，他的刺杀行为产生了什么效果，目前还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落叶城盗贼工会的暴徒，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投效我？”维克多对凶暴化的半精灵抱有特殊好感，从内心来讲是愿意给他一个入伙的机会。
肯特闷声说道：“盗贼工会的大老板不是我的老板，我从来不欠他什么。当初，在漆黑谷地救我的人是利夫林，我无处可去，当然要跟随利夫林。现在，利夫林死了，被魔怪的触手刺穿，再吸成干尸……”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躲起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利夫林报仇，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魔怪会变成更厉害的魔怪。我对付不了它，就打算先出去，找安东尼汇报这下边的情况。”
“.…..如果安东尼召集人手，为兄弟们报仇，我可以给他卖命！但是，那个杂种刺客拿我当诱饵？我现在想通了，安东尼派我们下来都是给刺客当诱饵！在他面前，我们的命不值一个铜板！”
“我已经不可能再回盗贼工会，大老板知道我没有死，他一定会杀掉我。”
见维克多眼神疑惑，麦迪立刻凑上前低声解释道：“他的意思是盗贼工会的大老板更看重刺客，为了防止他以后找刺客寻仇，还是除掉他更省事。而且，盗贼工会这次死了好多暴徒，让他对别人胡言乱语，编造是非，总归是损害了盗贼工会的名声。”
“我不太了解盗贼工会的做事风格。”维克多轻轻摇头，又对肯特说道：“我不会为了你，特意找盗贼工会的麻烦。可如果盗贼工会继续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对你以前的朋友们心慈手软！”
秃头残耳的半精灵立即双膝跪下，脸贴地，匍匐到维克多面前，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捧起他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头顶上，“主人，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我向大地女神发誓，今后对主人惟命是从。盗贼工会胆敢冒犯主人，只要主人下令，我保证徒手把他们撕碎。”
半精灵角斗奴隶的效忠仪式让维克多略有不适，肯特却没有松开他的意思，还继续恳求道：“主人，请给我一个名字。”
给角斗奴隶赐名是主人的权利，代表获得奴隶的所有权，对于奴隶来讲这意味着自己有了新的归属。
普通半精灵都难以理解角斗奴隶的思想，这与他们自幼被豢养的特殊经历有关。
肯特因角斗失利而被原主人抛弃，他的内心其实非常惶恐的，虽然有被盗贼工会收留，和盗贼们厮混一段时间，但并没有扭转他的崇主思想。
维克多的主人格只是稍加改造，就把角斗奴隶内心深处的崇主烙印转嫁到维克多自己的身上，得到了一个极具成长潜力的凶暴化半精灵。
实际上，培养他，观察他可以帮助维克多领悟更多心灵领域的奥秘，这也是主副人格都看重肯特的原因。
尽管，副人格目前还没有看得很透彻，但他仍然为肯特的加入而暗自高兴，并隐隐认识到对镜之心、梦之影、魂之体的解密恐怕要落在这个角斗奴隶的身上。
“你以后还是叫肯特，半哑的绰号就别提了，你已经不哑了。”
“是，我的主人。”
肯特总算松开了维克多的靴子，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哈维则瞪着他，恶狠狠地威胁道：“我会盯着你的，你最好小心点！”
肯特感激地看了哈维一眼，觉得哈维刚刚的行为举止特别像以前的角斗教官。
处理完肯特的问题，维克多转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六个死爪冒险者，沉吟问道：“你们有谁还记得以前的事情？”
冒险者们互相看了看，同时对维克多摇头，他们当中的赫尔曼开口说道：“大人，我们讨论过，我们没有一个人还记得任何一件具体的事情。”
“如果大人要问我们以前的事情，我们真的回答不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追随我？”维克多挑了下眉毛，继续试探问道：“看看你们的武器装备，上面有死爪冒险团的标记，你们怎么不去找以前的同伴？就算你们失忆了，他们应该会帮助你们。”
“我们不确定和死爪冒险团的关系，而且对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印象。”赫尔曼摇头回答道：“我们失去对具体事情的记忆，但常识还在。按照冒险者的传统，大人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没有支付足够的赎金，就得听命于大人，为大人效力。”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演戏？”麦迪冷笑说道。
赫尔曼摊开双手，说道：“猎魔人莱茵说，我们其实都死了，全靠大人用恶魔血肉和某种特殊手段才把我们从地母的怀抱里拉出来。你当时在场，也听到的……猎魔人还说，他不知道大人使用的那种方法有没有隐患。所以，我们都要依靠大人才有可能继续活命。既然大人愿意出手搭救我们的性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大人效力，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们的忠诚？”
五级弓战士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怼得麦迪哑口无言。但他充满逻辑性的辩词反而加深了维克多的疑虑。
炼金生物有这么精明吗？
维克多决定做更直接的试探，他注意到六个冒险者当中有一对男女佩戴相同款式的臂环，那是属于夫妻配偶的标识。
岩精灵族是女多男少，而迪萨半精灵的性别比例基本持平，但作为岩精灵亚种，迪萨半精灵雌性也不乏天赋战斗的人才，她们更容易觉醒特质，获得专长，晋升职业者，也同男性一样活跃在军队、冒险者、私兵队伍中。
男女在冒险团中共事，很容易结成夫妻伴侣的关系。他们佩戴同款的臂环，表明自己已经有伴侣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你识相的话，最好别勾搭戴臂环的冒险者，无论男女。
维克多在冒险者之家旅馆听惯了这类说法，他现在就是要试试这对冒险者夫妻。
“你过来。”维克多轻佻地向那位妻子勾了勾手指。
“大人，你是叫我吗？”女性弓战士有些受宠若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见维克多点头便欣喜地从队伍中出来，径直走到他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维克多握住她的手腕，随口地问道。
“大人，我叫戴琳娜。”女性弓战士轻快地回答，主人是那样的俊美，他亲热的举止和亲切的态度简直令她心花怒放。
戴琳娜，没错，这个名字和梦境竞技场内对应的炼金魔裔完全一致。
她三十岁左右，正处于生命力最旺盛的年纪，已经是四级弓战士。
至于戴琳娜的五官容貌，最多算端正秀丽，饱经风霜的粗糙皮肤让她的颜值减分许多。不过，她的身材极好，胸挺臀翘，腰细腿长，整个人显得柔韧且充满弹性。仅凭这一优点，就使她颇具女性魅力。
如果女冒险者年轻美貌又有实力，她一定会被名门豪族收入麾下，正式成为从者。其实，大多数女冒险者都像戴琳娜这样，容貌普通，天赋不俗。
戴琳娜要是没有天赋，她也不可能在30岁的年纪成为四级弓战士。
维克多摩挲戴琳娜的手臂，触及臂环后，问道：“你好像结过婚？”
“可能吧，我不记得。”戴琳娜看到有位剑士戴着和她同款的臂环，却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你叫什么？”维克多问戴琳娜的丈夫。
“利夫德尔，大人。”剑士恭恭敬敬地答道。
他长得倒是英俊挺拔，可以说是六个冒险者中颜值最高的半精灵。他的异能是蚀骨恶臭，而他的妻子戴琳娜能够操控火焰、发射烈火弹。
维克多故意当着利夫德尔的面，揽着他妻子的蛮腰，问道：“如果我要你妻子作为我的私宠女仆，全心全意地侍奉我，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完全愿意！”戴琳娜欢呼一声，激动地连连点头，还把臂环取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维克多无视紧贴着自己的戴琳娜，只盯着利夫德尔的双眼，追问道：“只要你说‘不’，我保证把她还给你。”
“大人，我为什么要说‘不’呢？我根本记不得她，就算她以前和我做过夫妻，我们现在也已经没有那种关系。说实话，我们这些人连彼此都忘记了，但是我们渴望能够追随大人。”
利夫德尔夫妇的这一表态也在维克多设想中，可是，其他冒险者竟然都没有稍微过度一点的反应。
如果两个人联手演戏还有可能，但总共六个人对维克多欺男霸女的行为都没有表达任何愤慨、不屑、怜悯等等情绪。
朝夕相处的战友全都缺少同情心，这肯定不符合常理。
维克多由此可以判断，六个冒险者的确是绝对忠诚的炼金魔裔。他松开戴琳娜的蛮腰，再把她推到一侧。
这女人的热情实在叫他消受不起。
哈维这时候凑过来，小声嘀咕道：“维克多，你这样会吃亏的。”
“吃亏？什么意思？”
“你的易容消失了，恢复成以前的容貌，她们是想占你的便宜。”
第136章 猎魔人的背景
维克多摸了摸下巴，手感光滑，这才确定自己的易容伪装已经失效，恢复真实容貌。
“怎么回事？你们都没有提醒我……”维克多很纳闷，他的易容伪装源自博朗镇的科尔医师的秘法，代价不菲，效果独特，水都洗不掉，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脱落呢？
哈维楞了一下，才小声解释道：“我们以为你知道……”
维克多也是无语，他手里都没有镜子，怎么也不可能看到自己。当然，斯蒂芬妮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也算是一种提醒，只是维克多并没有特别关注这个可有可无的小女孩。
“所以，我的样子已经暴露……那四个龙脉盾卫士呢？”维克多冷声问道。
角斗奴隶肯特当即回答维克多的询问：“主人，我先苏醒的，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四个盾卫士都不在这里。”
龙骑兵不在，镇长夫人克莉丝汀失踪。
梦境竞技场内的信息提示，克莉丝汀也被植入了炼金蛇触。但维克多得魔源嵌入体并没有感应到克莉丝汀的炼金蛇触，说明她本人不在附近。至于，龙骑兵有没有带走克莉丝汀，那就不得而知了。
维克多有一个关于克莉丝汀的疑问，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用炼金蛇触搭救她？
虽然自己那时处于意识分裂的状态，但克莉丝汀性格很恶劣，自带麻烦，还很危险。
正常情况下，像这样的魔裔雌性应当尽量避开，防止和她有太深的牵扯。
既然如此，克莉丝汀一定有某种特殊价值，超过她身上的麻烦，所以才值得维克多对她使用一个炼金蛇触。
克莉丝汀到底有什么特殊价值？
另外，四个失踪的龙骑兵，毫无疑问会带来额外的风险。
维克多希望他们已经死在恶魔的手里，那样就一了百了。
如果龙骑兵还活着，维克多相信他们轻易不会放弃这里的线索，恐怕还要继续追查自己。
最先苏醒的肯特都不了解龙骑兵的下落，其他人也都不必再问。
维克多只有等猎魔人解决自己的问题，再找他们好好谈谈，希望猎魔人能解释自己的这些疑问。
在此之前，维克多得查看一下生命畸变药水的储存情况。龙骑兵的首要目标肯定是镇长夫人克莉丝汀，那而镇长的研究成果则是他们的次要目标，其中也包括生命畸变药水。
镇长管家的手拖车上总共六个装药水的小木桶，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小木桶在激烈的战斗中遭到破坏，居然全都保存完好。
这大概是意外的惊喜，维克多打开第一个桶盖，里面装满了透明粘稠的药水，让他很是满意。
他的手碰到第二个木桶，明显感觉重量不对，脸色顿时变了，连忙打开盖子发现其中只有小半桶药水。
维克多赶紧检查第三桶，里面是空的。
第四桶，空的。
第五桶，还是空的。
维克多的好心情急转直下，变得糟糕透顶，当他查看最后一个木桶的时候，突然楞住了。
最后一个木桶里面荒野没有生命畸变药水，一滴都没有。可是，桶里面装着许多团块，每个都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维克多拿起一个团块出来，放在手心里仔细观察，认出这就是蜷缩成团的蛇触！
它们大致呈椭圆形，表面被一层硬壳覆盖，粗看起来像某种蠕虫的化石，而不是活生生的恶魔血肉。不过，维克多认得炼金蛇触，并确定它们都处于休眠的状态。
他大概估算一下，这里面的炼金蛇触应该不少于150个，也就意味着可以用它们强化一百多名觉醒者或职业者，不仅提升他们的力量和敏捷，还赋予他们极速再生的超凡天赋！
维克多的嘴角不禁悄悄勾起，虽然宝贵的生命畸变药水只剩下一桶多一点，旦炼金蛇触的应用价值更在生命畸变药水之上。何况，炼金蛇触的数量如此之多，足够他组建一支精锐的超凡武力供自己调遣。
至于生命畸变药水，作为秘药学的试验材料其实也够用了，即便相关研究真的有重大突破，试验成果恐怕也比不上炼金蛇触的应用价值。
维克多还想到生命畸变药水恐怕是为了制造炼金蛇触才数量锐减，加上猎魔人莱茵之前口口声声地说要回收魔怪的尸体，其他东西都可以不要，如此看来象征魔怪活化血肉的蛇触其实也非常宝贵。
“快，你们几个人到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像蛇一样会乱爬的魔怪血肉！”
维克多和自然地指派新入伙的冒险者和半精灵暴徒替他干活。
炼金魔裔和肯特立即遵照维克多的指令，四散分开，各自在地底洞穴中寻找蛇触。等他们走的稍远，暗行猎手麦迪低声说道：“维克多，你真打算收留他们？”
这回，维克多没有犹豫，直接点头说道：“是的。”
“可是……那个叫肯特的暴徒就算了，他应该没什么背景。但死爪冒险团在整个联盟都算得上是一股势力。即便这六个人真想追随你，死爪冒险团未必不会派人找他们。毕竟，赫尔曼是一个五级的弓战士，像他这样实战经验丰富的五级尊者在死爪冒险团有地位，有财富，有亲眷朋友。”麦迪表达着自己的顾虑，继续说道：“而且，他们现在是失忆，谁知道他们以后不会恢复记忆呢？如果他们今后恢复了记忆，会不会暗中联系死爪冒险团，再暗中谋算我们？”
“不会！我觉得不会……”哈维走到近前，听见麦迪的顾虑，便接口说道：“当初，我过量使用秘药，整个人僵的像快石头，其实已经死了。是维克多救活了我……死爪冒险小队的情况很像那时的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死而复生，这种感受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哈维其实是想说但凡被维克多救活的人都热爱他，但他的说法没有任何客观依据。
“哦，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麦迪耸耸肩膀，收回自己的意见。
这一刻，他的感性战胜理性，莫名其妙地选择相信哈维给出的理由。
维克多倒是认为麦迪考虑问题更周密细致，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六个冒险者已经是炼金魔裔，他也会支持麦迪，绝不可能收留死爪冒险团的失忆症患者，因为双方没有任何交情，这里面就会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既然赫尔曼等人现在是炼金魔裔，维克多完全可以放心地支配他们。
“这次，我支持哈维。”维克多笑着拍了拍麦迪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不过，我希望以后你也能像今天这样，时常给我忠告建言…….我会感激你的。”
麦迪受宠若惊，连忙低头说道：“大人，这是我的荣幸！”
“很好，来看看这个。”维克多点点头，又招手示意两人看一下小木桶里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东西？”
“像某种生物的化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维克多拿出一个炼金蛇触，介绍道：“我靠这种……秘药，对，是活体秘药，救活你们，还有他们。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这些活体秘药是用魔怪血肉和镇长储备的珍贵药水制作出来的。”
“它们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特点，比如……”
维克多向两人详细解说炼金蛇触的功能特性，但下意识地避开使用“炼金”的前缀。
哈维和麦迪全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还特地用小刀刺破自己的手掌，眼睁睁地看着筋膜神经蔓没让一滴鲜血流出伤口，并以极快的速度粘合修复那处伤口。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通过秘药蛇触改变外貌特征，从此获得两幅面孔，而且随时都能恢复原先的样貌。”
“赫尔曼他们改变外貌之后，就获得新身份，死爪冒险团也别想再认出他们。”
“当然，这种能力对我们也一样重要。”维克多最后总结说道。
哈维高兴地笑道：“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强壮的大高个，看起来还要年轻一点。”
“我想要变得英俊一点。”麦迪同样兴奋地说道。
维克多点点头，补充说道：“秘药蛇触变化样貌是固定的，外表不会衰老；另外，它是有限度的变化，个头调整不可能太多。所以，哈维你并不会变得很高大。”
“哦，不行那就算了吧。我原本还想在必要的时候给大人当替身，看来是不成了。”哈维有点遗憾地说道。
维克多明白自己的身高体型在半精灵当中有多么醒目，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是非常明显的特征，也特别容易惹人注意。他轻松地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让自己稍微矮一点点，身材更粗壮，容貌普通，这样的话就没有人能认出我。”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麦迪想了想，又心怀忐忑地说道：“大人，我的意思是你要怎么变才能让第二幅样貌符合自己的预期？我担心浪费唯一一次的变化机会，还让自己变得不像样。”
维克多对自己的额角晃动手指，说道：“变化就凭想象……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会给你们画像，画到你们基本满意，你们再对照画像开始变化。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三人正聊着，维克多突然转头看向另一侧，他听见莱茵和他的三个女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便吩咐道：“我们先把秘药蛇触清点一遍，哈维你在负责看管秘药蛇触和剩下的生命药水。”
“大人，您放心交给我！”哈维拍着胸脯保证道。
经过三人的清点，这里一共有172枚炼金蛇触。维克多对此很是满意，额外的炼金蛇触可以为他培养更多的精锐，还可以用来替换耗尽生命能的衰老蛇触。
除了炼金蛇触和生命畸变药水之外，哈维和麦迪还在手拖车里清点出大约500金塔、1200银塔，和一手提箱的高品质蓝钻，以及剑士专用活体秘药15盒，总估值超过金塔，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另外，镇长管家还准备了一整套法律契约文书，是关于某郊外种植园的所有权。看来，他和镇长夫人早有潜逃私奔的打算。这一点从手拖车里大量的女士服装，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能看出来。
