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花落时相遇的美好》 楔子 落花纷飞…... 阳光和煦、秋风徐吹，秋意和缓的在耳际边拂过，我有些愜意的斜靠在公园木椅上，向四周的景象环顾着，目光所及之处，美景尽收眼底。 不远处秋意正浓的欒树上，残花和秋叶正簌簌落地着引起细微的骚动。经不起好奇心驱使，我探头想再细看时，却看见熟悉的身影正从阳光下趋步而来。 他一身浅灰色大衣、简单搭配着白色棒球帽，帽沿下是一张被细框眼镜装饰的轮廓分明的白净脸庞。他手中小心翼翼的拿着两杯热咖啡，在走近我时嘴角悄然上扬。 将其中一杯咖啡递过来后，他旋即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下，伸手将掉落在我肩上的黄色花瓣轻轻拍落。 他的一连串动作相当乾净俐落、脚步轻盈，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的像一部被剪辑的相当流畅的旷世影集。 「一个人开不开心，从他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我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突然就想验证看看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观察着他的动作，阳光在他身上缓步游移着，光线映在花圃旁的铁桿上，反射的有些刺眼。他微瞇着双眼，却没有刻意闪避，反而敞开双臂将阳光纳入怀中，表情中尽是享受那道温暖的畅然。 此刻，看着他在阳光辉映下的侧脸，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全身散发的是迎向希望的璀璨。 他在嘴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那是一种释然、放松，打从心里油然而生的笑容。 我移不开眼的凝视着他的笑顏，内心是盈满的欣慰，于是我开口问：「你觉得花落时是怎样的心情？」 『花落代表枯萎、是凋零、是遗憾，是生命结束的象徵。』 曾经他在那些夜里，无助又感叹的向我低诉...... (一) 花落了。 结束漫长的课程，我疲累的将书包甩上右肩准备离开教学大楼。 远处悄然蹣跚举步的是西降的落日，眷恋不捨离去的是浅橘薄纱，将天色轻柔的染上一抹朦胧...... 「累死了……」这是我自上大学以来最常在内心呢喃的一句话。 说起来，我嚮往的大学生活与现实中截！然！不！同！ 想像中，大学生活应该是开心、快乐，充满希望又无拘无束的样子。 在我脑海勾勒出的画面是一片汪洋无际的蓝天云海；是一处虫鸣鸟叫、阳光普照、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每天的生活都能如春暖花开般的舒适自在。 不仅能摆脱制服束缚，实现穿衣自由；上课时间和专业兴趣还能弹性分配；社团、打工更是任君挑选，用高中老师的一句话来总结就是：「上大学你们就自由了！」 相较高中生活而言，这样的想像是不是很美好？ 未抵达大学殿堂前，我们曾经都这样以为，于是对这样的未知生活趋之若鶩...... 但残酷现实是：我的大一生活一週有四天满堂课，唯一只有半天课的週一，每週都要缴交一份五千字的经济报告，更遑论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或专题报告了。 「是你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像我就很乐在其中啊！」芸希在得知我这个想法后，拍拍我的肩，这么帮我下註解。 唉，只是对我而言，本来以为上大学的生活会如同高中老师形容的一般，是逃离课业压力的起点，没想到却是新一轮学习地狱的开始。这样的天堂地狱之别，实在是让我难以接受。 所以谁说只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边回忆着高中老师说的那些善意谎言，一边走下教学大楼前的楼梯。 经过转角处时，我注意到不远处几片随风飞舞的小黄花瓣在空中交织出如画美景，我很快的认出那是我特别喜欢的欒树花瓣。 难得今天因为考试提早下课，我才有机会在馀暉尚未完全消去前，将此景尽收眼底，于是便索性停佇脚步欣赏。 看着黄色花瓣再度因秋风的恣意舞动拂面而来时，我便依循着黄花飞来的方向，沿途追寻缓步走到操场边，在一处矮墙舒服的斜靠后，目光便落在一旁整齐排列的欒树上。 我喜欢像这样亲近大自然的独处，特别是在需要安静思考的时候，总觉得在这微风徐吹的环境下，杂乱的思绪能被吹散，最后在脑海中残留清晰的想法，便是急欲寻求的答案。 很多时候在这大自然的拥抱中，突然就能想明白许多道理，同时也能消除诸多身心的不安情绪与疲累。 伸出手我接过落下的几片花瓣，仔细观察眼前的景象，当秋风拂过树梢时，映在我眼前的画面便是金黄花瓣片片落下，其中混杂着几片尚且带绿的叶片，以及被雨水洗刷过或红或褐似灯笼形状的落果。 因为上午那场雨的洗刷，今日落地的花瓣明显比平日要多，黄色花瓣与叶片及落果在跑道上铺出一条金黄带点青、红、褐，四色交杂的小径。 「筱晴，你为什么喜欢欒树？」刚开学时芸希看着我贴在书桌前的几张欒树照片不解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它精彩独特的生命力吧！」 欒树，其实又被称作「四色树」，在它的生命歷程，拥有得天独厚的四色变化，秋季是它最能展现独到之处的时节，绿叶的生机至枯红的凋残，在此时同场竞技，互相争艳。 有句诗词是这么形容欒树的「丹絳霜烛天，纈照岫，先于霜叶，可增秋谱」，简短几句就描述出它丰富的生命色彩。 只是，儘管再精彩，生命终有限。 欒树从花开至花落，一般只有几週的时间，在生长的过程中努力汲取养份，最后却仅能绽放短短几週的美丽，接着花落凋零。 与人生一样，努力成长、绽放，最后归于净土…… 想来真让人感到可惜及唏嘘！ 我离开矮墙，在场边缓缓散步着。因为秋季来临气温略降，加上雨后场地尚潮湿的关係，校园中的人潮明显少得许多。 操场上虽然还能看到篮球校队正进行着三对三比赛，但和春夏季相比，坐着场边观赏的同学明显变得蓼蓼无几，就连篮球社最高人气的校队男神，此刻也不得不因为这样的天气，短暂体会人走茶凉的凄凉。 我的目光短暂扫过篮球场后，心思随后便又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与残花吸引，看着它们逐渐于树梢缓缓落地的过程，内心涌入关于人生的诸多想法，例如生命的开始与殞落，又例如人生庸庸碌碌几十年，但在生命终点时，好像什么都无法留下的遗憾思绪。 其实，偶尔我会想我这彷若是活过七、八十个年头，在经歷人生各种歷练与沧桑来到生命尾声时，开始回顾此生、盘点人生点点滴滴时所產生的老成想法，是不是像几年前在社群平台上风靡一时，那个关于上帝在创造你时加了什么的小游戏一样，或许是上帝在调製我的组成成分时，在『成熟』这个项目上手滑加多了，才造成我这少年老成的模样。 如果这个臆测是真的，那我下辈子会记得给上帝快递几副防滑手套的…… 「你又在这里思考人生大道理了吗？」远处迎来熟悉的身影，来者的脚步踩踏在泥土上烙下痕跡，落在地面的残花也因重力再陷入土中几分。 「我就是好奇，这些落花、落叶，最终会去到哪里？」我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手心上仔细端详着上头刻划的纹路，随后抬头看向芸希：「还有你不觉得生命真的很短暂又很奇妙吗？」 迎向我疑惑又渴望获得认同的眼神，芸希回应我的却是双大大的白眼。 她两手一摊，耸耸肩后又伸手往自己脑门上一拍「关筱晴，你又忘记吃药了！我、真、的、很、头、痛！」夸张加重语气的同时，芸希捏了捏太阳穴两侧，想向我强烈表达，对于我时常提问生命议题的这件事情，究竟令她有多头痛。 早已习惯她那浮夸的『演技』，于是我也不恼，又继续问道：「我是真的很好奇，当生命结束时，我们会去到哪里？」 「亲爱的关筱晴同学，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身为你的好室友、好闺蜜，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次，这已经是你这学期第九百八十七次问这种超级莫名奇妙的问题了！」 刻意加强莫名奇妙四个字的尾音，芸希伸手放在我额头上，一副我又发烧没药医的表情：「我现在只好奇，你、我，我们现在、此时、此刻、rightnow要去哪里填饱我们的五脏庙？」 好吧！果然对于吃货而言，填饱肚子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不过等等，为什么是第九百八十七次？芸希刚刚是不是在偷骂我？ 说起芸希，她是我上大学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目前列居我为数不多好友名册中top1闺蜜兼室友。她的人生格言是「人生困难那么多，觉得过不去的时候，那就化悲愤为食慾吧！」短短一句话便将她的「吃货」本质表露无遗。 「小心你化悲愤为食慾之后，换来的是更多的肥肉与懊悔。」想起某次她又提起这句人生格言时，我毫不留情的吐嘈着，同时笑着捏了捏她略微发福的脸颊。 虽然这句话是玩笑性质居多，但我会这样说也非空穴来风，而是自打认识她以来，已经数不清她是第几次抱怨自己又胖了，同时我们也用体重计验证过这个事实。 「不管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说着她又往嘴里塞了几口咸酥鸡，外加了几口珍奶。 往常每当谈论到此话题时，芸希总是放弃治疗地不顾型象往嘴里又塞进食物，而自打第一次看见芸希开玩笑的对着体重机一阵拳打脚踢后，此后保卫宿舍体重机便成了我的重要使命。 为了时刻提醒芸希变胖的事实，我一定要保护好它。 绝对！ (二) 週一中午下课鐘声响起，为四节索然无味的经济学和微积分课程画下句点，我和芸希疲累又无力的走在校园里，眼里尽是空洞。 要知道，早八课程是大学生的绝对天敌，光是一大早要在这种微凉秋季，离开温暖被窝，就已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我们还要忍受经济学和微积分两大魔王的连番轰炸，此刻我们的状态大概能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累得像狗一样…… 「为什么是狗？」 我耸耸肩无法回答芸希的问题，仔细想想很多话的由来，我们也都难以去解释，就是突然在网路世界流传开来了。 莫名，但是又让人不自觉得想要跟风。 简单在学餐吃过午餐，回到寝室刚坐下没多久，门口就传来有人转动门把的声音，我和芸希若有所思的相覷一眼，然后起身走近门口。 看着大门被轻轻推开，我们满心期待的等待门后的那人映入眼帘。 她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特產，一进门便对我和芸希左拥右抱的：「我回来了啦！我的姐妹们。」 「恭迎我的好……特產回家！」刻意拉长尾音，本以为芸希要热切的欢迎以雯归来，但话峰一转却成了对特產的欢迎语。 下一秒，芸希身心矫健的挣脱以雯的拥抱，伸手飞速的抢过以雯手上的特產，往床沿一坐，便随手开了一包饼乾往嘴里塞着。 「文芸希，说好的姐妹呢？」佯装略带不满的语气，以雯勾住芸希的脖子：「还有，说好的一起减肥呢？」 看到此景，我熟练又识相的退居一旁，远离她们打闹的战场，避免受到波及。虽然这样打闹的情景，时常在寝室上演，但每当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总会嘴角含笑内心感到一阵欣慰，深深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好，自在没有烦恼。 人生漫长，能在生命过程中相遇几个愿意陪你吵、陪你闹的朋友，何乐而不为？ 因为下午的时间是空堂，我们三个姐妹便窝在宿舍的小桌旁，围着以雯分享她不在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我和芸希争先恐后的向以雯吐槽对方的事跡后，她笑着这么说：「你们这是身边没人陪，一个成天像个老头似的思考人生大道理；一个成天嚷嚷着减肥，却经常半途而废。要不要考虑交个男朋友试试？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间得发慌，不如交个男友来作尪”」 后两个字以雯是用台语发音的，整句话的意思是：「间得发慌，不如交个男友来当老公。」 「交男朋友可以让我减肥成功吗？」芸希暂时放下手中的零食站起身，眼神紧盯着以雯，明显对以雯的话饶有兴趣。 「看情况囉！因为也是有反效果成幸福肥风险的。」笑得一脸幸福，以雯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你看看我这个活脱脱、血淋淋的案例就知道囉！」 「那还是算了吧！」芸希像颗被刺破的气球，瞬间失去兴趣，跌坐回椅子的同时又抓过一包饼乾继续往嘴里塞。 看着芸希这豪迈进食的模样，我实在很想提醒她，她这种吃相大概很难交到男朋友了…… 「那筱晴呢？身为我们宿舍的顏值担当，就没有想过交个男朋友吗？」 突然被点到名，我微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嗯？暂时还没有那个想法吧！就是觉得有点麻烦。如果相安无事的时候，那倒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吵架了，或者是不幸分手了，那我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转身拿起书柜上一本描述关于人类情感的书籍，又再继续开口：「像是这本书里就有提到，没有谈恋爱可能不会对生活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若是投入感情了，到最后发现两个人不够瞭解彼此，无法适应对方的生活，或是运气再差一点，被另一半背叛，那在人生中不就又多个让人伤心的记忆。」 这种得到再失去的感受，我实在承担不了。如果早知结果会无疾而终，那我又何必蹚这混水，从未得到过，就不怕失去。就这一点而言，我和这个作者的想法真的是不谋而合。 看着我坚定拒绝的眼神，以雯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和芸希。 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其实，关于谈恋爱这件事，我也并不是抱持着绝对抗拒的想法。只是至少以现阶段而言不在我的人生目标中，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没有刻意想要追求，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毕竟聚合都是缘分。 虽然有时候，当看着身边朋友或是戏剧上呈现甜蜜、彼此瞭解安慰的环节时，我难免还是想要有个人可以陪在身边的想法，希望有人能够分享生活中的难过与快乐；能够在我无助时，读懂我的想法；能够静静的待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我就好，这样的感觉在我心里的某一处其实还是嚮往的。 不过能够如此契合的人往往是难寻，更多的是靠缘份，也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长久下来，就更觉得这种事情不需强求了。 如果哪天真的觉得寂寞需要陪伴了，我可能更愿意领养一隻让我又爱又怕的毛小孩。 听着以雯分享完社训的趣事后，才正打算要和芸希再开啟新一轮的吐槽大会时，走廊上突然传来女生几乎撕裂的声响。 随后，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巴掌声。 「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我们分手了！」 巴掌声落下后，空气中随之寧静。在静默几秒后，嘈杂的声音才再度沸腾，当中除了低沉的男声与叹息声，还能听见东西摔落，以及同学们此起彼落的讨论声。 「情侣吵架了！」 「好像是男生劈腿了。」 「不对，我听到的是女生劈腿了！」 「渣男」 「这不是班对吗？果然亙古不变的道理是秀恩爱死得快。」 原本只是双方的争执，最后引来更多同学的讨论，好奇的心理让更多的同学围观，所谓没有罐罐不能杀死猫，但好奇心可以。 我们只是开个门缝看下大概的状况，便又继续待在房间里，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但光只是隔着门板，听着外面的骚动，就足以推断出外面的场面现在是如此混乱了。 现在的这个状况，恰好应证我方才的想法。情侣若是相爱时，甜言蜜语、温柔体贴，甚至人人称羡。但当要走到要分手的地步，幸运的话还能和平分手，说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的场面话，但要是处理不得当，就像隔壁寝室现正上演的难堪场面了。 没过多久，隔壁寝室的同学来敲了敲门，开门后两个同学有些狼狈的站在门外，其中一个同学的裤管甚至捲到了膝盖的位置。 「江湖救急，同学能收留我们一下吗？」 将两位同学请入房间后，我们询问了状况。听着她们描述是同寝的室友，因为男友花心而谈分手，但对方却死活纠缠着，甚至闯进女宿舍，还时不时会在半夜打骚扰电话，让她们不堪其扰。而像今天类似的情况，甚至每週都会上演，不论是走廊、教室、社团室，基本上他们所经之处，都有可能沦为战场。 不过今日的状况，比平时更为严重，男生开始不顾过往情份，刻意在网上抹黑女生，但私下却又在眾人面前装作一副深情求和的模样。这波操作让两个同学看不下去，但又无能为力。 毕竟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了。 最后，隔壁寝室的闹剧是在宿舍管理和学校主任进行调解之后结束的，围观人群被驱赶之后，宿舍总算又恢復寧静，两个同学感恩的告别后，便回自己的寝室去了。 夜晚，我戴着耳机靠在床边，开了盏小灯，睡前思考着一日发生的事情，边思考着就边将感悟记录在日记本中。 写日记的习惯是我从国中开始的，一开始只是想简单排程读书计划，以及记录鼓舞自己的语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思绪的改变，我开始详细记录每日发生的事情，也用来整理一日的思绪，在逐字记录的过程中，能让自己的心境趋于平静，而日记本就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透过纸笔的接触不论是怎样的心境都能倾注于此。 虽然当每年回顾日记内容时，原本倾注的情绪将因时间而淡化，我会想不起当时为何生气、为何难过、为何开心，但透过文字却能发现，当时认为山崩地裂、世界末日的事情，在多年之后会发现那仅是人生中一闪而过的星火，不只未对现在的我造成影响，而且我还能一笑置之。 在阅读文字的过程中，我能回顾当时的经歷，再对比现今的成长，因为正是成长，才让我对过往的事情不再耿耿于怀。 我很难准确说出那是怎样的感觉，但就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生活心境上逐渐的改变，很多事情活着活着突然就懂了。 (三) 关于大学四年，人人必定听过大学四大必修学分：课业、打工、社团、爱情。 缺一不可！ 在四大学分中课业毫无疑问是当学生的本分与职责，而社团我打算大二再参加，爱情学分则是目前缘分尚浅，就只剩打工是我现阶段跃跃欲试的。 打工的机会是直属学长介绍的，是离学校走路大约十分鐘距离的电影院。 前几天在系办偶然遇见学长时，他刚从教授手中接过一个牛皮信封袋，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好事降临。 与学长间聊几句从系办出来时，刚好是中午吃饭时间，学长便提议到学校附近的餐厅一起吃午餐。 等待餐点上桌时，学长抽出牛皮信封中的文件，而我坐在学长对面的位置，在低头时的角度恰能瞥见文件上的几个标题大字：『实习录取通知书』 「学长，是要去公司实习了吗？」刚开口询问，服务员恰好将餐点送上桌，白烟稍稍蒙住了视线，将我们的对话暂时打断。 待服务生离开后，学长将文件收进包里，接着贴心的递给我一副餐具和几张纸巾：「嗯，下个月就去实习，所以打工那里也会辞掉了。」 在用餐的过程中，学长与我分享关于实习面试的细节，也谈论到许多课业上、社团的经验分享，在得知我对打工颇有兴味时，学长便问我想不想到电影院打工。 虽然学长提到电影院的排班不固定，常常会因当期的电影票房预估错误，而让经理调整提早下班，或是临时被一通电话call来支援，偶尔还会遇到无理取闹的顾客闹场，甚至还有许多挑战内心抗压性的杂事，但学长却说在这期间他学习到很多东西。 例如，怎样面对人群。 对于一个缺乏安全感、略为社恐的我而言，其实是有点抗拒的。 就以刚入学时的状况举例吧！当时完成报到手续进入教室后，我就刻意在角落边找个空位坐下，面对陌生的脸孔，我实在很难主动去加入对谈。除了害怕自己言辞匱乏外，我也很在意他人的眼光，就怕自己无法融入这个环境。 正当我还盯着一旁已成群热络交谈的几组同学，脑海中在「加油！去打个招呼吧！」、「算了，我就静静待在这里吧！」这两个思绪中来回轮替、天人交战，就差拿出铜板订下人头主动、数字被动的规则时，原本右边的空位被罩住一抹黑影。 「嗨，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是芸希。 她当时的灿笑和亲切的态度，让我略为放下防备。经过新生训练的几天相处，加上得知她是同寝的室友后，她带给我那种舒服自在的感觉在我心中渐渐筑起安全感的城墙，我们开始一起谈论学校的制度、选课的想法，也互相分享生活中有趣的事情，到最后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虽然，直至现在，我偶尔想起她当时的笑容，再对比现在的模样，常常会想，我当时怎么就会被那样的笑容给拐骗了？ 自打那天学长询问我打工意愿之后，我几经思考了几天，加上学长和以雯对我逐一分析打工的好处，我终于点头答应这项挑战。 毕竟若现在不透过打工积累经验，毕业初入社会后，可能会更加无所适从。那倒不如提早体验社会，也能做为将来工作时的参考经验，想想并没有什么不好。 电影院主要工作内容分为四个部份，分别为售票处、餐饮部、楼层部、放映部，新进同仁首先会被人事经理带领着进行两日的培训课程，结束课程后，除了笔试之外，每个新进人员还会拿到一张考核小卡，由各部门经理进行术科考核并签名后，才算是完成整个新进人员训练。 学长做为前辈，首先带领我学习楼层验票的工作，在电影开场约十分鐘前，需要准备入场工作，引导顾客稍候是在哪个入口进场，以及提醒洗手间方向、无法带进影厅中食物的处理方式、禁止盗录等事项。 「你们搞什么东西，为什么炸鸡不能带入场？」还在努力消化学长几分鐘前教导的事项时，队伍中突然有名顾客对学长咆啸着。 「您好，因为炸鸡味道较重，为了维护其他的人观影品质，所以禁止带入场。」学长微微鞠躬，语气柔和地向顾客解释着。 然而，不是每个道歉和解释都能获得理解与原谅。 「什么叫味道较重？你们贩卖部的爆米花、热狗，味道就不重了？」