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花圈套》 第一章 睁开眼，周遭是一片陌生的环境。我垂眼看了看自己，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上还夹着不知道干什么的东西。我勉强支撑着自己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又不像是病房的装修。 我不知道我自己昏迷了多久，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更糟糕的是，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试图回忆我的过去，发现我的记忆只有一些零星的碎片，没办法拼凑到一起。这些碎片里，好像有我跪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对着什么大哭的场景，还有一个男人和我说话。但是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哭，在那里哭，那个男人又是谁，在和我说什么。当我想往下深挖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不允许我继续下去。 我大口喘着气，试图缓解疼痛，突然听见门响的声音。我略偏过头，向着刚才声音的来源看去。 来人进来，脱下自己的风衣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转身就发现了偷看的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惊喜地说到：“你醒了？！”紧接着，快步走到我的床前。手往床头方向探去，按了两下按钮。接着拉过一个凳子坐在我旁边，轻轻附上了我的手。 “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他的眉眼很好看，但是总感觉有些凌厉在。他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官因为昏迷变得迟缓，我也仅仅是感觉到了温度而已。 他会是我记忆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盯着他不言语。我试着活动被他握住的手，却发现我的四肢有点不听使唤，用了很大的力气也只是动了动手指。 他也感觉到了我的动作，看了看我，手上握的稍紧了些：“没事的，我在，我一直在。” 我有点无奈，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点笑。 “你…是谁？” 我没能压抑住心中的疑惑。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应该同我很熟络，没准能告诉我那些被我忘记的信息。 “你…你不记得我了…？” 男人僵住了。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你，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呢？” 男人的语气中我听到了些许慌乱。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轻声说着。 男人听到我的话，愣在那里。这时我又听到有人进来，循声看去，是几个医生护士打扮的人。 男人看到他们，站起来，指着我说 “她失忆了，怎么会突然失忆呢？你们不是说醒来就没事了吗？” “程先生，您先别着急，我们需要先做检查。” 一个医生安慰着他，剩下的人则把我围了起来，这检查一下，那看一下。我只能躺在床上，像一个木偶一般任他们摆布。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终于散开了。一个人对着那位程先生说到：“病人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苏醒之后失忆的情况时有发生，一般病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恢复，您不用太过担心。明天我们会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来确定具体原因。” 那个医生把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一样的东西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继续说道 “您可以试着和她聊聊天，有助于记忆的恢复，但是切记不可以强迫病人去回忆过去的事情，病人刚刚苏醒，这可能造成病情的加重。” 说完，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一行人转身离开。我突然觉得好渴，感觉嘴唇都要裂开了，对着面前的男人说：“我想喝水…” 男人闻言赶忙端了杯水过来，然后把我的床摇高了一些，用小汤匙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对水的渴望稍有缓解后，我看着他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你又是谁？” 男人不回答，只是继续安静的喂我喝水。又喝了一点之后，我对着他摇了摇头。我看着他把水杯放在一旁，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你叫黎莫绒，我叫程绍。你是我的妻子。” 说着，男人举起了手，展示着手上的钻戒。 “那我…为什么会昏迷…” “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才导致你出了事…” 男人略微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程绍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我则默默复盘着目前的信息。 我叫黎莫绒，面前这个叫程绍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也是我出事的原因。 凭着现有的线索，我没办法对于面前的男人做出回应，只能“嗯”了一声。 “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追问道。程绍只是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莫绒…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好不好…” 我只得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件事是我确定的，就是我现在的身体真的太差了，只是醒来这短短的几句话的功夫，我就觉得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让程绍帮忙把床摇回原来的样子，甚至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就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章 “今天感觉怎么样？” 医生每天都会问我一样的问题 我也都是一样的回答。 “还好。只不过还是偶尔会头痛，恶心。” 这几天我被推着去做了各种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身体慢慢休养就好，但是我昏迷之前受了太大的刺激，大脑的保护机制让我选择遗忘了这部分记忆。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只能看我自己了。 我有几次想要去看清那些碎片里的人和事，但都是以难忍的头痛收场。 “顺其自然吧。”我对自己说道。 下午的天气不错，程绍推了我去到楼下的花园里换换心情，说总闷在病房里不好。 我醒了之后程绍基本每天都在陪着我，晚上就睡在病房的沙发上。偶尔会被工作的事情叫走，但总不会离开太长。 我问过他很多过去的事情，譬如我俩的工作，相识，各自的情况。程绍说他是个生意人，我和他是工作时认识的，确定关系之后他就把我挖到了他的公司去，给我换了个活少钱多的工作。 但是程绍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什么生意，在我的追问下，他说手底下的生意很多，从餐饮经营到一些进出口都有涉及到。至于我，后面在帮他管理手下的一家酒店，平时也不用我太过操心，很多的事情都有专人打理。 从我住的病房就能看出来，我的这位“丈夫”家境不俗。这是一家私人医院，病房里设施齐全，说是酒店的套间也不为过。刚醒的时候，我甚至不确定我是在医院里。 只不过我仍然对我们的夫妻关系存有一点小小的疑惑，因为我和程绍说想看结婚证和结婚照的时候，他说我是在领证前出的事，所以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办，只是给我看了一些两人过去的照片。他还说他不会不履行之前的承诺，说要等我再恢复一些就帮我办理出院，带我回我们的家。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程绍，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见过我的家人和朋友呢？” “你是个孤儿，是被你舅舅抚养长大的。但是舅舅一家对你也不好，所以你工作之后就和他们断了联系了。” “那我…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朋友吗？” “有的…只是…” 程绍不再说话。这副神情我见过，在我问我出事原因的时候。我也知道，这代表着他不会告诉我，会把问题继续推给以后。 我不再看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太阳洒在脸上带来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橙光。 * 病房里来了个新客人。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坐在我的床边。她穿得简单，红色薄毛衣配了条牛仔裤，但是放在人群中也还是还算出挑的类型。 程沅长得和程绍有些像，只是眼睛比程绍更圆一些，少了程绍的那种攻击性。 “其实你醒的那天我就想来了，但是我哥拦着我，说让我等你稳定一些再来。” 程沅顿了顿，复又开口道 “你还记得我吗？” 我摇了摇头。 “抱歉，但是我连我自己是谁都记不得” 程沅的表情有些失落。她抿了抿嘴唇，继而笑着说 “没事的，我相信你肯定能记起我的！” 看着程沅这么笃定，好像和我之前的关系很亲近。我试探着问道 “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吗？” “对啊！你也是因为我才认识我哥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的记忆里有一幕我跪在地上，发疯一般地哭着。双手被绑在身后，挣脱不得。醒来之后我也看过我的手腕，可能因为时间太久，当时如果留下什么伤痕也早就恢复了。但这段记忆却恢复不了，我只能抓着碎片，不放过身边任何一个拼凑它的机会。 “什么伤？” 程沅瞪大了眼睛，抓起我的手，把衣袖向上挽了一些 “你是指那个？我没看到啊？” 说罢，程沅站起来，绕道另一边检查这另一只手。 “没什么，只是我记得有这个片段，想问问你”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受了什么伤…” 程沅长舒一口气，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我也不清楚。我接到我哥电话的时候，你已经在医院了。” “你哥有和你说，我怎么了吗？” 程沅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行吧，此路不通。可能真的是老天的旨意，我现在还不到知道过去的时候。 我也不再纠结，和程沅继续聊着。她的性子很开朗，从她在网上刷到的可爱小狗，到哪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等我出院带我去，聊天的话题一直没有间断。 “来了多久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绍走了进来。 “没多久，刚和绒绒说了一小会话。”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在内心重新定义了一下“一小会”。 程绍走近，摸了摸程沅的头，但是眼神却一直对着病床上的我。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而看向程沅，假装打量着她的衣服。 “你们俩先聊着，有事叫我。” 说完，程绍就向不远处的沙发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走到沙发那里坐下。 “咦～这还有人呢！” 程沅开玩笑地转过头，对着沙发里的程绍说着。我则突然进入宕机状态，大脑看似飞速运转着，但实际早就停止工作。 没事的，虽然我俩现在不太熟，但他……也好歹是我老公？虽然没领证，但我俩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就是亲了一下吗，没什么的…… 我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工作，突然程沅故作惊讶地说着：“绒绒！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我仿佛听见我刚才安慰自己的话和我说了声“拜拜了您内”。 我把目光转向程绍。他假装翻着桌上的杂志，但是脸上带着笑。 脸上好像比刚才更烫了。 第三章 程沅是快到晚饭时刻离开的。我本来想留她一起吃饭，但是程沅说还有约，只好作罢。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程绍。 房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我刻意避过头看向窗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害羞了？” 阿弥陀佛…幻觉…都是幻觉… 我干脆闭上眼睛，不断地给自己洗脑着。程绍绕到另一边，轻抚着我的脸。 “真打算不理我了？” 我紧闭双眼，假装没听到他说话。 “听说睡美人是需要王子的吻才能醒来，那我也试试吧” 听到这话，我猛地睁开眼。程绍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弯下腰凑到我耳边说着。 “莫绒，咱们可是夫妻，你这样害羞，以后……可怎么好” “可是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 从耳朵根开始，一种火烧的感觉弥散开来。我不服气地顶了句嘴。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饿了吗？” 程绍站直身子，换回了平时的正经模样。我点了点头，和谁过不去都不能和吃的过不去。 * 连着几天下雨，今天终于出了太阳。程绍如之前一般，陪我去楼下散心。只不过我现在可以摆脱轮椅，慢慢地自己走，虽然还需要借助拐杖，但比起之前的状态还是恢复不少。 在楼下转了不到一会就有点起风，吹得身上凉凉的。本来想找个地方再坐一会，但前几天下的雨现在还没干透，椅子和长廊的座位没有几处是全干的。无奈，只能回了病房。 我没有躺回床上，再躺下去整个人都要散了。我缓缓走到一旁的沙发那里坐下，拉着程绍坐在了我的身边。 “再讲讲我们过去的事吧，还有程沅” 刚从外面回来，手有些凉，我下意识地握住程绍的手。程绍愣了一下，继而很开心地说道 “你的小习惯还是没变。” 程绍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上觉得有些发烫，想把手抽回来。程绍却没有松手，轻轻地开始搓着我的手。 “你每次手冷，都会握住我的手，让我给你捂暖和。最开始的时候，我没理解你的意思，只是牵着你的手，你还和我生了好几次气呢。” “哦……” 这应该就是肌肉记忆吧。虽然我失忆了，但是大脑没法封锁我的下意识的举动。 过去，我俩真的很亲近吧。 昨晚因为白天程绍的那个脸颊吻，我翻来覆去纠结好久。现在倒是稍微放宽心了些，毕竟肌肉记忆是不会骗我的，我本能地还是会信赖他。 “讲讲嘛，过去的事。” 我把话题又带了回来。 “好，你想先听那里？” “程沅吧。感觉我俩关系应该很不错，可你之前都没有和我提过她。” 我偏头看向程绍，发现他的目光也正在我身上。 “程沅是我堂妹，但是她父母走得早，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养在我家，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俩也是因为她才认识的。” “等下，我俩不是在工作场合认识的吗？怎么又是因为程沅了？” 我打断了程绍。程绍明显一愣，然后又说道 “可能……我当时表达不清。” 程绍顿了顿，接过刚才的话茬继续说着 “当时程沅在一个商场被一个柜姐拦下，那个柜姐非说程沅偷他们柜台东西。程沅也不是个软柿子，两个人就吵起来了，还差点动手。当时你路过，帮程沅解了围。” “我这么正义呢……” “对啊” 程绍揉了揉我的头发，眼里含笑。对着这眼神，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收回来，端正的放在大腿上，挺起腰坐得板正，就像小学生那样。还不忘收回目光，转而盯着不远处墙上的挂画。 “程沅给我学过你当时的样子，冷静又有条理。程沅性子上来之后谁都拉不住，但你能。那次之后，你俩就慢慢熟起来，程沅也经常和我提起你。有一次我发现我们要对接的公司刚好是你工作的地方，我就和你们领导指名要你来。” “所以……这就为什么你说我们是工作场合认识的？” 程绍点了点头。 我们都不再说话。窗外的天慢慢暗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阳光明媚。我试探着把头往身边人的肩上靠去，程绍基本维持着刚才的姿态，只是也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把我半搂在他的怀里。 我就这样靠在他怀里，好久好久。之前对于周遭一切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在安静的房间里，我甚至觉得我听到了他的心跳。 第四章 昨天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可以准备出院了，只是仍旧提醒我不要太在意过去的记忆，不要受太大的刺激。 程沅今天早早就来了，说要和程绍一起接我回家。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叫文泽的寸头男人，程绍叫他蚊子，说是他的哥们，今天过来帮忙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东西竟然少得可怜，只有一些洗漱用品和我住院前的衣裳。其他一些住院期间用过的零碎，程绍嫌麻烦，让蚊子直接扔了，不用往家里拿。 我看着蚊子，总觉得面熟得很，还有他胳膊上的纹身，我也总觉得在哪见过。蚊子这个人也奇怪得很，最近说不上冷，但也实在不算暖和。他的夹克底下只穿了一件旧T恤，刚进病房没多久还把夹克也脱了，只剩下那件图案掉色严重的T恤。 “这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我在心里琢磨着。 * “程哥，嫂子，沅姐你们先聊着，我就先走了” 蚊子放下手里的袋子，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和我们说道。程绍向他挥了挥手，蚊子应了两声就转身离开。这卑躬屈膝的样子不像是程绍的哥们，倒像是黑社会大佬的手下。 “还记得我们的家吗” 程绍扶着我坐下。我环顾四周，装修的很简约，但是看得出来是下了工夫的。室内基本以蓝绿色调为主，很有清新的感觉。至于记不记得这个地方……确实是没什么印象。 我摇了摇头，程绍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一般 “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程沅端了个小茶盘过来 “别光说话了，喝点水。