如果不是提前准备，镇长夫人克莉丝汀不可能临时携带这么多漂亮的衣裙和精美的首饰。
哈维和麦迪都连说“发财了”，维克多却从车里找到一张迪萨联盟的局部地图，上面标识了镇长管家的潜逃路径，还有那座种植园的具体位置。
它大概位于落叶城西郊的最远端，与另一座城邦鹰巢城的东郊毗邻，其实是迪萨联盟的腹地，但没有小镇管辖，位置非常偏僻而且资源贫乏，适合用来隐居藏身。
镇长管家还特地标注，那里的山林土匪横行，种植园也肯定被土匪侵占。不过，他和克莉丝汀喜欢土匪，而土匪恐怕不会喜欢他们。
维克多记住地图的全部内容，以后可以在心灵梦境中随时查看，便将地图丢进篝火中烧成灰烬。
没过多久，猎魔人莱茵和三位女士来到临时营地，角斗奴隶肯特陪着他们，说是在路上遇见，特意给他们领路。
肯特在维克多的侧后方跪坐下，眼神中透着警惕，就像哈维和麦迪一样对猎魔人保持适度的戒备。
至于六个炼金魔裔，他们仍然在忠实地执行主人之前的指令，根本没有回来，也没有考虑主人面对4个猎魔人的时候是否需要保护。
由此可以看出，炼金魔裔虽然保留了常识，但独立思考的能力确实被削弱了。
当然，维克多并不认为莱茵和他的女人会自己不利。他们之前在同魔怪的战斗中表露魔裔身份，但邪化躯体对女猎魔人来说显然是沉重负担。可如果她们不使用魔裔的邪化力量，对维克多就没有多大威胁。
维克多和猎魔人并非敌对关系，相互保持警惕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过度展现敌意。
这也是维克多把炼金魔裔都派出营地的原因，他想和莱茵创造一个相对轻松的谈话环境，而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
“我的朋友，你现在需要一碗热乎乎的肉汤。”维克多从锅里盛一碗肉汤给莱茵，通过分享食物来表达善意，但没有给三位猎魔人女士。
她们衣衫褴褛，仅在要害部位用破碎的衣裙包裹遮挡，但她们都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如果说猎魔女士们之前都是冷若冰霜的绝色美人，现在则像春天的精灵，娇艳妩媚，水润饱满，柔情脉脉又乖巧地围在莱茵身边。
相比之下，身材高大雄壮的莱茵就显得萎靡不振，脸青嘴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被抽干了精力。
莱茵感觉维克多在调侃自己，但他没有证据，因为维克多显得很真诚，于是接过那碗肉汤，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们猎魔人不擅长和普通人打交道，好在你也不是普通人，应该能够理解伴侣秘仪对我们的重要性。”
“事实上……我不理解。”维克多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伴侣秘仪了解的很少。”
莱茵不禁愕然，说道：“你可是金夜莺名门的嫡系血脉……好吧，我直话直说，你杀死大恶魔的时候，我看见你驾驭狂风如同一把青黑色的巨斧，直接把恶魔劈成两半……只有金夜莺名门的月舞者才掌握风暴的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你在逃亡……金夜莺的新族长公开追捕前族长的直系血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出卖你的消息。”
“金夜莺的新族长号称迪萨联盟最强英雄，连金翼名门拿他也没什么办法，但我们狩魔工会根本不在乎他。”猎魔人平视维克多，傲然说道：“我们为龙王殿效力。”
龙王殿？！
维克多心里一惊，据他所知，迪萨联盟、黑火半兽人部落、地精王国合称龙之国度，像半精灵、半兽人、地精异兽人这三大相互敌视的种族其实都是龙之国的臣民。只不过，龙王菲鲁玛特并不关心政治，平时除了睡觉就是寻宝，但祂的下面有三大族的仆役，而这些仆役们自诩龙王殿。
三大族有三个龙王殿，猎魔人莱茵口中的龙王殿自然是指半精灵的龙王殿。
毫无疑问，半精灵的龙王殿在迪萨联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和超然的地位，所以莱茵底气十足，可以无视金夜莺新任族长的权威。
维克多现在是翠绿眼，亲和水元素，性情阴险而有城府，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反而把话题扯回原处，“你认为我出身名门，所以应该精通伴侣秘仪？”
莱茵有点失望，他表明背景也是有招揽维克多加入狩魔工会的意思，但对方似乎另有底牌，不怎么在意金夜莺新族长的压迫。
“这件事，还要从她们俩的身上说起。”莱茵指了指在营地外围玩耍的露丝和洁西卡，沉吟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便怀疑你是我的同行……就像你们所看到的，猎魔人的组合包括一名男性和多名女性，我们是战友，也是亲密的伴侣。”
维克多低着头，用木棍拨了一下篝火，说道：“我在听，请继续。”
莱茵点头说道：“嗯，女性猎魔人叫银刃女士，她们掌握恶魔的力量，也因此受到诅咒。猎魔人男性的重要职责是照顾银刃女士，在必要的时候通过伴侣秘仪，运用地母神力平息银刃女士的邪恶躁动。”
“当然，我们的伴侣秘仪很独特，它牵涉的银刃女士的来源。”
“实际上，龙王殿向高等地精订购职业者女奴，再把她们改造成银刃女士。因为高等地精有某种奇怪的能力，它们似乎可以迷惑智慧生物，把智慧生物变成白痴，这样就很容易进行奴役。”
“关键在于，受大地精迷惑的白痴最后都能恢复心智，而且对智力和身体都没有损害！”
“狩魔工会需要这种可以恢复神智的‘白痴’女性职业者，她们好像空白的容器能够容纳恶魔的邪力，而她们空白的心智并不会在过程中发狂。”
“接下来，猎魔人和她们举行伴侣秘仪，之后银刃女士将迅速会恢复神智，并且和猎魔人建立一种非常紧密联系。”
维克多听到这里就指着莱茵，满脸震惊地问道：“让大地精把女职业者变成‘白痴’，这难道不是残害吗？所谓的猎魔人伴侣秘仪其实是奴役她们的关键步骤吧？还有，你别告诉我银刃女士都是自愿的！”
莱茵无所谓地说道：“我也希望她们都是自愿的，但这根本不可能……你说得都对，可是这些残害、奴役的罪行又不是我主使的，我何必要为此内疚？”
还是一个短黑发的女猎魔人看穿维克多的用心，她紧紧依偎着莱茵，娇声说道：“维克多先生，你不必挑拨我们和莱茵的关系。虽然你英俊、强大又神秘，但莱茵在我们的心里是最好的，请不要诋毁我们的爱人。”
其他两位女士也纷纷附和，只看她们的精神状态，维克多都可以确定她们的人格已被扭转，哪怕恢复以前的记忆也无关紧要，不可能背叛莱茵。
莱茵更是直言不讳地说道：“如果说我们狩魔工会这么做是迫不得已，那名门贵族才叫真的过分。他们也向高等地精采购女性职业者，甚至会把年轻貌美的女性从者送到大地精身边，由它们将女从者变成白痴，再接回来举行伴侣秘仪，得到完全顺从他们意志的私宠女奴。”
维克多这下明白了，露丝和洁西卡在逃亡的途中被大地精捕获，变成了“白痴”货物，准备拿去出售，又被他解救出来。
莱茵在水蛇镇看到露丝和洁西卡，猜测他有可能是狩魔工会的同行，所以才会百般试探。
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维克多自嘲地笑笑，问道：“露丝和洁西卡，不用举行伴侣秘仪也能恢复神智和记忆？”
莱茵点头说道：“最长半年，最短两个月，她们就能自己解除大地精的迷惑，恢复神智和记忆。”顿了一下，他又试着问道：“你，真不打算要她们当你的私宠女奴？”
维克多摇摇头，莞尔道：“我又没有肩负猎魔的使命，更没有随意玩弄同族的恶习，何必趁人之危，糟践两位可怜、无辜的女士？”
“我估计她们很快就能恢复神智和记忆……到时候，我会邀请她们加入我的队伍，以追随者的身份。”
维克多望着露丝和洁西卡，平静地说道：“如果她们拒绝我的邀请，那我只能杀死她们，这也是不得已。”
第137章 莱茵的推荐信物
你猎魔人莱茵目光毒辣，即便露丝和洁西卡都乱剪头发，又染黑皮肤，形象糟糕至极，他也能看出她们天生丽质，还是年轻的处子，而且天赋不俗，年纪轻轻都已经是二级职业者。
年轻、貌美、有天赋潜力，未经人事情感单纯，还被大地精迷惑降智，这样的女奴条件极佳，如果拉上拍卖台，名门豪族将不惜花费重金，争相竞购。
迪萨联盟采用城邦奴隶制，在莱茵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露丝、洁西卡被大地精捕获，那是她们自己本事低微，运气又差，怪不得别人。她们之所以能活下来，是作为可以用来买卖的女奴，而不是某个城邦的公民。
维克多捡到她们，那她们就是属于维克多的私人财产。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哪怕她们亲眷找上门，也只能行使城邦公民的优先赎买权，必须向维克多支付足额赎金，才可以把她们领走，再帮她们恢复城邦公民身份。
在此之前，露丝和洁西卡就是维克多的女奴，可以随意处置，哪怕杀掉她们，也只需要向大地神殿缴纳一笔罚款而已。
维克多明明可以轻松占有露丝和洁西卡的身心，让她们从此以后对自己百依百顺，和他心心相应，建立一种主从明确，相互信任，和谐美好的伴侣关系。
他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还表露出鄙夷？
莱茵无法理解维克多，但他可以感受维克多在语气中流露出的强大意志。
维克多和莱茵认识的名门贵族不一样，他不屑凌辱弱者，却有冷酷果决的一面，而且意志很坚定。
莱茵只能叹气，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说服维克多加入狩魔工会，从此成为一名强大的猎魔者。
“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你救了我们所有人。”莱茵诚恳地说道。
维克多抿了下嘴唇，说道：“我忘了，我醒过来后，之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
“啊？”莱茵吃了一惊，端详维克多的面容，随即想了想，点头道：“你短暂失忆也是有可能的......你杀大恶魔的时候用力过猛，透支严重，我们看到你虚脱昏迷。我当时都怀疑你是否能醒过来，幸好你只是临时失忆。”
“哦。”维克多点点头，他有许多疑问需要莱茵来解答，但最紧急的是失踪的人员问题，他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镇长夫人克莉丝汀，还有死爪冒险团的四个龙脉盾卫士？”
莱茵摇头说道：“我没有注意到克莉丝汀，但那四个龙脉盾卫士乘我们和大恶魔的分裂衍体战斗时全都逃走了……他们先醒过来，却没有出手帮忙。”
龙骑兵没有被恶魔杀死，而是目睹了战斗过程，又逃走了。
维克多立刻警觉起来，心里产生一种紧迫感。
作为名门贵族的鹰犬爪牙，龙骑兵肯定认得维克多使用的风行天赋酷似金夜莺的月舞者。
因此，他不能排除四个龙骑兵回到水蛇镇，到处宣扬他们在地洞里的见到夜莺名门重金悬赏的逃犯，从而引诱更多的卫兵、冒险者、黑帮暴徒一起到地底洞穴来抓捕他。
维克多知道，自己不可以停留太久，他们必须尽快从密道离开。尽管他非常希望能继续和莱茵对话，但这里显然不合适。
“莱茵，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话？”维克多试着问道。
莱茵可以理解维克多的处境，他自己都认定维克多就是金夜莺名门追捕的逃犯，但他还是摇头拒绝道：“我明白你急着要离开，可我们也没有时间继续耽搁。我马上就得回旅馆，使用一种活体秘药，之后我大概要昏睡一天一夜才能恢复清醒。”
看着猎魔人脸青嘴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维克多知道他没有说谎，用伴侣秘仪解除银刃女士的邪化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告诉我牧狼少女的下落？”
莱茵楞了一下，摇头讪笑道：“我……没想骗你，可是我在聚会说的那些话不完整。”
“不完整是什么意思？”维克多脸一沉，不悦地质问道。
“呃……两个多月以前，我们收到情报，有一只邪化魔怪从激流城西境向东转移，沿途有数十名受害者。狩魔工会的斥候分成两批人，一队负责跟踪邪化魔怪，另一队要追溯它的来源，也就是朝激流城的西境搜索魔怪留下的痕迹，一直找到它的老巢。”
莱茵继续解释道：“那是一个很早以前被废弃的远郊村镇，靠近黑暗之地，叫牛尾村。我们的斥候在牛尾村里勘察到激烈战斗的痕迹，非常像牧狼魔女的战斗风格……各方面的情报汇聚过来，我们判断是牧狼魔女袭击了魔怪的老巢，并且在那里打败了它，但没有彻底杀死它。”
“受重伤的魔怪进入难以逆转的邪化状态，生命按天来计算，这也是它一路不断吸食半精灵受害者的原因......它靠这个续命，但越是吸食半精灵的生命，魔怪的邪化程度就越深，所以它很克制自己的嗜血欲望，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死伤。”
“我接手猎魔任务的时候，它已经进入水蛇镇，并且潜伏起来。”
维克多皱眉道：“牧狼少女呢？我问的是牧狼少女贝尔蒂娜。”
莱茵略显尴尬地回应道：“追踪魔怪的斥候由狩魔工会训练，但他们隶属于各大城邦，实际听从城邦议会的命令。”
维克多追问道：“可他们还是向你通报了牧狼少女的情报，不是吗？”
莱茵点头又摇头，叹气道：“是的，但我也没有更多关于牧狼少女的消息，那不是我的任务。不过，有迹象表明，牧狼少女两个月前应该是想进入黑暗之地。”
维克多遗憾地摇了摇头，再问道：“你们狩魔工会对牧狼少女也有兴趣吗？”
“并非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至少我没有追查牧狼少女的想法……狩魔工会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她不是魔怪。”莱茵如此说道：“其实，我们狩魔工会不是一个非常严密的组织，猎魔人恪守戒条，但在行动上比较自由。”
维克多终究还是听到有关牧狼少女贝尔蒂娜的消息，两个月前，黑暗之地，至于她目前在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黑暗之地的，但必须先搜集那里的情报，做充分的准备才能开始探索黑暗之地的行动。
莱茵也乘机提出自己的疑问：“维克多先生，你是怎么想到用蛇触加桶里的药水救活那么多重伤患？”
维克多表情无辜地回答道：“我记不得了。”
“嗯？！”莱茵震惊到瞪大眼睛，觉得维克多太无耻，居然用这种烂借口来搪塞他。
维克多想了想，转身从手拖车里翻出米德尔顿的试验笔记，递给郁闷生气的白发莱茵，解释道：“水蛇镇的镇长为某个名门势力服务，他们暗中研究魔怪的秘密，还和魔怪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追踪的魔怪跑来水蛇镇，它就是想找米德尔顿讨要一种能逆转邪化的秘药。但是，你的到来惊动了克莉丝汀，她可能指使镇长管家杀了米德尔顿……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如果，我真的想到用蛇触和镇长研制的药水去救人，那我只能说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瞎碰运气。”
莱茵接过笔记资料，有点惭愧地说道：“个别名门贵族勾结魔怪，窃取魔怪的超凡力量，这种事情……归他们自己管。”
维克多皱了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狩魔工会不管这些事情，由名门贵族商议处理？”
“是的……不过，勾结魔怪对名门贵族是很严重的指控，一旦查实证据，高地城议会一般都会严肃处理。”莱茵还是替名门贵族的集体立场辩解一句。
维克多无所谓名门贵族具体怎么处理“魔奸”的问题，他问道：“那你们不是来找克莉丝汀的，哪怕她也是个魔怪？”
“不，我们没打算找她和镇长管家。”莱茵摇摇头，说道：“他们不是魔怪，他们是半魔……我们一般不会专门猎杀半魔，这也是由城邦卫队自行处理。”
“……半魔？”
“半魔死后没有蛇触，半魔也不能像始祖魔怪那样创造衍生子体。”
维克多眼睛一亮，追问道：“蛇触对你们猎魔人有什么用？”
“.…..”莱茵用沉默来抗拒这个问题。
“那我在换个问题，始祖魔怪是什么？”
“这个，说起来很复杂……”
“龙王殿为什么不选用龙脉半精灵充当猎魔人，而是借用恶魔的力量对抗魔怪？”
莱茵被接连不断的问题弄得头大，实际上他现在很疲倦，需要尽快使用特殊的活体秘药，就没功夫满足维克多的好奇心。
“给你。”莱茵从挎包里取出一枚黄铜徽记和一卷薄册，他递给维克多后又说道：“徽记是猎魔人推荐信物，册子是猎魔新人手册，里面记载的一些魔怪常识应该对你有帮助。”
“另外，你拿着我的推荐信物和新人手册，到狩魔工会的任意据点，他们都会带你去狩魔工会的总驻地，再经过简单考核，你会成为一名见习猎魔人。”
“你救了我和我女人的命，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回报你的方法……你只要加入狩魔工会，金夜莺名门的新族长也不能再追杀你。”
维克多随手翻开书册，边看边问道：“据点？据点在什么地方……哦，册子上面有具体地址。”
“我得走了……但还有一件事情。”莱茵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用手搓了搓发涩的眼睛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你救的那七个死爪冒险者当时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意思？”
“我们能感受到七个冒险者的灵魂已经消散，只留下活的躯壳。”一个银刃女士插嘴解释道：“他们确实是死了，只是身体没有死透而已。”
“我们没想到你能救活他们。”另一位银刃女士说道。
“所以，你救活的到底是什么，你自己知道吗？”第三位银刃女士接口反问道。
维克多当然知道，“他”没有救活七个冒险者，“他”只是借用冒险者们的躯壳，塑造出七个炼金魔裔。
死而复生的冒险者究竟是什么，这已经明确了。
问题在于塑造炼金魔裔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维克多不敢向任何人提及，只想把这个疑问埋在自己的心底深处。他只要去想这件事情，就会被恐惧和焦虑包围，那种感觉糟糕透顶。
“你急救的方法或许有严重隐患，谁也不知道被救的人将来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莱茵最后有气无力地告诫道：“请多加小心，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狩魔工会的隐秘据点寻求帮助。”
“多谢阁下的好意，我会时刻小心。”维克多站直身体，抚胸行礼，以郑重的态度回应莱茵的善意。
第138章 离开
水蛇镇的城墙之外有一座占地面积广大的种植园，是属于镇长米德尔顿的资产。种植园内有蛮奴、雇佣奴仆共计300多人。他们辛勤劳作，为小镇居民和来往客商提供粮食、畜肉、蔬菜、水果。
镇长夫妇时常会在种植园小住几日，因此里面的房屋设施一应俱全，建有别墅、小花园、兽栏马厩、凉亭水井等。
现在，这些充满艺术气息的漂亮建筑迎来成群的盗匪，而种植园的奴仆们早就进入水蛇镇避难，把镇长夫妇的家拱手让给蜂拥而来的盗匪流寇。
盗匪当中有手持利刃，面目凶狠的壮年男性，但更多的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甚至有人全身浮肿，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
不过，相比携带凶器的壮年男性，这些老弱妇孺更像名副其实的盗匪。他们洗劫种植园内一切看得上眼的物品，包括各种银器、铜铁器、结实坚硬的木料，还有鞋袜衣物、窗帘布料等等，甚至连蛮女奴的脏围裙也不放过。
现在，他们架起了钳锅，熔炼各色金属；还有人处理木料，把它们加工成矛杆或者弓片；盗匪妇孺则开心地分配衣物、布料、皮毛；男人们升起几堆大篝火，杀猪宰羊，现场烧烤。等到烤肉的香味四处弥漫，男女老少全都围到篝火边，吃肉喝酒。
有的人吃饱喝足，便拿出弦琴边弹边唱，飘扬的歌声充满热情，明快的节奏有很强的感染力；有的人互相挽着胳膊，围绕篝火，开始随歌起舞。渐渐的，加入歌舞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气氛热烈之极。