顾客怒气值直线上升，说话的音量随着情绪转变越发激昂，「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赚钱，要我们买那贵死人的餐点！」 儘管我没有直接面对顾客，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学长从容地应对着，但顾客几乎响破天际的声响，在整个走廊快速蔓延开来，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几个想法在脑海中来回交杂着，「怎么办，今天如果是我该怎么应对？」、「客人这么生气会不会打我？」、「如果我不说话，他会不会觉得我是默认了？」、「处理不好是不是会连累学长？」、「让客人生气了，会不会被开除？」、「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 慌乱的情绪塞满胸口，气息也有些紊乱，脑袋里像被装上个炸弹，正滴答滴地倒数着时间，只要回答错误，就会原地爆炸。 我站在原地焦急的看着学长和经理轮番安抚着顾客，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难免想着这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真实的呢？ 在这样和善的笑容之下，藏有多少的委屈和心酸的故事？ 大概这也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吧！ 最后，整件事情在经过一阵折腾后，算是勉强顺利解决了，但学长和楼层经理还有后续的工作需要处理与记录便回到办公室，所以接下来的工作是由售票处经理带领我。 售票经理名叫duncan，是典型的那种长得高高帅帅，视头发如生命又带有点明星气质的男生。我在考核时有和他短暂接触过，感觉得出来他是个爱开玩笑，愿意和员工当朋友的管理者。 由于售票处人潮较多，但做为新人又无法上机售票帮忙消耗人潮。经理便安排我在售票处前帮忙指引购票的人龙。 今日恰逢强片上档，又是週未，购票的人龙在大厅绕过一圈又一圈，吵杂的声音几乎将售票员指引购票的声音淹没其中。 「购票这里请！」靠近角落的柜檯里，一个绑着马尾的学姐举起手，想引导下一组客人购票，但显然顾客因为环境吵杂，加上正在认真的滑手机，并没有意识到已经轮到自己购票。 而我的工作便是帮忙查看哪里为空机，提醒顾客前往购票。 我战战兢兢努力面对每张陌生的面孔，也尽力盯着眼前的售票柜檯，只要看见柜檯人员将电影票压在pos机前，拿着笔与顾客确认场次时间时，我就需要做好预备动作，待顾客离开柜檯走出售票处，立刻指引下一组顾客购票。 现场来往的人潮很多，每面对一张未知的面孔，对我而言都是一个新的关卡，我的气息因为紧张，一直紊乱不已。期间觉得紧张的喘不过气时，我就会下意识的抓紧裤子两侧，再用力的呼吸。 吸气、吐气。 再吸气、再吐气。 关筱晴加油！你可以的！ 经过一个小时反覆的适应，再加上给自己的心灵鼓励，我感觉自己紧张的情绪渐渐被释放，引导顾客的流程也顺畅许多。 我轻吐口气，望眼看向熙攘的人群，内心暗自庆幸没有拒绝这个让自己学习、成长的机会。 (四) 接下来的时间，我继续查看哪个机台空机且顾客离开售票处，便指引着顾客往柜檯方向前进，一直都还算顺利。 直到我指引一位长发顾客前进至其中一个窗口购票，她离开队伍刚走到一半，这一切突然不一样了...... 原本负责该售票窗口，顶着一头短褐发，化着浓妆的女生，在顾客走到一半，就差几步抵达柜檯前时，她伸手突然在机台盖上『暂停服务』的指示牌。 我还记得在员工训练时，有提到若售票人员需要离开时，务必在确认完场次客人转身后，立刻盖上暂停服务，以避免客人再走到柜檯前。而现在的状况很明显是她未依照规定的sop操作。 她盖上指示牌后还转身跟一旁的男员工花枝乱颤笑着，过了几秒后，才发现正有顾客朝她的机台走去，顿时一声咆啸加一双白眼朝我甩来。 「你干什么！没看到我放暂停服务吗？还乱cue客人！」 被声响震慑，我身体轻颤了一下，空气瀰漫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随即一股委屈袭上胸口，当下我的内心世界，是一阵乌云密佈，带着轰轰打雷声。如果要用言语表达的话，我会送你串「怎么办？可是又不是我的错！」，外加一串无止尽的…… 我一边想眼泪越是不争气的想蜂涌而出，越想就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流泪，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气息，倔强地不想让眼泪流下，我拉紧自己的衣角，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指节微微发白，衣角被我捏得皱皱巴巴的，我想透过着紧握的力量，压抑难过想哭的情绪。 没多久，得知状况的duncan过来安慰我，告诉我这边的事项已经学得差不多，让我回楼层做散场的工作。 但其实我知道是那个员工不断地和经理告黑状：「她不行，乱cue什么？不要让她在这里？我们还不忙吗？」经理无奈下，才让我去散场的。 散场的工作是在电影结束前十五鐘开始准备的，主要工作内容是要在电影尾声跑字幕时即时开门引导顾客散场的方向，同时说些感谢您的观影等招呼语。 在拉开隔音门走进影厅时，我看见已经有个女生站在门边。 透过电影投影反射出的光线，我隐约认出她是和我同批进来的新人，还来不及打招呼，我却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虽然影厅内光线不佳，但我能却感觉到，她全身正微微颤抖着，我的目光沿着她颤抖的最为厉害的地方向下，发现她的双手垂在两腿旁紧握着，同时在她这样的动作之下，好像还伴随着低泣声。 「你怎么了？」虽然我不习惯主动面对陌生的面孔，但总觉得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 可能因为她方才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她先是愣了几秒后才盯着我深吸一口气，随后用手背在脸颊上抹了抹眼泪，接着靠近我耳边低声向我诉说着。我才知道原来她遇到与我类似的事情，听着她逐一描述对方的外型，我臆测是同一个短发浓妆女。 「原来社会这么险恶！还真是小人得志！」我带着满满怨念在内心吶喊着。 结束首日的打工初体验，我感觉到精疲力尽，全身疲累地像一块将化的冰块，再不消几秒就会化为地上的一摊水，接着被曝晒蒸发。 整日下来所承受、累积下来的愤怒与压力，让我忍不住在心中大喊：「想像中的电影院打工有吃不完的爆米花、喝不完的可乐，还有看不完的电影呢？」 「学长，我觉得自己被社会压榨了。」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很好的应对的。」学长耸耸肩略微低叹，「我第一天打工时候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但也许是心境的改变吧！当我回顾这几年时，却发现自己默默地成长了，比以前更加独立、更加坚强，也更具有抗压力了。」 学长说当年他初入社会时，在面对前辈或是顾客时，总会觉得自己是新手，应该要得到别人的体谅，即使真的有做错的地方，也希望对方能因为自己新手的身份，可以耐心的教导，让我们有时间充分学习。可是却忘了，社会与学校中并不同，在学校考前可能会有教授提供题库、提纲重点，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后，再提枪走上考试的战场。 可是社会是现实的，没有人会等你准备好，再将机会端到你面前。唯有的仅是物竞天择，相互竞争的关係，而我们只能在这跌跌撞撞，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中学习，才能让自己往更高更好的地方迈进。 学长的话让我在返校的途中，陷入深沉的人生思绪中。或许这就是长辈常说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很多事情没有身体力行的体验过，确实无法感同身受。 我在脑海中盘点一日所有发生的事情，虽然知道经歷的这些点滴，都将成为我成长的养份，但我还是很想崩溃的大叫，累积的压力如果不找个地方释放出来，就像是充满热气却无洩压孔的压力锅一般，稍一不小心，就会產生气爆。 就在我即将压抑不住，想让满腹不满倾泻而出时，突然迎面而来一团浅褐色的异物，在我还来不及反应时，那团异物跳跃而起就往我的腹部衝击。虽然撞击的力量并不大，但我却因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我反射性的正想破口大骂看看是哪个人不长眼时，突然发现这团异物的触感不太对劲，这是一个毛茸茸的傢伙，接着有点溼黏的东西袭上我的脸颊。 我……是不是被强吻了。 todayisnotmyday，今天真是衰神附体了。 我忍住怒气冷静定睛一看，想将来者的五官特徵记忆清楚，却发现来者哪里是个人，而是隻毛绒的褐色小狗，牠三角短巧的耳朵、不断向上摇曳的尾巴，以及那圆滚水润的双眸，简直激起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女心，那无辜又无害的表情，简直要萌化我了。 只是牠虽然可爱，我还是下意识的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我既觉得小狗可爱，又害怕狗的特质，还真是矛盾...... 在确定小狗似乎没有攻击性后，我才调整位置蹲在牠身边，「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伸手轻巧地揉揉牠的头，牠的一身褐色短毛柔柔顺顺地像用手沾取棉花糖的触感，小狗感觉并不怕生，在我的触摸下牠雀跃的吐着舌头，甚至还在我的手背上又舔了几下。 眼前这个小傢伙的可爱模样，让我今天累积的不满情绪，稍稍缓解了下。也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养宠物，实在是因为看着牠们的可爱模样，不论有什么情绪在见到牠们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宇宝！」突然有道男声由远处传入耳中，随后有个身影慌慌张张地朝这个方向急奔而来。 他稍稍平稳了气息，轻揉着小狗的脑袋，「宇宝你又乱跑。」 狂吠了几声，小狗的尾巴又强烈地摇晃了几下，不像是被训斥，更像是玩着抓迷藏，过了许久才被找到的骄傲。 如果牠会开口说话，语气大概是：「你看我厉害吧！」 「你受伤了。」还沉浸在自己脑海的小剧场中，眼前长得白白净净带点斯文气质的男生，指着我略微出现血丝的脚踝说道。 「嗯，没关係小伤而已。」 虽然身为女生，但我还没有那么骄弱。 「我打工的动物医院就在前面而已，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他指了身后不远处黑底白字的招牌，「而且虽然是小伤，但还是容易感染的。」 「动物医院？」顿时，我稍感疑惑。虽然偶尔在寝室睡觉时，芸希常形容我的睡姿像隻猫一样，但我应该还是配拥有人类的医疗服务吧？ 兴许是读懂我语气中的疑惑，他微皱了下眉，随后在嘴角扯出若有似无的一抹笑又再开口：「虽然我们是动物医院，但简单的人类药品还是有的。」 听见他在说到人类两字时，语气稍稍加重，我忍不住对自己方才荒谬的想法感到莞尔一笑。 最后，我接受了他的提议，跟着回到动物医院处理伤口，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神情似乎有些慌乱和紧张？ (五) 「他叫做江孟宇，是我们学校大一篮球社的。」寝室的寧静，被以雯风风火火推开大门、急切奔跑的动作给赶跑的荡然无存，同时在她这样的动作下，还伴随让人毫无头绪的一句话。 「啊？你说谁？」 早以习惯以雯这种『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的气势，我从容地将整理好的报告夹进资料夹，再写了张便条註记，这才回头看向以雯。 「前几天你说在动物医院遇到的那个男生！」她微微抬起头一脸骄傲，两道浓眉刻意向上勾了勾，一副要我开口夸奖她的意思，「我可是买了几箱饮料，才向各个社团打听到消息的。」 说起来，以雯还真是个校园超级情报网，每回学校有重要事情要公告，我们寝室总能在公告前抢先一步得知，举凡她想知道的事情，截至目前为止还真没有难倒过她的，当然除了违反道德的事情之外，比如期中考的试题。 如果将我们宿舍三姐妹抓去进行人格分析实验，我理所当然会被归为边缘一族，就是那种不主动认识朋友、缺乏自信心，即使认识的，但只要是尚不熟识的人，也常常因为找不到话题，而与对方两个人面对面，最后只能尷尬相视一笑的被动交友类型，总结而言是相当慢熟。 而芸希应该算是最普遍、最正常的类型了，就是会主动与人交谈，但也不是那种自来熟、人来疯，纯粹是随着时间，逐渐熟识的类型。 相较于我们，杨以雯就不一样了！她在社交方面毫不胆怯，管他上至校长董事，下至校工警卫，她就是有办法从中认识相关联的人。她从不在意其它人的眼光，面对人群总是能交谈的游刃有馀，她最常说的一句口头禪就是：「不认识？过去打个招呼不就认识了？」 要是她这种功力，能分百分之一给我就好了！ 有鑑于此，当今天她风风火火衝进房间，将我只是简单提过『在学校附近动物医院遇到的男生』几个关键字，解译出：「江孟宇、同校大一生、篮球社社员」时，其实我并不意外。 唯一不在我预想中的，是以雯在几分鐘后以极度曖昧的语气补上一句：「而且，重点是江孟宇没有女朋友！」 站在动物医院门前，我有些紧张及踌躇不安，只能试图深吸几口气调解这样的情绪。要不是被以雯连哄带骗地赶出寝室，还在出门时抢走我的宿舍钥匙，一副你不好好把握机会，那就让我推你一把的媒婆样。 我临走前，她还顺便仍了句今天不过八点不让我进寝室的话，我大概还窝在宿舍里继续整理下週的经济报告。 动物医院的外观相当简约，整体的配色是暖色系，门口处搭建木製小围栏，当阳光洒落透过木格缝隙爬进里面，那几座玻璃小房子被映照的一闪一闪的。 室内鹅黄色的墙面舖满在四周，各式的彩色圆点被散落点缀在其中，一旁几块小木牌掛在玻璃房上，上头标註着各个小傢伙的名字。我走近查看，看见房子里几隻看起来似刚出生的小狗正互相依靠着睡着，一小团灰白色圆球的样子，就像是芝麻口味的小麻糬，让人好想捏一捏。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听见身后传来甜美的声音，我将目光从小狗身上抽回。 站在眼前的是位身穿简约帽t，目测大约是高中年纪的女生，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晶透水亮，是那种楚楚可怜却又不矫情的天然模样，鸟黑的长发搭配上她整体散发的气质，以及她自带魔力的声音，实在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请问江孟宇在吗？」从打量眼前女生的思绪回神后，我微捏着自己手心惴惴不安地将前来的目的道出，同时脑海中思索着，待会见到江孟宇时应该说些什么？ 「嗨，好久不见！」可是我们前几天才见。 「江孟宇，我想看看宇宝。」这口吻好像不是太礼貌！毕竟他没主动告诉我他的名字。 「嗨，你还记得我吗？」不行，完全十足的搭訕语气。 在我将浮现脑海中想到的见面招呼语，逐一推翻之后，甜美女生从员工专用室出来，告诉我江孟宇正在仓库整理东西，一时半会还抽不开身，问我需不需喝点什么在一旁的椅子等待。 我摇头拒绝，其实心里还稍感庆幸，方才脑海中的几个想法不需派上用场，只是，虽没见到江孟宇，但我倒是见到了一个小傢伙。 「宇宝！」我看着牠直奔我而来，便蹲下身轻抚着牠。 在徵求同意后，我带着宇宝到附近的公园散步。今日的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背后是一大片散佈着轻柔云朵的蓝天，阳光撒落大地时伴随着徐吹而来的微风。而草皮上尚有许多带着毛小孩来散步的饲主，我留意到其中一些人还成群着，似乎是在彼此分享着饲养心得。 我带着宇宝在其中一处较少人的草地坐下，掏出一把从甜美女生那拿来的宠物零食给牠，宇宝不停的摇曳着尾巴，吃着我手心上的食物，显得非常开心。看着宇宝那让人喜爱的模样，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在面对人类时的社恐，在动物上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仅管才只是第二次见到宇宝，但是牠带给我的感受却是相当自在亲切。 也许，当时初见时，我会答应江孟宇去动物医院处理伤口，大概也是因为宇宝在场吧！ 「宇宝，你喜欢姐姐吗？」在宇宝的背上轻轻抚着，牠轻吠了几声，彷佛是在回应我的喜欢，而牠的眼神里水汪汪的完全没有一点杂质。 愜意的在草地上，享受这大自然的洗礼，期间我偶尔会摸摸宇宝的头、再拉着牠的小手佯装握手的模样，而牠会舔舔我的手指，再嗅嗅我的外套口袋，试图找出残留的宠物零食。 见状，我轻碰了下宇宝的鼻子：「宇宝，你这个小贪吃鬼！」 其实我是很喜欢小动物的。但是自从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回外公家，我和表姐妹调皮地拿小石头丢向外公家的大黑狗，而被绝地反扑之后，在我心里确实留下一些阴影。自那天之后，每当看见可爱的小狗，内心还是会觉得少女心爆发被萌化，但是当小狗靠近时，我便会忍不住的往后退却，就怕下一秒那张萌萌的狗脸，会翻狗脸不认人，往自己身上啃上几口。 但宇宝带给我的感觉真的很自在，而且能够有一种将内心压力全部释放出来的感受。 「嗨，你是宇宝吧！」离开草地和宇宝在四周间晃散步时，迎面而来一个牵着隻柴犬，年纪大约50来岁，穿着优雅的女士，看见宇宝之后突然蹲下在我们面前开口问道，「今天不是爸爸带你来散步啊？」 我礼貌性的微笑着对女人点头示意，随后低头看着宇宝的反应，牠两隻眼睛骨碌碌的闪亮着，在阳光的微微投射下显得更加水汪汪。宇宝尾巴摇曳的幅度比方才还要大，显得特别开心。 看来宇宝与对方挺熟识的，就连对方蹲下来摸摸牠的头，牠都一脸高兴的吠了几声。 「宇宝，跟奶奶说，这是不是你的妈妈？」女士的声音虽然刻意低语些，但是一字一句却恰是能让我听清楚的音量。 只是短短一句话却在我脑海中不断繚绕…… 她说我是宇宝的妈妈！！宇宝的爸爸是江孟宇！那我和江孟宇是什么关係！！我们不是啊！阿姨我和江孟宇只见过一次面，也才刚知道他的名字，怎么我就成了宇宝的妈妈啦！将所有解释的话语全想过一轮，我才突然惊觉，我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对方肯定要觉得我是默认了。 「那个，阿姨，我不是……」 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阿姨已站起身一副我不用再解释的表情，接着突然饶有趣味在嘴边留下浅笑，目光则是向我的身后看去：「宇宝，奶奶先走了，你看爸爸来接你了。」 几秒后我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六) 在那天之后，因为课程繁忙、打工排班满的关係，我有一阵子没有再到过动物医院，没有见过宇宝，也没有见过江孟宇。 人生中有些缘份本来就会因为时间、忙碌，最后就会渐渐淡忘了。 虽然，总让人有些遗憾…… 「筱晴，你不是想要学习如何面对人群吗？」排定散场表，楼层小组长将场次表交给我后，突然问道。 「是啊！但我见到人群还是会不自觉得向后退，尤其是在热门大片上档时，看着售票处、散场时满满的人潮，我就觉得有一种要被淹没的感觉。」 光想像大批人群黑压压的朝我走来，一大群陌生人与我擦肩而过的画面，我就会不自觉发起哆嗦。虽然在打工这段时间以来，面对陌生顾客我已经能掌握基本的应对技巧，但却仅仅为顾客遇到问题来询问时，我依照着sop制式回答，而无法主动去瞭解顾客需要协助的问题。 「那你就试着主动出击吧！」小组长微抬下巴指了指前方，我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去，一个依靠在大厅扶手边，手里提着包包又端着装满食物托盘的女生，似乎正张望着寻找可以暂放东西休息的地方，「你去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我不行！」我挥挥手，对这个挑战望而却步。 面对我不太拿手的事情，我总会下意识言语推脱，虽然心里会开始沙盘推演可能的解决方案，同时说服自己要努力克服挑战，但现实就是想像永远与实际行动不一样。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必须听我的！筱晴。」小组长含笑着，一脸深知我无法拒绝的样子。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已经大略掌握我在工作上的状态，把我的性格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我会对每件事情认真面对又死脑筋，只要提醒我这是在工作，就会尽力去完成。 我紧握着手心、屏住呼吸，脚步缓慢的前进，速度慢到像是脚上被绑了两大块铅块。 在靠近顾客时，我重新调整呼吸，试图让紧张的情绪透过气息排出体内，「您好……请问有……有需要帮忙的吗？」 女孩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请问你们还有其它地方有休息区吗？」她有些困难地努力维持餐盘平衡。 影城大厅是有几张提供顾客休息的小沙发，但因人潮眾多此刻已被坐满。 「我帮你拿吧！」女孩点头后，我伸手接过顾客手中的餐盘，「另一边的走廊还有一些小桌子可以放这些东西，我带你过去吧！」 我带着女孩穿过走廊的到另一头的休息区，将她安顿好后，我突然发觉这项挑战似乎没有想像中困难。尤其是在她女孩热情地对我道谢，又塞了袋自製的小饼乾给我后，内心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成就感。 首次面对陌生顾客，主动询问对方需要协助的地方，并且顺利帮助她，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后来，我又陆续主动协助来来往往的顾客，也成功为许多组客人解决问题，虽然当中偶尔遇到尷尬误解的时刻，但我也因为这几次的尷尬状况，逐渐学习如何维持既有的自然笑容，并以简单语句成功应对。 「我就说吧！只有实际上试过，你才能跨过自己内心的设限。」小组长看我在应对方面逐渐上手，笑着走过来，并对我的工作状态满意地点头。 上午的工作还算顺利，盈满的成就感，感染着身心的感受。 只是，事情往往不如想像美满。 在下班前两个小时，我的工作状况、效率开始低下，倒不是因为快下班导致的心不在焉，也非因为下午的工作不顺利，相反的今天我遇见的顾客，相对往常而言，都算是可以体谅服务人员辛苦，也相对礼貌的。 真正影响我情绪起伏的，是一个我未预料到的人...... 在结束前一场影厅散场清扫工作后，我将走廊上的顾客指引至排队方向，接着依序验票。在验票至队伍尾端时，突然在走廊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我的方向走来。 看见江孟宇的当下，他是和一群篮球社社员过来的，我认出当中一位正是篮球社社长。