我亲手倒的” 说着，程沅把茶盘放到了面前的条几上。我被她方才的话逗乐了，一边应着一边去接水。 茶盘里有两个小猪形状的杯子，一个蓝色一个粉色，还有一个就是普通的马克杯。 “我好像，记得这个杯子。” 我看向程绍。程绍听到我的话，露出欣喜的神色。 “你都记得什么？” 我盯着这两个杯子，回忆着和它们有关的片段。 记忆里有个男人说我像这个小猪，所以才会这么喜欢这对杯子，还说他长大了，才不用这个。还有……还有……还有那只蓝色小猪的碎片。 为什么会有碎片呢？这个杯子不是好好的在我面前呢吗？ “我记得……有个男人说他长大了，才不用这种小猪杯。还说因为这个杯子像我，所以我才这么喜欢” 程绍很激动的抱住我 “莫绒，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我们的过去，你没有忘！” 程绍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但我还在想着那个小猪碎片，把程绍推开了些，对他说着 “可是……为什么我还记得这个蓝色的碎了呢……”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被蓝色小猪自己打碎的呗” 程沅接过我的话。她坐在条几侧边的小沙发上，双手捂着马克杯，一脸看戏神情看着我俩。 “绒绒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哥跑了多少地方去买那个一模一样的杯子。自己跑就算了，还让我和他手底下的人一起去找，那段时间可把我累坏了。后面好不容易找到个长得像的，颜色又不大一样。最后我哥干脆找了个工作坊，让那的人按着粉色的样子，捏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害怕颜色不对，一次让他捏了20个，就为了试颜色。” 我看着身边的人。一直以来他在我面前展示的都是一副成熟模样，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不由得笑了出来。 程绍的耳朵根红了起来。转过去用眼神警告着程沅不许再说，程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主要你说这花钱，到也不要紧。就是苦了我哥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个大老爷们最后一人领了个小猪杯子回家。” “我听说最近长宁缺人，你说我要不要把林牧齐调过去” 程绍往沙发上一仰，双手搭在沙发背上，幽幽开口。程沅听到林牧齐这个名字，立马收回方才的表情 “要不怎么说我哥关心下属呢！” 看程沅的反应，这个林牧齐大概是她的心上人一类吧。 “程沅喜欢林牧齐啊” 我悄悄拽了下程绍，低声问着。程沅经过刚才程绍的一句话，现在坐在那里……应该是在专心喝水吧。程绍对着我点了点头，凑近说道“两年内有望多个妹夫” “我认识他吗” “应该认识，你们见过的。程沅！” 程绍猛不丁地叫了程沅一声，程沅手一抖，水差点撒到裤子上 “你干嘛！” “你带林牧齐见过你嫂子吗” “见过，在庆华的时候。” 我没来得及问庆华是哪，满脑子现在被“你嫂子”这个称呼占据。而且，和程绍之前的那个吻一样，我还是不抗拒它，甚至有点享受。 怎么回事呢你！ 第五章 这几天程绍都不在家住，说是要出差几天，很快就回来。家里的大小事有阿姨，也不用我太操心。 下午，蚊子和一个叫大木的人来家里，说是程绍让他们来送东西。我粗略扫了一眼，好像是衣服之类。 放下东西，两人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倒的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蚊子说了两句什么程哥很快回来，让我有事就吩咐他们；大木人如其名，就像一块木头，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 两人走后，我开始翻着两人带来的东西。除了一些日常衣物之外还有两套情侣睡衣，都印着小猪的图案。 我看着睡衣笑了出来，程绍对于小猪的执念真的不浅。 我把手里的睡衣简单迭了迭，放在一旁，让阿姨帮忙把这些衣服收起来。然后拿起刚才大木临走前塞给我的一个信封。 方才送两人出门的时候，大木突然转身，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我。我还来不及问是什么东西，大木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蚊子走在前面，发现大木迟了些，就站在原地等着。等大木追上他后，两个人还说了些什么。只是距离太远，我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有点疑惑，不过想了想，可能就是进门的时候忘记了，所以才那么仓皇地给我吧。 阿姨抱着衣服去卧室了，我独自坐在客厅里。牛皮纸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在信封封口处看得出隐约的胶水印。我撕开信封，里面是两张拍立得。 第一张是我和一个棕色微卷长发的女孩，背景像是在一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我俩坐得很近，对着镜头摆着姿势，脸上洋溢着笑容。 第二张还是我和那个女孩，只不过这张照片里她把头发编成了一个侧边的麻花辫。我俩站在沙滩上，穿着颜色艳丽的长裙，背后就是蔚蓝的大海。 这个女孩……是谁？程绍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存在，我以为我只有程沅一个朋友。 我盯着两张相片出了神，试图根据两张照片的场景和人想起什么。 拍立得的人像有些模糊，我一遍一遍勾勒着这个女孩的脸，想要回忆起她是谁。照片上两个人是掩不住的开心，看得出彼此十分亲近。她应该对我很重要，所以程绍才会让大木给我这个相片。 我继续探索着我的记忆，突然整个人身子一僵。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不远处的地上有干涸的血迹。十字架上是一个棕色卷发的女孩，身上的衣服被血浸染，早就看不出什么颜色。她垂着头，胸口看不见起伏，不知道是生是死。 一阵剧痛袭来，我大口地喘着气，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可是脑海里的画面却没有停下。 墙上有一个通风窗，零碎的光透过瞎窄的窗口洒进来，还有些落在了那个女孩的头发上。 那个女孩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和伤痕。是她！是照片里那个明媚的女孩！是她！ 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因为肿胀已经不听身体调配。她用那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轻轻开口说道：“对不起” 我发现我自己正跪在地上，双手手腕传来一阵阵疼痛。我大哭着，嗓子都已经哑了，想要救那个女孩下来，但是肩膀被人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不要！不要！” 我蜷成一团，大喊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抱着头，指尖用力地按压着，指甲都几近嵌进头皮，我已经分不清头痛的来源是脑海深处的记忆还是我自己的外力。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阿姨闻声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刚碰到我我就触电一般弹开，整个人还是维持着蜷曲的状态倒在沙发上。 “别碰我！别碰我！” 我继续发疯一样的喊着，眼前还是那个阴暗的房间，那个女孩还在看着我。 “放开她！放开她！” 面前的女孩突然一怔，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献血自颈间喷涌而出。一个男人用一把匕首划断了她的动脉。我甚至感觉到温热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不要！不要！” 我继续嘶吼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景象不断地交替着。一会是那个配色清新的客厅，一会是那片血淋淋的场景。 慢慢地，一切都模糊起来，周遭的声音变得忽近忽远，眼前的一切开始像素化，蒙上一层阴翳。终于，变成了一片黑暗。 第六章 我是被门外的争吵声吵醒的。 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布置，熟悉的沙发和窗帘。 我又回到了那个病房。 “莫绒！莫绒！” 是程绍的声音。我侧头看去，程绍就在床边。 看到他，我的眼泪断了线般流下。 “程绍…我好害怕…” 我伸手，想要抓住程绍。我好害怕他是假的，是我的幻想，是我不知道哪一段的记忆。直到他的体温从掌心传来，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程绍…我好害怕…我想起来林豫了…她死了…在我面前死的…林豫不在了，我没能救她…” 我坐起来，抱着程绍哭起来。眼前还是林豫和那个小屋，恐惧让我愈发抱紧面前的程绍。 程绍拍着我的背，声音里也带了些哽咽。 “没事的…莫绒…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都怪我…” 我抱着程绍，只是重复着那几句话。 那个女孩是林豫，是我的好朋友，可我却看着她受尽折磨最终死在我的面前，我却没办法救她。 “是谁…是谁…是谁这么残忍…是谁…” 我早已泣不成声。 “凶手已经伏法了，不用怕了，莫绒…你不用怕了…” 听到这里，我送开程绍，看着眼眶也有些泛红的他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程绍咬了咬嘴唇，对着我说 “你没有记起来那个凶手的样子吗” 我摇了摇头。那个男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我记不起他的模样。 我的朋友被杀，我却记不起来凶手的模样。内疚，恐惧，悲痛杂糅在一起，我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 我又抱住程绍，低声抽泣着。 这时门打开了。程沅走进来，带着一脸怒气，后面还跟着鼻青脸肿的大木和蚊子。看到我醒来，程沅愣了一下，马上跑了过来 “嫂子你怎么样” 我松开紧紧抱着程绍的手，胡乱抹了把脸，强装镇静地说着 “我没事” 程沅今天的打扮和上次很不一样，化了浓艳的妆，卷发红唇，没了之前的年轻活力，反而多了几分成熟妩媚。V领毛衣底下是包臀长裙，还穿了高跟鞋。走路的时候咔哒咔哒的声音回响在病房。 “都是这两个没脑子的东西。” 程沅转到大木和蚊子的背后，往两人的膝盖后面各踹了一脚。看得出来这两脚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再加上尖头高跟鞋，两个人咚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木看不出来表情，蚊子却是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表情分担着疼痛。 “这……” 我有些犹豫地开口，还不忘握住程绍的手。 “如果不是这两个蠢货给你看了照片，你怎么会刚出院没几天又晕倒。” 蚊子和大木沉默不语。程沅说着又给了他俩一人一脚，然后走过来坐到我的床边 “嫂子你放心，我已经教训过他俩了”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俩…不是程绍的兄弟吗？就算是下属，为什么这么卑躬屈膝…照片不是程绍让他俩给我的吗？ 我也觉得今天的程沅有点陌生，我以为她只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可是今天一看，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我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程绍身上。程绍眼下乌青，下巴和嘴唇上面青黑的胡渣也没来得及修理。我又昏倒的时间里，他一直在陪着我吗？ “程绍，我这次昏迷了多久……” “快两天了。” 说着，程绍又剜了地上跪着两人一眼。从方才程沅让他俩跪下开始，他俩就一直没有抬头。 我看着地上的人，复而开口 “要不要……让他俩先起来？照片的事，他俩也不知道会这样。” 说来说去他俩还是替程绍背了锅，没必要这样对他俩。 “我看他俩知道得很，这种事都敢自己拿主意了” 程沅先开了口。 自己拿主意？给我看林豫的照片是他俩自己的主意？ “不是你让他俩给我送的照片吗？” 我看向程绍。 “不是” 程绍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盯着地上的两个人，既然不是程绍的意思，那他俩突然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直到护士来查房。听到护士的敲门声，程绍去开门的时候，让大木和蚊子先起来。两个人跪的时间有些长，站起来的时候东摇西晃的，互相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护士进来也被这两个人的脸吓了一跳，但好歹受过专业训练，也没多看，径直走到床前问起我的状态。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护士的问题，内心的疑惑始终没有散去。 他俩刺激我的意义是什么？ 第七章 “阿姨，把饭做好你就先回去吧。” 阿姨刚接过程绍手中的东西，还来不及放下，就被我的话搞糊涂了。 “回去？” 阿姨试探的问着，眼睛却看向程绍。 “明天再过来” 我补充着。阿姨脸上还有些迷茫，但是看程绍也没有反对，就“哎”了一声。又像是大梦初醒一样，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餐厅的一角，接着就去厨房忙活了。 程绍帮我换好拖鞋，牵着我的手去到客厅坐下。 “怎么了吗？不喜欢这个阿姨？” 我摇了摇头 “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外人在总是不太自在。” “行，都听你的。” 程绍说完，转身向厨房走去。厨房本就离客厅有些远，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被叮叮当当的声音盖住了，听不清他俩说了什么。 * 阿姨做好饭就走了，我看着一桌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一碗粥，夹了两口菜。我甚至不太记得我吃了什么，只知道嘴里有个嚼的东西就可以。 “程绍，你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我问着。程绍刚把碗筷端回厨房，身上还穿了件格子围裙，俨然一副家庭主夫的模样。 “莫绒，医生说了，你不能受刺激。万一再晕倒一次，我可又要挨张医生的骂了。” 程绍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说道。 张医生是我的主治医师，今天出院的时候对着程绍冷脸训斥了好久，反复地说着不要受刺激之类的话。程绍也难得露出一副乖巧模样，听着张医生的话。 在医院的日子里，医生护士对程绍都是毕恭毕敬，今天看到这样的态度，也算稀奇。 “可是我觉得你瞒了我好多事情。” 我看着程绍，带着一脸的严肃。 我猜有关林豫的记忆，应该就是我出事的时候，场面的血腥足够让我的大脑启动保护机制了。如果出事原因不是这件事，我真的不敢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绒，你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只是两张照片都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我把过去全部告诉你，我怕你……” 程绍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 我把手掌附上面前人的脸庞，轻抚着。 “只是，我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不是吗。” 我安慰着程绍，程绍对着我点了点头。 只是我没想到，这句话在程绍看来竟然像是威胁，狠狠地烙在他的心上。 “莫绒，这样好不好。你告诉我你想起来的事情，我把你记不清的告诉你。以后你想起来一些，我和你说一些。” “好” 程绍闻言，站起身，脱下身上的围裙，随手往椅背上一搭，牵起我的手，往客厅走去。 我把记忆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程绍，说到林豫的时候，整个人又不受控的抖了起来。我感觉我的手脚冰凉，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仿佛又出现在那个场景里。阴冷，幽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程绍从一旁拽过一个毯子搭在我身上，把我搂在怀中，让我不至于回想起那些恐怖的事情的时候连个依靠都没有。 “那个男人…是一个毒贩。林豫自己没钱，竟然铤而走险去偷毒品。被他们抓了个正着，所以才……” “那我呢……” 我往程绍怀里缩了缩。 “你当时刚好发消息，约林豫出门，那些毒贩丧心病狂，就把你骗了过去。我发现给你发的消息你一直没有回，电话也没人接，就报了警。等我和警察赶到的时候，你晕倒在地上，林豫已经……” “可是林豫她…我不记得她吸毒…” 我轻声说着。我对于林豫的记忆还是不全，但是不记得她碰过毒。 “是警察的调查结果。林豫的体内检测出了毒品成分，而且根据她的通话记录，她确实是一直有吸食毒品。” “我记得她和我说了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连累了你吧。” 我串联着脑内的信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如果我真的是被毒贩抓走了，按他们的性子，我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可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我喃喃着。程绍没太听清我说了什么，问了一句。我摇摇头，说不要紧。 “那蚊子他们……为什么要给我看照片呢？我还以为是你的意思” “他们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建议我给你看过去的东西，帮助你恢复记忆，我不同意。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决定。” 程绍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 “莫绒，这件事是我不好，没能管住他们” 我还想继续追问，但是接下来不论我怎么问，程绍都不肯回答。他说我不能一次接受过多的刺激，很多事情留到以后慢慢告诉我。 第八章 又是那个梦。 梦里的我依旧无助，林豫则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死去。 “莫绒！莫绒！” 我是被程绍叫醒的。醒来时我觉得我的睡衣早被冷汗浸透，程绍则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突然鼻头一酸，坐起来抱住了程绍。 “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程绍…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我抱着他，小声说着。说罢，我就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处，不抬头看他的表情。 程绍用手理着我的头发，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或者即将成为夫妻，况且我现在也没有那么抵触这件事，所以……偶尔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可以的。 