待夜色渐浓，盗匪的篝火狂欢终于结束。他们三三两两的散开，各自找地方安睡。
由于盗匪的人数太多，种植园根本没那么多房间可以容纳他们。好在盗匪们也不挑剔，哪怕臭烘烘的兽栏也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
这不，种植园东侧，最外围的一处兽栏里就躺着四个盗匪。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睡眠比较浅，当垫在身下的干草堆发出轻微震动，他们立刻醒了。
突然，兽栏角落莫名下陷，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紧接着，几道矫健的身影迅速而无声地从洞中蹿出来。
兽栏中的老年盗匪们不约而同地继续装睡，有人发出的呼噜声都没有中断。
当地洞里出来的几个人拔出利刃，架在他们的颈部，他们依然“睡”的很沉，仿佛完全没有知觉。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抬着一辆半载的小车从地洞里钻出来。他们正是维克多一行人，通过地底密道直达镇长种植园的外围兽栏，总算脱离了幽暗的地底世界，重新回到地面，就连兽栏里残留的动物臭味都让他们感到亲切、安稳。
“大人，这里有四个老土匪，已经被我们控制住……周围目前没什么动静。”
五级弓战士赫尔曼向维克多低声介绍道：“托德林已经在外面侦查、警戒，如果有情况他会提前通知我们。”
托德林是一名四级弓战士，他作为炼金魔裔的异能是隐形，那种真正意义的隐形，能屏蔽自己的声音、气味、光影，同时获得超凡感知，其感知距离和精度甚至能和维克多的冰蓝眼相媲美，这也使他一跃成为队伍中最好的斥候射手。
麦迪当然是不服气的，可是维克多现在有炼金魔裔可用，就没必要出动身边唯一的四级暗行猎手。
麦迪首先应该充当传道者，培养更多的暗行猎手。毕竟，暗行猎手职业相对稀少，他们还需要团队合作，而独自行动暗行猎手由于无法及时传递消息，其实作用不大。
“嘿嘿，这几个老家伙睡得还真香，我打赌一个铜板，他们肯定是‘灰眼睛’！”哈维戏谑地说道，还用脚踢了一个老盗匪，对方非但不理他，竟然还保持自己的睡姿。
赫尔曼立刻弯腰，强行扒开他们的眼皮，观察一下，然后点点头，一脸嫌弃地说道：“没错，就是约尔萨半精灵……这群恶心的贱民！”
约尔萨的意思是灰眼，他们是迪萨半精灵中独特的一支，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眼球浑浊，巩膜一般呈青灰色，所以被叫作“灰眼睛”。
也有贤者认为，约尔萨是受到大地女神诅咒的特殊种族。他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能过着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受诅咒的原因是他们天性懒惰，不愿意辛勤劳动，靠乞讨、偷窃、拐骗、抢劫为生。因此，大地女神把他们的眼睛变成灰色，让迪萨半精灵一眼就能分辨他们；大地女神还惩罚他们不得在一处停留太久，否则脚就会刺痛难忍，必须靠走路才能缓解。
约尔萨半精灵没有好名声，在迪萨半精灵的眼中他们是乞丐、小偷、骗子和强盗，事实情况和传闻也差不多。
当然，约尔萨半精灵也有自己的优点，他们能歌善舞，手工活非常精细，擅长驯兽，尤其擅长驯熊。他们绝不踏足墙内的土地，却会往返城墙之间，向迪萨半精灵兜售手工艺品，表演歌舞杂耍以换取报酬。
可以说，“灰眼睛”是城邦、村镇之间的流动商贩，马戏艺人。他们对名门豪族不感兴趣，也不愿意为奴为仆。
向往自由生活的“灰眼睛”自然和迪萨联盟的主体文化格格不入。
外形上，约尔萨半精灵的颜值似乎比迪萨半精灵更高一些，他们普遍身材高挑修长，耳朵更尖，眉毛更细，五官就显得精致。
不过，长得好看的约尔萨半精灵有性情粗野的一面。
如果在野外遇到约尔萨需要注意，当你比他们强大的时候，他们热情的逢迎你，就算你看中他们的老婆、女儿，他们也会笑呵呵的在外面给你把风。可如果，你是处于弱势的一方，稍有不慎，约尔萨就会让你下场凄惨。
要知道，约尔萨擅长驯兽，联盟最多的驯兽师职业者就在约尔萨半精灵当中。
“灰眼睛”们并不好欺负。
维克多在博朗镇冒险者之家听多了关于灰眼睛半精灵的传闻，等亲眼看到约尔萨还是感到惊奇。
四个老年约尔萨躺在干草堆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装睡，他们还是紧闭眼睛一动不动，而且鼾声依旧，高低起伏带转弯，用口技模仿呼噜简直跟真的一样。
炼金魔裔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他们的心跳依然平稳。
这绝对是一种独特的本事！
有人说，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你要杀“灰眼睛”，他们如果没能逃走，就会伸长脖子等死，绝对不会反抗挣扎，但是你也别想从他们的口中拷问出多少情报。
维克多见识到了前半部分，他还想看看约尔萨的嘴巴是否像传闻中的那样紧。
“你们能不能问出，镇外盗匪的情报？看他们总共多少人，分几个团伙，各团伙的首领叫什么？”
赫尔曼立刻低声回答道：“大人，必须对他们动刑，而且得花些时间才能拷问出来。不过，以我的经验，这四个‘灰眼睛’应该属于盗匪团伙的诱饵，他们可能服用过某种特殊药物，被故意安排在营地的外围。他们的身体一旦流血，血腥味会唤醒‘灰眼睛’们驯养的熊和狼。”
正说着，托德林回到兽栏，于空气中显露出身形，向维克多汇报道：“大人，我查探过了，这里是种植园的边缘，往东南方向走就可以离开种植园。而盗匪主要集中在种植园内。我们现在出发，应该不会受到阻击。”
“可以，我们现在就出发！”维克多当即点头，表示要离开这里，他又问道：“这四个俘虏怎么处理才好？”
“应该杀掉他们，只要不见血就行，这很简单！”
赫尔曼眯起眼睛，声音带着一点幽冷。其他炼金魔裔也都露出渴望的表情。
他们都具有噬魂天赋，杀死一个有灵生物，大概有15%的几率吸取到死者的魂火。
这四个老年盗匪在炼金魔裔眼中就是四道美味佳肴。
“不，请不要随便杀人！”
小姑娘斯蒂芬妮猛地站出来，跪在维克多面前，哀求道：“大人，我求求您发发善心，放过他们吧......他们一直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会说，真的不用杀死他们。”
“孩子，你要知道，现在放过这四个‘灰眼睛’，后面可能会有40个‘灰眼睛’因此丧命。”
麦迪及时拉住斯蒂芬妮的衣领，把她扯回身边，并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一定会向盗匪头目报告我们的行踪。盗匪再派人追赶，我们就只能反击，不杀到他们胆寒，他们会一直追捕我们。”
“不用争了……把他们打昏放在这里，我们走！”维克多做出了决定，心里却默默在想：
“盗匪要是真敢追过来，那是他们运气不好……”
第139章 夜宿林地
哈维出手，震击四个老年盗匪的后脑，确保他们一段时间都无法给人通风报信，至于他们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或者干脆就醒不过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有斯蒂芬妮同情约尔萨半精灵，这与小姑娘家破人亡的惨痛经历有关。其余的人无不鄙视、厌恶灰眼睛的约尔萨。维克多对“灰眼睛”倒是没有偏见，只把他们当土匪来看待。
盗匪团伙聚集，围困水蛇镇的背后原因，恐怕还是和维克多有关。
他大概知道其中的缘故，无非是落叶城的名门贵族把他当成金夜莺追捕的重要人物，这才指使所谓的“盗匪”团伙和水蛇镇共演一出戏，以混淆视线，掩人耳目，悄悄地捕获维克多，拿他作为落叶城的政治筹码。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约尔萨半精灵以盗匪的面目出现在水蛇镇之外。
“灰眼睛”盗匪实际没多少战斗力，就是一伙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但不代表，围困水蛇镇的盗匪团伙全是“灰眼睛”，他们当中总有一些人是真的悍匪。落叶城的名门豪族秘密派遣精锐私兵，假扮成盗匪，伺机行事也不无可能。
无论如何，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维克多，而不是水蛇镇。
维克多等人通过地底密道逃离水蛇镇应该是盗匪们没有想到的，但仅仅是出了镇子，他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可以预见的是，镇内和镇外的人一旦发现目标人物已逃离水蛇镇，那野外追捕就要上演了。
所以维克多一行人连夜急行，为了尽可能得消弭行踪痕迹，他们先走商道，半途再突然潜入道路一侧的树林，开始野外跋涉。
虽然水蛇镇位于落叶城的北郊，地处联盟腹地，但周围人口稀疏，商道之外还有大片未经开拓的原野，主要是树林和山丘，可惜树不够密，山不够高，想藏身都难。另一方面，野外跋涉最怕迷路，因为食物和水没那么容易获得，而大多数植物都是能吃。如果在野外迷路，寻找食物和水源将消耗一个人百分之八、九十的精力，意味着驴行者将被困住，很难再逃出生天。
维克多吃过在荒野中迷路的苦头，他绝不想再来一次。
幸运的是，镇长管家提前准备了一份详尽的地图，现在却便宜了维克多。
凭这份地图，维克多对自己的方位了如指掌，但他不可能选择镇长管家指定的逃亡路径，而是带着队伍向东南方向转进，前往金沙镇，那是他们在博朗镇沦陷之前就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现在，他们就是要和可能的追兵比拼脚力，顺便玩一场追踪与反追踪的游戏。
这当然是麦迪最擅长的工作，他在途中提出的种种建议基本都被维克多采纳，比如，宁可跋涉速度慢一点，也必须放弃手拖车，避免留下辙印，车里重要的物品分给大家随身携带；哪怕会多绕路，也得在山涧溪流中徒步一段时间；或者，故意留下行走痕迹，登上一座山丘，大家再凭敏捷的身手，从险峻的地方跳跃过去。
就这样，队伍走一整天，中途没停，直到第二天入夜才找一处背风的地方宿营过夜。此时，他们已经跋涉将近300公里的路途。由于他们在山坳中绕行，这当然不可能是直线距离，如果算直线的话他们目前距离水蛇镇也有100多公里。
维克多和随从们基本上保持12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连续行军20多个小时，这绝对考验每个人的体能，但他们完成的很轻松。唯独斯蒂芬妮的体力不足，一名炼金魔裔剑士就背着她走也毫不吃力。
这得益于炼金蛇触展开的筋膜神经蔓为宿主提供额外的生命能，以保持宿主旺盛的体力。
仅这一项优势，维克多一行人在脚力比拼上可以淘汰绝大多数职业者。
暗行猎手麦迪信心满满地表示队伍已经安全，无论是约克萨盗匪，还是水蛇镇的职业者都不可能跟上他们。七个炼金魔裔，还有哈维作为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也完全赞同麦迪的意见。
维克多这才决定扎营休整，一方面他命令赫尔曼再带一名弓战士外出捕猎动物，最好是猛兽；另一方面他得仔细对照一下储存在心灵梦境中的地图，以确定自己的所在的方位，才好拟定前往金沙镇的路径。
夜间的树林到处都听见动物的叫声，恐怖而怪异，有的像极了幼儿的哀叫，有的像恶灵的冷笑。实际上，发出这些怪声的大多是鸟类和昆虫，而树林中的大、中型动物往往数量稀少，更不用说猛兽了。
赫尔曼花了很长时间才抓回来一头野猪，还是小体格的品种，体重大约100磅左右。它应该是中了麻痹毒伤，被赫尔曼提在手上也不挣扎，只有眼珠在动，表明它还是活的。
炼金魔裔和炼金蛇触都喜欢新鲜的血肉，赫尔曼先解除小野猪身上麻痹毒伤，就立刻用一根羽箭刺穿它的心室，然后捏住伤口，先请维克多先享用。
对炼金魔裔而言，热乎乎的猪血富含饱满的生命力，维克多却摇手表示拒绝。于是，七个炼金魔裔轮流吮吸野猪血。
他们怀抱野猪努力吸血的模样把斯蒂芬妮吓到脸色发白。小姑娘紧闭双眼，缩在麦迪的身后，小声问道：“麦迪大叔，他们是不是吸血魔啊？”
麦迪动了动嘴唇，强行解释道：“别瞎说，我们冒险者在野外有时不能点火，喝生血吃生肉那是常有的事情……你要学着适应，我马上也吃一块生肉给你看看。”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寄生在他们体内的炼金蛇触需要汲取鲜活血肉的生命能量。而斯蒂芬妮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炼金蛇触寄生的同伴。维克多说她年幼，还不能植入炼金蛇触。
炼金蛇触的秘密事关重大，没有被植入的人就没有资格知道真相。当麦迪不想让斯蒂芬妮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只能先找个理由搪塞她。
这可就害苦了斯蒂芬妮。哈维、麦迪、露丝和洁西卡都分到生野猪肉，在筋膜神经蔓的作用下，他们一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而麦迪给斯蒂芬妮的是野猪心脏，小姑娘全凭好强好胜的个性，流着泪咬着牙，边啃边呕，硬是把血糊糊的猪心强塞进胃里，搞得满脸都是血，她现在比任何人都像吸血魔。
“大人，为什么不吃？”
斯蒂芬妮觉得自己现在和大伙是一样的，便开始关心起了维克多。
“我不饿，你可以把我的那份也吃了。”维克多微微一笑，借着月光，随手翻看猎魔人莱茵赠送的新人手册。
他之前已在心灵梦境中对照地图明确自己的位置，拥有暴食天赋的他也不需要用血食供养自己的炼金蛇触。现在有空，他便拿出狩魔工会的新人手册，看看里面的内容。
新人手册主要讲述狩魔常识，但对于外行人来说，那些都是宝贵的恶魔学识。
狩魔工会数百年的传承经验编撰成册，明确了黑暗之地曾经古代文明毁于恶魔之手，而龙之国度中现存的恶魔主要盘踞在黑暗之地，它们基本上属于被困禁的状态，对迪萨联盟的直接影响几乎为零。
第二点，恶魔、魔怪与半魔的关系和区别。
恶魔属于超自然生命，被它们直接污染、扭曲的有灵生命会变成魔怪。
利用恶魔或者魔怪的力量，间接污染并施加人为干预制造出了半魔。
在迪萨联盟，魔怪和半魔的常态一般都是半精灵。
值得注意的是，半魔、魔怪只要不死，随着邪化力量的增强，最终都往恶魔的方向演变，但可以通过其他一些手段抑制邪化程度。
这一特点基本上决定了魔怪，以及半魔的社会生态。
第三，魔怪的生活习性和组织。
半精灵魔怪必须汲取血肉和灵魂，因此它们惯以吸血魔的形象在迪萨联盟内部活动，留下许多恐怖、诡异的传闻。
而这些传闻大多与事实不符，最典型的例子是半精灵民众相信魔怪是长生种，能活过漫长的岁月，实际情况却是魔怪的寿命都短。
普通半精灵的寿命都按年来计算，魔怪的寿命按天来计算，因为它们汲取血肉和灵魂，变得愈发强大就朝恶魔的方向演变。当它们演化成恶魔形态，生命极不稳定，每块血肉都滋生出自己的意志，导致它在短时间能崩解成一大堆四处乱爬的蛇触。
狩魔工会的贤者还认为魔怪的生命力太过旺盛，好比熊熊燃烧的柴堆，火势很大，灭得也快。所以，狩魔工会的半魔都应该有一个“炉子”，有序有度的燃烧才能保持稳定的生命形态。
狩魔工会塑造的银刃女士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几百年来，半精灵魔怪也在给自己找出路，它们想到的方法是假死、休眠，通过自我冷却的方式来延长寿命。
半精灵魔怪中的一些老古董甚至已经活了几百年，但它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假死休眠，意志沉寂，行为停止，对外界也毫无影响，所以不应当被认为是长生种。
而且，魔怪的假死容易变真死，于是它们需要为自己服务的爪牙。
那些接近恶魔形态的老古董有足够的力量制造衍生体，方法还是污染加扭曲。一些半精灵被强迫或有意愿成为衍生魔怪，为创造者效力，而创造它们的主人被称为始祖魔怪。
吸血魔怪的数量越来越多，引起迪萨联盟的反击，双方经历几个世纪秘密战争已经找到共存的平衡点。
目前，吸血魔们形成五支家族，它们严格遵循保密戒条，谨慎地发展新成员，克制嗜血欲望，努力控制家族成员的数量，这些都是为了不刺激狩魔工会。凡是违反共存原则的吸血魔都将失去家族势力的掩护，暴露的后果就是狩魔工会“狗男女”的追杀。
吸血魔的意思是说猎魔人的鼻子像狗一样灵敏，维克多就觉得其中多少有些怨念。
第四，魔怪的弱点。
魔怪似乎没有致命弱点，它们以短寿为代价换取旺盛的生命力，具有恐怖的再生效果。普通半精灵和魔怪战斗非常吃力，哪怕强悍的龙脉半精灵也一样。
比如，龙脉半精灵被搅烂心脏会当场死掉，魔怪就不会，因此狩魔工会培养银刃女士对付魔怪。
他们以前是吃过亏的。
不过，吸血魔的生命力终究有极限，只要不停地用刀砍它们，还是能杀死它们。
普通半精灵对付吸血魔最有效的方法是人多势众，然后把它们围攻至死。
除此之外，秘银非常克制魔怪的再生能力，可以更容易地杀死它们。还有几种秘药各有特殊功能可用来对付魔怪。
秘药的制作方法附在书册的后面。
维克多合上书册时，天色渐亮，上面记载的内容总归是简单常识，但也让他大开眼界，对照炼金魔裔的特性可以判断这些常识基本正确无误。
透过现象可以看到事物的本质，可惜维克多目前没有足够的智慧和深厚的积累，无法解析魔怪常识背后的重要信息和法则知识。
这多少让他有些烦闷，便向后倒在草地上，用双手枕着后脑，看着泛紫的天空，以排解糟糕情绪。
突然，一只在空中来回盘旋的大鸟映入维克多的眼帘，他无意间观察片刻，感觉到不对劲，立刻站起身，对同伴们急切喊道：“别睡了，都起来，我们被人追上了！”
第140章 用实战测试
麦迪抬着头，死死盯住在天空来回盘旋的大鸟，筋膜神经蔓调整并强化他的视力，让他逐渐看清那只飞鸟的特征，隔了一会，才低下头，闭上发涨的眼睛，肃然说道：“大人的判断没错，那就是驯兽师驯服的飞鸟。它已经发现我们，正在通知它的主人。”
朝阳差一点时间才能升起，天色仍然晦暗。
弓战士赫尔曼从飞鸟的身上收回目光，冷静地说道：“我听说约尔萨驯兽师擅长驯熊、驯狼、驯猪，没想到这些约尔萨当中还会有一个驯鸟师……不过，飞鸟发现我们，我们也能看见飞鸟……问题是飞鸟的主人能看见它？”
鸟类的智力普遍不如兽类，驯鸟要比驯兽困难，对于驯兽师职业者而言，想要自如地御控飞禽可能要占据他一个或几个动物伙伴的名额，这明显会降低驯兽师自身的战斗力。
约尔萨驯兽师一般不会选择飞禽作为自己的动物伙伴。
换一个相反的角度来看，盗匪团伙当中如果有御控飞禽的驯兽师职业者，那他们一定不是乌合之众，更像是分工明确的军队。
这当然是个糟糕的消息。
赫尔曼提出的另一个疑问，现在光线不佳，如果驯兽师职业者看不到侦查飞禽表达的信号，那他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选择隐蔽，或转移，甚至设伏。
筋膜神经蔓自动分泌泪水，舒缓充血的眼球，帮助麦迪恢复常态视力。他擦掉眼泪，忍不住吹一声口哨，超强视力让他能够看清在几百米高处盘旋的飞鸟，这种感觉很刺激，也很难受。
“嗨，伙计，那是尘隼！”麦迪强调道。
哈维立刻接口道：“那麻烦了……尘隼是联盟军队惯用的侦查飞禽，它在天上乱飞不是通知自己的主人，而是通知主人身边的尘隼。”
维克多不禁皱眉，他是觉得自己应该很熟悉尘隼，具体又想不起来。
麦迪立即向他解释道：“联盟军队驯养尘隼侦查、传讯。职业驯兽师很容易御控军队里的尘隼，一次可以控制20只左右，还不需要占用动物伙伴名额。”
“军队中的驯兽师习惯先将十来只尘隼朝四面八方散开，然后再散第二批，让它们在自己队伍的周围盘旋，要能够被人观察到。第一批尘隼发现目标，会召唤第二批尘隼，下面的人确定第二批尘隼的飞行方向就知道侦查目标的大概位置。”
“通过这种方法，联盟军队可以一次侦查方圆十公里的区域。”
末了，麦迪仿佛解脱似地悻悻道：“我说呢，‘灰眼睛’盗匪怎么可能追踪到我？就算联盟军队的暗行猎手也会被我的布置甩脱……这些人竟然动用尘隼，那我就没办法了。”
赫尔曼等人是在死爪冒险团出生、长大，对于军队的侦查伎俩自然没有麦迪、哈维那样熟悉。
哈维摸着下巴的胡茬，咂嘴说道：“他们有尘隼，保不准还有大羚羊骑兵……拼脚力的话，我们恐怕也没多少胜算。”
尘隼飞的太高，维克多力不能及，只得放弃把它射下来的打算，皱眉问道：“尘隼总不至于认得我们这些人吧？”
麦迪楞了一下，随即说道：“肯定不认得，它们只是发现有人在这里活动，才开始召唤其他尘隼。军队收到讯息，先要派遣斥候过来侦查，再确定目标。”
维克多点点头，再问道：“追踪我们的是落叶城的正规军队？”
“如果不是军队的话，那就是名门豪族的私军……这样的话会更难对付，名门豪族的私军各方面都比联盟军队更精锐。”麦迪忧心忡忡地说道。