在他们经过我身边时，我举起手盈满笑容正想向江孟宇打声招呼，但他的步乏却突然加速，就这样从我身边逕自走过，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微风，彷彿我不存在一般。 虽然和江孟宇才见过两次面，也知道有些人是天生脸盲，内心也深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很努力鼓起勇气去做一件事情时，却在满心期待可以获得讚赏、认同你的劳动成果时，被无情打脸，那种失落感，真的会让人倍受打击。 不是生气、不是难过，真的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下班前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在八厅散场，也就是江孟宇所在的影厅。 稍稍费力的推开隔音防火门，我将门挡在地上摆放好，戴上白手套站在门口边说着散场招呼语，边指引洗手间和出口的方向。 这场电影几乎是满厅的状态，散场的人潮一下子涌出，垃圾筒平台上未喝完的饮料渐渐佈满整个平台，小组长过来时推来推车，同时又带了两个人过来帮忙。其中一个接替我喊招呼语的工作，于是我赶忙将平台上的未喝完的饮料，倒进推车内的水桶中，将纸杯推叠起来，以清出空间，让尚未离场的顾客可以摆放垃圾。 散场人群略离场一半时，我看见篮球队员正往我的方向走来。我刻意将头压低，眼神死盯着饮料杯，内心不断冥想着：「不要发现我！」 我依旧继续装作认真做事，而旁若无人的样子，思绪虽然已飞到九霄云外，但我仍低着头在心中默默祈祷因影厅内这较昏暗的光线，能够不被江孟宇发现我的存在。 既然刚刚都是陌生人的态度了，那就无需要再多交流解释了！这种被狠狠浇了一盆冷水的感受，反正我是不想再体会。这就像是走在路上时迎面看见有人热切的向你招手，而你虽然对她没有印象，但你还是伸手打算回应，最后才发现对方是与你身后的人打招呼，那瞬间挖洞鑽进地底的决心都有了。 等到我觉得篮球队员应该差不多都离场后，我才毫无防备的抬头，然而这一抬头瞬间让我无法动弹，紧张的细胞瞬间漫延至全身，我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场景，比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顾客，还要让人紧张。 映入眼帘的是江孟宇就站在眼前，而我们刚好对上眼。 「我等你下班。」江孟宇说。 换下制服整理好东西后，为了避开江孟宇，我刻意从一旁的员工专用梯离开至一楼，唯一的理由很简单，为了避免见面时的尷尬。 离开前我特意让小组长替我向江孟宇转答我有事先走，以免让江孟宇空等，毕竟该有的礼貌还是应该维持的。 确认江孟宇没有发现我早已离开而跟上来，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我走在回学校的路程上，在经过动物医院时，我刻意停留了下，难免还是觉得失去这短暂的缘份有点可惜了。 可是，既然江孟宇无意继续当朋友，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留恋了...... 刚要踏进校门口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我看了讯息，发现是小组长说有重要的东西忘记给我，让我在校门口等她，于在我便在校门外的花圃边等待。 「汪！」等待了几分鐘，不远处传来小狗的吠叫声，本来并没有太在意，但总觉得有些耳熟，还正思索时耳中又传来一声狗叫声，我这才确定那正是宇宝的声音。 既然宇宝在这里，那他旁边的肯定是…… 「关筱晴。」 随着男声传来，月光在地面映下一人一狗的身影就停在我的眼前…… (七) 有时候我会想，人生是不是就是靠着各式不同样貌的缘份组构而成。在每个人生阶段遇到的人、事、物，都会被标註上关于这段缘份的保存期限，缘份有长有短、有恶有善，而每个时期都会有件事情切段此缘份。例如当在学校时期与老师、同学的相处时间往往都将被毕业而切散。 但我忘了有时候缘份是可以延续下去的，只要你够主动想让这缘份继续…… 一整天的忙碌之后，体力本来就消磨的差不多，肚子不断发出飢饿的抗议声，本来打算先回宿舍吃点饼乾止饿，等洗过热水澡休息一下，再叫外送把晚餐和消夜一併解决，但这个想法，却被不在我预期之中的叫唤给打断。 像个不速之客，让人感到心烦。 当身后呼喊我名字的声音传来，我第一反应是起身往校门内跑去，脑海中浮现两个方案，一个是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宿舍奔去，一个是好好转身面对眼前的一人一狗。 半晌后，基本礼貌原则，我没有选择逃避，但目光却不知道该放在哪，四处张望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便落在宇宝毛绒绒的头顶上。 在目光落在宇宝身上时，我观察到今日的宇宝相较于往常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之前宇宝看见我时，总是摇着尾巴开心的往我衝，同时还会伴随几声有活力的吠叫声。可是今日宇宝不仅没有往我的方向衝，牠的尾巴微垂着，不像平常一样开心的摇摆着，嘴边还发出几声哀呜。 宇宝无辜又可怜的表情让我好想摸摸牠。 「关筱晴！不是说好了吗？」 「啊？」面对江孟宇质疑的语气，我脑海中快速选择装傻方案，「说好什么了？」 似乎是我不解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帘，我看见他因调整气息胸口微微起伏下，接着缓缓啟口。 「不是说好了我等你下班，你跑什么跑？」 面对那种情况我当然跑啊！见了面多尷尬？ 「我……突然想到有点事赶着回宿舍处理！」我轻握住双拳，同时在心中默唸着我不是故意说谎的，拜託老天爷别惩罚我。 我们之间的空气沉静了几秒，我注意到江孟宇垂下眼，眼神中覆上一抹若有似无的黯然，他皱了下眉头，似乎是想将那种的情绪强压下来。 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让我充满罪恶感，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果然说慌的感觉并不好受。 之前见面时，我没有仔细看过江孟宇的脸。而此刻透过校园中尚且亮着的几盏昏黄的灯光，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双眼其实非常好看，眼神中真诚却又带着点经歷过人生故事的光彩，他的眼皮一单一双，搭配在他白净的脸上，精緻的让人无可挑剔。 「我讨厌承诺，尤其是不被实现的承诺。我和宇宝都是这样。你答应牠说下次还来找牠玩的，但你好久没来了。」我的目光再度扫向他的脸，才发现他的瀏海有些杂乱，微微盖住了他的两道浓眉，似乎刚才是跑着过来的。 他的语气谈谈的不慍不火，我试图从他的语气中解译出他此刻的心情，却完全猜不透。 但他方才的几句话，却成功勾起我的记忆思绪，我旋即想起那日在公园中江孟宇找到我和宇宝时的场景。 当时他也是跑着过来的，双手正扶着膝盖调整着气息。 「抱歉，是不是柜檯人员忘了告诉你我把宇宝带出来了。」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我下意识觉得江孟宇是以为宇宝走丢了，才着急着出来找。 顿时，我略感内疚。 「没有，我就是有点担心宇宝，宇宝牠很怕生，牠不在我身边我还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宇宝很怕生？可是我和宇宝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牠与我非常亲近啊！」 「那大概是你和宇宝有缘吧！」 那天傍晚我和江孟宇其实聊了很多关于宇宝的事情，从他是如果救下宇宝并收养牠，以及宇宝的习性、喜欢的东西等等，但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们对彼此的瞭解，比我对宇宝的瞭解还要少，甚至我们还没有彼此的连系方式。于是才正式的相互介绍，也交换了手机号码。 「其实，我觉得我们这样对彼此没有太深刻瞭解的聊天方式更没有压力，就像是对树洞抒发心情，什么事都可以跟对方说。」 我细细咀嚼江孟宇话，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有些话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开不了口。 那天我们聊到天色很晚，宿舍门禁快到了，于是我便说句下次再聊，又蹲下身摸摸宇宝的头，随口说了句下次再来陪宇宝玩！ 回忆至此，我才顿时瞭解江孟宇话中的含意，也突然明白宇宝今日看起来也有点闷闷不乐的原因。 看来动物果然是很有灵性的。 「宇宝，对不起，姐姐好久没来看你了。」我赶紧半蹲下，摸摸牠小三角的耳朵。 「其实我和宇宝很像。」江孟宇重覆着方才的话，接着蹲到我身旁，抚着宇宝的背上的软毛，「我们都害怕承诺，也害怕被遗忘。」 在后来的谈论中我才明白，原来江孟宇不回应我的招呼，是因为我很久没有连系，所以觉得有点失落，也和我一样认为对方不想继续这份缘份。 「其实，还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我不知道你在那里打工，今天在电影院看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有点高兴，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我看着他刻意低着头，一副不敢看我的神情，再听着他一口气说完的解释，好像瞬间释然了。 对于我们这种性格的人，可能其它人很难理解，但是我懂。 我们没有自信、没有把握面对陌生人时是否可以留下好印象，于是很多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没关係，反正人生的过客本来就很多……有些缘份只能是擦肩而过，而有些重要缘份，也是说弄丢就弄丢了，但至少我们还站在这里，代表我们的缘份还没结束。」 内心的老成人格又出现，我又突然丢出几句关于人生体悟的见解。 话语甫说完，江孟宇突然抬头看我，他的眼神暗然，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有几丝红丝。 他这是哭了吗？是因为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到这个情况我慌了，我这是把一个刚见过几次面的男生弄哭了吗？ 因为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我只是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才发现江孟宇其实没有真正落泪，但眼眶里却盈满泪水，红丝在他湿润的眼球上密密交错，我注意到他吸了几下鼻子，试图透过这样的动作压抑下那样的情绪。 我感觉那个瞬间，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触动到了...... (八) 方才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转变被我敏锐地捕捉，是那种内心一下子被触动到、感动到，突然全身的水分被一股脑挤到眼眶处的感觉。 我没有开口询问原因，只是静静在他身边陪着等着，经过几分鐘的沉淀，看着江孟宇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我递了张面纸给他。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被你的话感动到，我们虽然只见过几次见，但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 被江孟宇这么一提，我后知后觉的想起自从认识他以来，我在他面前，好像也难得一见的自在。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份吧！」我又再递了张纸给他，坐到他身边的位置，而宇宝就静静的待在我们的脚边，不吵也不闹，像是个懂事的小男孩，知道我们在谈论重要的事情，便只是在一旁乖乖的看着。 月色逐渐朦胧，我们并肩走到学校的中庭旁，他一路不断述说着：「有些心情我跟身边熟识的人反而说不出来。」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有些事情和熟识的人分享，反而他们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我们的想法。因为在他们心中，对你已有既定的印象，当你和他诉说的情况，与平时他们所认识的你不一样，常常就会被一句「想太多」所敷衍了事，但其实他们一直无法探知理解的，却才是我们最不轻易说出，最为真实的那一面。 于是我们逐渐隐藏我们不被人知的那一面，藏得时间久了，也许我们就会渐渐遗忘那样的自己，但在某个层面而言，我们过得并不快乐。 接下来的几分鐘里我就静静听他分享着心情，也互相倾吐对方的内心世界。也许江孟宇说得对，在对彼此尚无更深一层的瞭解时，有些话更容易开口。 我想这大概也是有些人寧愿在网路上对未知网友倾吐心情，而不愿向身边亲友诉说的原因。 「筱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树洞。」他的眼眶虽然还带有一抹溼，但是嘴角却是微笑着的。能够带给别人这样的力量，我打从内心开心着。 「我很开心，能让你成为不孤单的人。」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谁註定要孤单的。 虽然我有跟随我几年的社交障碍，但仍深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注定孤单的。 「筱晴，我没事了，接下来要请你帮我照顾那个小傢伙了！」江孟宇伸手指了指宇宝。 对于江孟宇的话，我纳闷的低头看向宇宝，这才发现原来我是哄好了一人，一狗还没哄好呢？ 「这个给你，是宇宝最爱的零食，再多哄哄他吧！」他将手上的纸袋递给我，里面全是各式的狗零食。 我开了其中一包，倒了一些放在手心，「宇宝，姐姐错了，吃了这些零食，就和姐姐和好，好不好？」 宇宝一看见我手上的零食，迅速的从爬着的姿势起身，哪里还记得什么和不和好的，只见牠垂涎着，乌黑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手中的零食，接着便低头大快朵颐一番，牠尾巴也恢復平日的样子，不断左右快速的摇曳着。 看着宇宝着呆萌又贪吃的模样，我和江孟宇忍不住相视而笑。 「宇宝这个小贪吃鬼，牠才不会跟食物过不去呢！」我们很有默契的同时为此下了註解。 看时间差不多，我们互相说了句再见。但才刚转过身江孟宇却又叫住我，「筱晴，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但我只想说和你相遇是美好的，我不想让这段缘份这么早消逝。」 闻言，我頜首微笑轻语：「我也是。」 回到寝室时，以雯眼尖的发现我嘴角在不经意间会微微上扬，甚至我还会在与她们交谈时，突然看向远方傻笑几声。 于是在以雯的严刑逼供，又加上芸希晓知以礼，动之以情下，我老实的将和江孟宇发生的事情全都招了。 听到故事结尾时，她们像在动物园围观的群眾似的，眼神像是试图在我脑袋上凿出一个洞来。 简单来说，就是露出一副八掛得不得了的嘴脸。 「关筱晴你完了！」伸出食指在我眼前挥着，以雯一脸严肃又担心的表情，「有些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本来就已经有些奇怪的气氛，因为以雯这张沉重到似天要塌、海要枯的表情，又再添了几丝诡譎。 我挺直背脊屏息等待，想像接下来以雯宣佈的事情会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噩号，但以雯却故弄玄虚，两片紧闭的唇，刚微动着似要开口的模样，下一秒却又停息，重覆了几次，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 「以雯你快说，筱晴到底怎么样了？」芸希比我还耐不住性子，直接就起身走到以雯面前，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焦急的前后疯狂的晃动几下。「快说！」 「好、好......你先放开我！再晃下去我记忆都要出走了，你就听不到答案了！」 芸希立刻停止摇晃的动作，伸手将以雯被弄乱的瀏海整理好，一脸乖巧的坐回椅子上。 「关筱晴……」将我的名字刻意拉长音唸着，以雯又停顿几秒，似是这个事实有多难啟口，「你要谈恋爱了。」 「啊？」我和芸希异口同声。 「什么，才没有！我和江孟宇只是普通朋友！」我意会到以雯话里的含义后极力使口否认。 「你不用急着否认，而且我也没说是谁？你就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代表你心里其实很在意他。」 「在意？我才没.....」我边说着，却发现连没有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因为回想起这阵子我们的相处，不可否认的，我好像对他是挺关心的， 「我原谅你因为恋爱经验值为零，所以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但身为你的好姐妹，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再过一阵子的相处之后，你们的关係绝对会变得不一样的！」以雯的语气很篤定，可是这怎么可能？谁会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何况我还是对恋爱没有想法，差点就被送去尼姑庵的人。 可是等等，虽然身边的例子大多是日久生情，但好像还是有不少人是一见鐘情的。 这个想法一窜入脑中，我就知道我完了。但不是因为喜欢上江孟宇了，而是他身上好像有什么特质是真的吸引着我的。 夜晚，我躺在床上，以雯随口几句调侃的话，却像住进我脑海中似的久久无法散去，靠在枕头上的脑袋越发沉重，这几句话似千斤重，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更徨论是否还睡得着了。 反正都睡不着了，我索性下床拿过手机，再随手扯了根耳机，打开音乐清单随机播了几首助眠的歌曲。 只是歌曲都播过三轮了，不仅没有一丝睡意息来，更甚越发清醒。 其实，以雯的话对一般人而言，可能就只是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但我就是容易被旁人左右了想法，本来没有的事情，被以雯这么一说，却被酝酿的完全变了调，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好心烦！ 我一边任由以雯的声音在脑海里肆虐着，一边看着手机里江孟宇和宇宝的合照，那是将一人一狗都哄好之后，宇宝恢復平时雀跃模样，快速摆动尾巴时，江孟宇提议拍下的。 我在手机萤幕上覆上两指，将照片在手机上放得好大，最后定格在江孟宇的双眸上。 我特别喜欢他的眼睛，总觉得从他的眼睛中可以说出好多好多的故事。 他的眼睛里是乌黑的偌大宇宙，装着他的真诚、不安、孤单、快乐，有好多好多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傻傻的盯着这张照片多久？只知道当我回过神，又想起以雯的那句话，一股害差的感觉才一股脑的突然全涌上来。 关筱晴，你大半夜不睡着，在这盯着男人的照片傻笑，是在干嘛？ 「你......很不正常！」手机灯光熄灭，黑影映上我的脸庞，我忍不住指着手机上的自己提醒道。 我拍拍自己的双颊，试图将胡思乱想的思绪拍散，接着拉过棉被把头一蒙，对自己轻声道:「关筱晴，赶快睡觉了！睡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九) 虽然之前已经从以雯口中得知，江孟宇是篮球社社员，而且还是主力队员之一，但真正看到他在球场上挥汗驰骋时的模样，我还是稍感意外的。 学校篮球社在大专院校的校际比赛中，成绩虽然不算是名列前茅的常胜军，但对于有在关注篮球校际比赛的学生而言，还是个能时常耳闻及热烈讨论，榜上有名的黑马队伍。 只不过，碍于我之前并不怎么关心学校的体育赛事，所以有关于篮球社的消息，我也只是在学校公佈栏上看过篮球社社长陆威霖的海报，或是偶尔听以雯和芸希讨论几句。 前两天江孟宇传来讯息问我想不想看他打篮球，还配上一张写着拜託两字，用宇宝无辜眼神照片做成的表情包贴图，我几乎是不加思索就答应下来了。 比赛中场休息时，江孟宇走到我身旁的位置拿出毛巾擦了擦汗，汗水在他的球衣上渲染出一大片的痕跡，本来浅篮的球衣，因为被汗水浸溼，几乎半件以上都成了深篮色。 「没想到你篮球打得这么好，深藏不露！」光是上半场的比赛，江孟宇几乎就拿到全场一半的比分，「而且，你看起来比较像是会出现在图书馆，而不是篮球场。」 几分鐘前，当在场边看江孟宇投进第一颗三分球时，我就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差点就起身拍案叫绝。 我实在很难想像，他看起来明明是一副温文尔雅，又才高气清的样貌，但篮球一到了他的手上，却被他操作的行云流水，他伸手将篮球拋出去时，力道看来相当轻盈，但篮球就是听话地顺着拋物线，往篮框中直奔而去。 恰好的力道、优美的拋物线，进篮得分！ 「关筱晴，我以为你不会以貌取人。」他拿起水瓶往嘴里灌了几口水，稍稍缓了缓气息，在嘴边勾了一抹笑。 我承认我是以貌取人了，但在社会的既定印象中，眼前这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确实不像是个体育健将，反倒更像是能在书店里偶遇的文质书生，开口便能出口成章，说话柔美又带点磁性，光听他阅读书中文字的声音，都能被他吸引的无法自拔的那种形象。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球场上散发诱人魅力，那种一个挥汗、一个上篮、甚至是每个谈吐动作，都能引人心跳无法控制的类型。 再说经常在阳光下运动的人，皮肤还能这么白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黝黑的肤色，再对比他的，实在是有些自愧不如。 我这个不爱运动，整天喜欢宅在寝室唸书、看剧、吃零食的女生，怎么皮肤顏色就是能硬生生比他还黑上几个色号。 「我就只是觉得你跟我印象中、想像中的有点不太一样！」我甩掉方才在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臆测想法，开口解释道。 「那在你的想像中，我是怎么样的？」阳光照在江孟宇还残存汗水的头发上，经过反射汗水变得更加晶透闪亮，闪耀的让我觉得在我眼中的他显得更加耀眼。 我完蛋了，怎么好像被以雯说中了，我对江孟宇的好感正一点点的逐渐上升中。 这都怪以雯，自从她那天提起关于我和江孟宇是不是在谈恋爱这件事之后，每当只要接触到和江孟宇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在心里反问自己对江孟宇是怎样的想法？ 