出院之后，我和程绍一直分开睡。程绍起初还不乐意，说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但我实在不好意思和他同床共枕，所以坚决不同意。程绍无奈妥协，抱着被子去了隔壁房间睡。 只是最近，我夜晚总是噩梦缠身，在医院的时候半夜就会被惊醒，所以我总要开着一盏小灯才能入睡。回家之后，程绍坚决不允许睡觉的时候关卧室门。他说自己睡觉轻，很小的声音也会叫醒他。开着门睡觉，如果被梦魇住他还能来及时叫醒我。 只是，我主动让他留下来这一举动，也伴有也有一定的副作用。 第二天晚上，我洗漱完回到房间，发现我的床上多了一床被子。被子的主人就躺在里面，把自己裹成一长条，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见到我进来，他还不忘对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我过去扯开他的被子，小猪睡衣就展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让他去隔壁睡，但是他说怕我今晚又做噩梦，所以打算防患于未然。 第叁天，他说隔壁房间漏水，其他房间又离我太远，再借宿一晚上。我去隔壁房间瞅了一眼，床上正中央湿了一片。根据形状推测，应该是有人泼了一盆水。 第四天，他说他昨晚做噩梦了，要有人陪着才能睡着。 第五天，他说梦里得高人指点，那个房间风水不好，不能再住。 第六天……第六天他已经不找理由了，我进房间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kindle。见我进来，拍了拍旁边的枕头：“一起睡觉！” 第七天，房间里的两床被子不翼而飞。他说是阿姨拿去晒了，结果不知道被谁家熊孩子泼了水，今晚盖不成了。只有一床大被子，今晚将就一下。 “你知不知道咱们家住几楼” 我对着床上的程绍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七楼啊” “那你知不知道咱们家的阳台是封闭式的？” “那就是拿水枪呲的” 程绍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对着我。 我转身离开房间，向阳台走去。程绍则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也不拦着我。 阳台的架子上搭了两床被子，我用手摸了摸，两床都是潮潮的。初步估算，应该是先晾被子后浇的水。 阿姨，你是不是和程绍是一伙的。 我下到一楼，抱起沙发上的薄毯。 水枪是吧。 我抱着毯子回到房间，往床上一扔。指了指被子 “我盖这个” 然后指了指毯子 “你，盖这个。” 说完，我爬到床上，把毯子往边上扒拉了一下，开始扯程绍盖着的被子。等到把被子全拽过来，我像包粽子一样左右滚着，用被子把自己团起来。 程绍从我卷被子开始就侧躺着，用手支着头，一脸看戏模样。我团好被子之后干脆侧躺着，背对程绍，不看他那副表情。 “你说我要是感冒了，你是不是得照顾我啊” 程绍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拜托诶，我才是病人。你病了有阿姨照顾” “那我明天就去把阿姨辞了，看你怎么躲。” 程绍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和我的被子。被子很大，全裹起来之后都堆在一起，我都不好转头看他。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离我很近，但是我身为一个粽子，又没办法推开他。 “睡觉咯。” 听着程绍的话，我确实犹豫了一阵要不要把被子分给他一点。万一真感冒了，就都是我的错了。 只是他没有允许我的善良之心存在太久。 我俩就保持这样的姿态不到十分钟，他抓住不知道哪个我没藏好的被子角，开始往外拽被子。我甚至还来不及反抗，他就钻进被子里，还顺便抱住了我。 “这外面真冷啊” 突然一只手附上我的腰，我条件反射的要挣脱，只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动，外面冷，不贴近一些取暖我会感冒的。” 如果现在有个镜子，我的脸一定是通红的。 没事的，黎莫绒，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我不知道以前我俩睡一张床时是什么情形，不过我睡觉实在不老实，不翻来覆去几下就浑身不舒服。刚才裹成那样不能动已经很难受了，现在又这样被他抱着，又更痛苦了。 我试着动了一下。 很好，他搂的不算近，还能活动。 发现这一点之后，我轻松了不少，一会转一下，一会翻一下身。期间还不忘偷偷看一眼闭着眼睛的程绍。 我其实还从来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呢。 我打量着程绍。算不上什么绝世大帅哥，但也能说的上赏心悦目。虽然失忆了，但还有个捡来的好看老公陪着我，也不至于太亏。 我又偷偷看了一小会，突然有了个恶作剧的小想法。 我看着程绍，也不知道他睡着没睡着，但是没关系。我稍微往上窜了窜，轻轻亲了他一口，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睡觉。 我刚翻过身去，就听到了恶魔的低语 “就这么不想睡觉？” 第九章（一点点kiss） 很好，被抓包了。 我紧闭着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不理会程绍刚才的话。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睡着了呢” 程绍搭在我腰间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 “看来真睡着了啊……” 程绍的手慢慢向下探着，然后探进了我的睡衣里。我一把压住了他的手，拦住了他的手前进的路。 “醒着呢？” 程绍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轻佻。手虽然被我压住，但是手指却依旧没停下，在我的皮肤上轻划着圈。我被弄得有些痒，稍微弓了弓身子。程绍察觉到我的变化后，笑着说着 “要不要考虑转过来？” “不要” 我表现的很有骨气，但是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程绍他又挠我痒痒！ 他用手指似有似无地在我的腰上打着转，就好像有好多只虫子在我的腰上爬来爬去，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 “你把手拿出来，我就转过来！” 程绍这会儿倒会卖乖，我一说就把手拿了出来。我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也调整成和他面对面的姿势。 我有些不服气地瞪着他，一句“干嘛”还来不及说出口，程绍就已经吻了过来。 刚才的我不过是蜻蜓点水，而现在的程绍却十分……投入？他轻轻吮吸着我的唇瓣，我再度进入停机状态，闭上了双眼。他的舌尖落于双唇，一阵温热。 很快，他不再满足于此，舌头自唇间探入，向内探索着。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由得向后移了下脑袋，让自己从这个吻里暂时出来。 “莫绒……”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试探，和压抑的欲望。我略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程绍的具体神情。 “别说话。” 我轻轻说着。 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我和程绍默默注视着彼此。我突然恶向胆边生，一个起身跨坐到他腿上。 “起来” 我用着命令的语气说着。 程绍乖乖听令，坐直了身子，等着我的下一步指示。 一切就绪。我搂住程绍的脖子，低头吻了下去。 程绍先是扶着我的腰，然后双手自睡衣下摆探入，抚摸着我的身体。他的嘴唇热烈地回应着我，手慢慢攀上我的脊背，让我向他靠的更近了些。 我们现在的距离不过两件薄薄的睡衣而已。 胸膛的起伏愈发剧烈，唇舌纠缠在一起，不肯分离。 良久，程绍将头埋向我的脖颈，一阵酥麻从他轻噬处传来，我不自觉闷哼一声。这声音落在程绍耳朵里，倒像是奖励，他继续亲吻、轻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想要留下他的印记。双手将紧贴的我俩分开了些，解开了我胸口的扣子。 他愈发向下，我的呼吸也愈发急促。我不自觉抵着身下的一处坚挺，扭动着身躯。 “程绍…程绍…” 我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程绍……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骗我……”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从我回应他的吻那一刻起，我就卸下了所有的心防，放下了所有恐惧和怀疑的担子，把一颗心都交给这个人。我的过去现在是一张白纸，我把笔交给他，给他填补我人生的权利，这是我现在能给的最大的承诺。 “好……” 程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着。他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得到了他的回答，我又再一次附身吻住了他。 唇瓣贴在一起，舌头彼此纠缠，这是属于我们的时刻。 “莫绒……我想……” 程绍低声说着，已然不满足于此。 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第十章（一点点h） 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夺取了主导权，有些急躁地褪下我的衣衫。 我整个人暴露在他的面前。胸口剧烈起伏，下身早已泥泞一片。 他叁两下扯掉自己的睡衣，由脖颈一路往下亲吻着。手向我的身下探去，揉搓着那一处敏感。 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只从喉间发出一两声轻哼。 “莫绒，叫出来。” 早就通红的脸更添几分滚烫，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情欲。我用手臂遮住双眼，不去看他，仿佛这样就能坦然面对。 程绍的吻行进到肚脐位置，又转移向上，含住了胸前红樱。舌尖围绕着一点打转，时而轻啃时而吮吸。我不再压抑自己，不住的喘息着。 他手上的动作也未停下，只是转入了甬道。两根手指探入，扣弄着。我不住地挺着身子迎合他的动作。 只是还不够。 我勾住程绍的脖子，堵住他的嘴唇。双腿则缠上他的腰，让他的性器离我更近了些。 程绍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亲了亲我的脸颊，侧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哦，刚才好像一直没带套来着。 程绍几下拆开包装，戴好之后，一只手扶着身下滚烫，慢慢地向穴口移动着。 “啊……” 我有些吃痛地叫了一声。程绍尺寸不小，刚进来的时候有些疼。听到我的呻吟，程绍只是柔声安慰着 “没事…我会轻一点的…” 程绍说着，身下动作果然放轻柔不少。他慢慢地向前挺进，直至全根没入。 一阵疼痛自下身传来，我感觉到下身被填满。久未扩张的地段迎来了访客，疼痛和快感交织着传遍全身。我不自觉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喘息着。 起初的疼痛，在熟练之后被阵阵快感取代。我不再刻意压抑我的感情，不住的呻吟着。 “莫绒……你好紧……” 我的头脑早已失去理性，在一次次的挺进中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胡乱的嗯了两声，算是对他的回应。 “啊……等……等一下……” 我用手抵住程绍的胸口，示意他停下。程绍不多问，只是停住身下的动作，继续去吮咬着我胸前的挺立。 我把他推开，让他躺下，我则跨坐回他身上。我在他的下身那故意蹭了蹭，程绍早就急不可耐，扶着分身，探寻着穴口。我很配合的起来了些，让他的性器能顺利进入。 被填饱的满足感再度传来。我扭动着腰肢，感受着他在我体内进出。程绍仰着头，发出阵阵低喘。 他把手放在我的腰上，辅助一样随着我的动作，时而又握住胸前雪白，引得我娇喘连连。 “莫绒…莫绒…” 程绍在高潮前，一遍又一遍叫着我的名字。我的花穴一阵阵收紧，我也要到了。 “啊……” 在程绍的抽插中，一阵电击般的感觉传遍全身。我的全身绷直，大口喘着气，不自觉地夹紧了下身。 “呃啊……” 程绍的速度越来越快，紧接着低吼了一声。 我跪直身子，让他的性器从我体内滑出。接着躺倒程绍身边，枕在他的胳膊上，伸出手抱着他。程绍搂着我，被枕着的那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能紧紧贴着他。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剩下乱了节奏的呼吸，诉说着对彼此的迷恋。 * 程绍今天起得倒早。 昨晚后面我不老实，又去勾了他两次。他则一副误入女儿国的唐僧的样子，说我身体还没好全，不能太过操劳。 我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坐起身去找我的睡衣，却觉得腰酸背痛。勉强穿好衣服，洗漱好，去到一楼客厅，发现他已经在吃早饭了。 “怎么起床都不叫我” 我从背后抱住程绍，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觉得你昨晚累着了，想着让你多休息一会。” 程绍说着，顺手拿起他的豆浆递给我。 我接过他手里的豆浆，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程绍转头去喊阿姨，让她把我的早餐端过来。 没一会，阿姨就端着个盘子过来了。 面包片是烤过的，还热着。我拿起来，刚咬了一口面包就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等一下！阿姨！昨晚阿姨就睡在楼下！ 我愣住了，拿着咬了一角的面包抬头，呆呆地看着程绍。 “怎么了？” 阿姨已经回到厨房，开始洗洗涮涮。我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又怔怔地转向程绍 “昨晚……阿姨也在……” 程绍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那昨晚不是给阿姨听光啦？！” “我认真说呢！你还开玩笑！” 我面带愠色，假装要把手里的面包扔过去。 完了完了完了，这房子隔音也不知道怎么样，万一隔音不太好，岂不是给阿姨来了一场现场直播？ 我把面包丢回盘子里，嘴里重复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程绍看着我的样子，也不安慰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吃着他的早餐。 “都怪你！” 我的脸已经涨的通红。 我该怎么面对阿姨啊！换一个？不太行，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事。可是不换吧，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和阿姨共处一室。 “行啦，告诉你个秘密。” 程绍对我招了招手。 “附耳过来。” 我努力向前倾着身子，想知道他到底怎么解决这件事。 “你回家第一天开始，我就和阿姨说了，晚上睡觉必须关门，带耳塞。” 程绍故作神秘地说着。听到这话，我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仅我们关门了，就连阿姨都关门带耳塞了，应该是听不到的。还好还好，我还能在家里正常生存下去。 我抚着胸口，给自己顺着气。正安慰着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不对劲。 从我们回家第一天开始，程绍就让阿姨带关门带耳塞了？！ 当时我俩还不熟啊！ 我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他还是一脸笑意，大概觉得自己再聪明不过了 “禽兽” 我在心里狠狠地对着程绍说着。然后咬着面包钻进了厨房。 第十一章 “阿姨，阳台上的被子干了吗？” “被子啊？还没有的，那个东西干的慢” 阿姨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活。 “没事，那就先晾着。阿姨你下午出门帮我买个东西吧” “好的呀” “买床被子回来，钱找程绍要。” 我转身准备离开，刚要出厨房门，又补充到 “今天就要。” 回到餐厅，程绍还坐在那里。见我出来，又是满脸的“天真” “说完啦？” “嗯。” 我继续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程沅约我下午出去” “那我让人送你” * 我坐在咖啡厅里，等着程沅。 今天早饭的时候发现程沅昨晚给我发信息，约我今天一起逛街。我想了想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只是程沅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了。 在我数不清第几次看手机之后，程沅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绒绒，路上太堵了” 程沅坐到我对面，俏皮地笑了笑。 今天她换回了平时的清爽打扮，也没有化那么重的妆，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孩子。 “今天没怎么化妆啊” 程沅正翻着菜单，听到我的话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继续低头看菜单 “啊……就淡淡描了点，不想太麻烦。” “这样好看” “程沅，我问你个问题” “嗯？” “那天在医院，蚊子和大木是……你打的吗？” 我带着试探性的眼神看向有些愣住的程沅。那天的程沅和平时的她实在是有些出入，像是另一个人一样。 “啊…你说那天啊…没有，人是我哥打的，我怎么可能打人呢。绒绒你饿了吗？要么先点点吃的晚点再去逛？我看他家这个蛋糕好像不错……” 发现程沅开始转移话题，我也不再追问。翻着我的那份菜单，随便点了点东西，和程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 我天生没有那种高雅的口味。 晚饭程沅带我去了一家日料店，点了很多生食刺身。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强大的接受能力，吃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回家之后又让阿姨做了宵夜。 至于被子，阿姨支支吾吾说今天活太多了没来得及买，我瞥了一眼客厅优哉游哉的程绍，掏出手机给邓帆发了个消息。 不到一个小时，家里的门铃就响了。我本来枕在程绍腿上看电视，听见门口的动静坐起身。阿姨快步走去开门，然后拎着一个大包进了客厅。 包上印着四个字：棉柔家居。 “谁送来的” “我不认识的呀。我一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说这个是先生你让他买的，然后转身就走了。哎呦先生我给你说，那个男人脸上有一条可长的疤，好吓人的哟” 程绍闻言，转过头看了看一脸计谋得逞的我。 “你让老邓送来的？” 我的手在程绍的大腿上摩挲，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对啊，阿姨今天没时间去买被子，我怕你晚上没盖得东西，赶紧让邓帆买了送过来。” 我说着，手又滑向程绍的大腿内侧 “就怕你着凉” 说罢，手上突然使劲，在程绍的大腿内侧捏了一下。程绍猛地坐直身子，但是又因为阿姨在场不好回击，只能对着得意的我拧出一个笑。 “阿姨，把被子拆出来放到卧室就行” “好的呀” 阿姨转身上了二楼。我躺回程绍腿上，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看着电视。 武林外传，永恒的经典。 程绍捋着我的头发，绕在手指间。 “我就不该让你认识老邓。” “晚咯。自己做得孽，自己承担后果。