斯蒂芬妮听到这里，哇的一下就哭出声，她居住的岛街就是遭到名门私兵的屠杀，她对于名门私兵自然有仇恨，但更多的是恐惧。
“大人，都怪我……我不该为‘灰眼睛’求情的……我，是我给大家招来灾祸……又一次。”小姑娘哽咽地说道。
“别犯傻，这和你没什么关系。落叶城的名门豪族要找的人是我。”维克多摇摇头，又对其他人说道：“我有个想法，你们过来看……”他用剑在地上画一副简易地图，继续道：“我们从原地出发，东北方向，大约20多公里，有一处中型铜矿矿洞……矿洞附近肯定有许多半精灵、蛮奴在活动。”
“尘隼不能分辨我们与其他半精灵、或者蛮族的区别……当我们抵达矿洞附近，天上的尘隼就很容易跟错目标。”
“我们可以先去矿洞，再想办法甩掉追兵。”
维克多的设计没什么大问题，炼金魔裔、麦迪和哈维都觉得可行，但也有人提出补充建议。
角斗奴隶肯特就说道：“主人，敌人骑乘大羚羊，我们走不到矿洞附近，就可能被他们追上……我们带着东西，还有三个女人都会拖慢速度，何况天上还有一只鸟跟着……”
凶暴化的肯特力气很大，仅次于琥珀眼的维克多，他负责背一只装满生命畸变药水的木桶。维克多要求他确保木桶里的药水完好无损，他这一路都小心翼翼，行军速度就比较慢。
当然，维克多一行人就算抛弃重物，全力赶路，恐怕也跑不赢大羚羊骑兵。
维克多怎么可能放弃生命畸变药水，放弃炼金蛇触？
现在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程度。
“所以，我们得分头行动。”维克多开始分配任务，说道：“赫尔曼，我要求你带着你的兄弟们暂时留这附近，用一切手段阻击追兵，但首先要保全自己。”
七个炼金魔裔，其中四个弓战士和三个剑士全都露出一副渴望的微笑，异口同声地表示，请维克多大人放心，他们保证完成阻击追兵的任务。
半精灵职业者只是赫尔曼等人的外在，他们的本质是炼金魔裔。维克多允许他们使用一切手段阻击敌人，意味着他们可以使用恶魔皮肤，对敌人噬魂、饮血，尽情地享受一场杀戮盛宴，并在杀戮中获得成长。
维克多也考虑到追兵势大，如果是200人的名门私兵，必定全员职业者，其中再有20个龙脉，就七个炼金魔裔肯定无法与敌人正面抗衡。
不过，炼金魔裔都是白银级的战斗单位，点燃心灵之火，植入炼金蛇触，拥有诡异难防的类法术异能，自保并与追兵周旋应该没有问题。
维克多只担心炼金魔裔嗜杀成性，昏了头，在战斗中发狂，和敌人硬刚，那就会出现战损。
毕竟，能够追上他们的敌人绝对不是软柿子。
狩魔工会的新人手册上也说，人多势众可以砍杀魔怪。以前，剿灭吸血魔的主力都是联盟军队。
“记住，我是让你们阻击追兵，拖延时间，不是要你们歼灭敌人！”维克多再次强调炼金魔裔的任务。
得到他们的确认后，维克多又说道：“其他人都跟我先去矿洞。没有了累赘，你们可以放开手脚，以你们自己的速度，就算对方骑大羚羊也不太可能追得上……我只要求你们和敌人纠缠最多两个小时。时间一到，想办法摆脱他们，再到矿洞附近找我们汇合。”
“另外，我找到临时藏身处，就会派麦迪一个人过来给你们带路。”
“哈维，把你的剑给他们先用一下。”
哈维只得把瑟银精金剑交到一名四级剑士的手上。面对这种级别的利刃，龙脉盾卫士来了也够呛。
维克多的策略很简单，兵分两路，他把累赘带走，让炼金魔裔完全解放自身战力，由它们应付追兵，给累赘们拖延时间。
目前，跟踪他们的仅一只尘隼，他们的队伍一旦分头行动，尘隼无论跟着谁都将失去作用。如果它继续跟着维克多，七个炼金魔裔位置隐蔽，特别适合发动伏击；尘隼跟着炼金魔裔，维克多带几个累赘赶路自然有安全保证，等炼金魔裔也逃进矿区，和光同尘，再聪明的尘隼也成了傻鸟。
另一方面，追兵的目标是捕获维克多，等他们和炼金魔裔交手，肯定会被吓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到了吸血魔，但他们将意识到尘隼弄错了目标，大概率会放弃行动，没道理继续和七个强大的吸血魔厮杀到底。
维克多和随从们迅速敲定行动的细节，最后问道：“你们还有要补充的吗？”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已经没有问题了。
“那开始分头行动吧！”
维克多一声令下，他带领哈维、麦迪、肯特，以及露丝、洁西卡，还有斯蒂芬妮共七人，背上几种宝贵物资离开临时营地，迅速朝矿区的方向进发。
赫尔曼和炼金魔裔们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上的尘隼飞一大圈，想跟上维克多的队伍，最后又回到炼金魔裔的头顶上方，来回盘旋。
“哈哈，这只呆鸟不知道跟踪谁才是正确答案……我们再考考它，大家都散开吧！”赫尔曼眯着眼睛，咧嘴一笑，露出雪白森冷的尖牙。
炼金魔裔们又自动分成三个小队，各自拉开距离。
天上的尘隼鸣叫一声，也只得跟踪人数最多的三人小队，另外两支二人小队则顺利潜伏在两侧的树林中。
无形的心灵波动将七个炼金魔裔的意志联结在一起，他们拿被尘隼跟踪的三人小队为诱饵，准备给敌人以痛击。
维克多需要一场战斗测试炼金魔裔的忠诚和能力，他也担心炼金魔裔会有折损，却没有放弃测试的道理。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赫尔曼等人可是主人格以类神位格，亲手塑造的炼金战斗单位，给他们灌输了顶尖的战术素养、战斗意志和战斗智慧，并赋予心灵联结的能力。
当白银级的炼金魔裔开始充分发挥自身的特长，他们的实际战力将成倍数提升！
第141章 故意诱敌
两刻钟后，朝阳跃出地面，金灿灿的晨曦撕开笼罩四野的黑暗，让万物尽显其形。
天空上又飞来两只尘隼，和第一只尘隼一同盘旋鸣叫。
没过多久，敌人的斥候也到了，是四个暗行猎手。他们分散行动，从不同的方向，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往尘隼提示的位置包抄过去。
暗行猎手拥有媲美猫科猛兽的能力，敏锐的嗅觉、视觉、听觉、直觉，以及超强反射、猎杀之心，统称野性本能。
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引燃秘血，激发一种名为“幻身”的能力，可以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提升敏捷，增强闪避。
凭借这些独特的能力，暗行猎手是最好的荒野斥候，也可以作为可怕的暗杀者活跃在敌人的后方。
这四个暗行猎手正好组成一个标准的战术侦查小队。
队长是一名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四级职业者，他把精通暗杀术的副手安排在自己的左后方约40米的位置，叫左手卫；另一名擅长潜行侦查的副手在他的右前方，相隔不少于150米，叫右手卫；最后一名暗行猎手是队伍的后卫，负责后方预警、支援前队、静默观察，以及暴露掩护，也就是在前方队友即将暴露的情况下，他主动跳出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所以，后卫才是最危险的位置，一般由跑得最快，地位最低的暗行猎手担任。
侦查小队的队长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性格相当沉稳，他还没有看到侦查目标，敏锐的直觉已经在向他示警，是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预示前方有危险在等着他们。
不过，暗行猎手的工作常常与危险相伴，不能因为感到危险就背弃自己的职责。
队长经验老道，他知道尘隼发现的不一定是这次任务的目标，可既然已经来了，总得弄清楚前面是些什么人。
他伏在草丛里，模仿狐狸的叫声向队员发出一道指令，要求负责潜行侦查的右手卫绕行到目标地点侧后方，找一个视角能直接观察到目标；命令左手卫继续往前潜行30米，躲在一个小土堆的背后，那是一个不错伏击位置。
至于后卫，一个年轻的一级暗行猎手，他快速跑起来，跃过荆棘时矫健的像一头充满活力的豹子，一直跑到队长的前面，脸上还带着兴奋地笑容。
他现在是侦查小队的尖兵，最重要的角色，要以尽量快的速度绕过阻隔视野的矮丘，找到尘隼标记的目标，再迅速跑回来。
由于可疑目标躲在矮丘后方，侦查小队的队长决定干脆一点，让负责后卫的年轻队员冒险试探，其余的人潜伏观察，暗中策应。
年轻的暗行猎手绕过矮丘，立即看到三个半精灵坐在一颗大树下面，他们分别携带大弓和重型斧枪，应该是两名弓战士和一名剑士。
弓战士非常机警，又目光锐利，第一时间发现年轻的暗行猎手，并立即拉弓搭箭，瞄准了他。
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嘴里还发出恐惧的叫喊。哪怕他只是一级暗行猎手，野性本能还不够强大，在被对方用弓箭瞄准的那一刻，还是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死亡。
年轻暗行猎手转身逃跑的反应正确而且迅速。
大弓的有效射程最多一百米，只要和弓战士保持足够的距离，他们的鹰眼再锐利、弓箭技艺再精湛也没什么用。
暗行猎手有一个普遍的习惯，侦查敌情一般都保持在200米以上的距离，就是为了防备敌人当中的神射手。
因为这个好习惯，暗行猎手大多能在任务中活下来。但是，这两名弓战士和一个剑士大步奔行，穿越障碍，追逐年轻斥候的速度竟然快得很。
中年队长在手下被追的时候，便感受到突然爆发的危险，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而危险不仅来自前方，还有左右两侧的树林。
侦查目标并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侦查目标打算杀人灭口？！
侦查目标还有帮手埋伏在左右两侧的树丛里？
中年队长心念急转，但他终究不能坐视年轻的手下被人追杀至死，还是要给他营造一个逃生的机会。
于是，当年轻人跑过中年队长的藏身处，队长立即从茅草堆里跳起来，和年轻人分头逃窜，并模仿猴子发现猛兽时的警报声，嘹亮而高亢，瞬间激起树林和草甸里成群的飞鸟扑扇翅膀，到处乱飞，声势浩大，又叫人眼花缭乱。
中年队长这样做有多重目的。
首先，他可以帮年轻的手下逃生，因为他职业等级更高、逃跑速度更快，也是比年轻人更有价值的目标。如果这些莫名其妙的敌人抱着杀人灭口的想法，选择先追杀年轻的暗行猎手，就不一定再能追上逃跑速度更快的中年队长。
因此，敌人会选择先追杀中年队长，再回头追杀年轻人。
如此一来，年轻的暗行猎手就赢得逃命生还的机会。
其次，侦查小队的左手卫、右手卫还没有暴露，队长决定暴露自己，并发出警报，是提醒他们情况危急，先各自保命，要么继续躲藏，要么乘机潜行撤离。即便，队长和年轻队员都被敌人杀死，只要左右卫还活着，他们就能把情报传回去。
看得出来，中年队长非常自信，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独自摆脱敌人的追杀。
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甚至故意给地上的断树绊一个跟头，再凭借出色的平衡感稳稳落地，以此减慢一下速度，勾引敌人追杀自己。
可惜，陌生的敌人马上就让他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正如中年队长所预料的那样，他主动现身，展示四级暗行猎手的逃跑能力，原本追击年轻人的职业者们果然盯上了他，而且埋伏在左侧树林里的同伴也冲出来，企图对他两面包夹。
相当于中年队长一个人调动对方五个人。
不过，对方的速度非常快，尤其他们当中的两名剑士冲锋速度还在中年队长之上，而三名弓战士也只是稍微落后。
眼看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中年队长倒也不慌，他可以利用急转弯把追兵玩弄于股掌之上，实在不行他还有幻身的秘血能力，找到一个恰当的机会，可以瞬间消失在敌人的感知当中，融入周围的环境，隐藏潜行。
“嗖”、“嗖”、“嗖”，身后连续飞射而来的利箭让中年队长无比惊骇，他凭借野性本能的危险预知，躲避身后的箭矢，并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敌人的三名弓战士边跑边朝他射击。
移动射击，是弓战士职业者的拿手绝活。但弓战士施展移动射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减慢移动速度。中年队长却看到身后的三名弓战士大步奔行，在双脚凌空的情况下也能张弓引箭，完成移动射击，而奔跑速度几乎没有减慢。
反观中年队长，因为要闪避从身后射来的箭矢，逃跑的速度自然就变慢了。
他不得不提前引燃秘血，使用幻身能力，提升敏捷和闪避，并让自己的身形在追兵的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炼金魔裔看到敌方的斥候时隐时现，一时间居然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哼，老鼠还想跑？！”
四级剑士文森特冷哼一声，直接使用恶魔皮肤，变化类魔形态，身高涨到2米，撑破身上的衣甲，黑眼红瞳，头上还长出一对向后弯曲的犄角，光滑的皮肤瞬间替换成紫黑色，张开布满尖牙的嘴，朝逃跑的斥候队长发出一声嘶鸣。
中年队长的耳畔突然传来震雷般的巨响，惊得他跳起来，然后又痛苦地抱住自己得耳朵。
媲美野兽的敏锐听觉这时候反而害死了他。
类魔形态的文森特已从后面追上来，扑倒了中年队长，并用尖锐的犬牙齿咬破他的颈动脉，贪婪地吸食他的血液。
音波槌，炼金魔裔文森特的类法术异能，可以向200米以内的某个区域，投射音波束，在有限区域内炸裂，形成巨大、刺耳的声音，使敌人受到惊吓并减速，有较低几率出现震颤、失衡、昏迷效果；可以对100米以内的目标造成真实的穿透伤害，会导致内出血，有较高几率出现耳聋、失衡、震慑、昏迷效果；也可以对30米以内的目标直接造成音波刃撕裂伤，以及音波槌的全部效果。
音波槌异能的伤害效果相对较低，而且随距离递减，但消耗也小，冷却时间很短，是一种可以频繁使用的异能。
文森特每隔30秒可以使用一次音波槌，最多连续使用30次，只有超过30次并继续使用才会消耗他的使用寿命。
可以说，文森特使用自己的异能几乎没有代价，他很果断地对中年队长使用音波槌，因而攥取了最大战果。
中年队长被炼金魔裔牢牢抱住，在他临死之前，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看到一个长着类似蝙蝠肉翼的怪物从半空中滑过，它的怀里也死死抱着一个暗行猎手，是侦查小队的右手卫，看样子也快死了。
炼金魔裔迪莉，四级弓战士，她的异能是狂乱刃，制造4道不规则的气刃对正前方20米内的直线区域进行无差别打击，威力足够重创甚至杀死一头成年野猪，并伴有击退效果，使用间隔30分钟。
当迪莉使用恶魔皮肤，她的类魔形态相比其他同伴，是唯一的身高体型没有明显增长，但后背会探出一对肉翼，并获得“天生飞行”的能力。
那一对薄膜肉翼可以有效调动迪莉身边的风元素，使她能在100米以下的空中进行短途滑翔飞行，飞行速度超过大羚羊的冲锋速度。另外，狂乱刃异能获得增强，攻击距离达到35米，气刃的数量翻倍，每道空气刃的杀伤力增加30%，使用间隔降低到5分钟每次。
最重要的是，迪莉有了翅膀之后，可以悬浮、滑行、变向，机动能力得到匪夷所思的增强，同时具备高空视野，所以她能先同伴一步，独自抓到一个潜行的暗行猎手，迫不及待地在半空中吸食他的血液。
侦查小队的左手卫也被不吝使用恶魔皮肤的炼金魔裔捕获，然后当场吸血。
年轻的暗行猎手最后一个被抓，是因为赫尔曼想拷问情报，没有急着杀他，但他被抓回来，看到一群身高两米，头顶长角的魔怪在吸食斥候队友的鲜血。年轻的半精灵被吓到精神失常，根本没办法回答赫尔曼的问题。
赫尔曼无奈地摇头，当即变化类魔形态，一口咬住年轻半精灵的脖子，开始吸食他的鲜血和灵魂。
类魔形态下，炼金魔裔通过“饮血”的方式直接杀死有灵生命，“噬魂”的概率由15%提升到80%，几乎一定能吸取到猎物相对完整的魂火。
每一个鲜活的灵魂对炼金魔裔都弥足珍贵，但敌人的斥候只来了四个人，七个炼金魔裔当中剧毒的赫尔曼、啸叫的文森特、狂舞的迪莉，以及恶臭的利夫德尔都没有和其他同伴分享猎物的意思。
燃烧的戴琳娜、透明的托德林、巨大的莫克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独享猎物。
被主人默认为炼金魔裔队长的赫尔曼吸食完半精灵的生命和魂火，终于注意到三名同伴饥渴的眼神。于是，他丢下手中的尸体，开口说道：
“放心吧，我们杀光了斥候，就没有人能回去报信，那些企图谋害伟大主人的蠢货半精灵一定会过来。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饱食鲜血与灵魂。”
炼金魔裔原本可以放过这四个斥候，当斥候发现维克多不在这边，会以为尘隼追错了目标，等他们回去报信，后方的追兵队伍大概率要放弃对这个方向的搜索。
然而，炼金魔裔并不怕敌人过来，反而担心他们不来。
全歼敌人派遣的侦查小队，没有人回去报信，后面的追兵队伍一定会过来查看情况！
战斗与厮杀，鲜血与死亡都将不可避免！
第142章 克莉丝汀的表现
另一边，维克多带领队伍前往地图上标记的大型矿坑。
暗行猎手麦迪一个人在最前方探路，他已经完全脱离队伍，但会按照约定，在沿途留下简易标记，给后面的同伴指明方向。
角斗奴隶肯特背着两个装有生命畸变药水的木桶；哈维负责那个装有100多个炼金蛇触的木桶。这两样物资都无比珍贵，必须有专人保护。而哈维与肯特都点燃了心灵之火，完全有能力确保两样珍贵物资不会洒在半路上。
因此，维克多只能独自携带队伍中的“累赘”，包括但不限于总价值超过4万金塔的黄金、珠宝、秘药，还有露丝、洁西卡和斯蒂芬妮这三个小妞。
后面的追兵有会飞的尘隼当眼睛，可能还有大羚羊代步。即便维克多安排炼金魔裔阻击追兵，但他们也必须快一点找到有人烟的矿坑，让天上的尘隼失去作用。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精神饱满，体能旺盛，完全可以提速行军。
哈维和肯特都不需要维克多的操心，即便他们背着木桶，走起路来也健步如飞。
维克多最担心的是斯蒂芬妮，小姑娘才十来岁，人小力弱，又没有植入炼金蛇触，她的体能应该是队伍中最差的。大家都怕她跟不上，所以在之前队伍的行军速度是有意迁就斯蒂芬妮，并没有达到最快。
然而，斯蒂芬妮现在的表现叫维克多大吃一惊。
周围的环境是稀树林和一座座不相连的石山矮丘，由于地表的土壤层比较浅，没有高大植物和柔软草毯，岩石、沙砾常常裸露在外面，横七竖八，奇形怪状，走路硌脚不说，还非常阻碍通行。
也许是意识到形势危急，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累赘，斯蒂芬妮坚持走在队伍的前面。她就像一头灵巧的小鹿可以轻松跃过半人高的大石块，还机警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路上至少发现两只鼬和一只獾。
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姑娘竟然在扮演麦迪的角色，而且还有模有样，那怪麦迪会见猎心喜，要把她收为学生。
维克多必须承认，斯蒂芬妮是个暗行猎手的好苗子，但回头再想，其实之前她就可以走得很快，队伍行军根本不需要迁就她。
所以，是故意示弱藏拙，博取成年人的同情、怜悯？
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还挺重的……
维克多没有继续深究，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牵在手里的露丝和洁西卡，只能无奈叹气。
这两个年轻女孩都是真正的职业者，一个是二级弓战士，另一个是二级驯兽师，而且还被植入炼金蛇触。按道理来讲，荒野穿行对她们一点也不困难。
事实恰恰相反，露丝和洁西卡因为心智有缺，做任何事情特别容易分心，无法持久，就连最基本的赶路都会左顾右盼，看见兔子追兔子，看见漂亮的花朵也要上去踩一脚，而且跟她们讲道理不起半点作用。
刚开始的时候，维克多把两姐妹从兽人集骨者的手里解救出来，也遇到一样的问题。他和随从们想了许多办法都不管用，最后还是决定用绳子把她们两人拴起来，牵着赶路。而且必须拴脖子，只要维克多稍微用力一拉就能轻松制服她们。如果是拴着胸口、腰或者手臂，她们肯定会和维克多比力气，然后生生扯断用树皮卷成的绳索。
维克多自己都承认，在没有采用拴脖子这个方法之前，带露丝和洁西卡赶路简直令人崩溃。