是点头之交？普通朋友？还是有机会能昇华成男女朋友的好友关係？ 就连收到江孟宇传来今日的邀约后，我还在想着江孟宇为什么要约我看篮球，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是不是只是想找藉口和我约会？ 「关筱晴，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可能是看我半晌都没有反应，于是江孟宇又再开口。我也因为他的叫唤，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唉，真是太丢脸了。 「听见了……我就是在思考你刚才的问题。」语速略慢，我有些心虚的开口，「就第一眼见你时，觉得你长得乾乾净净的，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后，就……就…」 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身上还有些特点很吸引我。语末的话我迟迟无法开口。 「就怎样？」江孟宇继续追问。 看来是逃不了，我握着手心，心跳加速着。 「我……」才正欲开口，远处一个声音传来。 「阿宇，准备上场了啦！」陆威霖朝着江孟宇喊着，接着我注意到他的眼神瞥向我，「还有你旁边那个是我本社长的粉丝，你别对她下手，你会吓到她的！」 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粉丝？ 我脑海迅速转动着才突然想起，上次在操场边等芸希时，陆威霖就正在场上和队友进行三对三比赛，当时我确实看了一眼陆威霖的方向。 可是粉丝是怎么回事？不会吧！敢情他把我放空思考的表情，看成是对他爱慕的表现了? 这误会可大了。 江孟宇闻言喊了句来了，回头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将他刚才擦过汗的毛巾和水瓶递到我眼前：「这个帮我保管一下。」 「啊？喔喔好。」愣愣地回应了他，我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还有刚才的话，等等比赛完记得回答我。」说完，他就小跑步着往场中过去了。 篮球比赛的下半场，江孟宇看似比上半场更加努力，投篮的次数也更加频繁，进篮得分的次数也持续增长。 但对方队伍亦不是省油的灯，比分紧紧追着不相上下，在最后一分鐘时比分甚至打成平手。 「阿宇，把球传给我。」篮球社社长站在篮下，举起手示意要江孟宇传球，如果传球顺利，社长转身上篮比分就会超前了。 我盯着江孟宇的方向，等待看着他将球传出去，但却未看见他有想传球的动作。 「阿宇，快传球啊！」队员们着急地又再叫喊了一声。 但江孟宇仍未有传球的动作，比赛最后倒数十五秒，江孟宇甩掉身边的防守人员，逕自往篮下跑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在上篮前他朝着我笑了一下。接着他向上一跃，伸手投球，接着进篮得分。 「阿宇，你刚刚干嘛不传球给我？」虽然比赛胜利了，但篮球社社长明显对此有些不满，我本来以为他的语气应该是有些气愤，但不知为何听着听着，反而有点像是在撒娇？ 「阿宇，所以爱真的会消失吗？」 嗯，我收回方才的臆测，这不是像在撒娇，而是明显就是在撒娇了。 社长话语一出，社员一片哄堂大笑，本来想礼貌忍笑的我，也实在忍不住在嘴边勾起一抹浅笑。 实在是想像不到，平时迷倒万千少女的学校风云人物，竟然也会有这样...…呃，娇差的一面。 嘻笑的声音渐渐散去，我才突然意识到这片笑声中，有一个人从始至终噤若寒蝉，丝毫没有被笑声所感染笑意。 江孟宇站在场中央，他脸上覆着一抹严肃，用力的将球塞进陆威霖怀中，随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出：「你心里有数。」 丢下这句话，我见他伸手随意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接着往我走来，我从椅子上起身伸手要将水瓶和毛巾递给他，但他却只是轻瞥了一眼，然后静默着逕自走过。 那一刻，也许是我多想了，但我对他那样的举动其实是有点失落又生气。 第二次了，他又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我心里燃起不好的想法，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十) 「欸，阿宇，你不会是因为我说她是我粉丝，所以你生气了吧！」陆威霖将双手圈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喊，声音在操场上不断向外扩散。 他的嗓门很大，喊出来的音量大概连操场不远的教室都能听到了...... 场上的笑声和讨论声混杂着，本来已快走出篮球场的江孟宇，在此刻也突然停下脚步。 我的目光被他停下的动作吸引，我紧盯着他的背影，感觉他的身体微微轻颤，也不知道是为了调整运动后不平顺的气息，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看江孟宇停下，陆威霖大概觉得机不可失想趁胜追击，于是又再开口喊住江孟宇，我回头看向陆威霖时，只见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加油棒，在一旁社员的起鬨下，他将加油棒靠在嘴边大喊道：「阿宇，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威霖的这句话，因为借助加油棒的传声力，音量不只比方才更为宏亮，传播的范围也更加广阔，周围被声音吸引的人群，他们的目光也渐渐向这里聚集。 我放眼看向四周，週遭的社员嘻闹着不断重复吃醋了几个字，我还注意到路过的同学也朝我们的方向指指点点的讨论着。 随着围观的人群变多，我的紧张感油然而生，双脚像是被固定在地面上，想移动却一点也使不上力。 在无可奈何下，我下意识羞赧的用双手捂着双颊，要不是手上的毛巾是江孟宇用过的，上头还残留着他的汗水，我大概会直接蒙在头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此刻，我第一次觉得『鸵鸟心态』，原来是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心路歷程！ 「走了，还站在这里干嘛？」还在纠结着到底要怎么脱离这困窘的情况，江孟宇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他伸手拉住我手上毛巾的一端，就这样拉着我往场外走去。 江孟宇出现的那一刻，我自动屏蔽起周围的杂音，只有方才江孟宇的话一直在耳边繚绕着。 我盯着他拉着毛巾的手，有些失了神，心里被激起了波澜...... 我一路低着头跟在江孟宇身后走着，看着地面上我们时而交错的的影子，我突然又想起以雯提起的那句：「再过一阵子的相处之后，你们的关係绝对会变得不一样的。」 这句话在近日就时常在我脑海中盘璇着，而在此刻我感觉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正不断互相对话、争执，直到其中一方败下阵来，才达成最终的协议。 我打定主意停下脚步，松开手里的毛巾，看着自己被映在地面的身影。 江孟宇是在又往前几步之后，才发现我并没有跟上去的。 他转身露出不解的表情，我还来不及解释，他就已经迈开脚步逕自向我走来，我只好急忙出声制止他继续向前的步伐。 「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宿舍了。」对我来说，万用逃离尷尬情境的藉口绝对是有事先走了。 「筱晴，你等一下。」我踩着心虚又慌乱的脚步想快步逃走，却又被他叫住。 「宇宝牠想你了，你能不能去看看牠？」他的语气轻轻淡淡，带着点无辜之感，彷彿是在将宇宝的语气拟人化了。 最后，我终究是因为心软没有直接回到宿舍，反而是跟着江孟宇来到动物医院。 江孟宇将宇宝的鲜食倒进食物盆里后，转身走到我面前将手机递给我，「你要吃什么？你点吧！」 我低头一看，发现手机画面停在外送平台的介面上，我接过他手机，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拿着异性的手机，感觉有些紧张和不安。 「江孟宇，那你要吃什么？」将选定的餐点加入购物车，我抬头想和他确认，却发现他根本不在这里了。 跑去哪里了？ 我看着宇宝还在一旁卖力对着盆里的饲料进攻，走近牠蹲下身：「宇宝，你爸爸呢？」 宇宝认真的消灭盆里的食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于是我开始逗牠，抢着牠的食物盆，试图让牠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汪、汪！」果不其然，抢宇宝这个小吃货的食物，注定要被宇宝的吠叫声、衝撞撒娇攻击。 我站起身，随手抓过宇宝的狗盆开溜，当宇宝靠近我时，我就抓起一把食物放到牠眼前让牠吃着，等牠吃完后，便又会朝我再吠叫几声。 重覆和宇宝这样玩耍了几次之后，宇宝很快就把饲料都吃完了。 「宇宝，你的食物都吃完了，怎么还找不到你爸爸？姐姐我肚子都饿了。」我拉了一旁的小椅子，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宇宝到我这里来。 牠一脸兴奋的甩着尾巴就向我衝过来，看着宇宝过来的速度，再加上牠刚吃完饭体力满档，第六感告诉我不妙，警报声在脑中翁翁作响。 按照这个速度和宇宝刚饱餐一顿后的力气，后果似乎可想而知…… 「等一下，宇……」我想制止宇宝，但却连宇宝的名字都还来不及说完，宇宝就已经撞到我怀里，接着椅子开始倾斜，我的身体开始往后倒下，因为同时承受着宇宝的重量，实在是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啊！宇宝，你好重。」 「你们在干嘛？」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停住我往后倒的动作，他伸手将椅子慢慢扶正，然后一边将宇宝从我的身上拉起来，「宇宝，是不是你又欺负姐姐了？再这样下次姐姐就不来找你了。」 下一秒，宇宝像是听懂江孟宇的话，突然发出几声哀呜，然后蹲在我脚边，两隻眼睛就骨碌碌的盯着我，一副害怕不再理他的样子。 我轻轻拍着宇宝的背，安抚着牠的情绪：「没事，姐姐最喜欢宇宝了，下次还和宇宝玩。」宇宝这才像是安心了，一脸乖巧的靠在我的脚边。 「江孟宇，你别吓宇宝嘛！」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换了身衣服，头发上还带着残留着水珠。 「你刚刚去哪里了？你去洗澡了？」我拋出问句等待半晌，却没有得到答案，于是我又再开口「对了，我刚刚不知道你要吃什么？你看你要吃什么？我们再一起点吧！」我伸手要将他的手机递还给他。 「你吃就好，我不饿。」他没接过手机，只是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转身又要往楼上走去。 他说话的语气闷闷的，我能明显感受到他心情不好，相较于前几次他主动敞开心房和我分享心情时不同，我知道此刻他并不想跟任何人诉说。 也许，就像他说的一样，有些事情我们只有对不熟识的人，才更容易说出口。我们现在的状况，大概就是因为在彼此心中已有初步的印象，这样不冷不热的关係，让相处中產生芥蒂，有些话也许就说不出口了。 「江孟宇。」我压低了声音喊他，「你上次说的话是不是不算数了？」 他说想要和我延续缘份的话，是不是只是一时衝动？ 这个答案，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因为在未确知答案之前，各种猜测会在我脑海中发展出无数种场景，我会不断揣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我总会往最坏的方面去打算。 我不敢直视他，只能透过馀光看见他脚步慌乱的走下阶梯，语气中是明显的慌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抿抿唇没有抬头，但他却伸手抚上我的双颊：「关筱晴，你抬头看我！」我顺着听他手上的力度抬头，在与他对视的过程中，我考虑着是否要将此刻最坏的臆测问出口？也许他的答案会让我失望，但若现在不问清楚，错过了开口的时机，这件事情放在我的心里，可能只会酝酿成对我伤害更大的情绪。 「你是不是不想继续我们的缘份了?」我问出口的同时，他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似乎是有几则讯息，我隐约看见跳出的通知写着陆威霖三个字。 他沉默了好久，我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之火，也随时光的流逝即将熄灭。 反正我无所谓，人生中的过客中这么多，本来就没有人有意务陪我一辈子的。 无所谓的...... 我将手机递还给他，他低头快速的看了眼讯息，突然微勾起嘴角。 本来打算要走的我，看到他这样的转变不禁被好奇心驱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他站到我面前伸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像是害怕我逃走，「我就住在楼上、我想。」 「啊？」他是在说什么？ 「楼上就是我住的地方，刚刚帮宇宝倒食物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了，所以就上去洗个澡，对不起忘了跟你说，让你担心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见尊重，还有特别坚定的眸光。 「嗯。」 「还有，如果可以我想让我们的缘份延续很久、很久……」他的语气很温柔坚定，眼神中闪动着特别真挚的眸光，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正随着他闪动的眸光一同起舞着。 最后，我们因为耽误太久的时间，于是直接放弃叫外送，取而代之的是江孟宇上楼煮的两碗泡麵，两个人就围在一旁的小桌享用着。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将下午不开心的原因告诉我，「我下午大概是因为中暑所以变得有点奇怪的。」 闻言，我勾起浅笑，毕竟在这个季节要中暑也是不容易的。 「难道不是像陆威霖说的那样吗？不是吃醋？」我调侃。 「没有！」好吧！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不过，我实在很好奇陆威霖的那封讯息到底传了什么？ (十一) 时序至十一月中，算起来我在电影院打工也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在楼层部门的工作从基本的清扫、验票、散场排定等工作，我也掌握的驾轻就熟，面对陌生顾客时的谈吐应对，也早已不像当时初入职场时紧张，反而还挺得心应手，偶尔还能和亲切的客人简单的聊上几句。 人事经理评估我这阵子的表现后，从这个月开始便在班表上替我安排贩卖部的上机工作。 所谓上机，其实就是使用pos机的操作，而在餐饮部门的上机工作，主要就是为顾客单点爆米花、热食、饮料等，偶尔售票处人潮大爆炸的时候才会需要短暂的支援售票。 我今天特地提早打卡报到，在办公室找现金房领取「流现盒」后，我清点着里面的钞票、零钱、验钞笔等需要的东西，确认无误后便前往贩卖部找小组长立哥报到。 因为是首次上机我内心难免忐忑，将流现盒中的东西分别放入对应的位置后，我赶忙深吸口气调整着气息，准备好作战的心情。 趁着首场电影前的空档时间我又快速复习机台的操作位置，从电影团购票券的餐点优惠，再至包场的餐点优惠、各家信用卡公司配合的餐点优惠，逐一复习。 我拿出纸笔简单的写下代号、价格，将纸条压在pos下顾客看不见的地方，毕竟这么多种餐点、优惠价格、口味种类，如果不做个小抄，我实在是记不住。 立哥看我如此紧张，所以今天特意将我安排在较靠后的机台，在这个位置需要点餐的顾客较少，在上机的空档时间我可以去帮忙后场的热食处理、前场的换餐作业等。 接过顾客手中的发票，询问爆米花以及饮料的口味后，我便拿出托盘，开始填装食物，待餐点到齐后在发票上盖上已兑换章，就算是完成一组换餐流程。 电影开演后，餐饮部几乎没有什么换餐人潮，立哥便从后场出来重新调配人力。 「筱晴，你待会来后场试试顾爆米花机吧！」 「好，我把这组餐换完就来。」 站在爆米花机前，立哥递给我一张操作机器的步骤小抄，让我先是复习了爆米花机的操作步骤之后，再戴上手套实机操作。 开啟爆锅按下注油键及搅拌键后，我留意着爆锅的上升温度，待油温上升至约一百度左右，我赶忙倒入玉米粒和糖粉，接着迅速盖上锅盖。 盖上锅盖后我喝了口水，然后又重新敛起严肃的表情。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因为温度正是爆米花成功与否相当重要的因素之一，于是我拿着木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温度变化，在看见第一颗爆米花自爆锅中爆出后，我便用木匙将上盖掀开，一粒粒的爆米花纷纷弹跳出来，我用木匙拨动着爆米花，甜甜的香气在周围四溢。 「筱晴，甜爆米花操作的速度要快一点，甜的爆米花很容易焦，一不小心就会做成焦糖口味。」立哥在一旁耳提面命的提醒着，「等到爆锅中没有声音后，就直接将爆锅翻转，将爆米花全部倒出来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我依照立哥的指示逐步操作，期间爆锅中的热油溅了几滴在我手上，顿时有些刺痛。 我一边闪躲喷溅出来的油点，一边留意爆锅的温度，同时还要注意不被爆锅烫伤，整个场面十分混乱。 不过幸好，在一阵手忙脚乱后，我终于成功爆出人生第一锅爆米花。 成就感十足！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人生中的成就一直都不是外人所能定义的，也不必是要多伟大的丰功伟业、感人事跡。 而是，只要是你努力付出，最终得到的不管是成功或失败，那些能够让自己留下满满记忆与美好，以及能够有所成长的经歷，好像就不算枉费。 想像一下，如果你今天很认真的投入很多心力，努力去完成一件事情，你很满意那个完成结果，但是当外人看到你的成果，却投以各种批评，那么你会因此否定自己的努力吗？ 至少我不会！ 外人所给予的批评，也许是我们作品需要精进的地方，但在过程中我们所付出的努力没有人看到，每个人的生活背景、特质不同，也许那些对他们而言很简单就能完成的事情，却是我们用尽一切才能做到的。 这不公平的世界，总有人光鲜亮丽的解锁各种成就，但也一定有些人，用尽全力才能够活着…… 不论如何，其实很喜欢自己这样的成长与改变的，以及不管是面对怎样的事情，当下用尽一切只为完成一件事情的认真与想法。 下午三点，芸希和以雯来看电影，顺便来探我的班，将近傍晚电影散场了我也准备下班，我们便去附近的火锅店吃晚餐。 「筱晴，你的手是怎么了？」拉过我的手，芸希发现我手上被油溅上的红点。 「学做爆米花的时候被油喷到了，回去擦个药就好了。」我想起上班时手忙脚乱操作爆米花机的状态不禁莞尔。 「学会爆米花了？那下次我要吃的时候就交给你了！」 芸希果然还是吃货本质，我都受伤了，她还是只想到吃的。我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着抱怨她几句。 以雯在一旁见状，也忍不住笑道，「在吃的面前，你就别想文芸希关心你了。」以雯嘴边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想要关心，就去找江孟宇吧！」 本来以为以雯只是想调侃我，才随口提起江孟宇，结果她和芸希却是难得认真了一回。 吃完晚饭，两个人默契配合一唱一和的嚷嚷着，说无论如何都要去动物医院找江孟宇。 要是不说，我都以为她们两个是去偷练相声了。 受不了她两个的配合演出，我拨通江孟宇的电话，将我此刻的困窘情况告诉他，他很快就答应了。 「好了，别吵了！江孟宇说他有空，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他！」 两人听见我的话，雀跃的击掌，露出得逞的笑容。 我们到达动物医院的时候，江孟宇已经准备好茶点和饼乾等着我们了。 简单的互相自我介绍后，江孟宇便招呼我们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期间以雯和芸希不断用调侃轰炸着我，主题不外乎围绕着我和江孟宇，搞得我面红耳赤，觉得自己两颊微微发烫，也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害羞所致。 一整个晚上，我们一直吵吵闹闹的吃着餐点，偶尔江孟宇才会开口说了几句话。 虽然江孟宇在我们谈话的过程中一直微笑着，但我却注意到江孟宇的举动略有异常，我观察着他的动作，他双手放在大腿上紧抓着裤子，裤子上因此留下一大片皱摺，我感觉他越抓越紧，似乎是想将紧张的心情转移在那些皱摺上。 「以雯、芸希，你们先别吃了，你们看看那些可爱的小狗。」我指了指橱窗里的小狗，想让以雯和芸希转移注意力。 趁着她们讨论小狗的空档，我赶忙转头关心江孟宇，我对上他的目光时，他的眼神中好似藏着一点陌生。 「江孟宇，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了不引起芸希和以雯的注意，我在江孟宇耳边低声问着。 「没事，就是突然被三个美女包围有点不自在。」他勉强挤出一抹笑，然后在我怀疑的目光下轻叹口气，「其实，是因为有不熟的人在我觉得有点尷尬。」 「那......那你喝点水吧！」我端起水杯递给他，「我们等等就走了。」 我想大概江孟宇和我一样，在有陌生人的情况下，就会特别的紧张，话也因此变得少了。 他接过水杯，却迟迟没有喝，反而开口，「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他的眼皮轻颤着，眼神短暂的转换一下，随后突然看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下一秒他便抓住我的手：「你的手受伤了？」 江孟宇的动作稍大，让本来正逗弄小狗的芸希和以雯，很快的注意到我们的举动。 「对，差点忘了，筱晴今天下午爆米花的时候被油喷到了，江孟宇你能帮筱晴处理伤口吗？」以雯语气曖昧，一脸的媒婆样。 「痛吗？」江孟宇轻问。 「没有，不痛......」 「不痛才怪！」以雯几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我们面前，顺便还把我那句话硬生生转换了语意。 她坐到江孟宇另一边的位置上，硬是靠得很近，见以雯没有起身的意思，江孟宇不自在的挪动位置，往我这里靠了靠。 「对啊！筱晴你别逞强，你不是本来就是来要让江孟宇帮你擦药的吗？」芸希坐在另一头的沙发和以雯相覷一眼，又再补充说道。 后来，她们又聊了很多，似乎还说了好几句调侃的话，但我的心思却不在那上面。 