今晚你就盖自己的小被子吧。” “你哪来的他的电话” “他的名片啊。我今天看他车上放着一盒新打印的名片，就顺便拿了一张。” 邓帆是顶了蚊子角色的人。之前程绍都是让蚊子跑腿，开开车送送东西。自从那次照片事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蚊子，那个大木也再没出现在我面前过。取而代之的就是邓帆。今天送我去见程沅的也是他。 “顺便提醒你一下，我今天还要了家居店的联系方式，如果新被子再不小心湿了，可以随时让店家送过来。” “再盖一晚上嘛，大被子暖和” “不行” “就一晚上” “不行” 我就这样和程绍在沙发上，像两个小学生一样用这两句话翻来覆去地斗着嘴，最终以程绍开始挠我的痒痒肉结束。 “莫绒，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嗯” 第十二章 我站在酒店门口，挽着程绍的胳膊。 “程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我俩旅游，他来干嘛？” 我转过身指了指背后正在帮着门童搬行李的邓帆。本以为是我和程绍的二人世界，但是没想到一起坐飞机来新港的还有个邓帆。 我以为他只是送我们到机场…… “搬行李、开车、拎包，不都需要他吗？” 程绍一脸的无辜。我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不和笨蛋生气”，然后拉着程绍的胳膊往里走。 酒店内部装修得华丽而浮夸，刚一进门门口的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程绍也不说话，只是递给她一张卡。对方拿着卡快步跑到前台，和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程绍让我在一旁的休息区等他，然后自己也向前台走去。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家酒店。从门头就看得出来，这家酒店一晚上肯定不便宜，不过程绍那么有钱，这对他来说估计也是小意思吧。 我拿出手机，给程沅报了个平安，然后眼神就飘向了程绍。 程绍站在柜台附近，看着柜台里外的两个人忙活。很快，从前台手里接过像是房卡的东西，向我走来。 “走吧” 我拉住程绍伸过来的手，和他一起往电梯走去。 * “程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多有钱” 我在套房里串来串去。 “大概就是我现在就算不工作，也能养得了你一辈子” 程绍靠在沙发上，不知道给谁发着消息。 我把各个房间都串了个遍，然后回到了程绍身边。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啦？有本事你把我扔外面去” 我不客气地怼着 “对了，邓帆住哪？我看那边还有个小卧室，他不会住在那吧” “我的小祖宗，就是你想让他住那都不行。” 程绍收起手机，向我凑得近了些 “而且，他在的话，我俩多不方便” 我当然听懂了程绍的弦外之音，瞬间涨红了脸。随手抄起一个抱枕打了过去。 * 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冷的天来海边。 我抱着一团毛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等着程绍。程绍正赤着脚，挽起裤腿，想要去感受大海。临出门前他塞给我一个毛毯，让我见机行事，如果看到他发抖，一定要很快冲上去给他保暖。 程绍看着最后打过浪花的地方，往前挪了几步，然后又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再不往前走天就黑啦！” 我向程绍的方向喊着，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我说的话，但是他好像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终于，那个一早上都嚷嚷着要去海边的男人回来了。程绍拎着鞋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我很配合的把毯子往他身上一盖 “游完泳可把自己冻坏了吧” 我打趣着。说要来海边的是他，在沙滩上站了快二十分钟没动几步的也是他。 “这叫刺探敌情，你不懂” 程绍撇撇嘴，结束了这个让他尴尬的话题。 沙滩上的人不多，偶尔有路过的游客停在岸边拍照。我静静地看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激动。看海来说对我是件新鲜事情，哪怕不能感受海水没过脚面，只是听着浪花拍打岸边的声音，于我都是满足。 * 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程绍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半天手指也不见得动一下。我放轻脚步，悄悄绕到他的身后。程绍看得认真，没注意到我。 我往手机屏幕看去，是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穿着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像是游客照。 “看什么呢？” 我弯下腰，离那张照片更近了些。 “一个老朋友，好久没见了。” 程绍转过头，我顺势吻住了他。程绍坐直身子，手搭上我的脖颈，让我俩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薄荷味的。” 唇齿缠绵后，程绍轻轻说着。我转到他身旁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凑近他说着 “新买的漱口水” 程绍搂住我的腰，压亮了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还记得他吗？” 程绍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我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摇了摇头。我对照片上的人没印象，而且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记忆点，是扔到人群中叁秒之后就找不到的那种类型。就算是路上偶尔碰到过，也会是转头就忘了。 “所以这是谁？你朋友？我朋友？” “算是我朋友吧。” 程绍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算是朋友是个什么说道？ “算是？” “嗯，算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但是他可能不这么觉得。” “闹掰啦？” 我追问着，但是程绍揉了揉我的脑袋，玩笑般推了推我 “问这么多，不怕大脑超负荷啊？” “不说算了” 我嘟囔着。程绍总是这样，每次留一半话头，真该找个本子给他把这些没说完的话都记下来。 “话说一半是要烂舌头的！” 我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回了卧室。 第十三章（一点点h） “还生气呢？” 程绍推开卧室门，伸了个脑袋进来。 “也没有，怕把自己脑袋弄爆炸了” 程绍走进来，躺到我旁边，像只猫一样蹭了蹭我。看到他这一行为，我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绍最近是越来越娇俏了，总是会时不时蹭蹭我，或者撒个娇什么的，和最开始的样子形成了明显反差。 “你在你兄弟面前也这样？” “哪样？” “娇小可人” 程绍听到这个词，腾地一下坐直。 “你再说一次？” “娇小可人” “好，我就让你看看我有多娇小可人” 程绍翻身下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床边，然后打横把我抱起。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间若有若无地亲吻、呢喃着 “就这样？” 程绍把我放到了沙发上，让我的头枕着扶手。程绍俯下身，两下扯开我睡衣的扣子，从脖颈一路向下亲吻，直到隐秘地带。 程绍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剩下的衣物，我就这样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他面前。 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酥痒，程绍的唇舌开始深一步探索。阴蒂处突然传来一阵刺激，我喘息一声，浑身也随之绷紧。胸膛随着程绍的嘴上功夫起伏着，快感传至全身。 阴蒂处的刺激强烈，但又让人欲罢不能。我不住的呻吟着，抓住程绍的头发，双腿搭在他肩上。 程绍突然停下了动作，吻了过来。我尝到一股咸腻味道，那是我的味道。我围住程绍的脖子，快感后的空虚驱使着我的身体向他贴近，想要索取更多。程绍的手放在我的胸上，揉捏把玩着，还偶尔加重力道捏两下乳头。 我蜷起腿，蹭着程绍的两腿之间的凸起。这一蹭，程绍也发出了几声低喘。他的手从胸口移到了腰间，托着我的腰，上下轻抚着。 情欲上头，我打断了这个吻，轻声说着 “程绍，我想要” “不急……” 程绍把我往下拉了拉，让我整个人成了平躺的姿势。他的吻落在我的耳垂，脖子，锁骨，一只手向我的身下移去。 他把手指插入花穴中，开始抽插，扣弄，找着那一处敏感。突然我一个激灵，失控地叫出声。程绍知道自己找对位置了，更加努力的刺激着那一点。我再也压不住自己的声音，任由娇喘声落入彼此的耳朵 在程绍的不断刺激下，突然一道电流流经全身。我绷直脚趾，整个人突然一片空白，只是躺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气。 “爽吗” 程绍贴近耳旁说着。我不说话，只是凑过去复吻住了他。程绍边回应，边解开了扣子。然后略微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到 “可是我还没有爽到” 我心领神会。双手一撑坐直身子，帮他脱掉上衣。然后半跪在他面前，解开了他的裤子。 程绍的下身硬了好久，刚一脱下内裤，下身就弹了出来。 我俯下身，先是亲吻着他的分身。嘴唇划过那处滚烫，不时舔舐吮吸一番。手上也没闲着，把玩着他的囊袋。舔舐过后，然后含住他的顶端，舌头在马眼上转着。 程绍有些心急，手指插入我的发间，把我的头往下压。我顺着他的力，开始吞吐着他的下身。程绍尺寸不小，我努力张大嘴，只为能一次容纳更多，有几次顶到喉咙，惹得我一阵干呕。 我卖力的吞吐着，直到觉得两颊实在酸痛，才把他的性器吐了出来。然后跨坐到程绍腿上，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同时不忘扭动身体，刺激着他的身下巨物，不时用手撸动两下。 程绍的呼吸乱了节奏，眼睛也染上情欲。正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瞥见了不远处床头的小盒子 “该死” 我轻骂了句。走过去拆开一包扔给程绍，回来的时候还顺手拉上了窗帘。 万事就绪。我扶着程绍的性器，慢慢的向体内递进。疼痛伴随着被填补的满足交织在一起，我跪在沙发上借力，动了起来。 娇喘和着程绍的低吟充满整个房间。程绍面色潮红，一手抚着我的腰，一手揉捏着我的胸。 我努力地动着，不时低下头亲两下程绍。渐渐地，程绍也开始随着我的节奏活动着，频率也开始逐渐加快。一声闷哼，我们都到了愉悦的顶点。 我慢慢停下，俯下身，捧着程绍的脸 “这下可以了吗？” 没有语言回应，房间里只剩下接吻的声音。 第十四章 这几天倒是没看见邓帆。 程绍说新港这边的生意临时出了点事，让邓帆去处理了。 只是这处理生意，怎么还挂了彩？ 我看着面前疼得龇牙咧嘴的邓帆，有些不解。医生正在给邓帆做缝合伤口前的消毒工作，我瞄了一眼邓帆的胳膊，伤口深度绝对不是水果刀一类可以造成的。他露出的皮肤上能看见大片的淤青，就连脸上都挂着伤痕。 程绍在走廊不知和谁打着电话，语气异常冰冷。 “邓帆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他去处理生意了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听着走廊的程绍没了动静，应该是挂了电话，就走出了病房。程绍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着一张脸，眉眼间布满阴翳。 “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一个疯子拿着刀在街上乱挥。” “报警了吗？” 程绍没有看我，而是继续盯着手机，咔哒咔哒地打着字。 “报了也没用，对面是个神经病，警察拿他也没办法。” “可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程绍又拨通了另一通电话，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先进去。看他的神情，我只得照做。 程绍是下午接到邓帆电话的，当时我俩正在外面闲逛。程绍接到电话就带着我急匆匆赶来了医院。 邓帆伤得最重的是胳膊，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伤痕。伤口类型也很杂，不是一个人能造成的。邓帆是戴眼镜的，等我们赶到医院，眼镜只能说依稀能辨认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医生简单处理完，就去准备缝针的东西，程绍依旧在外面打电话，留我和邓帆两个人在病房。我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你这是……” “回来的路上碰见个神经病，不小心中招了” 和程绍一样的说辞。 “这个神经病挺厉害的吧，能把你伤成这样。刀伤淤伤划伤，样样都没落下。” 邓帆面色一变，怔怔盯着我，我也没有逃避他的眼神。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直到程绍推门进来。 “莫绒，我先送你回酒店。” 程绍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示意我准备出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邓帆，他也在看着我。不过他的眼神，却不是仅仅告别那么简单。 我带上门，和程绍往电梯口走去。 “你等会还要过来吗？” “嗯” 程绍的脸色看着很不好，我也不再多问，两个人在沉默中回到了酒店。程绍离开前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出去，就在房间里等他回来，有什么事立刻给他打电话。 我一边应着，一边却是满心疑惑。他的语气，好像我正在什么危急的生死关头。等到程绍离开，我一个人站在窗边。已经是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远处的落日橙红交错，而我却不受控地想到邓帆，想到林豫，仿佛是他们的血染就天边的一抹红。 眩晕感和疼痛再度传来，我痛苦地抱住脑袋蹲了下去。许多模糊的场景走马灯一般又在我脑海闪回，我分不清是我的记忆还是醒来之后的曾经经历过的场景。 有林豫，有鼻青脸肿的蚊子和大木，有和我缠绵的程绍，有眼神意味深长的邓帆，有时而清纯时而妩媚的程沅……我一会在家里，一会在那个我醒来的医院，一会在一片灰白…… 破碎的记忆又如潮水袭来，我扯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让它抵消头脑内部的剧痛。已经十一月，我却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不能这样…… 我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的手在周围摸索着，想找到能让我借力站起来的东西。但是徒劳，我身子一歪，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我听到一声闷响，但是我觉察不到除了头之外其他部位的疼痛。天花板上的灯开始旋转，还夹杂着模糊的人影。 眼前的场景开始慢慢暗淡。那个人，是我吗……？我看到一个和我长的很像的人，被捆住手脚，绑在一个椅子上，面前还站着两个黑衣服的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我想喊那个“我”，但是喉咙就像被封死一般，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我”扬起了巴掌。 终于，那些人影和片段都消失了……我终于能安静一下了…… * 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出意外，我又进医院了。 自从我醒来之后，医院就和我第二个家一样。本来以为上次之后身体恢复很多，能不来这了，结果我还是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了。 我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但是刚一要动，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再次袭来，只得作罢。 病房里没有人，我也不知道我这次又昏了多久。我也没多少力气喊护士过来，索性闭上眼睛，又睡了一觉。 第十五章 “嫂子，程哥刚来电话，回海宁的票已经定好了。” “好。” 我醒来的时候，程绍已经不在新港了。邓帆说他公司出了问题，需要他尽快过去处理。临走前他让邓帆留在这里陪我，等我恢复好了再和我一起回去。 本来程绍是打算当天就带我走的，结果一进酒店就发现我躺在地上，赶忙把我送到了医院。听邓帆说，我昏迷了快叁天，程绍把我送到医院第二天回去的。听到这，心里涌起几分酸涩。我以为我睁眼就能看到程绍和往常一样陪在我身边的，可是这次醒来只是一个人对着空荡的房间。邓帆安慰我实在是事发突然，程绍不得不赶回去，也是因为担心我，才先把我留在这里养病。我也能理解，但心里总是堵得慌。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 “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我打破了病房的沉默。邓帆听到我的话一愣，眼神有些闪躲 “就是一个疯子……” “还想着骗我？” 我打断了邓帆。打他的人至少有叁五个，借口也不知道想个好一点的。 “我哪敢骗嫂子你啊，真的是……” “我也不为难你，我问，你答。我们之间的对话只会存在于这个房间，程绍不会知道” 我就盯着邓帆，邓帆看实在拗不过我，点了点头 “你受伤，和程绍让你去处理的那些生意有关吗？” 邓帆点了点头。 “程绍平时做生意……也有可能面临你这种情况吗？” 邓帆点了点头。我的心突然一紧，那天邓帆的伤情我是见到了的。如果程绍也时刻面临这样的危险……我及时制止了自己飘散的思绪。我不敢想象，这些伤落在程绍身上会是什么样。 “程绍也受过这样重的伤吗？” “目前……还没有。” “所以手下的你们会咯？” 邓帆被我抓住话柄，皱起了眉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程绍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邓帆猛地抬头盯着我。眼神又似之前那样，藏着很多事情。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但是邓帆只是看着我。无奈，我只能换个问法 “那你告诉我，程绍做的事情，到底……干不干净” 邓帆依旧不回话，我们又陷入沉默。良久，邓帆开口 “嫂子，我只能说，希望你能不忘记自己是谁。” 邓帆话里有话，说完就找了个由头离开，留我一人在病房。 不忘记自己是谁…… 我反复品味着他的这句话。可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让我做到他的那句话，确实是有些难度了。 “不忘记自己是谁……可我到底是谁……” 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 回海宁的那天，程绍甚至没来接我。我久违的见到了蚊子，淡淡打了个招呼。 邓帆胳膊受了伤，一路上也没有让他拿太多东西。蚊子早就等在接机口，看着我俩出来，满面堆笑小跑过来。他的头发新染了颜色，人群中很是扎眼，像是一个行走的霓虹灯。 “嫂子，来来来，我来” 蚊子准备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我一挡，示意他去帮邓帆。蚊子心领神会，赶快接过邓帆手中的行李箱。 “嫂子，程哥今天实在是抽不开身，就让我来了。您看您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先送邓帆。” 蚊子听到这话，抬头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理会他，而是掏出手机给程绍发了个信息。 “我回海宁了。你现在在哪？” 车已经开入市区，我还是没能等到程绍的回信。等到邓帆下车，我对着蚊子说 “带我去找程绍” 蚊子面色一变，声音有些结巴 “嫂……嫂子……程哥他现在忙着呢，您这刚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别累着了。要么我送您回家，您在家里等程哥？” “我说，带我去找程绍。” 我的语气很平静，蚊子的脸越来越拧巴，声音都像带了哭腔 “嫂子，您就别为难我了。把您带过去，万一磕着碰着，程哥非剐了我不可。” “别让我说第叁次。程绍那我去解释，牵扯不到你。” 蚊子的脸像一棵苦瓜，耷拉着脸。车就停在路边，半天不见他启动。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我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回家吧” 听到回家两个字，蚊子一句话都不多问，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生怕我反悔一样。我有些无聊地看向窗外，试图数清楚路边一共有多少棵树。正眼花缭乱的时候，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我刚准备收回视线，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十六章 程沅？ 我向窗口靠近，努力辨认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是程沅没错。高跟鞋，紧身裙，红唇大波浪，又是这副成熟打扮，手上还夹着一根香烟。 她站在一个像是货仓的门口，蓝色的卷闸门拉下来一半，从里面钻出来一个黑衣服男人，在程沅耳边说了些什么。程沅听完，把香烟随手一扔，转身和男人钻进了卷闸门。 程沅进去的地方没有门头，周围都是类似的装修，成片的仓库一样。我还想多看一会，车就已经发动了。我转过头问蚊子 “刚才路过的是什么地方？一大片卷闸门那” “就是一些仓库，放什么的都有。这地方偏，位置大，价格还不高，那些做生意的都喜欢把货放这。” 蚊子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着 “怎么，嫂子也想做点生意？” “随口一问。” 我在脑海内复盘着刚才看到的景象。我没发现程沅有抽烟的习惯，她身上总是清新的花果调香水，没有一丝烟味。有一次出门，街上有人抽烟，风一吹烟味就跑到了我们附近，程沅还很嫌弃的挥了挥手，拉着我走得更快了些。可是今天看见的她，动作却十分熟练，像个老烟枪。 那个仓库离得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 车停在楼下，阿姨早早就等着了。从蚊子手里接过行李，我让阿姨先上楼收拾东西。蚊子看我没有离开的打算，小声问着 “嫂子，您还有事吗？” 我不缓不忙地往车上一靠 “有烟吗？” 蚊子一愣。我看他有些不知所措，又重复了一遍 “有烟吗？” “有，有” 蚊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递给我。我不怎么抽烟，看不出来牌子好坏，拿出来一根夹在指尖。 “打火机” 蚊子没有把打火机直接给我，而是凑近帮我点燃手中的香烟。 “嫂……嫂子……这点烟，您得吸着点……” 蚊子说着，给我做了个示范。我学着他的模样点燃香烟，抽了一口。 好呛。品味过后，不过就是让烟雾在嘴里走一遭再吐出去，不知道有什么好上瘾的。 我又吸了两口，实在没意思。把烟往地上一丢，碾了碾，转头看向蚊子 “你说，这什么人才吸烟” “一般就是压力大，或者太忙了，用烟解乏。也有像我这种，小时候好奇，结果就戒不掉了。” 蚊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当时为什么要给我看照片？” 我话锋一转，转回了几个月前。蚊子还在刚才关于香烟的话题里，自己也顺手拿出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就怔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手上则来来回回捻着那根香烟，看上去很紧张的模样。 “这……嫂子，这当时的事是我们一时糊涂，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就别追究了……再说，这沅姐和程哥也都教训过我们了，我们也再没在您眼前晃荡过，您就饶了我吧” 蚊子双手合十，竟然对着我拜了起来。那根烟还没来得及放回去，就那样挂在他的指缝间。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再出洋相。 “没想把你怎么样，告诉我为什么就行，我不和程绍说。” 蚊子垂着一张脸，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都什么事啊……” 蚊子边嘟囔着，边做出一副生死无畏的表情 “当时就是那个大木，想看看嫂子你是不是真失忆了” 说完，转身就往车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再见，说有时间再见。 看他这副急匆匆逃命的样子，我也没有再拦他。再怎么为难他，他背后都是程绍。程绍不让他说的东西，再借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见得会说。 回到家，我径直回了房间。阿姨好像想和我说什么，但是我一路向前，也就没有再拦我。 我整个人瘫在床上，脑子里又是一团麻。 邓帆的那些伤，程沅吸烟，大木想看我是不是真失忆，还有程沅动手打了大木和蚊子…… 一桩桩一件件，潮水般向我扑了过来。我在其中挣扎着，但每次我以为我要浮到岸边得救的时候，又都会被死死摁入水中。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又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程绍又是谁，他真的是我的丈夫吗？程沅呢？ 种种问题同时向我冲过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我本以为在程绍和程沅的陪伴下，我能慢慢填补记忆的空白，可是我现在，还能信任他们吗？ 我抽泣的越来越厉害，压着声音，不想让阿姨听到。刻意压抑声音，让一阵撕裂般的痛自上颚处传来。我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邓帆的话就像紧箍咒一样，时不时冒出来提醒我一次。 情绪的累积到了顶点，我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和声音，蜷缩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第十七章 程绍砸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坐起身，胡乱抹了两把脸。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窗户勉强透进来一些微弱的光。 我进房之前拔下了门口的钥匙，将门反锁起来，除非我主动开门，否则谁都进不来。 程绍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我看向房门的方向。砸门的闷响和程绍的声音交替，如果换作其他地方，早就要被邻居投诉了。 我起身向门口走去，拍了两下门，告诉程绍不用再砸门。 “你回去吧。今晚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对着门缝说着。 “莫绒，你先开门，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好不好？你先把门打开，别吓我” “我没事。” “莫绒！” 程绍的声音愈发急切，又开始拍着门。 “我说了我没事。你要是再敲门，我才是真的要出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罢，门外真就渐渐安静下来。我贴着门，确定程绍已经离开之后，踱到窗前。小区住户不算多，没几盏亮着的灯。我也不想开灯，开了灯也不能看清目前的情景。 * 这一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自己的臆想。又是无数的场景交迭，似梦似醒。 我重新给手机开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等手机缓冲过后，手机上满是短信和未接来电，基本都是程绍打来的，中间夹了几条邓帆的短信。我是在回家之后就把手机关机了的，看了看时间，程绍的电话从我回家后半小时起，一直打到了后半夜。 我看着红色的未接来电，内心五味杂陈。他是因为担心我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顺便理理凌乱的头发。思索再叁，我打通了程沅的电话。 程沅不知道昨晚我突然把自己锁起来的事情，语气还和往常一样轻快。我寒暄了两句，约她周末见面。她答应的很快，还说刚好最近上映了一部新电影，正想叫我一起。 挂断电话后，我对着手机屏幕理了理自己的模样。擦掉脸上的泪痕，理顺头发。只是红肿的眼眶一时半会消不下去，我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就当促进血液循环了。 站起来的一瞬，头又隐隐疼起来。昨晚哭得太厉害，现在那种缺氧的感觉都还没消失。我晃晃悠悠走到门口，锁眼发出咔哒一声。 扶着栏杆，看到程绍就在楼下客厅坐着。听到楼上传来动静，他连忙抬头，然后冲了上来。 “莫绒，莫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程绍把我紧紧箍在怀中。我勉强挣出双手，抚着他的背。 “我没事。” 我想把他推开，可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只能站在那里，等他松手。感觉过了有大半个世纪，程绍终于松开了我。他拉过我的手，领着我准备下楼，却又紧接着被我甩开。我转身向卧室方向走去 “我有事想问你” 程绍跟着我进了卧室，坐在我旁边。他的眼睛红得很，眼下还透着隐隐的乌青，也是满脸的憔悴。他还牢牢抓着我的手，生怕我再挣开。 “莫绒……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为什么抛下我一个人先回来。” 我冷冷开口，满腹的问题总要先撕开个口子才能慢慢入手。 “我……生意上突然出了问题，必须要我赶回来。莫绒，对不起，我不该一个人把你丢在新港，对不起” “像邓帆去处理的那种问题吗？” 我看着程绍，他猛地抬头 “邓帆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莫绒，你告诉我，邓帆和你说什么了！” 程绍突然发狠，双手握住我的双肩，强迫我正面对他。片刻间，他仿佛换了个人，温柔体贴荡然无存，只剩下狠戾。 我有些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开始扭动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问的，问他是不是因为生意受的伤，问他你是不是也时刻面临着这样的危险！” 我提高了音量。程绍听完，手上的劲松了下来，我也得以挣脱。再看向程绍，方才的阴鸷散去少许，但还是那副陌生模样。 “莫绒，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全部告诉你。一切的一切，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又是这套说辞。 “以后？什么以后？等你被你的生意伙伴砍死的以后？还是等我死了以后你在我的坟前告诉我？” 第十八章 “莫绒，你能不能听话一些？我会害你吗？”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程绍，突然笑了起来。 听话？到底要我怎么样才算听话？出入都有他的人随行，唯一的朋友是他的妹妹。手机是一台崭新的机子，找不到我曾经留下的痕迹。比起他的妻子，我更觉得我像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 “你还想让我怎么听话呢？” 我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程绍，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们到底是谁” 屋内沉寂了很久很久，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此情此景也大抵猜的出来。 “莫绒，有时候明白不一定好过糊涂。” “可是我不想再糊涂下去了。” 我转过头，一手附上程绍的面颊 “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里，听到你去工作就担惊受怕，害怕你会带着一身的伤回家。我不想每次看到你，都怕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程绍，我不想失去你。” 我的声音弱了下去。 “莫绒……” 程绍轻握住我附在他的脸颊上的那只手，偏过头蹭了蹭 “我是个俗人，金钱和地位就是我奋斗的目标。进出口生意，总是存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阴暗的角落，要是想分到更多的肉，就必须得去厮杀。你……能懂吗？” 饶是个傻子，也能听懂程绍的意思。我猜得没错，程绍做得不是什么干净买卖。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对着程绍点了下头。 “有些事情，我一个人面对就够了，我不想也把你拉进泥潭里。我只想你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活着。” “你只告诉我，所有关于你我的一切。不用在意我能否承受，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们过去的所有。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这也是最后一次我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我藏下了最后半句话，终于我还是选择妥协一次。我并不奢望他会告诉我一切，只是哪怕他继续瞒着我，也绝对不要骗我。 良久，程绍淡淡开口 “好。” * 程绍讲了快有一个小时。其他都是些零碎小事，只一件，让我心中的一个疑问落地。 程沅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叫程沁。 程沁程沅姐妹两个从小性子就不同，程沅开朗活泼，程沁却很孤僻。姐妹俩的父母走得早，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程绍一家生活。在程绍父母接连去世后，程绍就独自承担起了扶养妹妹的角色。 程绍没有说他父母去世的原因，但我猜应该和那些“生意”有关。毕竟没有父母留下的底子，单凭程绍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松设立起如此庞大的生意链。 程沁程沅两个人也走了不同的道路。程沅被程绍和程沁保护得很好，所以就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少女般，按部就班地过着简单的生活。大学毕业后，就在程绍手下的公司工作，也是个闲职。 程沁没有完成大学学业，大一的时候就辍学了，后来就一直帮程绍处理着手下的生意。与其说是程绍的妹妹，她更像是程绍藏在暗处的一把刀。程绍没有对外公开过程沁的存在，方便她去处理一些棘手问题。 和程沅不同，程沁过得才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做事干净利落，而且手段毒辣，嘴再硬的人，也总能套出点信息来。人总是因利而合，程沁的生活虽然危险，但是总能捞到很多好处，所以也算心甘情愿。 这件事，哪怕程绍最亲近的手下也没几个知道。有见过程沁的，因为那两张相似的面孔，也不会往还有第二个人身上去想。一般也就是说程沅性格阴晴不定，一会阳光一会狠辣，是个白切黑的角色。所以不敢去轻易招惹，也不敢多过问。 听完，我忽然想起那天在病房里，“程沅”踢的那辆脚，和不同以往的穿衣风格，想来，那应该就是程沁。可能大家都没料到我会在那时醒来，所以她进来才会一愣，然后再伪装自己是程沅。 其实，就算那天没有看见在仓库外抽烟的程沁，我心里也总有一个小小谜团。程沅可是从来都没叫过我“嫂子”的。 “所以……我认识的那个人，是程沅还是程沁” “当然是程沅。如果是程沁的话，那个柜台当时都得被她掀了” 程绍笑了笑。也是，听刚才程绍讲到程沁，也不像是会被人为难的人，她不去为难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其他的，只是补充了一下之前告诉过我的事情的细节。比如林豫和我被绑架，我们的相识相知相爱，我的家庭，我的工作…… 既然选择相信他，我也暂且放下疑神疑鬼。程绍，这次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靠在程绍肩上，在他的掌心胡乱地画着圈。突然，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一下。我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程绍 “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你不饿谁饿。让阿姨把早饭帮你热热，先垫一垫。中午带你出去吃” 程绍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接着就拉着我准备往外走。不过按理说，他应该也是没吃早饭的，怎么他的肚子不响 “早上到现在，你不饿吗？”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程绍用苍蝇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了句 “早上等你的时候，我从厨房悄悄拿了两片面包来着” 不等他说完，我的拳头就先落到了他身上。 第十九章 “程沅和程沁平时关系好吗？程沅也没和我提过程沁” “她俩可是双胞胎，关系再差能差到哪去？只是程沁为了方便，不让程沅主动和外人提她。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只是你不要主动问程沅这件事，省得她为难” 我点了点头，然后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程绍原本打算带我去一家私厨，我想起上次和程沅一起吃饭的经历，还没听这个私厨具体是什么就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最后和程绍在地图上选了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川菜馆。 我正准备夹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片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手机瞧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皱了皱眉，平时除了程绍基本没人会打电话给我，我和程沅也都是微信交流多一些。 “喂？” 迟疑了几秒，我还是按下了接听。 “您好，黎女士，我是花雨的工作人员。您之前在我们家办过会员，现在周年店庆，我们给每位会员都准备了会员礼，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呢？” 