虽然这看起来就像奴隶主牵着女奴，但至少是把俩姐妹从荒郊野外带回了文明国度。
所以，维克多刚到水蛇镇不久，在购物清单中加入造型精美的女奴项圈两个，现在已经扣露丝和洁西卡的脖子上。
即便如此，也别指望她们可以专心赶路，何况这片荒野根本没有现成的道路。
他们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前进，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遇见折返回来的麦迪。
老斥候兴奋地跑过来，对维克多说道：“大人，我找到矿坑了……那边还有很多蛮奴矿工。”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维克多不禁微笑，他现在可以确定镇长管家准备的那份地图真实无误。
真地图可算帮了他大忙，如果那是虚假错漏的地图，仔细想想就知道其中的危害关系到生死。
既然附近有大型矿坑，肯定有众多挖矿的蛮奴。
维克多不确定人工驯养的尘隼能否分辨蛮族和半精灵的区别，但蛮奴矿工身边总应该有半精灵监工吧。
监工的数量不会太少，而且属于私人武装，能够武力镇压蛮奴矿工。
“你有没有看到镇守矿洞的半精灵监工？”维克多问道。
麦迪摇头说道：“还没有……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摸进去看看，应该能发现半精灵监工。”
“不用。”维克多果断否决麦迪的主动请缨，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也不应该和镇守矿坑的半精灵私人武装打交道，那绝不是明智之举。
“我们要尽量避开蛮奴矿工和半精灵监工，从外围绕过矿坑，再找一个安全的临时落脚点。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你还得跑一趟，看看赫尔曼他们的情况。”
麦迪也觉得维克多这样安排很妥帖，点头说道：“行，那我继续在前面给大人探路。”
维克多突然皱起了眉毛，把脸转向左侧。
暗行猎手麦迪、凶暴战士肯特这两个直觉敏锐的家伙也随即做出反应，卸下身上的负重，摆出戒备姿态。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维克多扬声喊道。
盾卫士哈维立刻站到主人的身前，正对着四十米外，一块有两层楼那么大的褐色岩石。
下一刻，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巨石的后面绕了出来，怯生生地走向维克多。
斯蒂芬妮看清来人，顿时大惊失色，喊道：“啊，那是吸……”她马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把后半段话强行塞回肚子里。
来者正是以艳色着称的水蛇镇镇长夫人克莉丝汀。
斯蒂芬妮曾经窥见她吸食小偷鲍比的血液，从而确认她吸血魔的身份，后来还把这份情报告知维克多等人。
斯蒂芬妮对克莉丝汀有仇恨，有恐惧，还有一点艳羡，突然看见吸血魔现身难免惊慌失措，但小姑娘反应极快，瞬间想到克莉丝汀其实不认识自己，于是她忍住，没有当众叫破吸血魔的身份。
克莉丝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破旧宽大的毡衣套在身上，毡衣下摆堪堪遮到她的膝盖，露出一对纤长笔直的秀美小腿，光着的脚踩在地上，难免粘有泥巴、草灰，与洁白的肤色相衬，反而显得玉足娇嫩，让人不禁对美貌的镇长夫人心生怜惜。
随着克莉丝汀的走动，宽大毡衣也难掩她傲人的身体曲线，尤其胸口位置两个凸起跌宕起伏，却总固执地回到原位，可见其坚挺弹嫩，也容易想象那破旧的毡衣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穿。
即便镇长夫人现在很狼狈，可她仅仅是光着脚走过来的样子就叫男人们浮想联翩，也令斯蒂芬妮嫉妒羡慕。
她必须承认这个吸血魔的魅力让人难以抵挡。
哈维和麦迪都接受过心智体改造，但面对克莉丝汀展露的诱人风情，他们竟然都有下意识移开目光的现象，很短暂，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们的心情也变得阴沉懊恼。
这其实不能怪他们意志不坚定，克莉丝汀的欲魔血脉天生魅惑，而且对应底层生命法则，涉及欲望本能，很难被豁免。
当然，也不是绝对无法豁免，比如角斗奴隶肯特就凭着可怕的意志力成功豁免斯蒂芬妮无意识的魅惑。
“她好像没有恶意。”肯特紧盯着克莉丝汀，又小声对维克多说道。
维克多可以无视克莉丝汀的魅惑，在他眼中对方只是一个长相漂亮，身材性感的半精灵女性，并没有特殊光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维克多推开挡住自己的哈维和肯特，对走到面前的克莉丝汀问道。
克莉丝汀先看了在旁边一默不作声的斯蒂芬妮，她的一项天赋是感应别人内心的情绪，她现在就能感知到这小姑娘对自己恨意和嫉妒。但她随即在维克多面前跪下，仰望着对方，娇声说道：“伟大的主人，这才是您真实的容貌啊……您就像白天的太阳，夜晚的月亮，威严而又亲切，我畏惧您，也渴望接近您。我确信是伟大主人散发的光芒指引我，帮我找到您。”
维克多能感知到克莉丝汀体内的炼金蛇触，他还隐隐觉察到自己和克莉丝汀之间存在某种奇特联系。
克莉丝汀自己阐述得很清楚，她说维克多好像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她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这应该是一种心灵层面的感觉，可以用来确定方位，但维克多并没有这种感觉，也没有相应的心灵负担。
这显然是一种单向的心灵联系，维克多可以确定的是克莉丝汀会顺从自己的意志。
“你想追随我？”维克多问道。
“是的，追随伟大的主人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克莉丝汀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即便主人今天拒绝我，我也将徘徊在主人的附近，随时等候主人的召唤与调遣。”
维克多稍稍沉默后，问道：“你想追随我，你有什么本领？”
克莉丝汀娇媚的脸蛋顿时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盈盈起立，俏生生地对维克多说道：“我的本领大多和魅惑有关，可以魅惑然后控制半精灵、蛮族、半兽人、异兽人，还有动物……我很乐意把我的本领全部告知伟大的主人......可主人，您真的希望我当着这些人的面，公开我的各项能力？”
维克多掌握炼金魔裔全部的异能信息，但他不可特地向某个人泄露炼金魔裔的秘密。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克莉丝汀。
“……那也不用着急。”
维克多点点头，转而说道：“你擅长魅惑，嗯……前面有个大型矿坑，我需要矿坑的情报……你去那边魅惑一个蛮奴矿工或者半精灵监工，带回来给我问话。”
“这太简单了。”克莉丝汀保持迷人的微笑，轻声说道：“我知道那处矿坑，它属于地主凯米尔家的产业，不过凯米尔家并没有在矿坑里面驻扎监工私兵。实际上，矿坑完全被里面的蛮奴矿工控制。它们定期、定量向凯米尔家上缴原矿石。凯米尔家允许蛮奴倒卖剩余的矿物，以换取粮食和生活物资。”
“通过这种方式，凯米尔家节省下一大笔私兵卫队的开销，否则他们在矿坑中获得的利润会非常少。而代价就是蛮奴矿工的自立。”
“这些蛮奴可以和盗匪、商队、约尔萨流浪车队做交易，谁给它们粮食、物资、武器，它们就把多余的矿石卖给谁。”
“恰好，我曾经的管家多次和这边的蛮奴矿工做买卖，我听说过它们的首领……不如，我直接魅惑蛮奴的首领，帮主人暗中控制这片矿区？”
“我这样做，主人就可以验证我的能力啦。”
第143章 受限的魅惑
麦迪领着队伍直接来到大矿坑边缘，几名巡逻的武装蛮奴发现他们，立即开始大声喊话，意思是叫陌生人不要再靠近矿坑，同时他们还派一个人跑到里面报告情况。
没过多久，一队全副武装的蛮奴气势汹汹从矿坑里面走过来。他们的身高都在1.9米以上，高大而肥胖，体型、体重是普通半精灵的两倍还多，穿着半身皮甲，每人手持一根包铁狼牙棒，腰带上还插着几把回旋飞斧。他们大踏步的走过来，显得压迫感十足。
“这是我们的矿坑！”
队伍中为首的蛮奴人还没到，先大喊一声，又边走边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什么？”
他故意露出远比半精灵更发达的犬齿，还用粗壮的手指对维克多一行人指指点点，完全是一副“我很凶狠”的模样。
面对蛮奴矿工的嚣张气焰，哈维和麦迪只是不屑冷笑。角斗奴隶肯特则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多看他们的一眼。
蛮族天性勇猛好斗，尤其刚开始发育的少年蛮族，不懂得克制血液里沸腾的怒火，天天和同龄伙伴打架斗殴，下手又没轻没重，常常有死伤。蛮族中的萨满会用割礼对付那些总是吃败战的小子，让他们的沸血冷却，防止他们继续找死。
咬人的狗不叫，吃人的老虎不露牙，真正的强者总是在慵懒平静中透出自信，因为他们有能力应对各种挑战。而弱小者往往敏感、暴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张牙舞爪，还习惯攻击别人。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彰显强大，其实是虚张声势。
天赋弱的蛮族少年越发好斗，割礼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手段。
哈维和麦迪都是军团士兵出身，曾经和真正的蛮斗士作战，当然不会害怕受了割礼的蛮奴矿工。
至于肯特，作为漆黑谷地的角斗奴隶，经常和蛮斗士厮杀，他现在还活着就说明了一切。
这些高大肥胖的残废蛮奴，肯特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武装蛮奴队长还没有察觉到这些陌生半精灵的蔑视，克莉丝汀已经用亲切娇柔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
“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交易矿石的。”
蛮奴队长打量了美艳娇柔的半精灵女士，语气明显缓和，迟疑似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以前来过这里？”
克莉丝汀并不乐意在这种小角色身上浪费时间，她微微一笑，琥珀色眼眸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微光，说道：“我们是水蛇镇伊森尼尔介绍的商人，来找安塞首领谈一笔大买卖，请为我们带路。”
蛮奴队长听完之后，立刻觉得对方原本就是首领的贵客，必须马上带他们去见安塞首领，绝不能耽误首领的大事，而且还要保密。
其他武装蛮奴都有与队长相同的认知。
“好的，我马上带你们去见安塞首领！”蛮奴队长转过身，抬手招呼半精灵客人，说道：“跟我们来吧。”
克莉丝汀冲着维克多露出甜美的笑容，她都不用开口说话，凭表情和肢体动作就表达出非常丰富的内容。
主人，我很厉害吧？
这只是小菜一碟。
大家都离我近一点，我确保路上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刺客和暗行猎手都有降低自身存在感的秘血能力，但克莉丝汀的特性和他们完全相反，她是在增强自身的存在感，跟着蛮奴队长一路走来，成为最耀眼醒目的存在，遇到的蛮奴矿工只注意克莉丝汀而忽视其他人，并且还受到她的魅惑，既没有人敢阻拦，也没有人对他们起疑心。
这近乎是一种领域的力量，它的本质来自克莉丝汀自带的深渊灵气。
没错，克莉丝汀并非人为塑造的炼金魔裔，而是真正的半精灵魔裔，生命等阶不低于四，至少是白银级的超凡生命。
在克莉丝汀的帮助下，维克多和随从们很轻松地混进大矿坑的内部，举目望去，他发现这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矿坑，像个被劈成两半的漏斗，大约140米深，底部连着波涛汹涌的河谷，所以整个矿坑是在一处临河的山崖上挖掘而成。
蛮奴矿工在漏斗矿坑的一面崖壁上开凿出“之”字形的运输坡道，把整座矿坑分为八层，每一层坡道一侧的崖壁上都有数量不等的小矿洞，上三层坡道的小矿洞已经被挖到矿产枯竭，只作为蛮奴的仓库、宿舍。
现在是白天，矿洞宿舍里面几乎没有蛮奴矿工，他们都在下几层的坡道矿洞中辛劳工作，有的蛮奴负责挖矿物，有的蛮奴负责运输。
每个蛮奴都拖着一辆满载矿物的小车，络绎不绝地和维克多擦肩而过，如蚁行。他们的身后没有监工的鞭子，脖子上也没有代表奴隶身份的项圈，只有绷紧的拖车绳索，吱嘎乱响车轮，以及肩膀上油亮亮的汗水，还有充满干劲的眼神。
维克多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对蛮奴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眼前的这些蛮奴矿工，在维克多看来他们绝对不是奴隶。
虽然蛮奴矿工们都是年少时被淘汰，又遭阉割，失去成为蛮斗士的力量之源，但蛮族的身体素质普遍有初级半精灵职业者的水准，再加上常年累月的辛勤劳作，使矿工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
这座矿坑里面大约有七、八百名蛮奴矿工，矿坑的主人需要多少半精灵卫兵才能镇压他们？
由此可见，成年蛮奴一旦聚众成势，奴隶主很难再使用暴力手段来管理他们。
当然，类似开发这种大型矿坑的繁重工作，只靠几百个半精灵雇佣奴难以胜任，如果继续增加半精灵雇佣奴的数量，开发成本又居高不下，远没有使用蛮奴矿工来得划算。
这就是为什么在迪萨联盟内部一直有反对使用蛮奴的呼声，而奴隶主们都对此置若罔闻。
维克多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克莉丝汀魅惑并控制蛮奴首领的计划恐怕不会很顺利。
在没有蛮奴盘问阻拦的情况下，武装蛮奴队长把维克多一行人带到矿坑坡道第三层最后一个小矿洞门口。
“我们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别耽误时间哦。”克莉丝汀微笑着对蛮奴队长说道。
本来要自己先进门向首领通报的队长立刻改变了动作，他侧过肥壮的身体，让开一道路，并用力把门推开。
矿洞里面的蛮奴装备更加精良，而且个个机警矫健，听到门口的动静就纷纷拔出武器，排成一个防御阵型向外走来。
他们应该是矿工首领的保镖，看到是巡逻队的队长在强行推门，还带着一群陌生的半精灵，全都楞了一下。
克莉丝汀越众而出，美眸中泛着层层奇妙涟漪，微笑但严肃地说道：“各位蛮族勇士，我找你们的首领安塞大人商谈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你们在外面守住门，两刻钟之内，没有安塞大人的命令，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看见克莉丝汀的迷人的微笑，还听到她郑重的警告，蛮奴保镖们敌意全消，和蛮奴巡逻队一道离开矿洞，在门外认真戒严。
这种带指令的群体魅惑有时效限制，克莉丝汀长吐一口气，调整来自精神层面的疲惫感，低声对维克多说道：“主人，我们得抓紧点，必须在两刻钟之内控制住安塞，由他出面安抚门口的蛮奴，那他们以后将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
她的言外之意是超过两刻钟，武装蛮奴和蛮奴保镖就可能恢复清醒，然后会引发一场流血冲突。
和蛮奴矿工发生战斗毫无意义，维克多不愿意自找麻烦，当即点头示意克莉丝汀做她能做的事情。
矿洞内没有点蜡烛，但在洞壁上镶嵌许多发光萤石作为照明的光源，所有人都能看见最深处有一个用布帘隔出来的房间。
维克多让哈维和克莉丝陪自己进去，其他人暂时留在外面。他们掀开布帘，果然发现蛮奴矿工的首领安塞和两个带着脖圈的蛮女奴。
负责照顾安塞的蛮女奴看到有外人闯入都很害怕，克莉丝汀一个眼神就让她们安静下来，自动躲在角落里不出声。
维克多注意观察这座露天矿坑蛮奴首领，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蛮奴矿工，身体依然健壮，但头发已经灰白，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就像他灰褐色的眼睛一样深邃。
安塞看见陌生的半精灵后，明显吃了一惊，旋即又冷静下来，坐在自己的椅子，沉稳地看着不速之客们，既不喊叫，也不质问，就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克莉丝汀同样吃惊，她已经对安塞使用了天然魅惑，但并没有生效，应该说完全无效。
通过情绪感知的能力，克莉丝汀发现眼前的老蛮奴像矿石一样坚固，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发现闯入者已经控制局面，反抗没有作用，但他相信闯入者杀了自己也别想活着离开大矿坑。
老蛮奴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的不合作就是一种最有效的反抗。
在维克多的面前，克莉丝汀不敢犹豫，立刻对安塞发动强力魅惑。这一天赋技能每隔两天才能施展一次，魅惑效果远远超过她的“天然魅惑”。
如果连“强效魅惑”都无效，那她只能使用“狂暴魅惑”，而这将缩短她的寿命。
克莉丝汀眼眸中的微光涟漪倒卷，形成漩涡，牢牢抓住安塞的心神。没过多久，克莉丝汀感受到蛮奴首领的情绪变化，就像坚固的石头变成可塑的烂泥。她不由得大松一口气，继续施展“强效魅惑”，并开口说道：“安塞啊，很抱歉，我们并不认识，而且你也不想认识我们。可惜，我们被强敌追杀，不得不找你帮忙。现在，麻烦已经找上你了，你准备怎么做呢？”
“强效魅惑”仍然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才能对目标持续生效，安塞受到克莉丝汀的魅惑影响，便根据她的话语自动脑补：
这伙半精灵被强敌追杀，走投无路才到大矿坑躲避。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无论我帮不帮忙，他们的敌人都会把我们当成一伙的，然后对我们斩尽杀绝，因为我们是一群低贱的蛮奴。他们想杀就杀，根本不需要证据，也不听我们的解释……
这些敌人真该死！
我必须帮助他们，帮助他们等于救我们自己的性命，帮助他们就是在对付那些要屠杀我们的敌人！
“我明白了，都交给我！”
安塞沉声说道：“我这就去安排，让兄弟们的嘴巴都严一点，就当你们没有来过。你们安心住在这里，一切有我。”
说完，老蛮奴带着两个蛮女奴向门外走去，克莉丝汀一直注意他，并且清晰地感知到安塞的认知已经被魅惑的力量重新塑造，才转头对维克多说道：“主人，我们暂时可以相信他们。”
维克多收回打量房间陈设的目光，看向克莉丝汀，皱眉道：“你似乎很吃力？”
克莉丝汀点点头，用贝齿咬了下红唇，开口解释道：“我没料到安塞是受命运之力的眷顾者，魅惑对他的效果大打折扣……幸好还是奏效了，我的表现没有辜负主人的期望吧？”
“……很厉害，也很可怕，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维克多稍稍沉默，由衷地赞叹克莉丝汀表现出的非凡能力，转而又问道：“命运之力的眷顾者……那是什么？”
“这个……我以前也不知道，但自从主人用蛇触将我救醒，还修补好我的缺陷，我脑海中就多出许多关于魅惑的知识。”克莉丝汀顿了顿，继续说道：“命运之力的眷顾者，指一方势力的首脑会受到命运的眷顾，很多异能对他们的效果都差，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的运气特别好，冥冥之中受到命运的庇护。”
“我真没想到，区区一个矿工首领也受命运眷顾……看来我想帮助主人谋取势力也不太容易啊。”
大矿坑中有几百个蛮奴，相当于一个小镇的规模，但维克多对这些蛮奴矿工没有兴趣，他们并非迪萨联盟的主流，能够自保都已竭尽全力，无法指望他们还能做什么。
当然，眼下还得仰仗蛮奴矿工的掩护。
维克多追问道：“你确定安塞那边不会出问题？”