我盯着江孟宇轻颤的双手，以及从刚刚开始就略红的耳畔，总觉得他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了。 十二 「你还好吗？」我拍着他的后背问道。 「筱晴，江孟宇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听着我的问话，以雯和芸希这才发现江孟宇的不对劲。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我门禁前会回去的。」 「那好吧！你早点回来。」她们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以及一点担忧，但还是起身准备离去。 江孟宇几乎是在她们走出门口的同时，深深吐了一口气，他起身伸展下四肢才又坐回沙发上。 看着他的模样，我想起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参加喜宴的场景。 坐在圆桌前，面对无数张陌生的面孔，爸妈领着我和每个叔叔婶婶打招呼时，我大概也是害怕的吧！ 虽然不是让人想拔腿就跑的害怕，但却是让人非常不自在，坐立难安，感觉自己是个误入地球世界的火星人。 特别的格格不入！ 「江孟宇！」看着他在宇宝狗盆倒饲料的背影，我开口喊他。随即他停下动作回过头静静的看着我，我有感而发，「我们果然很像。」 江孟宇的眼神一直特别吸引我的注意，许多人说眼睛是灵魂之窗，但他眼神中的光泽更像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藏着很多的故事与温暖，却也总是让我感觉当中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只是那样的神情却意外的带给我安全感。 「筱晴，我刚刚那样，会不会让你对你的室友不太好意思？」 「不会，她们会理解的，毕竟我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要是她们介意的话，她们也不会当我的朋友了。」再说就杨以雯这种豁达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我猜她大概还会以为江孟宇是想和我独处，所以才会这么嫌弃她们这两个电灯泡的。 最后，这一个晚上，又是我们互相分享生活锁事，以及和宇宝的打闹之下结束的。 週六下午，江孟宇邀请我去动物医院当一日志工。 江孟宇说每个月的双週週未，动物医院都会和附近的几个流浪收容所配合举办活动，让前来参与活动的群眾可以认养无家可归的小狗回家，让这些可爱的小傢伙能够有个温暖的家。 我主要的工作内容则是让想要领养的爱心人士先填写基本的表格，整理表格后再交给医生做专业的评估，以及确认领养人是否对饲养有良好的观念、基本的道德品格，而不是一时兴起想要领养。 今天开放认养的毛孩种类相当多，从大型犬的拉不拉多，至小型犬的玛尔济斯、贵宾都有。 大概是平常宇宝给我的安全感太过深厚，我差点就忘记我其实心底还是对狗有恐惧感的，尤其是经过大型犬身边时，那个恐惧便油然而生，同时一点一点的匯聚起来。 儘管牠们都被绳子拉住或是围栏围着，但我还是心生畏惧，同时对牠们保持戒心，我实在是很难克服对大型犬的恐惧。。 既觉得牠们可爱，但同时又害怕，想想还我还真是矛盾。 不过撇除这一点不说，今日上午的活动非常顺利，几个本来到处流浪的小傢伙，经过医生的打针、植入晶片后，被牠们的新主人抱在怀里，终于拥有温暖的家。 「不管过去牠们遇到多少不堪的事情和磨难，希望牠们的未来能够拥有美好的一切。」看着一个个毛孩被新主人开心的迎接回家，我不禁为牠们留下祝愿。 「希望如此吧！」本来江孟宇是在另一边帮忙毛孩洗澡的，但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后，「因为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的是美好，还是更痛苦的深渊又有谁能预测？」 江孟宇的嘴角微微勾笑，阳光浅浅的将他的刘海照映着，他的笑容轻轻淡淡，不仔细看的话更像是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那样的表情，只记得他的眼皮微垂，眸光闪动了下，浅笑的外表下，像是隐含着深深的叹息。 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祝福，更像是对过去事情的感叹，以及一种不信任。 「江孟宇，你......」 「你在干什么？」 正欲啟口，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低沉的怒斥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救命，有人在伤害小狗。」另一个女生声音传来，引起人群一阵骚动。 「你在这里等我。」江孟宇拉着我的手叮嚀，迈开脚步飞速的往人群方向跑去。 由于是站在稍远的位置，再加上被人墙遮挡，我无法看清楚现场是怎么样的状况。 半晌后，我发现原本围着的人群稍微往后退了退，接着便看见江孟宇往对面男子的脸上挥拳而去。 待男子倒地后，他又将对方拉起来，接着又是一拳。 「混蛋，竟然对小狗倒滚水和盐酸。」江孟宇发出低沉又极具磁性的怒吼，那道声音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我甚至不能完全确定声音是江孟宇所发出。 我急忙衝到江孟宇身边，才看到在一旁小栅栏里的小型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散落在未用尽的盐酸瓶，以及隐约散着白烟的保温瓶。 「江孟宇！江孟宇！别打了。」我走近他身边试图拉住他。 但江孟宇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完全听不到我说的话。 「江孟宇、江孟宇。」我继续拉着他的手喊他，同时转头对人群里喊着，「有人可以帮帮我吗？」 人群中两名男子反应过来后，急忙快步走来拉住江孟宇，江孟宇用力挣扎了一会，才稍稍冷静下来，最后几近瘫软的半躺在地上。 「江孟宇，你没事吧？」我焦急的蹲在他身边，他的气息紊乱，头发凌乱，眼里带着愤怒及忧伤，「江孟宇，你受伤了吗？」 虽然刚刚是江孟宇压着对方打，但我更担心他是否因此受伤。 「哼，真是有病，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贱狗，把我打成这样！」本来被江孟宇揍倒在地的男子，此时已站起身，伸手随意抹着唇角的血，嘴里还继续说着挑衅的话。 「没良心。」 「你会有报应的。」 「狗又怎样？跟你这样猪狗不如的败类比起来好太多了。」 群眾里开始有人陆续咒骂着，毕竟在现场的大多数人眼中，宠物都是他们的心头宝，但是却被这样的人以低贱的话语形容着。 「小心。」瘫坐在地上冷静的江孟宇，突然迅速起身，伸手慌忙的将我往一边推开。 突然被推开，我脚步踉蹌几下，差点就跌坐在地，好在一旁的两个女生眼明手快的搀扶着我。 我站稳脚步看向江孟宇的方向，原来是男子又拾地上还剩一半的盐酸瓶，疯狂的正要朝我们泼来。 江孟宇迅速闪过男子，一个转身抢下他手里的盐酸瓶，本以为江孟宇要再度挥拳，我正想出声阻止他，却看见江孟宇只是用力将男子往地上推，接着朝草地的另一端大喊了一声:「宇宝！」 霎时，宇宝从男子的后方齜牙咧嘴急奔而来，下一秒就往男子的大腿上紧咬不放。 男子痛苦的哇哇大叫，嘴里却还是不放弃的怒骂着:「畜生，竟然咬我！」 男子一边奋力挣扎着，眼神一边向四周狠瞪。 「快放开畜生！不然饶不了你！」男子咒骂着，突然我注意到男子的手往一旁的草地中探索着，随后拿起比拳头稍大的石头，就要往宇宝的头上砸去。 「宇宝！」一时之间我脑袋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的往宇宝的方向过去，伸手笨拙的护住宇宝的头部。 男子下手的力气很大，像是要致宇宝于死地，当石头砸在我的手上时，顿时我血流如注。 「关筱晴！」我咬着牙忍住痛看着江孟宇来到我身边，他神色慌张，「关筱晴，你……我送你去医院。」 江孟宇拉着我的手，同时往男子的方向瞪了一眼，我见他似乎起身要再去打他，于是连忙的喊住他，「江孟宇我没事。」同时我摇摇头示意他别衝动。 在我被送去医院之前，警察也赶到将闹事的男子带走，本来江孟宇想陪我一起去医院，但却因为动手打人，需要配合警方到警局做笔录。 受伤的小狗，也在动物医生的合力抢救之下，勉强救回一条小命。 整件事情发生的突然，谁都没有防备，目击一切的人群议论纷纷又馀悸犹存。 我是在芸希赶来送我去医院包扎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伤口也在心情放松后，突然疼痛难耐。 我在芸希的搀扶下起身，起身的瞬间一阵晕眩，全身使不上力气，只觉得身心俱疲很想睡觉，接着芸希的脸就在我眼前渐渐模糊了…… 十三 「好痛！」恢復意识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手上的痛感一下子席捲而来。 回想起男子用石头朝我手上重击的一瞬间仍心有馀悸，那个当下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必定迎来剧烈的疼痛。 但似乎是担心江孟宇和宇宝的心情转移了痛感，所以当下我并没有感受到像现在这样难以言喻的痛，甚至我还能强硬的挤出笑容安慰着江孟宇。 但是在此刻，我手上的痛却愈加强烈，有种灼热感，在皮肤上不断的侵蚀着，刺痛的感觉让我不自觉的握紧手心。因为忍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找不到宣泄的地方，脑海中所有的思绪最终也只能残留下一个「痛」字。 我咬着牙皱着眉四处张望，想找个办法试图转移注意力。 「筱晴，你醒来啦！」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芸希听见动静，神色略带慌张，「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我没事，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我用微弱的气息提醒着。 芸希很快的就发现我的状态不对，于是赶忙倒了热水，让我把止痛药给吃了 在原地休息半小时，药效开始把痛感驱赶，我又多喝了几口热水，感觉好多了。 我环顾四周一圈，发现只有芸希在这里陪着我，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不知道江孟宇那边里怎么样了？ 「芸希，我们可以走了吗！」 「等等，以雯又发挥她的长处了，下午的时候，她拜託好几个护士好好照顾你，所以她去买点吃的东西回来送给她们。我们先去批价缴费，等她回来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没有回应芸希的话，脑海中盘旋的一直是早些不久在动物医院发生的事情。 当时江孟宇的动作确实有些吓到我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我有些馀悸犹存。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芸希，你知道我昏倒后，后来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接过芸希递给我的温水，忍不住开口问，「江孟宇应该没事了吧！」 虽然江孟宇打架是为了保护小狗们，以及自我防卫，但毕竟他还是将对方打个鼻青脸肿，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对方提告伤害，可能会牵扯出更严重的问题。 「放心吧！江孟宇他没事，你先照顾好自己吧！记得要按照医生说明，按时吃消炎止痛药，我不想在寝室半夜被某人痛哭的声音给吵醒。」 「芸希......」要是平时我肯定极力反驳，但此刻我一点也提不起劲，只有一种堵在心口的不安与徬徨持续蔓延着。 见我严肃了起来，芸希也收起笑容缓缓轻叹了口气，「真的没事！你昏倒的时候，江孟宇来看过你了，本来他坚持留下来陪你，但我看他精神不太好，加上他又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宇宝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被我半推半就加上极力保证好好照顾你，费尽一番口舌的把他赶回去了。」芸希两手搭在我的肩上硬是把我按回椅子上，「你给他发个讯息报平安吧！」 「嗯，那好吧！」虽然对芸希的话抱持怀疑，但现在好像也只这样了。 经过一天的好好休息后，我的精神好了许多，手伤的痛楚也因为吃了止痛药稍稍缓解。 昨日睡着前，一直没有收到江孟宇的回覆，一颗担心的心迟迟无法放下，烦恼的要死，但最终疲累的身体终究支撑不了精神不断耗的力量，硬是被睡意侵蚀全身。 我按亮手机打开讯息窗视窗江孟宇的回覆就静静躺在那里。 「嗯，你没事就好。」 简短的文字，让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不踏实...... 下午的课因为心情和身体的不适，我让以雯和芸希帮我请假了。 本来是应该在寝室中好好休息，但心情烦的不得了，躺在床上也只能和天花版死瞪瞪着，起床想唸书做报告，当然也无法静下心来了。 我缓步走出校外来到动物医院门口，柜檯人员还是上次那个可爱的高中女生，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能认出我来，我才刚走近柜檯还未开口，她已经先啟口：「筱晴姊，孟宇哥今天不在医院，他一大早就带着宇宝出门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皱了下眉，心口闷得难受。 自早上收到江孟宇的回覆后，我又发了好几则消息，但却一则都未收到回覆了，讯息甚至是停留在未读的状态。 「人如果想静静的时候，就会把手机关机，什么人都不想见，等他想好了，就会和你联系，你不要太过担心了。」我问以雯找不到人时候该怎么办？她以她识人经验跟我这么说。 虽然如此，但我的内心总感到非常不踏实。 在这种心烦需要思考的时候，大概只有那个地方能让我静心了。 坐在草地斜靠在树底下，秋风在脸上拂过，欒树的果实落了几个下来，我随手拾起了几个在手心摊开。 我喜欢欒树，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欒树与一般树种相比，欒树能在秋季时展现他在四种不同的样貌，既是绿叶的生机，又是花落的残缺，但是同时又有着结果对未来生命的延续。 虽然经歷过人生中大大小小的挫折与磨难，但重新振作后，让人感觉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 「你是上次和阿宇过来的女生吧？」我闭目养神着，突然一道声音落在。 我倏地坐起身睁眼，原来是篮球社社长陆威霖。 看到他陆威霖，我突然想起也许陆威霖知道江孟宇去哪里了？ 「陆社长，你今天见到江孟宇了吗？」 「没有，但依照我对他的瞭解，如果你找不到他，我保证他只是去冷静一下，在有听说在动物医院发生的事情，阿宇他肯定又再自责了！从我认识他时就一直是这样。」陆社长说得特别信誓旦旦，又语气中带着一点无奈与担心。 自责？他说自责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江孟宇出手保护小狗，那些小狗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你跟江孟宇认识很久了吗？」 「嗯，我们从国中就认识了。」陆威霖随手拍掉掉在头发上的叶片，「我认识阿宇的时候，他就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每次觉得他心情不好，我去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国中时有段时间听见其它同学议论他，他表面装得一点都不在意，我还以为他真的那么坦然，直到有次我无意间发现他躲在厕所里偷哭，我想要去安慰他时候，他却笑了，笑得特别灿烂。」 「笑得特别灿烂？」我有些迟疑，我试着猜测江孟宇当时的想法。 「嗯，笑得特别灿烂，但是却让人觉得心疼的笑容。」陆威霖坐到我面前又继续开口，「后来，因为知道即使问再多他也不会说，我就想了其它方法安慰他。」 陆威霖说后来他就带着江孟宇加入篮球队，希望运动能让他的心境开阔点，在阳光的撒落、追逐篮球挥汗的过程中，能让不好的情绪消散一些。 自从江孟宇加入篮球队之后，陆威霖说在相处的过程中，确实能够感受到他比较开心了。 本来陆威霖认为可以对江孟宇比较放心了，只是….. 「后来，阿宇好像发生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从那之后，即使平时他还是正常打球，正常的相处聊天，但我总能发现在没有人的时候，阿宇眼神中会突然出现一种落莫与自我怀疑。」 那件事情之后，他就更没有安全感了。 十四 详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威霖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似乎和宇宝有关。 陆威霖离去前，又对我强调了几句，他说自他认识江孟宇以来，江孟宇就常常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也不管那件事情是否是他需要一个人承担下来的，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累了。 其实，我能猜测到江孟宇的想法。 我不确定是不是也会有人和我一样，但对我而言，我不喜欢麻烦别人，既然事情已经交到我的手上，我就会尽力去完成他，不论发生什么，我也会一个人努力克服。 但是久而久之，我突然觉得人生过得好累好累。 什么事情都肩负在自己身上。 我一路想着，如果在动物医院那件事情是发生在我身上，那我会怎么做？但好像完全无解。 陆威霖离开后，我又在树下待了许久，直到被手机通知讯息打断思绪，我看了一眼，讯息的来源是江孟宇。 那是一则语音讯息。 「筱晴，我在学校附近发现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我带着宇宝一起在这里，你要一起来吗？」语音中他的语气上扬，带着点雀悦。 我猜不透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但是陆威霖的那句＂笑得特别灿烂＂却在我心中记下了。 抵达和江孟宇约定的地点，我一眼就看到他和宇宝正互相依靠着。 他的背景看起来特别的无助。 我缓步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伸出手抚着宇宝的头，宇宝轻轻发出quot;呜quot;的声音，然后就往我怀里鑽着。 「对不起。」江孟宇转身低语，他的眼眸中是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忧暗。 如果说上回江孟宇盈泪时，是因为被我的话语所触动、感动，那么此刻我能感觉到他这样的眼神是一抹失望。 是一种对自己深层的失望、无助，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曾经经歷过那样的失望。 那一年正值高一，班上是学校仅存的女生班，本来以为女生班应该是要和和气，可以自由谈天说地，一起喜欢可爱东西、一起谈论喜欢的偶像，是单纯的青春年华，是气氛融洽的团体，但班上却出现了几个女混混。 她们有个小群组，人员是五个人，带头的还是我一个远亲的女儿。 每回轮值值日生时，这些人总是不做事，当天与她们共同轮值的同学，就只能默默一人完成所有的打扫工作。 当时我有一个相处特别好的同学佳佳，有一次佳佳因为反抗，被五人组关在厕所，我想去救她、想报告老师，但却被五人组拦下，我因为害怕，最终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切发现，那时候我觉得特别无能为力，觉得自己特别的无情...... 后来，因为那件事情之后，佳佳的父母帮她转学，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连系，也连系不上。 我只记得在佳佳离开学校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特别空洞、特别的失望。 不只是佳佳对我的失望，还有对我自己的失望。 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当时更勇敢一些，能够挺身而出保护佳佳，是不是这一切的结果都会不一样了。 「江孟宇，你其实不用对不起。」我继续抚着宇宝的背，眼神并没有落在江孟宇身上，「如果没有你挺身而出，那些小狗可能就会失去生存的权利了。」 「可我还是让他们受伤了，我觉得自己特别的没有用。」他沉重的吸了口气，语气藏着暗忧伤，「不只保护不了牠们、保护不了宇宝，甚至还让你受伤了。」 我沉默片刻，不敢看向他的眼神，害怕看见他忧暗的神情后，就会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也害怕越是安慰，越是逼着他将过往的伤痛重新再说出来。 再揭一次伤疤。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心情好一些。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任凭秋风在旁呼啸而过，我望着远方顶立的城市建筑，突然间有了想法。 「江孟宇。」我转头看他的侧脸，等待他回眸，「你觉得这个城市里有多少人此刻正在开心、快乐、难过、悲伤呢？」我指了指远处的几栋大楼。 我略带着一抹笑，希望能将这份笑容的暖意传递给他。 「我…..我不知道。」他转头面向我，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伤心、无助、快乐、开心的时候。」我伸出手在他面前，示意他将手放在我的手心上，「遇到美好的事情我们快乐，遇到难过的事情我们哭泣，这是这座城市每个人、甚至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情，没什么好不敢面对的。如果没有了这些难过，又该要如何突显出快乐时的情绪呢？」 「这些我其实都明白，也试着自己这样安慰自己，我也想告诉自己quot;嘿，江孟宇你已经很勇敢了，你已经尽力了。你不应该难过，你应该开心自己保护了几个小小生命quot;可是我……我就是……」他说着说着突然沉静下来。 良久后他都没再开口，我也不想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宇宝起身到江孟宇的脚边躺下。 此刻，我知道其实我不需要再多些什么了，有时候我们的难过只是需要出口解决，只要说出来一切都会好过一些。 很多时候我们不愿再说，只是因为诉说的对象并不能设身处地的思考我们的心境，他们一味的将所有安慰的话试图灌输给我们，安慰的次数多了，他们便开始厌烦，甚至到最后，我们会得到无病伸迎的注解。 