花雨…… 我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家店，却没有任何印象。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一家什么店，更不要说会员了。 “麻烦你们这边再核对一下信息可以吗？我不太记得我办过会员了” “请问您是黎莫绒女士对吗？” “嗯” “那就没错。您两年前办过我们家的金卡会员，不知道您最近方不方便来领一下会员礼呢？” “好的……麻烦你把地址发一份到我的手机上吧，谢谢” “好的，打扰您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很快，短信就发了过来。这家店在北城区，离家倒是不远。两年前办的，那就是我失忆之前的事情了。 “谁的电话？” “之前办过的一家会员，让我去领会员礼” 说着，我把手机放回包里，准备继续吃饭。低头一看，方才盘子里的肉片不翼而飞。我抬起头，用一个幽怨的眼神盯着程绍。程绍蹙着眉，明显没有看懂我眼神的含义。嘴里还在嚼着什么，应该就是我那可怜的肉片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另一个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香菜，带着微笑放到了程绍的碗里。 “多吃点” 程绍闻言，连忙抽出张纸擦了擦嘴，把碗推到一边。 “不了不了，为夫饱了” * 程绍把我送到北城大厦之后就去找程沁了，临走前不忘叮嘱我回去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让蚊子来接我。 自从邓帆受伤后，蚊子又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直觉告诉我，程绍对待蚊子和邓帆不太一样。虽然认识两人都是因为一些跑腿的活，可是程绍明显更器重稳重的邓帆一些。蚊子和邓帆相比，倒更像是个街边的小混混。 其实就算不比较，就蚊子平时的模样，再加上新染的一头红色板寸，也不像个正经人。 不对啊。我又不帮着程绍做生意，想那么多干嘛。我拍了拍脑袋，清掉刚才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走进了北城大厦。 刚进去，就闻到甜腻的脂粉香气。大厦一楼都是一些美妆专柜，按着短信上，花雨就在这一层。 我按着短信上的提示向里走去。刚转过弯，就看见前面闪烁着的粉色店标。“花雨”两个字占据了最中央，旁边还有些花瓣样式点缀，和店名倒是呼应。 花雨比那些柜台大得多，占了好大的铺面。我刚走近，一个灰色短发的年轻女生就迎了出来 “亲爱的，好久不见～我刚还和他们说呢，好久没见你了” 柜姐突然的热情让我有点尴尬。我边往里走，边看着她的工作牌 Viki……还是没印象 Viki领着我在一旁坐下，递给我一瓶果汁之后，让我先等一下，她去拿会员礼 趁Viki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打量着这家店。今天店里顾客不算多，几个柜姐在收银台那里聊着天。店里的东西很齐全，两侧是做面部护理的躺椅和专业的化妆台，中间的位置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占满。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个香薰，散发着淡淡的白茶香。 “亲爱的最近忙什么呢？都快半年没来店里了吧” viki把一个纸袋放在桌上，然后坐到我的旁边。 “之前病了一场，导致脑子不太好使。” 刚回答完，突然一股淡淡的玫瑰香飘了过来。这个味道好熟悉……我转过头，向viki看去。 “怎么了？” “你的香水……挺好闻的” “我中途换过两次香水，然后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这一款” viki对着我俏皮一笑，然后又说了句什么。我没细听她的话，贪婪的闻着这股香气，想让他撬开关着记忆的锁 “亲爱的？” viki伸出双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才把我从恍惚里拽了出来。 第二十章 “不好意思，你的香水太好闻，有点入迷了。” viki听到我的话笑了笑 “这还不好说” 说罢，她起身向收银台走去，钻到收银台后面的仓库里，过了一会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这个是我喷的这款香水的小样，用我的权限帮你拿了一个” 我看着viki把那个银色小盒子塞到了桌上的纸袋里，有些不好意思。我倒也没有多喜欢这个香水，只是这个味道好像总想牵一些场景出来。 “哦对了，你是怎么有我电话的？” 我问着身旁的viki。我现在用的是醒来之后程绍新办的号码，她们怎么会知道？ “说起这事啊，也是凑巧。我们之前联系过你好几次，但是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人回。就在我们打算放弃的时候，程沅来我们店里了。我记得她经常和你一起来，当时办卡还是一起办的。我就向她问了问，这不，就拿到你新手机号了” “那还真是巧了” * 我在花雨里听viki半推销半聊天地说了很久，走的时候不太好意思空手离开，就买了些洗发水之类。聊天的时候，viki说到给我发了微信但是没人回复，我就顺手借她的手机看了看我过去的微信。 还好，朋友圈没有关闭，让我看见了些过去的照片。为数不多的合照里基本都是林豫，这倒是奇怪，我以为我会和程沅的合照多些。Viki见我用她的手机看自己的朋友圈，试探着问了两句，让我用忘记密码给糊弄了过去。 失忆这事，可大可小，我没有必要对陌生人透露太多。 出了花雨，我随意转了一圈，顺便买了些甜品准备带回家。在车上的时候，我拆开了那个银色小盒子。里面是一个椭圆形的香水瓶，瓶盖做成了玫瑰的样子，很是精致。我打开盖子，在手腕上喷了一些，整个车里瞬间弥漫着玫瑰的淡淡香气。 我把手腕凑到鼻下，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玫瑰香中，试图勾勒出一幅画面。每次闻到那股香气，心头都会浮起异样的感觉，让我从当下环境中抽离，变换到一个新的场景中去。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描摹出那个场景。 “嫂子，你这个香水挺好闻啊” 开车的蚊子突然搭话。我睁开眼，从后视镜看到蚊子目光正落在后座，刚才的动作应该是被他看到了。 “买东西送的” 我把那朵小玫瑰盖回去，把香水放进了包里，盒子则丢回了礼品袋。蚊子把目光收了回去，但是嘴却没停下 “嫂子，你别说，这虽然是送的，但还真挺不错。我闻着像南街村卖的那个鲜花饼。” 鲜花饼？ 我又抬起手腕细闻了闻，除了玫瑰的香气，还带着一丝甜香，还真是有些像鲜花饼。 “那就去南街村买点吧” 我顺着蚊子的话说了下去。蚊子随着一声好嘞掉了个头，往和家相反的方向开去。 刚下车，就闻到了糕饼的诱人香气。街上只要有一家糕饼铺子，感觉方圆几条街都能闻得到香味。美食总是让人快乐的，我也不自觉加快步伐，快步走进南街村。 我来得也不算太晚，但是柜台里已经空了大半，可见这家店有多受欢迎。我扫了一眼，却没看到鲜花饼。 “您好，鲜花饼现在还有吗？” 我仍不死心，问着店员。在得到否定回答后，有些沮丧地拿了些酥点。来都来了，总不能再空手回去。 * “莫绒，敢问你今年几岁” 程绍回到家，围着满满当当的桌子转了几圈，然后对着沙发上坐得笔挺的我开了口，突然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包围了我。 “……叁十……？” 我歪着头，装出一副无辜表情。程绍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同时不忘拿起一块凤梨酥送到嘴里。我看着桌上的各种点心，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商场里买了一些，在南街村里买了一些，在另一家南街村里买了一些，在一家想不起来名字但是有鲜花饼的铺子里买了一些…… 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把桌子堆满了。我拿起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口，最后得出结论，这都怪第一家南街村。如果我第一次就买到了鲜花饼，后面还至于跑那么多地方吗？ “去都去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我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程绍把我的这种行为归结于报复性恶意消费，然后还给蚊子打了个电话。 听完这通电话，保守估计未来半年蚊子都不会在我面前提到鲜花饼叁个字了。 第二十一章 “你觉不觉得你像一个行走的鲜花饼” “是吧是吧，我新发现的” “你少喷一点我的鲜花饼，呛死人了” “我不，这是对鲜花饼教的忠诚” “香水借我点，我的用完了” “可不得用完吗？就冲你这个喷香水的频率，香水用过一周我都觉得神奇” …… 睁开眼，还是那个熟悉的卧室。我半坐起来，靠着床头发呆。程绍还在我身旁睡着，被子只盖了一半。拉着窗帘，看不清外面的天亮没亮。我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6：49 今天醒的好早。 我放下手机，又躺了回去，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但我却不困。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梦 梦里的人是林豫。我和她窝在一起，打趣着她新买的香水像是鲜花饼。然后画面一转，我俩在一条走廊，她拿出香水瓶一阵猛喷，呛得我一直用手扇风。还有一些我和她一起逛街的零碎片段…… 是因为前几天刚说到鲜花饼，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不过……林豫生前，也喜欢用这款香水吗？方才的梦已经忘了大半，只剩一些片段，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闭上眼睛，试图把自己的记忆和梦结合起来。 只是现实终究没能如我愿。回忆着回忆着，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里，没能想起和林豫的其他事情，也没能再和林豫嬉笑，而是又回到了那个弥漫着血腥气的地方。 那把刀再次挥向林豫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纹身。一把盘了一条蛇的短刀，就在那个人的小臂上。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睡衣几乎被汗打湿，梦里的那种窒息感还围绕着我。我伸手想要擦掉额头的汗水，却不受控地紧紧扣住额头，仿佛这样就能平息发生的一切。 我的动作吵醒了程绍。程绍打开灯，看我脸色不好，忙坐了起来。眼前亮了起来，我看着面前的程绍突然心头一惊。 那个纹身！是蚊子！我当时还在医院的时候，蚊子来过，露出过那个纹身！是他！ 程绍想搂过我的肩，我却触电一般弹开。我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冻住，彻骨的寒意弥漫全身。 “莫绒？怎么了” 程绍见我躲开，有些发愣。我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还是睡眼惺忪的程绍。 “没事……做噩梦了……” 程绍的手又攀上了我的肩头，我像一块打直的木板，直挺挺地被他搂着。 “没事了……没事了……噩梦而已” 程绍用手轻轻拍着，安慰着我。只是他不知道，那不是噩梦，而是我自己的记忆。 阵阵头痛袭来，我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暇顾及疼痛。程绍以为我是还没从梦里缓过神来，搂着我的胳膊又紧了些，还不时说些没事了，有他在之类的话。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我用手拨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淡淡开口 “我没事。” 程绍似乎还是不放心，只是盯着我。我扭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然后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他这才放了我走。 我过去拉开窗帘，天已经大亮。看了眼手机，刚过八点，也差不多是起床的时间。 “我先去洗漱” 说完，我转身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任水一直流，我却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我又是谁？ 我捧了把水泼到脸上，冰冷的水接触到皮肤的那刻突然让我清醒不少。我故意没有开到热水，几次过后，手被水冰到微微发红。手掌贴上脖颈，能感觉到动脉正一下一下地跳着。 * 这几天程绍倒是空闲。在家的时间占了好大一部分，偶尔还会拉着我一起出门买个菜。就这样过了一周多，我才终于找到出门的机会。 今天是周六，店里的人也比上次多些。我进到花雨里面的时候，viki正在收银台结账。我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结完几波账，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Viki才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亲爱的，周末人多，还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也没等多久。” 我浅浅一笑，然后赶在viki之前开了口 “对了，你上次送我的那个香水我挺喜欢的，今天过来就是想拿个正装。” “行，你等一下哈，我这就去给你拿” 几分钟后，viki空着手回来了 “不好意思啊亲爱的，那款香水店里没有存货了，等我去库房给你拿” 说完，转身出了花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也起身，在店里四处看了起来。其他店员看着viki走了，我又开始闲逛，赶忙迎了上来，能撬一点墙角是一点。 我也没拒绝她们的好意，在柜台边转着，偶尔听听产品介绍。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啦？我好像之前都没见过你” 把一瓶乳液放进购物篮之后，我装作随意的和身旁的人攀谈起来。 “我算是新员工，才干了小半年。听她们说，您之前过来都是直接找viki姐，对其他店员肯定觉得眼生” 我拿起一罐眼霜，看起上面的成分表，一旁的店员又连忙开始介绍。我半逛半打听，除了Viki入职比她早，每次我都是直接找viki之外再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找错人了，应该找个老员工的。我在心里抱怨着。 我把篮子放到收银台上，让刚才一直陪着我的柜姐帮我结了帐。好歹也套了点信息，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为了避免被背后扎小人，我还是买点吧。 viki去了好久才回来，拿着一个和那天小样盒子等比例放大的包装盒。可能是走得有点快，头上竟然还渗出了细汗。 viki一看我面前多了个购物袋，开玩笑道 “怎么我才离开一会，你就另觅新欢了” “谁让你去得太久了，让我等的好苦” 我笑着回应道，然后和她一起往收银台走去。 “对了亲爱的，要么我加一下你的新微信吧，上次给忘了” “我刚准备说呢要么咱俩加个微信” 说着，就听见滴的一声，好友申请已经发了过来，我和viki又在门口客套了几句才离开。等到上车之后，我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掏出手机，压下一串号码。 第二十二章 “viki，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的耳环是不是落在你们店里了？我这上车之后才发现耳环少了一只” 我悄悄刚才取下的一只耳环塞到包里，同时观察着蚊子的反应。 他倒是淡定。 挂断电话，我让蚊子掉头回了北城大厦。他本想就近把车停在路边，但是我还是坚持让他开到了地下车库里。 “嫂子，这来回找个东西的事，应该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蚊子通过后视镜向我这边看来。我没理会他，指了指地下车库的方向，蚊子只得照做。 “亲爱的，我找了都四五遍了，还是没看见。你其他地方找过了吗” viki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我蹙着眉摇摇头 “车上也看了，都没有，可能掉在路上了吧。”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人啊，倒霉的时候就是凉水都塞牙，怎么什么事都逮着一天来呢。哎算了算了，麻烦你了” “怎么？还丢了其他东西吗？” 方才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瞥了一眼viki，听到我说起祸不单行的时候她的眼神忽然锋利，继而又藏了起来。 “倒是没丢其他的，是我老公那边出了点事。” viki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嗐，我和你说这个干嘛。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改天再见” 我装出一个苦笑，和viki道了别。viki如梦初醒般，向我挥了挥手。 * 事情远远没有程绍告诉我的那么简单。 回家把今天买的东西放好，我掏出了手机，本想给蚊子打个电话，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 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是谁。 我关上门，坐在卧室的地毯上，脑子里都是今天viki的表现。她听到我谈起程绍出事那一瞬间的反应和片刻的愣神就说明了，我们之间不止是顾客与柜姐那么简单。 怎么偏就那么巧，店里没货她却能那么快找到香水小样，在车上蚊子又偏偏点到了鲜花饼。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刚好串到我和林豫的相处细节，就是有意为之了。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几个月了，我的世界一次次重新构建，现在又开始扑朔迷离。笑着笑着，一滴热泪划过脸庞。伸手拂去，眼泪却又落珠般接连滴下。 不远处的书架上摆了几张我和程绍不知什么时候的合照，我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拆开相框。结果却不如我意，什么都没有。我握着相片的一角，看着照片的人，突然觉得百般可笑。 黎莫绒，你说说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相信别人了呢？你和程绍表白心意的前提只是他不骗你。可是他是如何说的，又是如何做的？ 我把照片原模原样地塞了回去。照片不远处就是那天viki送给我的香水小样，上面的小玫瑰还闪着光。 * 程绍枕在我的腿上，正在闭目养神，他今天身上的酒气格外的重。刚一进家，看到我在沙发上，就躺了下来，外套都顾不及脱。 程绍酒色上脸，满面潮红。躺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手按着眉心。我喊过来阿姨，让她倒了杯蜂蜜水，程绍一口都没喝，就打翻在了地上。 阿姨刚走没两步，就被这个动静吓到了，猛地一回头。我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用管这一片狼藉。 “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 我轻声说道。 “谈生意，难免的……” 程绍虽然喝了酒，但是吐字还算清晰。他半睁开眼，看了看我 “莫绒……” “我在” “你知道吗，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我什么都愿意” “我知道。” 