“主人，请您放心，他已经被我迷惑了心智。我每天再花一点时间，用最简单的天然魅惑都能确保安塞和他的心腹不出问题！”克莉丝汀信心满满地说道。
维克多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们正好需要时间换一副面孔再上路。这两天，你就负责盯紧安塞和他的手下……需要我派人保护你吗？”
“谢谢主人关心。”克莉丝汀矜持地笑道：“您可以相信我的实力……我目前应该是主人麾下最强大的追随者。”
好吧，这个女人在被重新塑造之前就已经是白银级的魔裔。
维克多随后把麦迪叫过来，吩咐道：“你去看赫尔曼他们怎么样了，再回来报告我具体战况，可以的话让赫尔曼他们也回矿坑。”
第144章 欲望深渊
维克多一行人借用蛮奴首领安塞的矿洞宿舍，暂时安顿下来。
这座大矿坑相对封闭，即便有半精灵车队前来交易矿物，他们也不可能深入矿坑内部。
对维克多而言这里适合藏身。
当然，他们能在大矿坑里落脚休整，多亏了克莉丝汀。
维克多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半精灵魔裔的魅惑异能非同小可，绝对是已知的最强异能。
没有之一！
如果想要最大限度地发挥魅惑异能的作用，必须对它进行深入研究。
克莉丝汀不是炼金生物，维克多的心灵竞技场内没有映射她的元素属性，以及异能特性。
维克多打算深入了解魅惑异能的释放条件、实际效果，还有所受到的限制，比如命运之力的眷顾等等信息，只能通过克莉丝汀的口述。
他先派遣老斥候麦迪外出联络炼金魔裔，并侦查炼金魔裔与追兵的战况。接下来的大多数时间，他都选择和克莉丝汀单独相处。
克莉丝汀在被主人格重塑之前就已经遭到魅惑异能的反噬，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受维克多的控制；在她被重塑之后，主人格进一步固化这种奴役联系，使克莉丝汀从此对维克多都毫无保留。
这完全是欲魔血脉自身的特点，要么奴役别人，要么受别人奴役。
可以说，维克多和克莉丝汀的交流十分顺畅，效率很高。
克莉丝汀不再是从前那个空有强悍身体，却没什么实战能力的花瓶。
她现在的身体条件非常出色，娇柔美丽的外表下其实是媲美凶暴巨熊的强横体魄，仅基础力量都能和维克多的狂猛天赋相抗衡。
经过测试，维克多初步判断克莉丝汀的元素属性分别是体魄23点、精神18点、感知18点、生命26点，点燃了心灵之火，还植入一只炼金蛇触。
就像其他被重塑的半精灵一样，克莉丝汀也精通两种呼吸法，包括用于战斗的提气斩和迅速恢复体能、精力的潜藏呼吸术。
克莉丝汀没有恶魔皮肤，她的缺陷被炼金蛇触弥补，生命形态足够稳定，不再需要通过孕育胎儿来维持恶魔与半精灵的血脉平衡，同时她也断绝了晋升吸血魔始祖，培养衍体魔裔的可能性。
不过，克莉丝汀可以完成有限的局部邪化，并获得适应环境的能力，比如长出尖牙利爪，黑眼红瞳，从而拥有黑暗视觉和灵魂视界；或者体表长出鱼腮，临时拥有水下呼吸的能力。
当然，适应环境也包括抵抗火焰、抵抗冰冻和抵抗毒素等等抗性，可惜她还是无法免疫来自秘银的克制。
克莉丝的类法术异能都和魅惑相关，首先是她深渊灵气自带的天然魅惑和情绪感知。
天然魅惑：克莉丝汀集中精神，消耗相对有限的精力，可以对单个或多个的有灵生命施展魅惑，能够瓦解敌意、赢得善意、博取信任，最后扭曲认知，从而达到操控目标行为的结果。
如果天然魅惑对目标无效，无论克莉丝汀再施展多少次，那都是无效的。
天然魅惑失效后并不会引起目标的仇恨心理。
情绪感知：克莉丝汀可以感知四十尺内一切有灵生命的情绪变化。
这四十尺的范围即是克莉丝汀一切魅惑异能的施法距离！
另外，当有灵生命处于极端情绪下，克莉丝汀魅惑的成功率会大幅降低。
其次是强效魅惑：如果天然魅惑对目标无效，克莉丝汀通过专注精神，耗费较多精力，对目标施展一次强效魅惑。
和天然魅惑不同，强效魅惑是通过勾起目标心底的欲望，扭曲认知，然后博取对方的信任，赢得善意，瓦解敌意。
这就好比，从内部破坏敌人的城堡，再将敌人的一切据为己有。如果强效魅惑失败或者中途失效，必定会引来目标极大的仇恨。
克莉丝汀每两天施展强效魅惑只有一次，当她对同一个目标多次施展强效魅惑，并且成功，有较大几率完全、彻底奴役该目标
被奴役的有灵生命对半精灵魔裔完全不设防，它们不仅服从克莉丝汀的意志，也替她转嫁灵魂层面的伤害，甚至被克莉丝汀吸取魂火，暂时增强她的能力。
克莉丝汀最多可奴役三个有灵生命。
最后是狂暴魅惑：克莉丝汀孤注一掷，使出全部的精力对目标进行最大强度的魅惑，并且对目标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如果狂暴魅惑成功，克莉丝汀将得到一个被她奴役的仆从，但这名仆从会在十多天内向女主人持续献上自己的魂火，导致身体和精神不断虚弱，直至死亡。
狂暴魅惑是克莉丝汀的最后手段，仍然有失败的可能。
当失败时，克莉丝汀和狂暴魅惑的目标共同卷入欲望的深渊，双方无法行动和思考，处于完全僵直的状态。
欲望深渊最多持续5秒，败者将献出自己的灵魂，而克莉丝汀可以用奴仆的灵魂替自己承担失败的后果。
任何一方遭到外部攻击，欲望深渊都会被强行打断，克莉丝汀作为主导者将受到精神层面的伤害，精神属性降低8点，但这种精神伤害仍可以转嫁给她的奴仆。
说实话，维克多被克莉丝汀的终极能力惊到了。
僵直五秒钟是什么概念？
也不用五秒，哪怕克莉丝汀控制目标只有一秒，也足够对方死上好几回。
这就是一种能够绝境翻盘的本领！
最奇妙的是，克莉丝汀像维克多的奴仆，不仅可以给他提供一道心灵屏障，还替他承担百分之三十的心灵或精神伤害。
这种心灵层面的联结无视空间距离。
炼金蛇触提供的心灵屏障，加上克莉丝汀的伤害分担，维克多再要遇到地底洞穴中的大恶魔，都不用害怕它的噪音异能。
心底的一块大石头就这样被搬开，维克多备受鼓舞，看克莉丝汀顺眼许多，至少不再抗拒她其实是吸血魔的邪恶背景。
克莉丝汀以前犯下的累累罪行毕竟和维克多无关，而其他几名随从没有切肤之痛的，也接受她作为新入伙的同伴。
但是，有一个人不乐意见到克莉丝汀加入队伍。
第二天早上，克莉丝汀跟随蛮奴首领安塞巡视大矿坑，她必须确保对方始终处于被魅惑的状态。
斯蒂芬妮乘克莉丝汀不在，悄悄找到维克多，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事？”维克多放下安塞首领记录的矿石交易账簿，微笑问道。
小姑娘脸一红，忙不迭地低下头，不敢看维克多俊美非凡的容颜，呐呐说道：“麦迪老师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
麦迪是经验丰富的暗行猎手，水平顶尖的荒野斥候，在博朗镇被半兽人围攻的时候，他都敢孤身潜入敌后侦查，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最后还带着至关重要的情报安然回归。
相比之下，他现在执行的侦查任务只是小场面。
维克多不担心麦迪的安危，至少目前无需担心。
心灵竞技场内，赫尔曼等七个炼金魔裔的投影都还好好的，麦迪又怎么可能出事？
“别担心，你的老师今天天黑之前就能回来。”维克多安慰了小姑娘，又觉得要培养她成为优秀斥候，必须让她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便淡淡说道：“如果麦迪回不来了，我们担心也没有用啊。”
斯蒂芬妮明显感受到来自维克多的压力，心中一凛，乖巧地说道：“我……明白了，以后我好好练习斥候的侦查技巧，争取早一点能给麦迪老师帮忙。”
维克多微微颔首，发现小姑娘继续待在原地，便抬头问道：“还有事？”
斯蒂芬妮双手搁在背后搅着手指头，咬咬牙，小声说道：“大人，那个……镇长夫人是吸血魔啊，我亲眼看到她吸鲍比的血……”
小姑娘单纯地以为维克多把这件事给忘了，特意过来提醒他。
看斯蒂芬妮慌张、害怕的样子，这孩子怕是做足了心理建设，认为自己冒着绝大的危险，才跑来揭穿克莉丝汀吸血魔的身份。
维克多突然有点头疼。斯蒂芬妮天赋不俗，还认识牧狼少女贝尔蒂娜，但她的重要性远不如克莉丝汀。
只是，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不好辜负啊。
“呃……以前的那个镇长夫人已经死了，死在地底洞穴里。我救活的克莉丝汀不是以前的那只吸血魔……”
说到这里，维克多停顿了一下，他回想起在地底洞穴和大恶魔的遭遇，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大恶魔发出的噪音击昏。
按照猎魔人莱茵给出的说法，大恶魔的噪音攻击仅是表象，那其实是可以伤害灵魂的恶毒异能。
猎魔人没什么事，因为他们不仅有地母神力，还有狩魔工会培养的银刃女士。
其他人基本上都跪了，可为什么斯蒂芬妮也没事？
这时候，哈维兴冲冲地跑进矿洞，向维克多汇报道：“大人，麦迪和赫尔曼他们都回来了！”
“去叫他们过来。”维克多站起身，吩咐完哈维，又拍了拍斯蒂芬妮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刚刚讲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我保证我会记住，并且特别留意。”
“你先去照顾露丝和洁西卡，要小心，别让人看出破绽。”
说完，维克多还冲斯蒂芬妮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
仿佛和维克多大人之间有了一个秘密，小姑娘用力点头，满怀兴奋地走了。
第145章 觉悟
七个炼金魔裔浑身浴血，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气息。
大矿坑的武装蛮奴根本不让他们进来，克莉丝汀赶紧带上蛮奴首领安塞外出迎接，才劝服那些过度紧张的武装蛮奴。
安塞还在克莉丝汀的暗示之下，现场编造一个小商队被土匪袭击，历经苦战才侥幸逃脱的故事，以此安抚大矿坑的蛮奴居民。
蛮奴们或许会喜欢这个故事，并且为此而感到自豪。
炼金魔裔跟随麦迪悄悄回到借住的矿洞宿舍，向维克多汇报战况。克莉丝汀则要跟在安塞身边，持续对他施加影响。
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矿洞宿舍内，关上房门，轻易不外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我们解决敌人的斥候之后不久，有30个大羚羊骑兵率先进入我们的伏击圈，当场被我们射杀6人。这些羚羊骑兵战斗经验丰富，遇到偷袭立刻回头，先设法脱离接触，而不是和我们继续缠斗，所以他们的损失不大，还探明了情况，导致我不得不放弃绝佳的伏击地点，带队伍往东南方向转移。」
赫尔曼端起杯子喝一口水，继续陈述道：「我们没办法摆脱尘隼的追踪，敌人的主力很快追上来了。他们总共124名大羚羊骑兵，其中有龙骑兵20人，还携带了34只战犬。」
「我们只能和敌人打运动战，先杀光他们放出来的战犬，最后还是被大羚羊骑兵包围。于是，我们变化类魔形态，强行突破羚羊骑兵的包围圈，继续和他们打运动战，先是白天被追逐，等入夜以后，尘隼失去了作用，我们再反过来追杀大羚羊骑兵，直到今天早上麦迪找到我们，传达大人的命令，要求我们回来。」
维克多注意到炼金魔裔们全都换了一身沾满血污的装备，可以想象他们变化类魔形态，撑破原先的皮甲衣物，只能扒死尸身上的装备先将就穿着。
赫尔曼讲得轻描淡写，实际情况一定非常惨烈。
这一点，维克多从与他们共生的炼金蛇触可以看出来，七副炼金蛇触的生命能全部损耗见底，说明炼金魔裔们在战斗中都承受了巨大伤害。
维克多好奇炼金魔裔取得多少战果，问道：「你们总共消灭多少敌人？」
「我们消灭龙骑兵9人，普通职业者骑兵47人，斥候4人，共60人。」
「那34只战犬不算在内吗？」维克多笑着问道。
赫尔曼楞了一下，赶紧补充道：「还有44头大羚羊。」
维克多点点头，调侃似说道：「哦，那你们这一次都吃得很饱吧？」
炼金魔裔们都笑了，60个半精灵职业者、34只战犬，再加上44头大羚羊，上百条性命全葬送在他们手上。他们自然是痛饮鲜血，分食魂火，一口气吃到撑。
维克多明知道炼金魔裔嗜杀成性，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有留一个俘虏？」
赫尔曼赶紧抬手指着站在旁边的老斥候，回答道：「麦迪赶到战场的时候，敌人还有两、三个重伤员没有死，麦迪已经找他们问过话了。」
麦迪闻言，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
维克多看了麦迪一眼，猜他见识到炼金魔裔的非人形态和一些邪恶行径，心灵应该受到很大冲击，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作为一名军团士兵出身的老斥候，麦迪完全有资格评估炼金魔裔在战场上的表现。维克多需要麦迪这样的专业人士给自己提供意见。不过，看麦迪现在畏畏缩缩的样子，他恐怕很难当着炼金魔裔的面表达自己真实的看法。
「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需要告诉我的？」维克多向赫尔曼问道。
「特殊的事情？」
赫尔曼想了想，摇头说道：「我没觉
得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整夜都在和敌人激烈交锋，除了战斗还是战斗。如果要说有什么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那就是敌人的斗志和毅力……一群凡人，怎么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厮杀，又死伤惨重，居然还没有完全崩溃？」
其余的炼金魔裔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赫尔曼的观点，很显然敌人死战不退，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还有损失。
炼金魔裔使用类法术异能，或者变化类魔形态，修复身体损伤都得消耗自己的使用寿命。敌人让他们陷入苦战并且负伤等于在减少他们的使用寿命。
好在炼金魔裔可以通过饮血、噬魂两大天赋增加自己的使用寿命，甚至达成生命进阶。具体的方法也很简单，他们通过休眠来消化、吸收那些掠夺的生命能，以及魂火。
「如果没什么事情需要汇报，你们先去里面休息……我猜你们现在都着急休眠。」维克多如此说道。
赫尔曼很高兴地说道：「大人，感谢您的体谅。我们大概需要休眠10刻钟，然后又可以继续为大人效命。」
维克多点点头，转而对旁边的凶暴战士肯特说道：「你带他们去里面的2号采掘室休眠，就留在那看护他们。」
「好的，主人。」肯特恭敬地说道。
蛮奴矿工挖掘的矿洞都很深，里面的地形环境非常复杂，蜿蜒曲折如同迷宫。维克多他们暂住的矿洞宿舍其实只占前面靠近入口的一小部分，后面还有长长的坑道和大量采掘室，甚至有密道和其他矿洞相连。
维克多以梦境竞技场演化坑洞环境，轻而易举地给炼金魔裔挑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眠。
等肯特带着炼金魔裔走后，维克多转身问麦迪：「你觉得他们的战场表现怎么样？」
麦迪沉默片刻，往前走两步，更靠近维克多，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大人，他们……他们是吸血魔啊？我看见他们变成怪物，抱着敌人的脖子在那吸血，差点吓死我。要不是他们发现了我，主动和我打招呼，我都不敢出去认他们。」
维克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道：「莱茵的一个女人不是说了嘛……死爪冒险小队全都死了，被我用恶魔血肉加镇长秘药救回来的只是一具具能喘气的躯壳。我也不想他们变成吸血魔，可既然已经成为事实，那就没办法。」末了，他补充道：
「我现在需要力量。」
麦迪心中一凛，意识到维克多处境艰难，还没有真正暴露身份，仅被怀疑是夜莺名门通缉的逃犯，就遭到落叶城的设计追捕。
最糟糕的是，维克多应该就是夜莺名门的通缉犯，至少他拥有和银月舞者相同的超凡力量。
赫尔曼等人是不是吸血魔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谁还顾得上那么多？
「大人，赫尔曼他们很厉害，七个人能够击败一百多名精锐私兵，但那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如果对方再多出30名职业者，赫尔曼他们能逃走，却不会杀伤这么多敌人；对方要是再多出一百名大羚羊骑兵，赫尔曼他们只能分头逃命，说不定还会有人被敌人捕杀。」
七个人对战一百多名大羚羊骑兵，歼敌近半，大获全胜，如此战绩简直骇人听闻。可是，麦迪的判断还是让维克多感到沮丧。
据说，镇长管家伊森尼尔曾经独自扫荡水蛇镇附近的一处盗匪据点，杀死一百来号土匪。
同样掌握恶魔的邪力，炼金魔裔的等阶甚至比伊森尼尔还高一级。
维克多在心底里暗暗希望炼金魔裔也能以一敌百，但理性告诉他那不太可能，现实也的确如此。
事实上，一穷二白的土匪和名门贵族花费重金打造的精锐私兵差得太多太多，双方根本没有可比性。
炼金魔裔能够击败包括20个龙骑
兵在内的百名职业者私兵，已经很了不起了。
维克多叹了口气，再问道：「你觉得金夜莺名门能派多少精锐私兵来追杀我？他们的实力和落叶城的精锐私兵比怎么样？」
麦迪回答道：「大人，明面上金夜莺不能派私兵到落叶城的地盘上追捕逃犯，即便他们伪装成冒险者，人数也不可以太多……只派一两百人的话，落叶城还能装不知道，人数再多一点那就不行。」
「不过，夜莺名门可以同时派出好几批人手，伪装成商人、盗匪、冒险者，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能汇合起来，凑出4、5百甚至更多的私兵队伍共同执行任务。」
说着，麦迪挠了挠头，无奈地解释道：「大人，我只是个小人物对金夜莺名门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是16个柱名门之一，实力应当属于联盟顶尖，很难说他们到底能派多少人手出来。」
「至于金夜莺的私兵有多少水平……和落叶城的名门私兵比起来，双方应该差距不大。因为，联盟的职业者或龙骑兵都是体系成熟的武力，各自就那些能力，也没多少差别。」
维克多听完之后也只能叹气，郁愤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落叶城的名门贵族仅仅怀疑我是金夜莺的通缉犯，就想抓捕我……这群可恨的家伙！」
博朗镇冒险者之家的领袖红狮巴托姆曾经对维克多说，他需要更多的追随者才有可能找回自己的一切。
维克多当时对红狮巴托姆的这番言论没太在意，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头一次产生了发展势力的迫切渴望。
这其中有来自半精灵名门的压力，也有深渊恶魔对炼金塔魂火的觊觎。
当然，维克多想发展自己的势力也不是特别困难。博朗镇冒险者之家的残兵败将可作为他的班底，然后再收回巴托姆分散各地的藏金和产业。
手上有人又有钱，维克多就奠定发展势力的基础。他不缺培养战士的秘技和药物配方，也不缺高级别的武力，就算炼金魔裔们现在还差一点火候，他们也能进化成长，而且克莉丝汀的魅惑异能非常实用。
维克多缺的就是一块能够安稳发展的地盘，还有各类资源的收入渠道。
现在想这些东西还有点远，维克多振奋精神，再问道：「你从俘虏的口中有没有确认我最关心的那件事？」
麦迪摇头道：「他们很坚强，什么都不肯说，最后被赫尔曼他们吸血致死……维克多，我想说的是，咱们别有侥幸心理。猎魔人莱茵已经确认你出身金夜莺，就算他承诺过不出卖你，但他也没说过不把你的消息告诉他的同僚，或者金夜莺之外的其他人……关于你的消息一定会走漏，也不用落叶城的名门贵族特意转告，金夜莺的新族长迟早知道。」
维克多点点头，沉声说道：「你说得没错啊，所以我们今天就改头换面，夜里悄悄离开这个鬼地方……去金沙镇召集冒险者之家的老朋友，还得注意保密才行。」
落叶城的名门私兵在炼金魔裔的手上吃了大亏，他们未必不会找过来。大矿坑目标明显，肯定不适合继续藏身。
于是，维克多让麦迪把克莉丝汀叫回来，问她关于矿工首领安塞该如何处理才能掩盖他们这些人的痕迹。
克莉丝汀换了一身蛮女奴的衣裙，风格朴素却无法遮掩她傲人的曲线。这会，她故意垫脚，让胸口一颤一颤的，娇声说道：「主人，我好像太胖了，改头换面的时候，请帮我画得纤瘦一点，这样会显得年轻。」
「改头换面只一次机会，我要求你容貌身材都变得普通一些，别这么显眼！」