长久的压力下来，是一点一点匯成的忧伤情绪，如果没有适时找到出口排解，将一直藏在心里，不断的恣意生长，直至内心无法再承受为止。 也许，这也是人生中我们需要一直学习与成长的地方，有喜怒哀乐混杂着，这样的人生才有趣、更具色彩，与欒树的生命一样，四色交杂生长，有喜有悲。 「江孟宇，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分享你的故事，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你只要知道当你需要听眾的时候，我都会在的。」 「筱晴，谢谢你。」 和江孟宇促膝长谈之后，看着他在嘴边勉勉强强扯出一抹笑，我便拉着他去夜市逛街买些小吃填饱肚子以外，也当带着他散散心。 路途中我提议叫上以雯和芸希这个吃货，他思索后点头答应了。 「要不要也叫上陆威霖一起来。」想起下午陆威霖也挺担心他，让他过来看看应该也能安心一些。 「你跟阿威很熟吗？」不知道为什么，从方才聊天时我让江孟宇把手放在我手心上，他就像个小孩似的捨不得分开，一路上江孟宇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腕，只有我拿东西时他才会暂时放手，但很快的就会再重新拉着，虽然我总觉得这样的举动在我们身上不太恰当，但想想如果这样能带他给他安全感，那就暂时借他一下吧！ 「下午找你的时候，在篮球场遇到陆威霖，就聊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他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关于你乱吃醋的事情。」说完我轻轻甩掉他的手，逃之大吉。 十五 「关筱晴，你还没搞定江孟宇吗？」在两个男生去买排队美食时，以雯将我拉到一旁，右手扶靠在我肩上语带质问。 闻言，我尷尬、慌张、又带点羞赧情绪，我下意识的转身看向江孟宇他们排队的地方，确认他们还待在离此尚有些距离的地方，稍稍吐了口气，紧绷的身躯略感放松些。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面对我的官方回答，以雯伸手拉过芸希，两人互相在耳边窃窃私语，随后像是得到共识，双双趋近我面前，两人扯开嘴角对着我笑得非常灿烂，笑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每当以雯露出这个笑容，我总会有不安的预感，有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觉，总觉得她大概又要派什么艰难任务给我，而且是关于感情的。 「芸希，你说普通朋友是朋友，那男女朋友也是朋友对吧！」以雯问话的对象虽然芸希，但眼神却始终是落在我身上，而且在说男女朋友几个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当然了，这点我认同。而且，以雯你有注意到吗？」 「什么？」 「刚刚某人，只是说朋友，而不是说普通朋友，那是不是代表……」 两个人在我面前一搭一唱的表演着，说完这句话时候，两人的眼神同时落在我身上。 那个眼神突然像是千斤重，落在我身上时让我全身不对劲。 这两人明明知道我有社恐这个毛病，而且最害怕这样的调侃，又特别会在意她们的意见，还故意而为之。 真的是损友、损友！ 「唉，某人前段时间还说不谈恋爱。」 「别闹了，我说朋友就是朋友，顶多是对江孟宇再多一点在意而已。」 被她们闹得受不了，我急忙开口，有些狗急跳墙的说着。 因为情绪稍稍激动、紧张，连带说话的语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你们聊到我什么了呢？」突然身后的男声落下，我瞬间屏住呼吸，身体不敢动弹。 「怎么了，谁谈论到我家阿宇了，是有人要和我抢人吗?」陆威霖也加入这场混战。 「就筱晴她……」 「没有没事，我是说我自己牵着宇宝走。」我急忙打断以雯的话，伸手拉过江孟宇手中宇宝的牵绳。 「走吧！宇宝，姐姐带你去前面玩。」 隔週的週二下午，教授在课堂上公告之前考试的成绩。 结果不尽理想。 本来在这个科目上，就是让我一个头两个大的，又加上近期烦心事有点多，再加上手受伤，不只影响唸书的心情，连体力也同时被影响。 「唉，看来只能在报告再多下一点功夫了。」 在寝室中以雯和芸希关心我的成绩时，我努力提起精神轻描谈写的带过。 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满满的担心，人生果然总是带在曲折与冒险。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后，我的手伤也恢復的差不多，于是我又回到打工的冈位。 我逐一为人群中的客人依序点餐、换餐后，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学长，你今天怎么会来？」我又惊又喜，对于学长会出现在此感到讶异。 「我公司今天休假，想说回来看一看，发现你今天刚好有班，所以就去买了小点心，要犒劳我的小学妹啦！」 「谢谢学长。」接过学长递过来的纸袋，我放进机台下的柜子中。 因为近期恰逢淡季，几个认识学长的同事、经理简单打过招呼后，也跟着围在身边寒暄了几句。 「怎么样，在这里打工觉得自己有进步吗?」学长的眼神和嘴角的浅笑，褪去学生时期的青涩，多了一些初入社会的沉稳和成熟。 「嗯嗯，这都要感谢学长的耐心教导，我现在已经比较不害怕面对人群了，而且打开内心后，我感觉世界也变得宽阔了许多。 「那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们都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毕竟人生中每个年龄层，每一个身份阶段，都有各自的专属故事，以及不管是苦、是甜的必经之路。」 学长的话一直都很发人省思，我把学长的餐点递给他，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学长便进入影厅。 「筱晴，前场没什么事了，你来后场帮忙吧！」 立哥从后场出来喊我，说是要让我进后场学习其它的热食操作、盘点计算。 「筱晴，刚刚那个人是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之前，和我一起经歷过短发女事件的同梯女生问道。 「是我大学的直系学长，之前也是我们这里的员工。」我边将热狗麵包放进蒸笼一边回应，「刚进来的前一週就是学长带我的，所以你才会觉得看过他吧！」 「原来是这样，真羡慕你当时还有学长带你。」她低叹了下，「我现在想起当时的事情，还是会很生气，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但总觉得有些意难平。」 我轻笑了下，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好像没有当时在意了..... 其实，关于当时那个短发心机学姐，几天后是有后续故事的。 因为她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其实早已经有人看不惯她了，只是他仗着男友是售票处的组长，加上一个远亲是公司小股东，她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胆大包天，因为就算发生事情，只要求助男友，就有人帮她一手遮天。 不过，即使隐藏的再好，有些事情总归还是百密一疏，迟早会被揭发。 当时在某社群平台上，开立了一个抱怨公司的主题讨论区，所有人只要投稿通过审核后，抱怨的内容便会被匿名公布。 讨论的人数很多，但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讨论的内容绝大多数都意有所指的指想同一处，因为讨论串的声量很大，也让外界开始关注，上层主管为了止血平息纷争，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查核，很快的就查到短发女和他男友的恶劣行径。 原来他们不只对态度新人态度傲慢、狐假虎威，私底下甚至还会偷拿电影赠品、偷吃贩卖部餐点，甚至还利用现金房查帐的弹性空间，每次上机都偷走一小部份的钱，甚至还混进放映室偷走放映的影片档案，低价贩售给身边的亲朋好友。 最后，又再加上被公司派来的秘密客客诉，鉴于以上原因，他们很快的就被开除走人。 「筱晴！你在想什么？」我回过神时，一双手在眼前狂挥。 「没什么，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倒有点感谢那时候能有这段经歷。」 不是逞强、没有违心，而是真正对那些事情感到释然。 毕竟，如果没有发生当时的事情，我不会知道原来社会比学校中更加残酷，所以我是打从心里感谢当时发生的事情，加速了我的成长，也更心存感恩自己，以及帮忙自己的人，可以让我在每次失败、跌倒之后，有再重新来过的机会与勇气。 我原本以为这样心境的改变，能让我足够强大，只是这样的改变并没有维持太久，几天之后的我，被失败狠狠踹了一脚。 遍体鳞伤...... 在贩卖部上机熟悉后，很快的我便开始安排至售票处，售票处的上机作业，最主要的工作是售票座位安排部份，以及餐点的搭配，并且会有所谓平均餐点消费的绩效分数。 因为电影院的主要盈收是依靠贩售爆米花、饮料等餐点来维持，其馀约八成的电影票收益都是上缴电影片商，也因此经理会要求售票处尽量每一张票至少要卖出一杯饮料。 「您好，请问今天要观赏什么电影呢?」我抱持紧张又兴奋的心情面对售票处首组客人，脸上掛上亲切又不失专业的微笑询问顾客观赏的电影并协助安排座位，再向顾客推荐搭配的餐点组合。 「只要电影票就好，餐点不用了。」 听闻，我难免沮丧，却不失微笑，「好的，请稍等电影票。」 首组顾客推销失败我当然是失望的，但在心里还是不断安慰自己没关係继续努力，但接续服务好几组客人下来，我还是一个套餐都没有卖出去，甚至连单点一杯饮料有没有，挫败的感觉逐渐在心里累积。 看着pos机上显示的每人平均餐点指数，我心中一盪，一个大大的0就掛在画面里，让我无法忽略， 「筱晴，你加油！」duncan此时出来关心我们的状况，当看见我电脑上的数字时，眉头一皱无奈笑道，「不然今天可能就要提早下班了！」 「好，我会努力的。」我努力提起精神。 duncan离开后，我开始观察着前辈们的话术，努力记下当中的细节，然后学以致用，半小时后终于成功卖出第一份餐点。 虽然那不过是一份最便宜的信用卡优惠套餐，但是...... 「关筱晴，加油！好的开始是成功的的一半，你一定可以！」 十六 下午时段前来购票观影的人潮逐渐涌入，本来有些冷清的售票大厅开始变得人声鼎沸。 人潮当中有看来是假日辛苦加班，才刚结束工作还穿着西装、套装的上班族，还有成群等待晚上明星特映会的粉丝，以及享受假日电影约会的情侣等，排队划位购票的人笼络绎不绝。 面对长长的人笼，本来以为一直被我控制的很好的紧张情绪又油然而生。 我看着队伍里互相交谈的人群、陌生的脸孔、嘈杂的对话声，内心的紧张被搅得波澜四起、忐忑的心跳声无限繚绕。 「购票请往前。」我深吸口气，强忍不断涌上的慌乱，扯开喉咙喊着。 因为人潮眾多，排队等待较久的群眾也因此有些躁动了。 「你们在干什么？动作很慢耶！」 「我电影都要开场了，你们可不可以快一点？」 「你们不要一直推餐，赶快把票给我。」 人群中吵杂的声音不断传来，等待的时间让每个人的情绪逐渐焦躁，我一直用来强压下紧张的防守盾牌，也因为催促声的连番攻击，正一点一点的失守中。 我接下来的一组客人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看起来是国小年记的小朋友。 询问他们要购买的电影场次后，我眉头不禁紧蹙着。 依照pos机上的级数提示，他们要购买的电影为限制级，需要年满十八岁才能观赏，与他们同行的小朋友，明显并无法观看。 「您好，因为这部电影是限制级电影，小朋友无法观看喔！」我语带亲切从容的为顾客说明。 「你在说什么？我排队排这么久，你现在才跟我说不能看？搞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排队排了快一个小时了吗？」眼前原本语气平顺的男子，再度开口时却显得判若两人，激昂指责的声调让人震耳欲聋。 本来他的体型就较为壮硕，再加上他此时如狼似虎的表情与语气，让我最后一点勇气被消磨殆尽，身体随着他声调的起伏微微颤抖，他斥责的声响在耳边笼罩繚绕，如硝烟后残留的烟雾，熏得我脑袋思绪混浊不堪。 动静不小的骚动让其它顾客及员工纷纷朝我的方向投以异样眼光。 「不好意思，这是法规规定。」虽然内心已一阵慌乱，但这一段时间以来，我是真的有成长的，我用几秒的时间快速整理好情绪，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一抹浅笑向顾客道歉着并再度说明原因。 「什么法规？我才不管什么法规，这都是你们的错！如果我们不能看，那刚刚看我们带着小朋友过来，应该就要有人来引导，不是现在等到我排队排到了，才不让我买票，耍人吗？」男子突然用力的拍着机台前的桌面，「你说话啊！说话！你们就是把我当猴子耍，好玩吗？」 见此情况，我下意识的微微后退，想要说些什么，却全都哽在喉咙。 「我就说她不能看了，你就不信，好了啦！不能看就算了，我们走啦！」一旁的女子，拉拉男子的衣角，试图安抚男子，她揽过一旁的小朋友，小朋友似乎也被吓到了，两眼早已泪汪汪了。 「说什么！我说可以就可以看！」男子的愤怒并没有因为女子的话而稍稍冷静，反而更加强烈，「你们根本就是耍人，把我当傻子?」倏地，男子动作俐落的抽出包里的雨伞，就这样径直的往机台上砸去。 顿时，机台旁的黑色碎片四溅。 我身体僵硬的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处理，小朋友在一旁嚎啕大哭，群眾们讶异的异论纷纷，将我不安的情绪提升至最高点。 duncan在呼机中得知情况后，也赶忙过来处理，我抹了抹眼角，才发现我竟然哭了。 「筱晴，你今天就提早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 「好，谢谢经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内心满满的委屈，还有一种质疑自己还不够坚强的自责情绪。 此刻的心情让我不想立即回去寝室，只想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的吹吹风冷静一下。 我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想起在家中或是校园中虽然有时也会有衝突，但是没有人是真正恶意对待我们的。 「江孟宇，我好累喔！你有空吗？能不能带宇宝来陪我玩？」大概是因为身体疲累，连带带动声音的委屈感，我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着满满的哭腔和撒娇感。 「你......怎么了？」 他一问我原因，委屈感更是无限上纲，只想回他句别问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第一个连系江孟宇。 我拿出手机想找人聊聊时，本来是想着这种事情学长会比较熟悉，但在要点下通话键时，又觉得这样似乎太麻烦学长了。 想打给以雯和芸希时，也想起她们今天各自有重要事情要忙，于是作罢。 我站在路边查找着通讯录良久，最后将选项定格在江孟宇的名字上。 此刻，就是突然很想见他。 总觉得他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而我能够在他身上找到安定的力量。 见到江孟宇时，我在他身边并没有看到宇宝的身影，只见他手上提着两大袋的东西。 「宇宝呢？你没带宇宝出来？」 「宇宝在动物医院里待着，等等想带你去的地方，带着宇宝可能不太方便。」他略有所思的停顿下，表情微妙的转变着，原本只是稍稍皱着眉头，下一秒却像是无意的挑了下眉，最后在嘴边勾起一抹很温柔的浅笑，「而且每次和你在一起宇宝都在，总觉得他在偷听我们说话，像一个大电灯泡，总觉得很不自在。」 看着他不似玩笑的解释，我却忍不住笑意，嘴角虽然因情绪不佳变得沉重，却还是不免以极小的弧度上扬。 这是在和宇宝吃醋了吗？ 平时其实很少看见江孟宇这样开玩笑的，所以我想他大概是想让我放轻松一点吧！ 他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汽水和麵包递给我。 「说吧！今天怎么了，这里还有很多吃的，够你吃饱说很久很久的故事了。」 我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本来想开口，但却突然想到他之前那张无助的表情，于是赶忙摇摇头停下即将出口的话「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见见你。」 选择不说，只是不想让他除了自己的痛苦，还要再多承担我的忧伤。 反正伤痛会被时间给带走的，对吧！ 「你还记得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吗？」等待很久之后，他突然开口说道，眼里尽是温柔。」 「哪一句？」 「如果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只要你需要听眾，我也都会在。」 闻言，我淡笑轻轻回应，「好。」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像我们这类的人，好像都很会安慰别人，给周围亲友建造满满安全感，但却永远学不会安慰自己；永远想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永远想着时间可以治癒所有，所以直到最后，受伤最重的就是自己。 「是啊！那既然这样，我们约定好，不论是谁在不舒服、不开心的时候，当想找人倾诉时，我们一定要在彼此身旁，我们可以抱团取暖，给彼此安慰。 他轻柔又坚定吐出的语句，让我想起我在日记本写下的那句：偶尔我还是会想要有个人可以陪在身边；能够分享生活中的难过与快乐；能够在我无助时读懂我的想法；能够静静的待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 是啊！我一直希望难过时，能够有个人陪着我，哪怕什么都不说！ 我眸光定格，看着眼前说想要陪着我的男人，他的眼里黑亮清澈，黑瞳中隐约映着我的脸庞，这一刻的感动，让我不想错过他。 「江孟宇，你可以......」 十七 突然接到江孟宇来电时，我内心百感交集、脑海思绪混乱，似有成群的燕，在脑中振翅后胡乱的飞舞，拍翅的声音震得我脑袋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像在烈日下过度曝晒，而致停止运转、完全无法思考！ 我紧抓着手机，用心虚薄弱的声音对那头轻应了声「喂」，透过话筒听见他急喘的气息声，困窘的情绪一下子就爬满了全身。 那日和他在月色下俯看这座城市谈心的画面，一下子就拥上心头。 「江孟宇，你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啟口的声音一字一句逐渐变得清晰,每个字句在脑海窜起溢散至空中，很快的承载上秋风的小船，在云海中四处飘流，最后回盪至耳边，挥之不去，亦似因眷恋而刻意停留。 我自己也不清楚那日最后我是受了什么打击？还是从哪里借来了勇气，怎么就会这样问江孟宇。 都怪那日月色太美，浅薄的月色映在江孟宇身上，披上了丝一般的外衣，他的眼神在月色中闪动着真诚光芒，让我移不开眼。 话语出口的当时，我们之间的空气沉静好久好久，夜风在我们身边呼呼的随意袭过，夜空中被这座城市遮掩大半的星点，交杂在城市独有的七彩光影，在眼前不停的闪烁，像我尚不确定心意的感情，也像是江孟宇被对话触动内心时闪动的目光。 然后，我就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拥抱中...... 还陷在那日的回忆中，话筒里又传来他的声音。 「筱晴！你快来动物医院！」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略带颤音，语气相当焦急。 他的语气着实让我眉头紧蹙，在从宿舍至动物医院的短短路程中，笼绕侵蚀理智线的是对江孟宇满满的担心情绪。 总觉得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的语气才会如此着急。 未知的情绪永远是最可怕的，不知道是江孟宇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还是宇宝又怎么了？ 刚踏进动物医院，才落入江孟宇的视线范中，他就急衝衝的站到我的面前，语带质问。 「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表情严肃、语句匆忙急促，又带着责备之意，字语字之间几乎没有停顿。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江孟宇丢来莫名奇妙的指责问句，促使我只能学宇宝露出无辜表情，卑微的弱弱轻声开口：「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以为你那天打工后来找我，是因为业积不好而气馁。所以才想着陪你说说话，让你转移负面情绪后就会比较好。但结果你竟然是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说着，他拉过宇宝，对宇宝一脸认真的命令道：「宇宝，筱晴姐姐不听话，咬她、咬她。」 江孟宇说话的同时，用力挤了挤面部表情，齜牙咧嘴的看着我。 是宇宝平时看见陌生人时会有的动作和表情。 我只听过宠物养久了，有些习性会和主人很像。怎么换到江孟宇和宇宝身上，这个情况却完全相反了！ 「我……我，你是指什么事情？」虽然已经知道，江孟宇肯定是问我在电影院遇到客人砸机台的事情，但接受到讯息的第一时间，我习惯性的又搬出我的逃避对战技术之一，那就是：开始装傻！ 我偷偷在背后，有些心虚的拉住衣角。屏息等待从刚刚就定格在眼前的江孟宇开口说话。 等了很久，他终于缓步移动，身影不断的向我逼近，我抓着身后衣服的手，力道不断加重，力道越重就能表现出我此刻的心情已不是紧张就能形容了。 「江孟宇！你干嘛？」 「你紧张什么？」 「我……我没有。」 出口时的颤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了。 忐忑不安、心慌意乱、心乱如麻，这些话都不够形容我现在全身上下被激起的，嗯，紧张? 再多的形容词，最终还是只能化作紧张两字了。 随着每句话在空气中散佈着，我的紧张情绪越加重，江孟宇的脚步更是一步步的继续趋近。我试图转移不看江孟宇那近在咫尺掛着光泽眼神的精緻脸庞 对，宇宝，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应该看向宇宝。 我将视线向下放远，看向在江孟宇身后的宇宝。 可宇宝却开心的吠叫几声，尾巴跟随着雀悦的心情，快速摆动。 像是在为主人的摇旗吶喊助威。 退到无路可退时，我靠是靠在几个玻璃窗上的，我看向一旁箱内的初生的小狗突然被黑影罩住，微微起身动了动，随后很快的又进入梦乡。 