看着程绍又闭上了眼睛，我拍了拍他的脸 “我扶你回卧室，回卧室再睡。” 程绍哼哼唧唧，最后还是被我托着头给扶了起来。进门的时候不见他晃悠，这会倒是走不了直线了，还没忘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 把程绍扶回去，帮着阿姨收拾了客厅的碎片之后我才再回到卧室。房间里开着一盏暖黄的小灯，我坐在床边，抚摸着程绍的脸颊。 “别装啦”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说着。我之前就发现了程绍喝酒上脸不上头，只脸红，但是不醉。进门到客厅那里，他走路的样子也和喝醉八竿子打不着。 “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为夫一下呢” 程绍依旧闭着双眼，但是一只手却摸上了我的腿。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心疼你呢” 我把手往下移了移，像逗猫一样用指背蹭着程绍的下巴。 多可惜啊，这原本是多么暧昧的场面。 第二十三章 “邓帆最近怎么样了？” 正吃着饭，我挑起了话题。程绍眉毛一挑 “还行。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没什么，毕竟也算是替你受的伤，总得过问一下” “胳膊上的伤恢复得不错，但是要像之前那样还是有点困难。伤口有点深” 我只是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程绍看出我的心事 “怎么了？这饭再不吃快被你捣成年糕了” 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 “程绍，我们去领证吧。” *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程沅刚一进家门，鞋都不换就冲到客厅，抢走了我和程绍手里的两个红本子。 “你俩还打算摆酒吗？” 程沅把结婚证放到桌子上，一脸的八卦样子。 “我听你的” “不办了吧，只是想补完该有的程序。” “哎……我还想着能当伴娘呢，可惜了。” 程沅撅起嘴往后一靠。我看了一眼程绍，又看着程沅的失落样子，开口说道 “这么想当伴娘，不如自己快点结婚，直接快进到当新娘？” “绒绒！哥你管管你老婆” 程沅说着，用双手捂住通红的脸颊。我也不再拿程沅打趣，拿起桌上的结婚证，递给程绍，让他放好。 * “白天问你你不说，到了晚上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程绍刚送走程沅，就丢下这么一句话。我把电视调成静音，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程绍坐过来。 “我想，和你一起。” “一起？” 程绍眉头微蹙，露出疑惑的表情。 “对啊，我想和你一起。不止是生活上，还有……生意上。” 我说完，就侧过头，观察着程绍的表情。程绍只是看着我，并不言语，而他的眼神也让我忐忑起来。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程绍的语气突然冷了下去，短短一句话收起了所有的情感，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文字。 “因为我爱你。我每次想起邓帆，我都害怕下一个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甚至是你的尸体。我想和你一起承担这一切，而不是永远在你的身后，享受着你用血打拼出来的闲散日子。程绍，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莫绒。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些意味着什么” 程绍转着手上的戒指，不再看我。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仿佛我们只是在讨论明天吃什么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和你领证，用这两张纸把我们牢牢绑在一起。这也是我给你的保证” “安稳过日子不好吗？” 程绍抬眸，眼神冷得刺骨。 “好。但是我要得不止是安稳过日子，还有你” 程绍笑了几声，嘴角似乎带了几分嘲讽意味 “莫绒。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吗？提醒你一下，等我说完了，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想好了。” 我坐得离程绍更近了些，直视他的眼睛。 “好，好。不愧是我的女人” “莫绒，上了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程绍和我额头相抵，轻轻说着。 “只要你在，什么船我都敢上。” 程绍突然捏着我的脸，吻了过来。程绍手上的力很大，脸颊泛着痛。我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地回应着。 * 我算是第一次和程沁正式见面。 她还是那副打扮，和程沅一模一样的脸上盖了浓艳的妆，身上衣服极其修饰身材。 “介绍一下。程沁，我妹妹，程沅的双胞胎姐姐。黎莫绒，我老婆。” 程绍打破了房间里的尴尬。在他来之前，我和程沁四目相对足有半个小时。我试图找点话题，但她总是一两句就结束，接着就是很戒备地盯着我。 程绍介绍完，我向程沁伸出一只手。程沁越过我停在半空中的手，灭掉手里的烟，冷冷说着 “不用。” 我轻笑一声，收回了悬着的手 “之前见面，你可不是这样的。” “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可装的。” 程沁又拿起一根烟，但是没有点燃。不到一个小时，满满一包香烟已经下去了大半。 “听我哥说，你也想入伙。” 程沁对着我一挑眉，眉眼间满是轻蔑和不信任。 “入伙谈不上，只是想和程绍共进退。” 我把手搭在膝头，继续说着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见外。” “好。既然我哥能让我俩见面，就证明他信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都是一家人，有肉一起分。只是我要提醒你，别动歪心思，不然我让你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沁说完，拿起一旁的包就往门口走去。程绍叫了她两声，只得到了程沁重重地摔门声。 “程沁性子就是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程绍坐到我旁边，握住我的手。我摇了摇头，眼神却落在程沁离开的方向。她方才威胁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我微微勾起嘴角。 谁死还不一定呢。 第二十四章 起初我只会说程绍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他罪大恶极。黄、赌、毒，一条不落。 我本以为走私已经是上限，却发现我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也难怪，他说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如果把握这些信息还能平安抽身，我家祖坟里一定埋了秦始皇的祖宗。 “怕了吗？” 程绍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我的反应。 “怕。” 我如实回答。如果说不怕，难免会被怀疑别有用心，可能我今天就没办法从这个茶楼里活着走出去了。 我瞥了一眼程绍身后的两个人，两个人的手全程都放在自己的口袋，我猜是手枪，匕首没必要这么紧张。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不管是谁，我都要小心。没准就能一刀割下我的脑袋。” “也是。” 我说着，端起面前的茶盏啜了一口。茶水放得太久，已经凉了。不过我品不出茶叶好坏，茶于我和冲剂粉包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给白水增味，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这个茶怎么样？” “喝不出来。” 听到程绍的话，我索性不装了。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扔到面前的桌子上。 “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家” 我和程绍是早上来的这家茶楼。一路上我都被蒙着眼睛，直到进了包厢才摘下眼罩。这应该是他们的据点之一，周围听不见车声，地方应该很偏僻。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这个包间，茶艺师在一边沏茶，程绍就给我讲着他的大小事迹。 期间我的目光总是往茶艺师身上跑，程绍讲得可不是什么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听的我不自觉打寒颤。可是茶艺师只是专心泡茶，手都不见抖一下。看到老板进来和她打手语之后我才明白过来，这家茶楼的茶艺师都是聋的，听不见人说话。 我在心里默默感慨，不知道是以聋哑人当做招茶艺师的前提，还是先招来再把耳朵弄坏呢。 “不急，带你见个人。坐我身边来” 程绍拍了拍右边的椅子，身后的人很识相的帮我拉开一些。待到坐定，程绍向右倾身，和我低声说到 “等会除非我让你说话，否则别搭茬。” 手机刚进茶楼就被程绍的人收走了，还好墙上挂了个木钟。还差一刻钟就到十二点了，也就是说我在这个破地方坐了快叁个小时。 程绍和身后的两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把整个包间的氛围都压到了谷底。我也不再说话，往程绍肩头一靠，开始发呆，直到听见门外的说话声才赶紧坐直。 “程哥，好久不见” 先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妖冶又俗气。一进门眼睛就好像长在程绍身上一样肆意游走，打招呼的声音也是千娇百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程绍的老相好。皮草的一边耷拉在胳膊上，露出里面的吊带裙。马上就是元旦了，这女的也是真不怕冷。 我越过那个女人，往她身后看去。她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全身散发着一股书生气，不像是会参与到这对腌臜事里的类型。 “哟，程哥，不介绍一下身边这位？” 女人发现了我的存在，往椅子扶手上一倚，笑着开口。 “我老婆，黎莫绒。莫绒，这是新港码头那边的人” “怎么连我的名字都不带介绍一下的，你害羞啊？” 女人笑了起来。我则心下一惊，新港，当时邓帆受伤的地方。 “你就是程绍的那个相好，之前在医院那个？” 我正想回应，突然想到程绍方才的话，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看向程绍。 “现在是我老婆了。” “好好好，那我重新来，你就是之前程绍在医院躺着的老婆？” 这女人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刺，语气又做作得很。我也干脆谨遵程绍的叮嘱，牢牢地把嘴闭上，一句话都不说。 “行了，说正事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新港那次，不是我们的人” 女人点燃一支细烟，吐出几个烟圈来 “后面我让人查过，是其他码头的几个小喽啰，之前被压了东西，故意过来找事的。我查到的时候，人早就被条子带走了，我估计这事和他们也脱不开干系” 条子？警察？ 我看着面前的两人。女人说这些的时候仿佛就是在唠家常，而从进来开始一旁的男人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第二十五章 “我不管是不是你的人，我手下的兄弟因为你受了伤，你是不是总得给我个交代。” 程绍往后一靠，双手环在胸前，脸上带着几分不屑，说出来的话却火药味十足。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得砍条胳膊给你赔罪？” 那个女人也不示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我觉得我现在就处在战场中心，只能看着两方激烈交火，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也行。” 程绍说着，拍了拍手，门口又进来几个人。女人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按在了桌上，手被人钳在了背后。她身边的男人也不例外，不过他比那个女人顺从很多，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来干嘛的。一不说话二不打架，带来当吉祥物的吗？我正疑惑着这个男人的身份，那个女人已经骂骂咧咧地开了口 “程绍！你他妈不想混了？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和你做生意。” 程绍没有回答，只是向后伸出了手。他身后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迭刀，递给了他 “放心，我不动你。我的目标是你身边这位” 说着，程绍站起身，踱到那个男人身边蹲下 “是你干的吧？” 男人不说话，那个女人却突然发了狂。 “程绍！你有事冲着我来！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男人被死死压在桌上，那副儒雅的金丝眼镜也变了形状。程绍慢悠悠把刀刃转出来，用冰冷的刀面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脸 “说啊。对不起，我忘了，你的舌头早就没了。” 他是个哑巴！怪不得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连嘴都不张一下。看着程绍这副样子，我的心脏跳得快到仿佛要脱离身体，全身汗毛竖立。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椅子扶手 “程绍！你放开他！！！” 一旁的女人已经彻底失了理智，不断地嘶吼着，想要阻止程绍伤害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咬紧牙关，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神情，仿佛程绍手里的只是一片树叶。 “宋婉怡，你聪明一世，怎么到这你就看不清了呢？” 程绍用那把刀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宋婉怡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声音也不再凄厉，变成了充满恐惧的哀求。 “程绍……程哥……不是他，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宋婉怡的睫毛膏在眼下晕了一片，顺着眼泪的痕迹还能看见一条条白色痕迹。宋婉怡颤抖着，还不断重复着“不是他，不是他”。 “你以为，把他带在身边就安全了是吗？” 程绍说完，拧过那个男人的一只手，用刀钉在了桌上。刀落下去的瞬间，男人痛苦地哀嚎起来。 他只有半截舌头。 血顺着伤口溢出来，沁到木桌的纹路里。我全身的血液都冻凝了，身体不住地颤抖，酸水不断从胃里往上反。 看着绝望的宋婉怡和因为痛苦表情扭曲的男人，我扶着扶手想要站起来，逃离这个地狱。还没站起来，却被人一把摁住。我僵硬的抬头，程绍手下的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手却牢牢把我摁在原地。 逃离不得，我紧闭双眼，但是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哭声还是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 “鼎鼎有名的婉姐被身边的小白脸背刺，伤了合作伙伴的人。你说这事如果传出去，会怎么样？” 程绍的声音就像刚启出来的冰。宋婉怡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剩呜咽。突然，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哀嚎。 程绍把那把刀拔了出来。 “婉姐，规矩你也都懂，这人呢，我就先带走了。过两天再还你” 听脚步声，那个男人是被拖了出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活不了了。 我鼓足勇气睁开眼睛。程绍半坐在刚才那个男人的椅子的扶手上，转着还带着血迹的弹簧刀。偶尔有一两滴血甩到脸上，他也不在意。压着宋婉怡的人松了手，但是宋婉怡整个人就像被抽走骨头一样瘫在椅子里，眼睛死死盯着程绍。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桌面上的血迹和刻痕触目惊心，我只瞥了一眼，下一秒那个男人的惨状就又浮现在我眼前。胸口的闷堵和那种反胃的感觉还没消失，我甚至觉得我的嘴里都是血的腥甜。 “看来今天也谈不了什么了。” 程绍说着，打了个响指，很快，门口就出现了两个人 “送婉姐回去。” 门口的人得到命令，走进来，架着全身瘫软的宋婉怡往门口走。等宋婉怡的声音消失在走廊，我才如梦初醒般大口喘着气 “中午吃什么？” 程绍把刀一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回我旁边。 “你……” 肩膀上的手送了劲，心口的恶心还在持续，我捂着嘴跑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吓着了？” 我扶着卫生间的墙移了出来。程绍靠在洗手池的位置，似乎是在专门等我。 我没有理他，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漱着口。用水抹了两把脸之后，我抬头看向镜子里的我。 几缕碎发贴在额头和耳侧，形容狼狈不堪。眼球充血，眉头紧锁。 “这就害怕了？” 程绍走近，伸出手搀着我。我甩开他的手，用水激了两下自己后，转身离开。程绍轻笑两声，跟了过来。 “说吧，你今天这出戏是想干什么。” 包厢桌子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窗户也都打开，冷风涌入房间里，带走了不少屋内的血腥。 “让你近距离感受一下我的生活。” 程绍回着。我看了他一眼，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刚才把人钉在桌子上的那个人判若两人。我震惊于他的变脸之快，也震惊于他的狠毒。 “那个男人，你杀了他，对吗。” “不对。还没到时候” 程绍拉开我旁边的凳子。原先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此时这个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因为他坏了你的事。” “对” 程绍干脆的回答道。 “如果只是坏了我的事，其实也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是他和警察勾结，这可就不一样了。” 我蹙起眉头，看向程绍 “一牵扯到警察，性质就变了。我不能放过他。” * 经历了这么一遭，看着面前的菜，我没有任何胃口，程绍却丝毫不受影响。看我一直没动筷子，程绍总结为我见识太少，以后慢慢就会习惯 习惯？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我其实已经做好了这样的预期，只是真正的经历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程绍替我盛了一碗甜汤，放在我面前。 “好歹吃一些，不然回去的路上会晕车的。” 我强迫自己端起碗，把汤羹一勺一勺机械地往嘴里送。就像程绍说的，我总要习惯，或者逼着自己习惯。 “你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只有半根舌头吗？” 