维克多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我现在是问你正事，没问你要变什么样子。」
「哦，正事……简单，我们走之前，把安塞杀掉就行…
…既然主人对这片矿区没兴趣，我也不准备奴役安塞。」
克莉丝汀端庄坐姿，认真地说道：「他年老体衰，我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一个宝贵的奴仆名额。而且，奴役安塞相当麻烦，他居然一直在抵抗我的魅惑！」
她停顿下来，歪着脑袋作出思考状，隔了一会才说道：「我好像发现命运眷顾者的一些奥秘……安塞受到蛮奴矿工的爱戴，当他巡视矿坑的时候，每一个蛮奴都想和安塞说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我在蛮奴的眼睛中看到期望，他们期望自己的首领就是他们所期望的样子……这个时刻，我总能感受到安塞的挣扎，他在反抗我的魅惑，很微弱，但确实是反抗！」
「我突然有种觉悟，每个蛮奴矿工都是一面镜子，安塞通过他们能照见自己的样子，提醒自己有没有偏离矿工们的期望。其实，我很难真正的奴役安塞，时间拖得越长，他摆脱魅惑的可能性越大。」
维克多心中灵光一闪，脱口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安塞作为蛮奴矿工的首领，其实早就被七、八百人的蛮奴矿工给‘魅惑"了……和你对抗的不是一个安塞，而是集体的意志？」
克莉丝汀笑吟吟地说道：「主人，你讲得东西好有道理……那还是杀了安塞吧，否则等他恢复清醒就会仇恨我。」
「不，完全没有必要杀死安塞！」
维克多果断拒绝，并说道：「无论如何他帮了我们，哪怕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我们都不应该加害帮助我们的人……再说了，你都要改头换面了，管他会不会仇恨你。」
克莉丝汀立刻跪在维克多的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伟大的主人，求求您，一定让我变得更漂亮些……如果我变丑了，我会生不如死，每天以泪洗面，无法为主人效力。」
维克多摇头说道：「用秘药蛇触改头换面，容貌是可以变回去的。」
「我不……变美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伟大又仁慈的主人请满足我小小的愿望吧……您想，我要是变漂亮了，魅惑能力也跟着增强，可以替主人办更多、更难的事情！」
第146章 最后的准备
炼金蛇触可以有限调整宿主的外形特征，但必须一次成功，也就是说宿主不可以没完没了地调整。
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好比眼睛大一点、鼻子高一点、下巴尖一点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算合适，如果调整的不合适恐怕就导致毁容。
现在，整个团队中需要改头换面的人都指望维克多先替他们造像，再把造好的画像牢牢记住，最后通过观想法完成外形调整。
这样做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即便造像和观想有些许偏差，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外形调整到毁容的程度。
维克多有灵巧双手天赋，画术精湛，通过纸和笔能把同伴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因此，他责无旁贷，要为追随者们造像，但他的本意是让大家改头换面，再认不出原来的自己，也无所谓美丑与否，毕竟这只是炼金蛇触构建的虚假容貌，宿主随时都可以恢复如初。
然而，谁能拒绝一个能使自己变好看的机会呢？
克莉丝汀已经是绝顶的美貌，她仍不满足，又是撒娇，又是许诺未来，祈求维克多造像的时候，令她显得更年轻貌美。
炼金魔裔当中，燃烧的戴琳娜和狂舞的迪莉这两位女性弓战士以高涨的热情对待改头换面这件事情，她们也有变美的强烈愿望。
而炼金魔裔中的男性全都希望第二幅面貌比自己原本的样子更年轻，更英俊。至于哈维、麦迪，还有肯特，他们早就表达过相同的愿望。
维克多本来不准备答应他们，对造像提高要求等于提高造像的难度，做起来费时又费力，他们要是不满意新外形，维克多还得重做几次。
不过，克莉丝汀关于命运眷者的描述，让维克多改变了主意。
作为一个势力的首领总要有手下爱戴才像那么回事。他现在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应当满足追随者的小小愿望。
毕竟，改头换面并非原则性的问题，只要最终能达到伪装的目的，变美或变丑都可以。
虽然现在时间紧迫，维克多也有办法完成全部的造像工作，包括三位女性、八位男性，共十一个人。他还打算给每位男性造三幅像，给每位女士造六幅像，供他们挑选出自己最满意的新形象。
这已经是维克多最大的包容了，如果还有女士不满足六幅造像，胆敢提出非分的要求，那一定不惯着她们。
维克多说干就干，他平躺在床上，运用潜藏呼吸术迅速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顺便打开了梦境竞技场。
在心灵梦境中，维克多通过意念，具现出纸、笔和画板，还有十个追随者的立体影像。接下来，他对照追随者的模样开始为他们造像。
维克多凭借意念，直接调整追随者的立体影像，得到一个满意结果，他就把调整后的影像用笔和纸画下来。
梦境竞技场拥有接近十倍的时间流速，维克多可以轻松并且细致地完成造像工作，顺便调查了一下炼金魔裔们的成长状态。
炼金魔裔在杀戮中获得晋升，有一套独特的规则。就好像他们在最近的战斗中消灭敌人，吸取大两生命能和魂火，但这些生命能，还有魂火只能被简单利用，比如消耗生命能即时恢复伤口，消耗魂火获得额外施展异能的次数。
简单利用只会带来巨大浪费，可如果不利用它们，生命能和魂火都将在数天内消散一空。
这时候，炼金魔裔可以通过休眠的方式把掠夺的生命能与魂火先储存起来，再进行有效利用。其中，就包括利用储备生命能提升自己的寿命，还有利用储备的魂火增加异能使用次数，增强异能的实际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炼金魔裔并不能直接利用储备魂火增强自身的精神属性，从而达到生命晋阶的目的
。
只有当他们的使用寿命额外增长8年，再消耗20点的储备魂火，可以为自己永久提升1点精神属性。
生命承载着灵魂，这是炼金魔裔也必须遵守的法则。
以恶毒的赫尔曼为例，他的元素属性，异能特性都没有变化，但使用寿命额外增加109天，达到30年又109天。他目前的储备魂火为1520，即储备上限是20点，实际储备只有15点。
假如赫尔曼完成第一次晋升，他的使用寿命达到38年，而魂火储备上限增长到030。那么，他第二次晋升的条件也变了，使用寿命额外增加14年，消耗30点储备魂火，永久提升1点精神属性。
两次晋升之后，恶毒的赫尔曼才会由白银级的炼金魔裔晋升到黄金级，他的元素属性，恶魔皮肤，天赋异能都将得到飞跃式的提升。
炼金魔裔的晋升一次比一次困难，维克多手下七个炼金魔裔恐怕没几个人能完成两次晋升，迈入黄金级的层次。
赫尔曼经历一场激战，吸取的生命能才增长了100天左右的使用寿命。而他第一次晋升的条件是增加8年的使用寿命，第二次晋升又需要14年的额外寿命。
其他炼金魔裔的情况和赫尔曼差不多，唯独巨大的莫克利引起维克多的特别关注。
莫克利，四级剑士，他的天赋异能很特殊，在使用恶魔皮肤后，通过疾速的血肉增殖，变大体型，提升50的基础力量；获得天然护甲，增加50的防御力和30的元素抗性。
如果第一次变大体型也不能满足战斗需要，莫克利还可以二次增殖，提升效果翻倍，维持巨大体型每分钟消耗2天的使用寿命，维持心灵之火每小时消耗1点储备魂火。
莫克利最高可进行三次增殖，体型巨大化，身高35米，体重约2700磅，基础力量提升150，天然护甲对比类魔形态增强150的防御力，增强60的元素抗性，每分钟消耗5天的使用寿命，每小时消耗4点魂火储备，维持心灵之火，并且免疫一切失控失能的负面状态。
三段变身使莫克利如同一头坚不可摧的巨兽，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坚不可摧，同时也是绝佳的肉盾，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承受大量的集火伤害，为同伴们赢得更多的作战空间和时间。
现在，莫克利经过休眠，他的使用寿命竟然只增长了12天，等于没有增长。他储备的魂火倒是达到2020的上限。
这说明，莫克利在战斗中负伤最重，消耗的生命能最多，打赢了敌人也只是没有亏本而已。而且，其他炼金魔裔让给莫克利大量魂火和生命能。所以，他的魂火储备才达到20点的上限。
这必然损害了其他炼金魔裔的利益，拖慢他们的成长速度。
并不是说，炼金魔裔每次战斗都能赢，也不是每次赢都收益大于消耗，很有可能是消耗大于收益。
事实上，炼金魔裔的使用寿命持续缩短才正常，而莫克利应当是最先被淘汰的那一个。
不过，他的天赋异能很有用，维克多觉得只在必要的战斗中使用巨大的莫克利，平时应当想办法帮他积攒生命能，增加使用寿命。
具体怎么帮，恐怕还要问问炼金魔裔，看他们自己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维克多脱离心灵梦境，睁开眼睛回归现实，拿起事先准备的好纸笔，异常熟练地绘画追随者的易容造像，男的三幅，女的六幅。
他运笔不停，笔尖触及纸张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充满独特的韵律感，流畅而欢快，片刻的功夫就画好一幅栩栩如生的造像。
哈维在旁边啧啧称奇，说道：「大人凭画技就能发大财……」
「不要说话，别打扰到主人！」
克莉丝汀小声警告，哈维立刻收声，和其他人一样保持安静，默默地看着维克多画出一幅幅造像。
没过多久，胸有成竹的维克多完成全部的造像工作，并把它们分给不同的追随者，说道：「这是根据你们长相，调整之后的造像，你们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吧。」
克莉丝汀、戴琳娜，还有迪莉三位女士拿到自己的六份素描造像，欣喜又激动，忙不迭地翻看，接着陷入选择困难症，又开始叽叽喳喳地热切讨论，最后难免要变成相互攀比。
男性的表现就好很多，他们高兴地接过三幅造像，迅速选定自己需要的外形，根本没有废话。
斯蒂芬妮意识到有好事发生，可直到大家都拿到画像也没有自己的份，小姑娘终于着急了。
她拽了拽维克多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道：「维克多大人，这是什么呀？为什么没有我的？」
维克多有点为难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小姑娘才合适。
麦迪很有眼力见，他接口说道：「这是……易容术，维克多大人独有的秘血能力，他在帮助我们改头换面，逃脱落叶城名门私兵的追捕。」
斯蒂芬妮立刻喊道：「我也想要啊。」
「你不行，你现在还没成年，身体又在发育，长个子，五官也变化……只有你长大成人，身材外貌完全定型才能接受易容术。」麦迪随口解释，合情合理。
「哦，我知道了。」
斯蒂芬妮也不闹了，只是万分羡慕地看着三位成年的半精灵女性挑选美丽外形。
至于，露丝和洁西卡，她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维克多也没有为她们准备造像。
小姑娘斯蒂芬妮是没有植入炼金蛇触，根本不具备变换外形的能力。露丝和洁西卡则属于心智有缺，即便体内寄生了炼金蛇触，也没办法对着造像完成观想。
「主人，主人，能不能再给我画两张造像？」
炼金魔裔戴琳娜和迪莉各自都选中最让自己满意的造像，而克莉丝汀却跑过来烦维克多。
她的六副造型都很漂亮，但都没有她本人漂亮。
如果说克莉丝汀的美貌能打到90分，她还想增色不仅很困难，还引人注意，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维克多为她调整的造像最多88分的美貌，但胜在外形青春靓丽，符合克莉丝汀对年龄的要求。
而戴琳娜和迪莉原本的样貌最多70分，维克多给她们调整到85分的水平，已经是一等一的美貌，她们自然感到非常满意。
维克多果断拒绝克莉丝汀的请求，让她快点选一个最满意的造像，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耽误时间。
克莉丝汀没办法，只得在主人的监督下，挑中一个棕色头发，身材纤细匀称，年纪大约20岁的绝色美人作为自己的新形象。
「不错，你选得这幅造像符合我的预想。」
维克多赞叹地点点头，又问克莉丝汀道：「你有没有办法让这两个女人早点恢复神智？」
克莉丝汀仔细观察了露丝和洁西卡，摇头又点头，道：「主人，我的魅惑对她们俩无效。她们已经中了你的魅惑……既然她们是主人的女奴，主人何不试试……」
「行了……再等一段时间，她们自己就能恢复正常。」
维克多打断克莉丝汀的话语，他预料对方想说的和猎魔人莱茵提供的方法一样，鼓动他举行伴侣秘仪，解除露丝和洁西卡的异常状态。
可惜，维克多对伴侣秘仪没什么兴趣，也下意识地拒绝这种和异性过度亲密的方法，然后他吩咐众人：
「我给你们15刻钟的时间做好准备……等到今天夜里，我们就离开大
矿坑，前往落叶城东境的金沙镇！」
第147章 金沙镇
金沙镇，位于落叶城东境的戈多雷山林地区。她和完全自治的博朗镇不同，属于戈多雷军镇体系下的一个村寨，有戍边的义务。
可实际上，金沙镇所处的地理环境没有任何军事价值，本不该纳入戈多雷军镇体系。
一百二十多年前，落叶城开发戈多雷山林，勘测到一条中等规模的高品质金矿。当时，高地贵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决定了金矿归属权，并迅速在金矿附近建设村镇，并派遣军队保卫。
这就是金沙镇的由来。
五十多年前，金沙镇的金矿终于被开采殆尽，名门的贵族老爷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小镇。临走前，他们还把金沙镇贱卖给几个富翁。
所谓的富翁其实是为矿主服务的半精灵监工
按落叶城的规则来讲，金沙镇作为戍边军镇是不可以私下买卖的，但高地名门一贯喜欢玩弄规则。
他们把金沙镇纳入戈多雷军镇体系是为了合理瓜分金矿的利益而达成的一种妥协。
现在，金沙镇的金矿是挖干净了，但在矿场工作的奴仆们已繁衍了几代人。矿主不愿意重新安置上千奴仆，于是把金沙镇以及周边的山林土地卖给几个最富有的监工家庭，榨干他们用三代人才积累的财富，还把近两千矿奴一并甩给他们。
曾经的监工变成了金沙镇的地主，他们雄心勃勃，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然而没有了金矿，金沙镇其实一文不值。
八个地主家庭带领矿工在小镇周围开垦荒地，建造了几个种植园，但矿区的土地比较贫瘠，仅靠种地的收入根本养不活近两千名矿工，尤其是那些食量巨大的蛮奴。
地主们只得发卖身强体壮的蛮奴，避免他们因为挨饿而暴动，卖到的钱还能维持小镇的运转。
当900多名蛮奴矿工全部出手后，地主们发现小镇的壮劳力严重短缺，开辟山地种植园的计划就此搁浅。
面对困境，金沙镇的八个地主发生严重分歧，有三个地主家庭居然连夜卷款潜逃，导致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时至今日，当初的八个地主只剩下一家，靠种地收租度日。金沙镇已成为穷乡僻壤的典型，不为人们所知。
不过，自从去年冬天，东境边陲的博朗镇被半兽人大军攻陷，保卫落叶城东境的戈多雷要塞便进入战备状态，大量的军队和冒险团开始往戈多雷要塞集结，连人迹罕至的金沙镇也开始有冒险者造访、暂住。
现在是秋天，层林尽染，山色斑斓，一队旅者披着薄雾与晨曦出现在通往金沙镇的山脊小道上。他们一共十人，五男五女，全都内穿轻甲，外罩斗篷，各自携带弓弩、佩剑和长柄斧刃，尽是一副冒险者的打扮。
金沙镇城门的守卫队长看见全副武装的旅行者，立即带人上前拦住他们问话，“嘿，伙计们，早上好啊。”
“早上好，士兵。”旅行者中的领头人走出队伍，从挎包里拿出一封兽皮纸，主动递给守卫队长，说道：“我们都是冒险者，这是冒险者工会签发的文书，可以证明我们的身份。”
守卫队长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褐发绿眸，圆脸庞带着点婴儿肥，穿一身落叶城步兵的制式装备，肩甲上的烈焰虎纹饰表明他二级职业剑士的身份，拥有烈焰虎军团尉官的军衔，属于联盟最低级的军官，一般都担任二十人小队的队长。
级别最低的军团尉官也是军官，只是他作为军官显得太年轻。可如果他有深厚的人脉背景，被上司破格提拔，那也不至于就当一个最低级的尉官吧？
年轻的守卫队长经常被人质疑，这些新来的冒险者用“士兵”来称呼他，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查看兽皮纸卷轴，说道：“雷霆暴风冒险团？鹰巢城冒险工会出具的证明文件……看来，你们走了很远的路啊。”
冒险者的领头人拉下自己的防风面罩，露出颇为英俊的面容，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纪，棕红色的短发，薄薄的嘴唇，蓝眼深邃显得成熟自信，还带着一点咄咄逼人的傲气。
守卫队长的心里莫名一紧，接着又听对方说道：
“我叫赫尔曼，雷霆暴风冒险团的团长，四级弓战士。如果你对我们的身份有疑问，我们现在就回头，换个地方休整也是一样的。”
“没有，没有……没有怀疑。”
守卫队长干笑两声，接着说道：“欢迎你们来金沙镇，你们可以去欢笑淘金酒馆，那里有本地特产的美酒，热乎乎的饭菜，还有最新鲜的情报，都是冒险者的最爱……你们进门之后，顺着主路，一直走到镇中心，往左边看挂在招牌的那间屋子就是了。”
赫尔曼点点头，掏出一把钱币塞到队长的手里，笑着点头道：“士兵，你为人很友善，我喜欢你。”
长久以来，迪萨联盟的军团一直把冒险者武装团体视为需要提防的潜在对手，导致军团士兵和冒险者们互相看不顺眼。总体来讲，还是联盟的正规军团更强势一些，冒险者们一般都不会去军团驻地瞎晃悠，免得自找麻烦。
赫尔曼想不通小小的一个金沙镇为什么是正规军团的士兵在看守大门，这难道不该地方守备队的工作吗？
不过，年轻的尉官没有严格盘查他们身份，表现得还挺热情。赫尔曼称赞他为人友善，多少有点揶揄调侃的意思。
守卫队长收了钱，满脸堆笑，差些就要点头哈腰。等赫尔曼一行人走进城门，他立刻细数手中的钱币，发现足足十五枚鹰巢城铸造的银币，估重24个银塔，忍不住吹声口哨，边把银币往兜里揣，边嘀咕道：
“冒险者就是有钱，比我种地强得了，以后我也搞个冒险团……”
“温斯特老爷，那些冒险者不对劲啊……他们人太少了，那有冒险团才十个人，而且女人占半数？”一个军团士兵打扮的年轻人凑过来说道。
守卫队长抬手把士兵的脸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不耐烦地教训道：“你一个种地的农夫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我们的镇长夫人不是说了吗，金沙镇就没什么好东西让人惦记的，能来的冒险者都是肯花钱的客人，不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客人，懂吗？不懂，也没关系，我们照做就行。”
守卫队长和手下的谈话，全被赫尔曼听到了耳朵里。他抬头看看街道四周的建筑，发现这里行人稀少，道路两边的房屋年久失修，墙壁斑驳显得破旧，却都是高大宽敞的石砌楼房，修建得足够结实，见证小镇曾经的繁荣。
“刚刚的尉官叫温斯特，应该就是哈维和麦迪说的阿特雷家第五个儿子。他居然敢穿落叶城军团的制式装备，害得我误以为烈焰虎军团已控制了金沙镇，结果是虚惊一场。”赫尔曼笑容淡淡地对身旁的同伴低语道。
一位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又不失窈窕的女冒险者用极轻柔的声音回应道：
“请务必小心谨慎……落叶城对主人不怀好意，算是我们的敌人。如果金沙镇确实被烈焰虎军团控制，我必须马上通知主人，不可以进入小镇，要另外找一个落脚点。”
赫尔曼闻言再次用锐利的目光扫视金沙镇的高墙，但他没有发现巡逻的卫兵，而且炮台上空空荡荡的，连弩炮的架子都看不到。
这些迹象表明，落叶城的正规军团并没有入驻金沙镇。