「江孟宇，你要干嘛？这里是医院，你不能乱来。」字句中略带颤抖。 「医院？」他开始环顾四周，「准确来说是动物医院，我相信宇宝是不会出卖我的。」 「你……」我太没有出息了，竟然无法反驳。 「你紧张什么?」江孟宇伸手圈过我的腰间，本以为他是想要抱我，但他却是很快的将我身后紧抓衣服的双手拉到胸前，松了松我的指间，「在我面前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他语带笑意。 终于意会到他只是想戏弄我，我故作生气：「我还以为你要抱我，这不是你平常的形象。」 刚才的江孟宇与平时形象不符。 假的江孟宇！！！假的！ 「你紧张什么，反正……」他拉长语气，一脸话中有话，「又不是没抱过！」 「装聋作哑」是我此刻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于是：「啊？」 「嗯？没听清楚吗？」他走到宇宝身边，用公主抱的手法有些熟练的将宇宝抱起，「如果你要求，要再抱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我后悔了，那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我那天不过是喝罐汽水，怎么就能喝出喝醉的效果了！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在电影院发生的事情吗？」 听他这么一问，我才想到，对啊！那日关于此事的细节我对江孟宇是隻字未提，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电影院发生的事情的？ 我想了想在脑海构成可能的原因，想起两个人选：杨以雯、文芸希。 那天晚上和江孟宇聊过之后，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至少能让我暂时忘却当时的害怕。 可当我躺在床上，在挟黑的空间里，我紧盯着天花板的方向，当时的场景像个不速之客又闯进脑海，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的频率也加速了。 当时所有的可怕回忆，被编写成一部让人胆战心惊的恶梦，梦里身材魁梧的男人，不断挥动手里的棍棒，将机台反覆敲打、翻砸，直接将机台砸得粉碎。 看着四溅的黑色碎片，我无助的往后退，男子却步步逼近，我继续往后退，双脚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 机台离墙壁的距离很短，不过几秒时间我已退至墙壁尽头，退无可退。 我把双手靠在身后，十指恐惧的在墙上摩擦着，原本洁白的墙壁，被我的指甲刮出一道长长的痕跡。 男子的脚步没有停下，他的身影持续朝我袭来，很快的我就被那团黑影笼罩，兇恶的声音就在耳边贯彻耳际。 「你就把票卖给我，你不说又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慄。 但再害怕都不能失了我的原则，「这是法规规定，限制级电影就是要18岁才能看。」我语气微弱微颤，但字句却坚定无比。 「都是什么人？死脑筋、死脑筋，难怪只能在这破电影院打工！」男子拳头爆击在桌上的同时，完全将矛头发洩在我身上。 他的一字一句击中的心。 一句话像鬼魅般死命的纠缠着我，怎么赶也赶不走。 十八 「不行、不行！」我不断摇头拒绝，但那抹身影一直仍在眼前无止尽的放大。 「走开！」我声嘶力竭，「走开！」 述地，我突然惊醒，睁开眼发现时以雯叫醒了我。 睡梦中没有来得及流出的泪水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我拉过以雯在她怀里一阵乱哭。 具她所说我从半夜里就一直低泣，接着尖叫，连平时很难被叫醒的芸希，都被我吵醒了几次。 「筱晴，你怎么了？」突然我发现有隻手搭在我肩上摇晃着我，「你脸色很差，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了？」 经他提醒，我拿出手机照了一眼，发现自己一脸铁青。 事情发生的那天，选择不对江孟宇全盘托出，就是不想让他担心，却没想到他还是从以雯那里辗转得知。 「我那时候不想让你知道。」我暂时拋开方才忆起的那种恐怖的感觉，「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消化，只要不去想就会没事。」 「可是你打电话给我了。」他拿出手机让我看了眼通话记录，他的通话记录中寥寥无几，但其中好几则却都是我的来电，「你知道你当时的语气让人有多担心吗?」 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让我也收敛起自己的态度。 他是真的担心我！因为他的我眼前似乎蒙上浅薄的水气，一抹感动在心里蔓延。 「江孟宇，谢谢你关心我，也对不起，我大概吓到你了。」我除了感动，我也为给他带来麻烦过意不去。 我的烦恼，却要他一起分担不好的情绪。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傻瓜，这么懂事会让我更心疼的。」说话的同时，他伸手轻轻压着我的后脑勺，我惊讶又疑惑，但等反应过来时，我却已经顺着他的力道落入他怀中。 我还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哥，你快来！花花要生了。」顺着声音看去，乔语一边戴着手套焦急的从员工专用室里出来。 虽然知道是发生紧急的事情，但我的思绪却被乔语对江孟宇的称呼吸引。 哥？她直接叫他哥？而不是孟宇哥？ 「乔语是我妹妹，亲生的！」 大概看我愣了好久，江孟宇解释道。 这个衝击太大了，我要好好冷静一下。 「走吧！我们先进去。」还在努力接受他们之间的关係，我就被江孟宇拉着进去了。 我们站在玻璃屋外面，看着专业医生正在持刀小心异异的动手着。 躺在手术床上的狗一副难耐的模样，看得好让人心疼。 似乎是这刀手术不太顺利，期间助手又出来拿了几样东西，乔语也在一旁神色凝重的在一旁努力帮忙。 乔语认真的身影好吸引人，看起来好专业，一点也不像是个高中生。 「你别看我妹这样，其实她未来想要当个兽医师。」 「兽医！」我想起第一次见乔语时的情景，当时根本不会把她和兽医联想在一起。 此刻，我对乔语燃起敬佩之心，我试想像自己正在里面执刀，但光是想到手术中会沾染的血，以及可能发生的生离死别，就有一些承受不住，感觉脑袋一阵晕眩。 「你没事吧！」江孟宇按了按我的太阳穴轻声问道。 「我没事！」我这句话刻意得说得鏗鏘有力，不想让他看出我对他手里的温度眷恋不捨。 「这间动物医院是你家开的吗？」我赶紧转移话题，巧妙的站到离他稍远的位置。 「算是吧！是我舅舅开的，这两年他去国外，就把医院委託给几个老医生，乔语因为对兽医挺有兴趣，我妈就让我陪他来算是实习吧！」 「那你不想当兽医吗?」看平时江孟宇和宇宝的互动，加上看他对动物的爱护，他应该很适合当兽医吧！ 沉静半晌，江孟宇身体轻颤一下，指尖有些焦躁的的轻敲着玻璃。 「我没有资格。」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下来，我意识的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我想开口道歉，但话才刚到嘴边，手术室中突然传来动静。 我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又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 「哥，小花朵生了」乔语语调高昂，开心的心情溢于言表「小花朵生了五隻小狗！」 乔语小心翼翼的拿着毛巾将其中一隻小狗包裹着抱到我们面前，「筱晴姐，你看看牠是不是很可爱！」 「牠皱巴巴的，好奇怪！」第一次看到小狗出生，我也没有多想，就是很直接把对刚出生小狗的第一印象说了出来。 乔语明显愣了一些，随后突然笑了笑。 「筱晴姐，你也太可爱了吧！」 「啊！没有！我就是......哈哈哈。」 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我自己也涌上莫名的笑意出来。 乔语又和我们间聊几句后，就跟着医生就去准备安顿小狗的事项了。 一切安静下来后，我脑海中又浮刚刚小狗出生的画面，觉得好奇妙。 人生中所有的一切，真的都好奇妙，即使有不开心的事情，在生的喜悦面前，好像都能让人暂时拋诸脑后。 「在想什么？」江孟宇刚刚趁空档帮宇宝也洗了个澡，他的衣服上还残留着水痕。 宇宝一见到我就往我怀里奔来，我将头轻轻靠宇宝的身上，「宇宝，你洗完澡啦！宇宝好香，姊姊最喜欢宇宝了。」 有时候，我总感觉宇宝像是能听得懂我的话，总能给我特别温暖的回应，牠的眼神又特别纯净，有时候看着牠，我就能暂时忘却人类复杂又难熬的人生过程。 江孟宇递了一包零食给我，让我餵宇宝吃，「宇宝筱晴姊姊要，你这个幸运的小傢伙，总觉得有点吃醋，宇宝还是我餵你吧！」 江孟宇将零食递到宇宝面前，牠却撇头不理会，直往我怀里鑽。 我笑着看着他们的互动，心情前有未有的轻松，。 在生活中我很喜欢观察，观察自己身边所有细节，我深信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使命才会来到这世界上，每件在人生中发生的事情都一定有他的意义。 我静静的看着此时笑着和宇宝打闹的他，特别希望他能够守着这一份笑容，希望他永远都开心，所以的美好都能与他相遇。 「江孟宇！」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像着一些画面。 我的声音其实不算大，在他和宇宝打闹的嘈杂声及宇宝的吠声中，我以为我的声音会淹没其中，但没想到他却很快的补捉到了，同时很快的就回应我了。 他那一刻的回眸，让我内心的某一块角落被触动到了。 有一种非常被重视的感觉。 因为性格比较没有安全感的关係，小时候不管是在家里或是学校，我很常被人遗忘。每次学校分组的时候，就会有多出来的那一个。 所以我一直很讨厌学校老师规定要自己分组，我总是只能默默的等待老师指定分组。 江孟宇很快给我的回应，真的让我感到温暖了许多。 「你现在想听吗？」看着他带给我的安全感，我突然想将我心里的害怕都告诉他。 不需要他的回应，但我就是想要他能够知道。 「好，只要你想说，我就愿意听。」 因为动物医院还营业着，本来江孟宇提议问我要不要上楼去聊。 我盯着楼梯上无的尽头，脑海中突然想起上次江孟宇溼着头发走下来的画面，我们带着宇宝去互相散步着，后来就买了些零食到了我谈心的基地。 「当下我其实很害怕。」忆起当时的状况，我又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本来以为人类都是善良的，所以有的人都是可以沟通的，这个大概是我在校园中体悟到的，也或许是因为没有经歷过，所以才会觉得突发的这件事情，是特殊的。或是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每日都在遭遇这样的事情。 期间我缓缓说着，他静静听着。在这座城市上空慢慢说出来不安的时候，真的就会突然放松了很多的。 「你那时候是第一个想到打电话给我吗？」 「嗯，其实不是，本来是想打给学长的，因为他是前辈，可能更能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 「那后来为什么打给我。」 「我觉得这样太麻烦学长了。」 「那你打给我就不怕麻烦吗？」 「不知道，但我当下就真的好像见见你，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傍晚时分，路灯逐一亮起，灯光延续至我和江孟宇身边时，一下子将他此时的面容照耀的清楚。 十九 「筱晴，你跟我进办公室！」刚将现金盒中的东西，依序在收银机中摆放好，duncan表情严肃的走进售票处柜檯，说话的声音带点沉重，脸上不苟言笑。 我没见过这样凛若冰霜的duncan，与平时会和员工嘻笑打闹的他大相径庭。 从售票处离开前，经过售票小组长林琪身边时，她拍拍我的肩，轻声对我说了句：「加油！」 林琪的这声加油，无疑是在我已起波澜的内心，再掀起一抹波涛。本来就不平稳的气息，又再添加了几分紧张的紊乱。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面对画风突变的duncan我有些不知所措！待会应该要用怎样的语气、表情怎么面对他？ 各种臆测的可能性，开始在脑海中窜起，经歷不断的互相碰撞后、又一一瓦解，却又在残破的碎片中，分裂出更多的臆测想法，最后，所有的可能性在脑中搅得一团混乱。 怀着对未知的恐惧跟在duncan身后前往办公室的路途中，我注意到他的头发有些微乱，与平时极度重视发型的他判若两人。往常只要他发现有头发不平顺，就会进办公室抓起发胶就衝进厕所去整理。 「筱晴，你坐吧！」我渐渐感觉到週遭的氛围很奇怪，气压瞬间上升好几个级距，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而平时见我至少都会微笑打招呼的其它经理和现金房的同事，都沉默不语，只是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我隐约感觉到空气中，被蒙上一层幽暗。有一种好闷好闷的感觉，一直一直往心口上袭来，似要摧毁最后仅存的欒树果实一般。 我坐在小间会议室中的桌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双手下意识的在膝盖位置不断磨擦着，裤子也因为我这样的动作，被揉得皱皱的。像是被未知搅得波澜万千的脑中，那乱无章法的思绪神经。 我惶恐又无助！好想像小时候一样，找个地方逃避躲藏。 从小我就特别会观察大人们的表情，仅管小时候还不太能理解大人们谈话的内容，但因为常常跟在大人身边，久而久之，我特别能敏感的补捉到他们的情绪转变。 开心、高兴，他们会在嘴边像上弯出好看的弧度，甚至会溢出无法掩饰的笑声。 那时候我就知道，在大人开心的时候，他们就会带我去吃我最想吃的东西，或是也可以许愿其它想要的食物，或是玩具。 收到喜爱东西的我，也会变得很开心。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心，我懵懵懂懂的知道，原来快乐是会传染的，如果大开心，他们就会买喜欢的东西给我，所以我也就会开心。 难过、伤心，他们讲话会变得很大声，有些候甚至会拿起桌上的东西丢出去。我还看过妈妈曾经哭得很大声，眼泪还掛着豆大的泪水。 这种时候，我就会知道，我需要乖乖听话。 长大我才知道，难过、伤心、生气的情绪也是会传染的。 我盯着当肯在办公桌翻找文件的动作，再配合他方才的表情。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是生气的，但是其中似乎又带着一点点的无奈。 duncan找到文件，拉开我对面椅子坐下，将手中的文件推到我的面前。又递了一句笔过来给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文字上的字，斗大的标题闪得我特别刺眼：「客诉处理记录表」 「这个是？客诉单?」 可能在打工过程中，我是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有需要改进的部份。但我捫心无愧自认自己一直都在成长，也用尽全力希望可以为每位顾客提供满意的服务品质。 但是，我却被客诉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客诉单！ 当肯微微含首，望纸而叹：「筱晴，你看一下吧！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名吧！」 我看出duncan眼里的无奈，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看着客诉单上的内容。 原本这张客诉单中，是前几日砸机台的那对夫妇写信到总公司客诉。 客诉的内容，写明是因为我态度不佳，未尽到提早告知电影级数的告知，导致对方排队很久，才得知无法观看。还出言不逊大骂顾客，甚至抢走顾客自保的雨伞，在抢夺的过程中，造成机台的损失、孩子吓到，要求精神损失赔偿…… 几百字的客诉单内容，逐字都是对我的指控！ 而且全都是不实的指控。 「我没有，这些都不是我做得。」我捏紧手心，从刚刚逐字查看内容时，我的情绪就已动盪不以。 如果今天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一定会勇于承担，但是不是我做得为什么要我承担？ 而且，那时候现在这么多的顾客查看到、也有很多同事都能为我作证。 就算他们都没有看见，无法为我作证，但是影城监视器也一定会拍到，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啊！ 「筱晴，我知道！」当肯倒了杯水推到我面前，「但是那位客人是直接客诉到总公司的，而且是公司大股东的朋友，所以公司很注重此次的客诉案件。」 我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当肯刚才为何露出一脸无奈，而他刚刚生气的情绪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为我对公司的不公处理感到生气。 但他也只是身为员工，我相信他也为我努力过了，虽然结果不尽人意。 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踊入胸口。 突起翻滚的大浪，本应该是如云朵白的浪花，却因被搅入灰暗的情绪气息。慢慢的被翻杂的越来越灰，最后逐渐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我很想哭，自身体中一涌而上的水份，被匯聚在鼻腔和眼眶里，稍一不注意就会滴落。 但我不想哭，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想哭。 「我有帮你跟公司反应了，但是公司的态度是不想得罪股东。」当肯叹息了一声，「机台的钱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帮你出了。」 当肯的话无疑是在这个坏消息中，稍稍好一点的消息了。 即使这一些事情，本来就不是我应该承担的。 「筱晴，我知道你对工作很认真，也是一个很努力，很有责任心的女生。」微微停顿了一下，当肯的视线顺着头顶的灯光看了一下，我才注意到原来他的表情多几一丝心疼，「要立足在这个社会上，并没有这么容易。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挑战与难处理。有时候眼前所见的，都不一定是事实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你只有足够坚强，才能保护好自己，不受外界的杂乱声音所影响。至少你要记得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嗯。」我轻轻应允。 我来这里初始目的，本来就是想让自己变得坚强。 但在此时，我却想短暂的脆弱一回，再多一时情绪就会让当下的我，被推进绝望深渊。 「我其实也很自责，没能帮上你。」 「没关係，我知道经理一定为了我的事情奔波过，也努力过了。谢谢经理。」 最后，我还是在客诉单上签了名，整件事情，被我们付之一叹。 自此之后，仅管所以主管都心知肚明，但我们都不再提起。 离开办公室，也没有心情打工了。我跟人事主管请了几天的假，因为整个主管层都知道我们委屈，因此也很快的同意了。 「筱晴，我们都知道你的委屈，但也希望你不要被这个社会的现实打败，整理好心情后，再回来和我们一起努力吧！」 离开前，人事经理送给我这么一句话。 回来？我还会回来吗？ 我并不确定。 二十 回学校的路途明明只要走路十分鐘，但我此刻却选择搭上公车，而且还是离学校是反方向的，我不知道下一站我会去到哪里。 上了公车，我找了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坐下，隔玻璃窗我看着在外穿梭的人群，虽然无法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透过他们脸上的表情，以及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动作，我知道他们此刻是欣喜若狂的。 反观我，抑郁寡欢。 公车在学校的这一站是起点站，在公车行驶的过程中，足够我思考很久。 我戴起耳机，想要隔绝这座城市所有的间言间语，嘈杂的隻言片语，我全都不想听。 「你知道该做些努力，但却一直无能无力，心痛和心碎的感觉，交识在伤口无法抹灭......请相信还有我在你身旁......」 广播中主持人播放起一首我喜欢的歌手演唱的歌曲，温暖的嗓音，搭上深入人心的歌词，让眼泪终于溃堤。 我面向窗外不断用手背抹抹脸颊，我现在好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 可是，我想像起面对他人时要开口的表情，一下子又退缩了。 我总是这样，每次只要遇到伤心的事情，我都想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进自己的世界不受他人干扰，一个人独自慢慢的消化负面情绪。 之前，大概是被惊吓到的成份居多，我才会衝动的打电话给江孟宇。 但可想而知，在见到江孟宇时，我想诉说的勇气却又消失了。 眼泪开始不像水龙头不断直流了，我抽出纸巾擦了擦残留的泪水。 用手机相机前置看了下自己红了的眼睛。 好丑、好狼狈！ 有时候，我挺羡慕身边的人的，总觉得在他们的生活中很美好，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彩色世界。 以雯有个体贴待人的男友，每次听她出门约会、讲电话时，都语带开心，每次她回来时，还会带回她男友买来送我们的点心。 温馨接送情、体贴致极，不只以雯时常在嘴边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连我们也深感认同，以雯的男友真的对她很好，这是她生命中的美好。 而芸希呢？虽然没有男友，考试成绩也不是太好。常常还会听见她抱怨东、抱怨西，抱怨着系上哪个同学分组报告都不做、抱怨教授偏心又只给其它组高分；抱怨家里人总是把她和考上医学系的哥哥比较，时常打电话说她就是不努力唸书，给她的零用钱也随之减少。 但是仅管芸希抱怨，只要给她好吃的，她可以把这些事情都弃之于脑后，她说：「我要把这些东西，都当成敌人，我要把他们吃掉、消灭他们。」 接着她就会咬牙切齿的把食物送进嘴里，大口咬着。这也算是她人生中的美好吧！ 所有不开心的情绪，都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而我呢？好像这个这么大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难过。 「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人跟你一起在难过。」 我想起之前我安慰江孟宇的话，此时换成自己，安慰的话一点用也没有。 人深陷在低沉的情绪中时，果然看什么都觉得灰暗。 