我僵硬的抬起头看向程绍。 “为了宋婉怡。他在宋婉怡身边，总被人当成隐患。后来宋婉怡手下的人闹了起来，他就选择了割掉舌头来自证。” “那你是不是也要割掉我的，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我放下碗，直勾勾盯着程绍。程绍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开口说道 “如果需要的话。” “那我希望是你亲自来，不要假手于人。” 说完，我垂下目光，盯着那碗汤。 “吃饭吧。” 程绍岔开了话题。 * 一周之后，我知道了那个男人最后的下场。 他受了不少罪，用尽了各种方法也算是得到了一些信息，但是都没办法证明他和警察一伙。程绍甚至亲自动了手，但还是无济于事。没得到直接证据，他们只能给他留了一口气，让宋婉怡把人接走了。 让宋婉怡来接人的时候，程绍把我也带了过去。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身上满是血痕和伤疤，衣服被血污粘连在身上，脸上已经认不出来是当时那个儒雅的男人。这副模样比我记忆中的林豫还要惨百倍。见他的瞬间，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眼前的人一会是林豫，一会是他。 本能作祟，我想往后退，想要离那个气若游丝的男人远一些，却又被程绍箍在原地。 宋婉怡来的时候，和上次见面判若两人。头发乱糟糟别在脑后，穿的也不像上次那样精致又浪荡。她一路踉跄着走进仓库，看见地上的人腿一软，摔倒在地上。最后半段路是被她带来的人半拖过去的。 宋婉怡的哀嚎回荡在仓库里。仓库中间是气息奄奄的男人和哭的近乎晕厥的女人，周围站着的一圈人，面色冷漠。宋婉怡身边仿佛有一道结界，隔绝了她的情感，只让哀恸存在于小小的一圈中间。 那个男人伤的太重，宋婉怡甚至不敢伸手去碰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掠走了他仅剩的一丝生命。宋婉怡这次带的人不少，程绍也没再拦着。两个人抬着地上的人往外走，两个人架起宋婉怡。剩余的人在宋婉怡身后站成一排，个个神情严肃，做好下一秒就交火的准备。 最终还是和平散场。宋婉怡临走前，看了程绍一眼，眼神里绝望，愤怒，仇恨杂糅在一起。 “他不想活了。” 我看着宋婉怡一行人的背影，淡淡开口 “你说什么？” “那个男人，他不想活了。” 第二十七章 那个男人没能活过那天晚上。 当时我刚从卧室里出来，看见程绍正在楼下打电话。等我下了楼，他的电话也打完了。 “你说的没错。他死了。” 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听到那个男人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在我心中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我“哦”了一声，拿起我的小猪杯子，灌了一大口水下去。程绍半靠在餐桌上，接过我的杯子也喝了一口，然后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的？宋婉怡把人带走的时候可还是活着的。” “看出来的。” 我拉出一只椅子，坐在程绍对面。程绍摸着下巴，脸上一副玩味的表情，我又接着补充到 “他躺在那的时候，有几次眼睛是半睁的。但是宋婉怡来了之后，眼睛就再也没动过。 他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闭眼是他唯一能拒绝和宋婉怡交流的方式。就算你下手没有那么狠，他估计也不太想活了。” 我略微抬头，看着面前的程绍。 “你真的好狠” 程绍听到“狠”这个字，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习惯就好。况且这件事，真正狠毒的可不是我” “你说宋婉怡？” 看到程绍挑眉，我知道我说对了。他活动两下之后，拉开椅子坐在了我旁边 “宋婉怡如果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他，根本不会和我赌这一把” “赌？” “对啊，赌。” 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来原因，只能把目光再度转向程绍。 “其实那天宋婉怡完全可以不赴约。新港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她不来，我只要往外放出消息，她的生意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最后她来了，而且带着她的相好一起来。” “她就不怕他出意外？” “正是因为她怕，所以才要带着他一起来，不给我私自下手的机会，也赌我会不会卖她一个面子。” “这就是这一行的规矩吗？用人命去赌？” 程绍没有接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 我依旧坐在那里，思绪控制不住的去到宋婉怡身上，总是想到她如雨的泪水和万念俱灰的眼神。我原以为她是爱他的，知道听完程绍的话，我才意识到，我忘了她的身份。宋婉怡爱他不假，但她更爱钱，所以才会用人命去当筹码。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爱的人。 那个男人对生命的失望，应该也始于此。也难怪，当时在茶楼他没有反抗，从出发的那一刻起，他应该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作为筹码，他唯一能自主选择的，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程绍和宋婉怡，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 最近几个月，程绍基本每次处理“生意”都会带上我。偶尔还能见到程沁，不过她对我永远是那副不待见的冰山表情。 几个月的锻炼，我已经能够做到对血和完整的人波澜不惊，但是看到其他的……还是会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几次差点晕在现场。 也正是这几个月，让我意识到我当初对于程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他能留别人一条命就谢天谢地，哪里有别人伤害他的机会。 想想这几个月的经历，我见了他和不同蛇头的交易，手下的夜总会声音，还有他的审讯手段，还让他带我去我曾经工作过的酒店看了看。所谓酒店，无非就是明面上的幌子，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就进了这个地方。 只一样，他一直避着我。程绍曾经说过，他的生意目录里有毒品这一项，后来就再也没提过了。直觉告诉我，如果要知道过去，就一定要进这个泥潭。 不过这几个月，也并非毫无突破。我知道了我下一个目标该是谁。 那天早晨，我发现我的爽肤水只剩下了一层底，就提前给viki发了个消息，说下午过去一趟。照例是蚊子开车，在去北城大厦的路上，我发现了端倪。 蚊子的黑夹克搭在副驾椅背。我无意中瞥到，衣服袖子上沾有黄色的像灰一样的东西，袖口处的颜色也比其他地方要浅一些。我按下窗户，让光再进来一些。 车内亮堂起来，我也看清了衣服上的污渍。黄色颗粒和一些灰白印记，袖口处尤其明显。而在花雨，我发现viki的头发上有类似纸灰的痕迹。 是烧纸！黄纸的材质，让那种黄色颗粒很容易粘附在衣服上，衣服上的灰白痕迹是掸去纸灰留下的。 他们在祭奠谁？从我昏迷到现在，还不足一年，应该不是林豫。那又会是谁？ 我坐在后排，掸了掸蚊子衣服的袖子，把烧纸的颗粒掸了掸，但是灰烬的痕迹却不见消退。 蚊子听见后排的声音，往后看了一眼。我对着他一笑 “衣服脏了，回去记得及时洗掉。” 第二十八章 程绍要“出差”一趟。 他没告诉我去哪，只说联系不到他的时候就给邓帆打电话。我应了下来，然后继续陪他收拾着行李。看他把衣服胡乱一迭就放进行李箱，我的强迫症发作，让他去收拾其他要用的，衣服交给我。 程绍趁我不注意，轻轻在我腰上捏了一下，小跑出了卧室。我则继续坐在床上，整理着衣服。 程绍回到卧室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文件袋。看着行李箱里整齐的衣服块，他夸张地说道 “刚才是海螺姑娘来过了吗！这也太神奇了！” 我半靠在床头，看着面前浮夸的表演，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夸奖。程绍坐回我旁边，手从睡衣下摆就向里探去。我顺势靠在他的身上，半眯着眼睛，配合地轻哼着。另一只手则耷拉在床边，把指尖揉碾的一团悄悄扔在了床头柜和床中间的缝隙里。 是我方才在程绍衣服上发现的一根金色长发，那件衣服上还染着一丝话梅甜香。 * “蚊子，手机借我一下，我的好像落在车上了。” 我在口袋里摸索了两下，转头和蚊子说着。蚊子“哦”了一声之后，从上衣兜里摸出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输入了viki的手机号，电话很快接通，viki的声音传来 “喂？” “viki，是我，莫绒。你这两天有时间吗？我想预约一个护理。” “啊，可以可以。你来之前提前联系我就行。” “好。再见” 说着，我踏上了自动扶梯，蚊子跟着我，在我身后一个台阶的位置。 还手机的手只是那么一滑，手机在扶梯台阶上翻着跟斗滚到了下面。蚊子看着自己的手机滚到下面，惊愕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没拿稳。” 蚊子看看我又回头看看手机，心中再愤怒也不得不压下去。等到上到了叁层，蚊子连忙从另一侧的扶梯跑了下去。 “怎么样？没摔坏吧？” 我看着蚊子一脸焦急地压着开机键，但是手机始终不见有什么动静。 “没事…我回头找人看看…” 我从蚊子手里抢过手机，自己也压了几遍，确定开不了机之后，抬头看着他。 “说说吧，你是谁。” “嫂……嫂子，你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向前走去。叁层是服饰专区，我有大把的时间弄清楚我心中的疑惑，又不会因为时间太长引人生疑。 我挑了一家人少的店，示意店员想自己看看。蚊子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的手机和包都在车上，你的手机也被我砸坏了，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第叁个人知道。” 我转头看着蚊子的眼睛 “你还打算藏着吗？” 看着蚊子脸上复杂的表情，我转过头去继续挑着衣服。当我刚准备拿起来一件浅绿色的衬衫的时，蚊子说道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拿出那件衬衫，边对着镜子比划边说 “我没想起来。” 透过镜子我看着身后的蚊子瞪大了眼睛。我拿着衣服转过去，面对着他 “我猜的。” 说完，我招呼着店员，让她帮我挑一件合适的码数。 “你猜到了多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店员就拿着衣服走了过来。我转身钻进了试衣间，出来发现蚊子还是在方才的位置，动都没有动一下，眼神死死盯着试衣间的方向。 “只猜到你和viki是一伙的，我也是。剩下的，我在等你告诉我。” 我对着镜子调整着衣服的系带，可是怎么也系不好，不止是因为紧张还是单纯技术原因。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心里闪过种种我可能的身份：程绍的对家生意，程绍的生意伙伴，普通人，还有警察。 “你猜的没错。” 蚊子淡淡开口，我没有回头，心中却越来越忐忑。 “黎警官。” 蚊子最后的叁个字点住了我的穴位。我愣在了镜子面前，胸口还有个绑了一般的蝴蝶结。蚊子的眼神变得平和，望着镜子里呆滞的我。 第二十九章 车上被一股诡异的压抑笼罩。我坐在后排不说话，眼睛只看向窗外。手机上有程绍的未接，我只瞥了一眼，没有再理会。 蚊子的“警官”两个字像一个针球在我身上反复滚压着，刺痛但又看不见伤口。记忆里杀了林豫的凶手告诉我，我们都是警察，确实滑稽了些。直到他给我看了我在警校的照片，一切的证据摆在我的面前，过去才一点点清晰起来。 我追问他为什么要对林豫下毒手，他说他没有办法。程绍当时已经抓住了把柄，营救林豫的可能性为零。蚊子废了好大功夫才蜿蜒进入那个地方。为了任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豫受他们折磨。而给她个痛快，此时也就成了他能给林豫的最后的体面。 我知道程绍的狠辣，只是我一直是以看客的身份，旁观着其他人的不幸。可那是林豫，我的朋友。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宛如晴天霹雳，将我彻底击碎。 我和蚊子继续在叁层逛着，不忘在一些店门口驻足停留。我像一个植入好逛街程序的机器人，为了不留下把柄，重复着挑选、结账的工作。 *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孙队长的大意。那个蓝色polo衫男人，因为行动的疏忽，直接导致了林豫的死亡，以及我的险些暴露。 我看向窗外，晴朗的天气也总觉得蒙了一层阴翳。蚊子告诉我，程绍当时为了试探我，专门做了个局。自己没有直接出面，伪装成另一伙犯罪团伙，让我看着林豫受刑，试探我的反应。 本来是个完美的局。既能处理林豫，又能试探我的身份。看我到底是卧底，还是单纯被警察利用。 当时的我突然晕了过去，其他人正准备把我拽起来时，发现并未受伤的我身下却有血迹。蚊子急中生智喊了句“嫂子是不是怀孕了！”乱了那些人的阵脚，这才联系程绍把我送到了医院。 造化弄人，我果真意外怀孕了。当时一连串的刺激，让这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宣告他的存在就离开。程绍得知这个消息，只问了几句当时我的反应如何，就再也没有深究我的身份。而我却持续昏迷，再醒来，就是一个空白记忆版本的我。 很难相信，那样一个冷血残忍的人，也会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有所内疚。至于我，我只觉得可笑，最后救了我的命的竟然是一个尚未成型的胚胎。 * “嫂子，真没事，我回去找人看一下就没事了。” 蚊子把今天的大包小包放下，又恢复那副痞子模样。他满脸堆笑，和在商场时的严肃判若两人。 “怎么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程绍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快” 我走过去搂住程绍的脖子，亲昵地说道。程绍搂住我的腰，轻声说着 “事情办的比想象中的快，就提前回来了。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蚊子没有换鞋，就只站在门口。看见程绍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今天手机落车上了，都进商场了才发现。就借了一下蚊子的手机，结果给他手机摔坏了，都没法开机了。我说回头陪他一个，他还不要” “嫂子，真的不用，我回头修一下就成。” “怪不得今天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程绍说着，轻轻扒开我搭着他的手，往楼上走去。不一会，拿着一沓红板往边上一放 “不用修了，换个新的” 蚊子脸上的笑容绽成一朵花，拿着钱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我看着面前眉目含情的男人，伪装出他喜欢的模样。 蚊子的话捅破了我和程绍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我不知道我看起来如何，但他的脏污却早已暴露无遗。靠着谎言才得以存在的爱情乌托邦就此崩塌，废墟下深埋着他过去的温柔体贴，以及我对他的真心。 我向程绍一件件展示着今天的战利品，他就靠在一旁，笑着，偶尔也会点评一两句。夕阳的光洒进房间，更添几分柔和。在我换回睡衣的时候，他将我抱起放在床上，俯身吻了过来。 我顺着他的动作，用腿环住他的腰。丝质的睡衣表面光滑，滑到了膝盖。房间被情欲填满，空气中满是暧昧的分子。 第三十章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回去注意休息，不要碰水。” 医生简单的交代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程绍在我身旁坐下，双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我侧过头，却又不小心扯到了肩膀的伤口，略吃痛地叫了一声。 程绍在一旁，满脸的自责，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他今天是去和不知道哪里的一个地头蛇做交易，听说对方手上有他要的一批新的货。最近风声紧，程绍手下的渠道都卡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拿到。 程绍看对方势力不大，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带了几个熟手。事情就发生在要离开的时候，不待我们转过身，旁边就突然有一个人拿着刀向程绍冲了过来。我瞥见一旁的银色残影，把程绍推开的同时，那把刀正正扎在了我的肩膀上。 暗红的血像含苞的花朵绽放开来，锥心的疼痛席卷全身。我用手堪堪捂住伤口，抬起头时方才拿刀之人已经躺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阴暗的仓库里，两方人持枪而对。地头蛇始终不承认是他动的手脚，程绍也因为寡不敌众只能作罢。 * 程绍从我们踏进家门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在也没说过一句话。 “你再不说话，我真的就要无聊死了。” 我依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敢有什么动作。麻药劲过去之后，伤口的疼痛又开始折磨着我。 “我今晚去隔壁，你早点睡。” “你……” 我话都来不及说完，程绍就转身离开房间，出去前还不忘帮我带上门。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点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 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想要舒缓肩上的痛苦。这一刀扎的极深，医生说会对胳膊的活动造成影响。蚊子和我说，处理伤口的时候程绍一直在打电话，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突然冲出来行凶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他，无意中为我凑出一段苦肉计。 这两年来，我的演技愈发精湛，招牌角色是一个爱着程绍、依附程绍的失忆症患者。 程绍却截然相反，从相处的时光里，我慢慢清醒，他却逐渐沉溺。他带我一起去交易现场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再也没有发现过别的女人的痕迹。他在我面前卸下伪装，展现出残忍血腥的一面，而我则扮演起救赎的角色，把身沾血污的他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伤疤，然后以热烈的吻来拯救他。 * “还不理我啊？” 清晨，我歪头看着面前的程绍。 “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不安慰我算了，还不理我。” “你知不知道，万一那刀扎偏了，你会死的。” 程绍抬起头，青黑的胡茬和眼里的红血丝让他看着有些可怖。 “我知道。” 说罢，我拿起汤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舀着面前的粥。短暂的交谈过后，又回归了安静。良久，阿姨把桌上几乎维持原样的食物收拾进厨房。叮叮当当的碗筷声中，我听到程绍用沙哑的嗓音说着 “莫绒。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我们出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