不过，他还是顺着克莉丝汀的语气，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主人的安全和自由是最重的……毕竟现在是落叶城的战争期间，金沙镇又靠近前线，烈焰虎军团本就应该接管下级军镇。”
数天前，维克多一行人连续赶路，顺利抵达戈多雷山林地区，距离目的地金沙镇仅半天的路程。
按照哈维和麦迪的说法，金沙镇的人口结构很简单，阿特雷一家以及他们的私奴，总共五百多人。而且阿特雷家和博朗镇的关系非常亲近，就连他们的镇长夫人卡萝尔都是经红狮巴托姆介绍，才和罗伊茨.阿特雷镇长结婚。
他们的婚礼就在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举行，红狮巴托姆是证婚人，也见证了金沙镇的阿特雷家与卡萝尔领导的玫瑰利刃冒险团相结合，双方宣誓永不背叛。
博朗镇因此收回一大笔欠款，阿特雷家也解除了债务危机，玫瑰利刃则结束冒险活动，得到了金沙镇和一大片山林地。
为了感谢巴托姆牵线搭桥，卡萝尔当上镇长夫人立刻把金沙镇最小的种植园送给他作为谢礼。
那座小种植园就是约定的集合地点。
卡萝尔很多手下都出身博朗镇的冒险者训练营。以哈维和麦迪对卡萝尔的了解，认为她不太可能背弃博朗镇。
现在，只要去金沙镇外的小种植园就能和老朋友们汇合，这似乎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克莉丝汀却提出不同的意见，她认为卡萝尔和阿特雷家都不值得信任。这无关个人的品格，而是他们的力量、意志相比落叶城的名门豪族都太微弱，根本不值一提。
落叶城的名门为了抓捕维克多，闹出很大的动静，结果没有达成目标，还被狠狠教训一通。
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至少短期内不会放弃追捕疑似金夜莺的重要逃犯。
事实上，以落叶城的庞大势力，结合维尔托克在博朗镇的美貌之名，他们恐怕会将从水蛇镇脱逃的维克多和博朗镇的美少年维尔托克联系在一起。
克莉丝汀非常清楚名门贵族一旦认真起来有多么可怕。他们不担心试错，也无所谓冤枉无辜，只要多试几次，往往就能查出真相。
维克多既然要和博朗镇的老朋友们汇合，总得用真面目才行。这必定是他暴露行踪的巨大风险。
哈维和麦迪居然完全赞同克莉丝汀的看法，于是经过商量，大家最后决定兵分两路。维克多、哈维、麦迪三个人加上透明的托德林和狂舞的迪莉这两个炼金魔裔，先潜入小种植园，查明情况，再伺机和老朋友们单独会面。
克莉丝汀带着其他人进入金沙镇，打探各方面的情报。
凭她的魅惑异能，这个任务简直毫无难度。
金沙镇的中心，街上的行人明显变多，街道左右两侧的房屋也经过修缮，墙壁重新粉刷了一遍，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欢笑淘金酒馆的门前颇为热闹，时常有三三两两的冒险者进进出出。对于赫尔曼等人的到来，他们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好奇心。
这说明，以冒险者的眼光，赫尔曼一行人都是老练的同行，和他们保持距离就可以了，别指望能在他们身上讨到任何便宜。
进了酒馆，里面竟然出奇的宽敞，大厅的面积是普通酒馆的四倍还多，摆放上百张桌子，有三、四十伙人坐在那喝酒聊天，也没觉得拥挤。
大厅内打了十多根石砌柱子，充当整个楼板的支撑，这和绝大多数酒馆的木质结构不同，给人一种雄伟坚固的既视感。
赫尔曼一行人不禁驻足，四处打量酒馆内的环境。
“金沙镇曾经是一座大矿场，不缺石料，也不缺奴工。蛮奴们修建了这间酒馆，一个专门为半精灵雇佣奴提供放松玩乐的地方……欢笑淘金者，她与众不同，更像一座殿堂。”
一道带着磁性的女声把赫尔曼的目光吸引到酒馆的吧台后面，他看到的是一位红发碧眼的女士。
这位女士扎着利索的单马尾，容貌姣好，气质干练，丰润的红唇令她颇有几分魅力，而眼角的细纹显示她不再年轻，而她的笑容却充满了成熟女性的宽容与亲切。
“我叫卡萝尔，欢迎来到金沙镇。”红发女士隔着吧台向赫尔曼伸出修长润洁的手掌。
赫尔曼稍稍沉吟，便取下随身携带的战弓和一对短剑，把它们交到卡萝尔的手里。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将武器统统放在吧台上面。
几名酒馆伙计立刻上前，把他们的武器整整齐齐地挂在吧台后面的木架上。
卡萝尔打了响指，吩咐道：“给这些新来的朋友每人一杯金沙镇特产的棘火酒，我请客！”
按照冒险者的规矩，新到一处地方，拜访酒馆时应该先上交武器表示互信，之后就可以和酒馆老板聊两句，交换一些免费的情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赫尔曼抿了一口棘火酒，先辣后酸再回甜的口感确实独特。于是，他仰起脖子把一整杯枣红色的酒液全都灌进胃里，打了一个酒嗝，赞叹道：“非常不错的酒。”
“你是会喝酒的！”
卡萝尔表示欣赏赫尔曼的品味，又给他斟上一杯棘火酒，“为了你的称赞，我再请你喝一杯。”
赫尔曼接过杯子，点头道：“慷慨的女士，您大概就是卡萝尔夫人吧？”
“你听说过我？”
“是的，在来戈多雷要塞的路上，有好心的冒险者告诉我们，可以到金沙镇驻扎休整，这里的房屋坚固、宽敞，租金还很便宜。金沙镇的卡萝尔夫人是一位热心肠，能为遭难的冒险者提供……帮助？”
卡萝尔目光一闪，笑着问道：“你们遭难了吗？”
“是的，卡萝尔姐姐。”
旁边的克莉丝汀接口说道：“我们来自鹰巢城，在上一个任务中遭遇两个兽人集骨者团伙，和它们追逐了有二十三天，队伍都被打散了。”
“哦，那可真不幸……”卡萝尔看见克莉丝汀解下面罩，露出娇丽无双的容颜，顿时楞了一下神。
“呃，妹妹，你长得可真美。”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随口解释道：“我叫乔安娜，曾经是大地神殿的见习女神官，被人发现有驯兽师的天赋而获得自由，当然我也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听说，落叶城的冒险者工会发布战争令，冒险团来戈多雷要塞接取战争任务会有丰厚的回报。所以，我们打算来碰碰运气。”
“啊，那你们可来对地方了！”
“卡萝尔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乔安娜妹妹，你们幸好先来金沙镇休整……你们肯定不知道，戈多雷要塞和六座军镇已经人满为患，根本没有地方接待蜂拥而至的冒险团。现在，所有冒险者都被赶到博朗镇，先接受为期四十天的守卫任务。任务没到期，谁都不允许撤回后方。”
“嗯？博朗镇被收复了？”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收复了……非常轻松，半兽人入侵者主动放弃博朗镇，让我们的将军大人捡了个便宜。”
“……不过，”
卡萝尔夫人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半兽人和蛮族在撤出博朗镇之前，把博朗镇的城墙给拆了。”
“什么……把城墙拆了，再让出博朗镇？”赫尔曼大吃一惊，忍不住发问道：“半兽人和蛮族，能有这么……聪明大胆？”
第148章
克莉丝汀向卡萝尔夫人租了一幢屋子作为他们在金沙镇的临时落脚点。
她扮演的乔安娜是一个遭难冒险团的三级驯兽师，口袋里没有多少钱，却想要租一个又大又便宜的房子。
热心肠的卡萝尔夫人尽量满足乔安娜的要求，亲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四层楼的大石屋，据说曾经是金沙镇某个富翁的家宅，几十号人都住得下，就是位置有点偏，已远离街道中心，在小镇的东侧靠外的位置。
事实上，这房子不仅偏，还有点破，外墙的装饰早已腐烂脱落，墙皮斑驳开裂，背阴的一面墙上还爬着苔藓，更没有一扇完好的窗户。它就像一个掉光牙齿，满脸皱纹的老人，稍微靠近一点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当然，房屋的结构还是完整的，墙体厚重，足够坚固，总不能说它是废墟。
镇长夫人派了几十名仆役、工匠专门来收拾这栋房子。他们手脚麻利，动作熟练，还带了几只性情凶猛的大叶猴把住在屋子里的野猫、野鸟全都赶走，再清运垃圾，冲洗墙壁，还装上窗户、窗帘，最后又搬来简单的家具、床褥等生活用品。
大约半天的时间，仆役和工匠们已经把房子的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还贴心的留下炊具和一些粮食。
当然，这些都是要给钱的，克莉丝汀和卡萝尔谈好的价钱是一天10金塔，租十天先付100金塔，日常花费都包含在里面。
对于冒险者中的职业者来说，在城镇休整的时候，每人每天的花费还不到一金塔，算是非常节省了。
可如果大多数冒险者都在金沙镇消费，即便他们都和克莉丝汀一样节省，卡萝尔夫人仍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克莉丝汀觉得自己就应该像卡萝尔，守在某个地方，暗中经营一股势力，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魅惑异能，既可以为主人赚取钱财，又源源不断地培养狂热的追随者供主人驱使。
要是像冒险者那样，整天东奔西跑，那是白白浪费她的欲魔血脉。
克莉丝汀想找个机会和维克多谈一谈自己的想法，现在肯定不行，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主人将面对非常复杂、格外凶险的局面。
现在，只有先帮主人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才考虑其他。
太阳落山之前，维克多和哈维、麦迪，以及两名炼金魔裔由金沙镇的一名守卫带路，找到了克莉丝汀租住的大房子。
赫尔曼出门给带路的守卫两个鹰巢城银币，表达感谢。
拿到这笔赏钱，守卫心满意足地走了。
克莉丝汀之前就和镇长夫人打过招呼，表示自己还有五名同伴去别处办事，但今天肯定要来金沙镇汇合，拜托她安排一个人在城门等候。
卡萝尔满口答应，当即把这个肥差委派给酒馆的一个伙计。
伙计换身行头也可以是看大门的守卫。
维克多换得可是自己外形样貌。他现在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是一位个子高大，体型健硕的年轻冒险者。他的五官容貌只算端正，但肌肉发达，有阳刚之气，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力量感，显得英姿勃勃。
这会维克多的脸色可不大好看，琥珀般的眼眸和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冷硬的味道，跑出来迎接他们的斯蒂芬妮、露丝和洁西卡现在也不敢说话了，很乖巧地缩在墙边，大气都不喘。
地元素亲和态的琥珀眼，是维克多在博朗镇生活期间一直保持的特征，他去镇外山林的种植园找博朗镇的老朋友，当然要用维尔托克的形象，以免被朋友们误会。
维克多来金沙镇与追随者汇合，自然要用炼金蛇触变化伪装，但地元素亲和态的琥珀眼不容易变，至少不值得他浪费掉一天才有两次机会的元素亲和替换。
维克多琥珀眼表现的性格特点事坚定、稳重，但也强硬、固执，他生气的时候就不容易亲近。
炼金魔裔们就不会在意维克多是否生气，他们终究属于非自然生命，平时表现的性格、情绪都是拟造的，灵魂意志侧中只有对主人的支持与服从，但没有敬畏，也不懂得该如何关心主人。
这时候，吸血女妖克莉丝汀反而更像一个心思细腻的半精灵女性，主动上前去安抚维克多：“我敬爱的主人，你们似乎并不顺利？”
说着，她接过维克多携带的战弓和长剑，又帮他解除挎包和斗篷，再殷勤地请他坐下，并奉上一杯热茶。
“嗯，不顺利。”维克多闷闷不乐地说道。
斯蒂芬妮年纪不大，危机感十足，又心思灵敏，她学克莉丝汀，也主动上前帮助麦迪、哈维等人脱卸装备。
麦迪很欣慰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瓜，这孩子很机灵，又超出年龄的懂事，她应该明白自己知道这个团体太多的秘密，如果她一旦被大家抛弃，就只有死路一条，连麦迪这个当老师的都不可能替她求情。
斯蒂芬妮主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只要大家习惯她的存在，自然而然地默认她是团体中的一员。到时候，该给她的都会给她，秘法、秘药、暗行猎手的职业传承、秘药化的蛇触，如此种种全都是普通半精灵无法奢望的晋升之阶。
道理其实就这么简单，却没多少人能真正地做到。
“我们没找到任何一个冒险者之家的伙计，不管是老伙计，还是小伙计，居然全都没到约定的集结点！”哈维皱着眉，表情难看又不无担心地说道：“我猜，他们一定是出事了！”
麦迪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金沙镇外面有大大小小15个山林种植园，我们全跑了一遍，都没发现有冒险者之家的人……这种情况不用猜，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维克多琥珀色的眼眸一转，看向克莉丝汀，沉沉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消息？”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颔首道：“是的，博朗镇冒险者之家确实遇到了大麻烦。”
“……事情要从去年冬天说起，也就是在博朗镇沦陷之后，落叶城派了一个名叫克拉克的将军率领3万大军，来征剿半兽人入侵者。”
“这件差事本应该由烈焰虎军团指挥官巴尔特鲁将军负责，他和他的烈焰虎军团就驻扎在戈多雷要塞，距离博朗镇最近……但是，克拉克获得落叶城议会的授权，可以节制烈焰虎军团。”
“据说，两名将军进行一场闭门谈判，他们具体谈了那些内容还不得而知，不过最终的结果是烈焰虎军团只负责防守戈多雷要塞，而进攻半兽人的指挥权都归克拉克，其中也包括对戈多雷要塞冒险者工会的节制。”
克莉丝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许是为了对冒险者们竖立自己的威权，克拉克向冒险者工会发布的第一条公告就是抓捕博朗镇冒险者之家的幸存者，罪名是他们擅离职守，放任半兽人入侵者攻占博朗镇，而没有坚守待援！”
“请注意！克拉克只抓博朗镇的居民，从博朗镇逃出来的冒险者，他一个都没有抓。”
“什么？！”
“克拉克？什么臭狗屎将军怎么敢这么做？”
哈维和麦迪听了这个消息本应该很愤怒，但他们只是一般的生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怒不可遏。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尤其在垂死还生之后，他们的内心已经完全向维克多倾斜，曾经的战友、伙伴现在都不及维克多重要。
维克多则开口问道：“红狮巴托姆呢？有他的消息吗？”
“红狮巴托姆，已确认战死。克拉克派人大肆宣扬他的英勇，却无情地对待他的手下……他下令抓捕博朗镇的幸存者，然后处死45岁以上的人，把他们的尸体挂在戈多雷要塞后方的道路两侧，足足一个月。”
“而45岁以下的幸存者都成了克拉克的奴隶，要么被关押监牢里，要么投入角斗场供名门子弟观赏厮杀。”
克莉丝汀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这很糟糕，似乎也是必然会发生的……有冒险者告诉我，博朗镇的幕后老板就是烈焰虎军团的巴尔特鲁将军……克拉克迫害博朗镇的居民是想告诉所有人，他是个作风残酷的将军，现在这里的一切由他做主，别指望烈焰虎可以和他对抗。”
麦迪听了克莉丝汀的叙述，转头向维克多解释道：“哦，我们和巴尔特鲁将军的关系比较亲近，每年都送给他一大笔钱。但我们没有幕后老板……”
“这不重要。”维克多抬手打断麦迪的话语，随即起身，双手撑着桌子，环顾四周的追随者们，声音冷冽地说道：“我曾经答应过莎拉大婶，尽量照顾冒险者之家的人……现在，我只想做两件事情，解救所有被陷害被抓捕的幸存者。”
“还有那个克拉克将军……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名门背景，我要他死！”
维克多语气坚定，没有人怀疑他的意志。
斯蒂芬妮表现得尤其亢奋，她眼含泪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对！杀了那个落叶城的贵族将军，一定要杀了他，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插在木桩上！”
克莉丝汀转头看向小姑娘，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是这个克拉克屠杀的岛街贫民？”
斯蒂芬妮瞬间就恢复清醒，又退到墙边，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我只是……”
“那些名门贵族在乎过自己屠杀的是谁吗？”这句话只在斯蒂芬妮的心里，没有被她说出口。
“克莉丝汀，你干得不错。”维克多先称赞了吸血女妖，又说道：“我不相信冒险者之家的人都被克拉克抓了！”
克莉丝汀在酒馆里只是小施手段，那些冒险者就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她。因此，她只用半天的时间就把探听的情报整理了一遍。
不过，冒险者了解的这些信息大多是笼统的、片面的和过时的，只能作为参考，还不可以当作准确的情报。
目前，克莉丝汀就是没有掌握到及时、准确的情报，她暗里咬了咬牙，摇头说道：“我讨厌金沙镇的卡萝尔夫人，她也是一个命运眷顾者，我的能力在她面前大打折扣。但我有一种直觉，她肯定有问题！”
哈维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们以前和卡萝尔的关系非常好，但现在我也觉得她靠不住了……”
克莉丝汀突然问道：“你们博朗镇什么人最重要？”
“当然是维尔托克，哦，不，是维克多大人。”哈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克莉丝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道：“在主人来博朗镇之前，谁才是博朗镇冒险者之家最重要的人物？”
维克多目光一动，试着问道：“你是说科尔医师？”
“没错，科尔医师才是博朗镇的核心人物。”克莉丝汀点点头，说道：“我了解职业医师，也清楚他们的能力……博朗镇因为有科尔这位四级医师，才能培养觉醒者和职业者……金沙镇的阿特雷家，卡萝尔的玫瑰利刃冒险团如果没有稳定的秘药供应渠道，当然要讨好博朗镇。”
“可现在博朗镇已经完蛋了，科尔医师如果还活着，又来到金沙镇，我相信卡萝尔一定会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我能感觉到，那个女人野心勃勃，还非常警惕，就像偷了母鸡的狐狸。”
克莉丝汀即便不太容易魅惑掌管一方势力的卡萝尔夫人，但她感知情绪的能力没有受太多的限制。
卡萝尔对陌生人的过分警惕自然引起她的额外关注。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直觉，那就请你们想一想，博朗镇那么多幸存者都逃出来了，难道就没有人赶到金沙镇吗？”
“这应该不可能吧？”
“我们再假设，有博朗镇的幸存者抵达金沙镇，可为什么金沙镇没有露出半点痕迹？”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科尔医师就在金沙镇避难，卡萝尔专门为他掩饰了痕迹！”
克莉丝汀的意思是，普通幸存者没有科尔医师那么重要，卡萝尔面对克拉克将军的压力，应该会把他们交出去。
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在金沙镇落脚的冒险者，也就瞒不住吸血女妖克莉丝汀。
既然一定有博朗镇的幸存者到金沙镇避难，而金沙镇没有选择交人，只能是卡萝尔为了巨大的利益，甘冒风险也要收留的四级医师科尔！
维克多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转为冰蓝，说道：“科尔医师要是还在金沙镇，我总能找到他。”
“我现在就出去转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