在此同时，特别刺眼的，就只剩他人幸福和乐的样子了。 对比之下，自己显得更悲惨了。 因为哭得有些累了，公车要开到终点站，至少也还要有一个小时，我也没有想提早下车，就当是在这城市中的轻旅行吧！ 我将耳机音量调低，靠在窗上闭起眼睛休息，周围上车路人的交谈，我能隐隐约约的听见。 其中，一个特别清晰的女孩声音落入我耳中，往心脏直击而去！ 「怎么办！奶奶还在医院等我，早知道……早知道，我今天早上出门前就不该让她生气的。呜呜！」抽泣的声音不断在空气中漫延开来，她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过了许多，都没有听见回应她的声音，于是我猜测她大概是在讲电话。 「收到医院打来的病危通知，我就马上出门了。我现在在公车上，拜託、拜託，奶奶一定要等我……等我。」 「奶奶从小就很疼我，我其实也很喜欢她，我会和她吵架，也只是因为我心疼她，不想让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买菜……所以、所以，我才会甩门出去，但其实我是去市场买菜，今日想煮奶奶爱吃的让她吃而已……」 我依旧闭目着，听着一旁女孩的对话，一边思索着关于生命的脆弱的。 可能一念之间，我们就会和心里很重要的人，永远别离了…… 突然身边的坐位没有再传来说话的声音，沉静很久后，回盪耳畔的是一声又一声让人心碎的抽泣声，和无能为力气急敲打物品的声音。 我转头查看时，只看见女孩无力的抓着手机，机身正慢慢从她的手中滑落。 掉落的手机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周遭的几个人被声响吸引看了一眼，不消几秒便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看见此景，我突然觉得这座城市，被覆上了一层冷默。 我捡起地上的手机递给女孩，她愣愣的看了我一眼，佈满红丝又盈满泪水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下一秒，她突然很用力的抱紧我，面对陌生人的拥抱，我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却在她开口后，停止了动作。 「她没有等我，奶奶没有等我！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字一句是多么让人心疼。 我的心里有点难受，面对生死关头所以人都无能为力。 不管你的身份背景、财富、贫穷，样貌长相，没有人可操踪生命的去向。 时间到了，自然就离去了。 虽然残忍，但是又理所当然的定律。 过了几分鐘，她找回仅存的一些理智，松开抱紧我的双手。或许是深知自己的动作并不得体，「对不、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控了！」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我能感受到她眼神里的空洞。 我摇摇头，语气温和的说：「我理解，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一旁听见你讲电话了，所以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时候确实很需要一个拥抱。你只是在那个当下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寄托、可以依靠。」我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她，「这些给你擦擦眼泪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刚刚也因为一些事情觉得特别难过，也用了不少面纸，所以只剩这些了。」 我看着她因为我的话，勉强硬撑起一抹笑。 「你刚刚的拥抱，其实也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也让我想清楚更应该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 她点点头，眼神中参杂着一丝丝难过、遗憾，欣慰，还有一大部份的坚定。 下车前我又安慰她几句，最后道别我对她说：「希望我们未来的生活，能够拥有更多的美好吧！我们一起为人生加油。」 不只是对她说，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鼓励。 关筱晴，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会遇到困难，所以难过流泪后，继续努力生活着吧！ 二一 最近不开心又让人心烦的事情太多了。 心境像是搭上云霄飞车，先是让人陷入低沉的强烈俯衝，再是直奔天际的仰衝，接着进入不见天日的迷雾隧道中，不断的加速再加速，却又在让人觉得命悬一线时嘎然而止。须臾间，又改以狂妄的恣态极速俯衝，直至感到几乎承受不住时，却又再渐渐趋于平静…… 日子就在暗鬱的无尽深渊、又在重新振作迎向阳光的汪洋中，不断反覆起起伏伏的，着实让人身心俱疲。 我的大一生活过得还真是坎坷！ 「芸希，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真正累人的不是上一整天的满堂课；不是每週写出五千字的经济报告；也不是打工站了一整天，更不是看你和以雯唇枪舌战的打闹整个学期，真正最累人的是不、开、心！」坐在床边我有感而发，对正在吃零食的芸希无奈诉说。 比起身体上这种透过睡觉休息、泡澡、按摩等方式可以舒解的肌肉疲累，那种无端袭来，各种迎面而来让人伤神动脑的情绪压力，比这种疲累还要强上数万倍，让人心力交瘁。 「嗯，这个我认同！如果我兴高采烈排了很久的队伍，买到传闻已久的隐藏美食，正在期待会吃到怎么样人间美味惊人的味道时，吃了一口却发现根本普普，甚至味道还比不上巷口随便买的，吃到这种不好吃的食物，我也会觉得很不、开、心，感到特别心累。」芸希的表情前所未见的认真，完全不似开玩笑。那样的神情，甚至连平时她专注唸书时我都没在她脸上见过。 她郑重其辞的把她的「美食论」说得头头是道，让此刻的我不只心累，还有抚额叹息的衝动。 果然吃货的世界，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沉淀，我以为在打工时发生的客诉事件，在我心里已经能坦然接受。我一直试图不再去回想当时的情境，想让这件事在我心中尽早除名，虽然事实证明效果有限，我偶尔回想起来时，还是感到馀悸犹存、以及淡淡的无奈忧伤之感。 私底下duncan曾问我，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对公司的处理感到失望，而选择离职。 事情甫发生时，我确实这样想过，离职后这些鸟事就都与我无关了。 但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既然既定发生过的事情，已无法改变，那就无须为了那些事情再伤神，毕竟我也不会因为对人生感到失望，就轻率选择登出生命，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珍惜眼前的当下，还有创造未来的蓝图。 十二月中的时候，芸希在买晚餐时收到一张欢庆圣诞优惠传单。 「对耶！圣诞节快到了，筱晴，有想好要去哪里庆祝吗？」正在努力消灭桌上零食的芸希，把嘴里的洋芋片嚥下去，又喝了口珍珠奶茶，顺了顺气息开口问道。 「圣诞节啊？那天我应该要去打工。」我打开手机日志看了眼圣诞节那週的班表，「圣诞节很多人都会选择去电影庆祝，节庆时候通常都是电影旺季，也会有很多人提早请假，那天肯定会人手不足，我大概只能认命去上班了。」 「好吧！那我问问以雯好了！」 「以雯？那你就更别想了，圣诞节以雯肯定要甜甜蜜蜜的跟男朋友去约会。」我轻轻拍着芸希的额头，看能不能让她脑袋清醒一些。 「筱晴，你说得对，我就不信像以雯这种恋爱脑，圣诞节还能想到我们这群姐妹。我看我还是和我的美食相依为命吧！」 下午我去了趟图书馆继续整理未做完的经济报告，因为之前收集过许多资料，加上江孟宇也给了一些建议想法，我将心智图中的资料整理排版、再总结出最终结论。几个小时就完成了报告，这算是近日里进行的比较顺利的事情。 一直紧绷的情绪也稍稍轻松了一点。 心情放松了，胃口也变得大了。肚子突然觉得好饿。 正在校园外寻觅思考该吃什么时，看见离校门不远的转角处新开间炸鸡店正在做活动特价，于是就愉快地决定今晚吃鸡了！ 相较于芸希对美食的深究探讨，我更倾向于简单方便。虽然我食量也不小，但能让我对食物没有选择困难是更重要的。 每回和以雯、芸希不知道要吃什么的时候，我都会提议去学生餐厅。点那一份往常已经吃习惯的经典口味套餐。 给我太多选项让我选，选择困难的我必定每样都想吃，那个看起来油亮酥脆、那样看起来鲜嫩多汁，再看看那样色香俱全，来回不停思考到最后，我就会什么都放弃，回学餐继续吃习惯的老味道。 关于这点，以雯和芸希总是对我嗤之以鼻。 买了炸鸡和饮料后，本来想带回寝室和芸希、以雯一起分享，却在等待结帐时，突然想起芸希说过她晚上有事，而以雯有社团餐会要参加，所以都会在吃饱后才回宿舍。 炸鸡的份量我也吃不完，索性去动物医院找江孟宇。 「哥，筱晴姐来了。」一近门迎接我的是乔语，她看到我来笑盈盈的，往二楼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没有江孟宇的回应，反而是二楼传来一阵像是急速奔跑的骚动声。随后，我便看见宇宝快速的摇着尾兴奋的往我的怀抱衝来。 我在楼梯口接住宇宝，牠开心的对我吐着舌头，发出几声吠叫声。 「宇宝你这个小贪吃鬼，是不是闻到炸鸡味道，才衝下来找我的？说啊！是不是啊？」摸摸宇宝的毛，手感特别好，好柔顺，「可是宇宝你不能吃炸鸡，姐姐有买其它的零食给你。」我走到一旁的沙发，在桌边找到宇宝的狗盆将零食倒进去，就是俯身开始享用美食。 「乔语，江孟宇怎么还没下来？」 看宇宝都已经要把狗盆里的零食吃完了，江孟宇却迟迟没有现身，我只好转身问着乔语。」 「不知道耶！筱晴姐，不然你上楼看看吧！」将其中一个小毛孩餵完奶后，乔语小心翼翼将小狗放回保温箱中，「你把炸鸡也拿上去吧！我再餵完两隻小狗，等会我上去和你们一起吃。」 「嗯，那好吧！」 我走到二楼把炸鸡放在茶几上，二楼的配置与楼下动物医院场所不同，楼下的佈置让人感觉很温暖阳光，感觉身处其中就能让人放松许多，再加上看着几个小可爱到底玩耍，想让人陷入悲伤情景都很难了。 可是楼上的色调是全白的，和楼下不同，楼上并没有沙发，家俱全是硬邦邦风格的。感觉让人多了一股冷清。 在等待江孟宇出来的时候，我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突然想意到桌上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江孟宇和宇宝，还有另一隻和宇宝长得特别像的小狗。 看照片中江孟宇穿着高中制服，左右各揽着小狗们，笑容十分灿烂。 是认识他至今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问他的时候，他却笑得特别灿烂，却笑得好让人心疼」我想起陆社长之前跟我说过的话，不免想起江孟宇这样的笑容背后，是不是不像表面上的故事一样笑容璀璨。 二十二 「江孟宇，快来吃吧！」脚步声逐渐趋进，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而清晰于耳，然后停止。我回头时，江孟宇正靠在一旁的白墙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买了全腿餐，还有可乐，江孟宇，你快过来吃吧！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好。」他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很快的拿出纸巾包好一隻鸡腿递给我，又帮自己包了一隻。 我看着他吃得一脸津津有味，因啃咬酥脆外皮而发出清脆声响不绝于耳，不到几分鐘，江孟宇飞速的就解决一隻鸡腿，然后又伸手拿了第二隻。 一种看到宇宝对食物进攻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中，让我不免莞尔一笑。 再次证明，我就说宠物习性会像主人的这一点，在江孟宇和宇宝身上是完全相反的。 「江孟宇，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鸡腿啊？」看到已经往第三隻鸡腿进食的江孟宇，我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疑问了。 「嗯嗯，我很爱吃肉，尤其是鸡腿。还好刚刚宇宝下楼了，不然它肯定要跟我抢了。」嘴里还塞着食物，他说话含糊不清，像个小孩用着稚嫩的声音形容得到心爱的玩具，有多么的让他开心。 「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我拍拍他的后背，母爱散发的忍不住这样对待他。 其实，我很开心看到这样的江孟宇，他这样真的很好。 就算这个世界复杂的让我们成长，把我们变得需要迎合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期待，但我还是希望在某一处还能保有一点点纯真，一点点我们希望自己该有的样子。 怀着轻松的心情回到寝室时，眼前的场景却吓得我心惊胆跳。 我抹抹眼睛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抹了抹，一看。再抹了了，再次定晴一看。 我终于肯定自己并未看错了。 眼前的场景，是以雯和芸希两个人坐在地上，两个人拥抱着，而以雯放声大哭，芸希望则是不断重覆说着：「没关係，你还有我们。」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书桌前放下东西，接着在芸希身边坐下。 我以极度轻微的声音问芸希发生什么事？ 她丢给我的答案，像一颗震憾弹，炸得我脑袋翁翁作响，残存的放出几声齿轮磨擦刺耳的声音后，被此时得到的答案讶异的停止运转。 以雯失恋了、她和她那个幸福的我们都投以十足羡慕眼光的男友，分！手！了！ 我实在是太震惊了，我无法接受。 看起来是神仙眷侣的两人怎么就会分手了？ 当时我们还认为等两个人大学毕业之后，就会步入婚姻的。 看着以雯靠着芸希怀里一直不断的哭，我真的好心疼。 在社交上畅流无阻，一直拥有好人缘、好人脉，对每个人都能从容应对的以雯，怎么会在情感的问题上栽了个大跟斗。 偏偏是在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做出最难受的决定。 我想起前两日，我还在羡慕以雯的生活美好，拥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好男友怎么不消两日的时间就完全不一样了！ 世事万变，谁都预测不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多了多久，以雯的哭声逐渐平静，大概是哭累了！ 我用温水泡了泡毛巾递给芸希，让她帮以雯擦擦泪痕！」 芸希说以雯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吃东西，「如果不是我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以雯同个社团的同学，他们说今天跟根本没有社团课，我也不会去到处找以雯，我回到宿舍时看到蹲在床角独自抽泣的以雯！看到的当下真的吓死了！」 我拿出手机叫了外送，递了一碗热粥和热汤到以雯面前。 「以雯，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 我回到宿舍这么久了，以雯一句话都没有说，偶尔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偶尔默默无声流泪，偶尔又痛哭失声。 看到以雯这样，我突然了解一件事情，每个人的坚强、好像是因为还没遇到真正能够击溃你的事情，当你有一天突然遇到会让你伤心的影响生活的事情时，过往的那些坚强，将会一夕瓦解！ 像已经被拼完的拼图，被重击打翻，支离破碎，甚至会缺了一块，永远都无法復原！ 看着以雯只是简单随意的吃了两口粥，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爬上床用棉被盖上头。 我和芸希面面相覷，想着隔天该怎么好好安慰以雯现在就让他休息睡一觉吧！ 如果还能睡着，那都还算好的。 晚上江孟宇的讯息发来，问我圣诞节有没有空配他去个地方。 我看了眼以雯的方向，又想起自己当天要上班。 「圣诞节？可是我那天要打工。」 「可以换时间吗？最近不开心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要带你出去玩玩。」 后来还是答应了，现在的情况，不管是谁，我们都需要好好放松，解放平日过多的压抑情绪。 「好啊！带着宇宝一起去吧！我先去请假试试看。」 「好啊！」 隔日起床的以雯，与我们想像中她的样子完全不同。 本以为她会憔悴的掛满黑眼圈、眼角会残留下已乾掉的泪痕。 可以是我们却是被她兴奋的声音给吵醒。 「文芸希、关筱晴，你们两个懒猪别睡了！」 「干什么，你好吵，今天不是礼拜六吗？我要睡觉。」 我下床时，看了眼睡在上舖的芸希，还是和眠被温暖的拥抱，依依不捨。 我打开靠近芸希床边的窗户，用力拉开她的棉被扇了扇。 灌进的冷风，逼得她不得不起床。 「你快起来，我觉得以雯很不对劲。」我靠在她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我们双双看像笑意盈盈，又打扮整齐。 「今天週六你们要睡到几点，我们出去玩吧！」 「以雯，你没事吧！」对比昨日伤心的以雯，今日的她明显异常。 「看什么看，没看过吗?」他的气非常饱满，中气十足。 「可是你昨天。」想起以雯昨天几乎哭得断肠的模样，我实在很难相信她真的没事。 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会难过好久好久的。 希望江孟宇不会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对，这跟江孟宇有什么关係。 将我和芸希在左右边各自揽过，以雯拍拍我们的肩膀，脸上掛着的尽是笑意。 不像是强撑而刻意挤出来的笑容。 「你们不用担心我啦！」我仔细观察以雯的眼神，略为疲惫的眸光中掺杂一点释然，「我杨以雯敢爱敢恨，虽然因为分……分手这件事情难过，但我也明白未来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得，我杨以雯才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让自己成天哭哭啼啼、憔悴不堪。允许自己萎靡不振的过上一天，已经是我对自己的宽容。一夜睡觉沉淀之后，我只想化个美美的妆、穿上我买好久一直捨不得穿的衣服，用一个比昨天更加坚强的杨以雯来面对未来这个世界可能会遇到的险阻，以及将降临的美好。」 听着以雯一席话，我才突然明白每个人对同一件事情的见解不同，消化的时间也不同。 二十三 结果圣诞节那日我还是没能成功请假。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和人事经理央求协调之后，原本被排晚班的我，顺利调整至早班，当天五点就能下班。 我和芸希等一行人约定好晚上六点在影城大厅见面。 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到大厅时，络绎不绝等待观赏电影的人潮，一度让我找不到他们。 在人潮中望眼环视，熙攘鼎沸的人群中，各式圣诞应景的配件装饰其中，人们脸上盈满着欢庆节日的笑容，身边结伴而行的不论是朋友、情侣、家人，在此时将暂时忘却烦恼，只将时间在此日保留给最为珍惜，欲共度节日重要的人。 不断穿梭在人海中，我终于在靠近电梯处，远远地看到他们的身影。 江孟宇和陆威霖随意的靠在电梯外的白墙，两人微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颇有时尚杂志封面主角的韵味与气质。 而芸希和以雯站在距离他们几步的地方，两个人凑在手机前兴高采烈又手脚并用的交谈着，脸上尽是笑意。 「你看到电梯前的那两个男生了吗？长得好帅！」 与迎面而来的两个女生擦肩而过时，她们正讨论江孟宇他们。 两个女生笑得花枝招展，其中一个还频频回头，眼神持续往江孟宇的方向看去。 顿时，我感觉有一丝醋意涌上。 我赶忙小跑步着到他们身边，「抱歉，久等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去吃饭，然后去耶诞城的市集逛逛。」以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耶诞城的活动资讯，抬眸时眼神扫过眾人，「大家对这个行程有任何建议或问题吗？」 我因被 我准备要回应以雯的那句没问题还哽在喉咙，吃货代表芸希立刻点头如捣蒜，抢在我啟口前说道：「没问题、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我快饿死了！我们赶快先去吃饭，八点的时候耶诞城会有舞台活动，听说在整点时广场上会有特殊的投射光影动画，在光影投射时，许下心愿就能够实现。如果是我，我一定要许有吃不完的美食！」夸张的演绎胃口大开的表情，芸希的动作把眾人都逗笑了！ 「好啦！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以雯握拳举起手十足的领队动作。 我们一行五个人由以雯和芸希并肩走在最前头，而我和江孟字身处队伍中间，陆威霖则是形单影隻的垫后。 这样的队型引发陆威霖的不满：「早知道就不跟你们一起出来了，这样看起来，我显得好多馀。」 人群的嘈杂声，在耳边此起彼落，但此核陆威霖不满的抱怨，终于提醒我们，还有他这个第五者的存在。 走在最前头的以雯、芸希停下脚步，往队伍后方喊声道：「陆威霖，不然你来前面和我们聊天吧！」 看到以雯又表现出一如往常的社交优势，对着才第一次见面的陆威霖熟识的聊天，我既对此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有些羡慕。 欣慰的是，以雯果真如她自己所言，并没有因为分手事件，而难过太久。 而羡慕的是，我无法像以雯活得那样明白、坦然。 人生中每个遭遇的困难，也许不能将我们一击即溃。这些一连串袭来看似无伤大雅的小事，被我们一直压抑藏在心中，长久累积下来。却会在某天我们极度脆弱时，一次爆发，让我们痛苦不已。 至少，对我而言，如果将以雯发生的事情，换位思考到我身上，我知道我肯定承受不了。 何况，以雯的故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前两天宿管查勤后，我们开了盏小灯，就这样围着小灯彻夜长谈好久的时间。 「你们知道吗？我们其实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 我们才知道，原来在以雯崩溃大哭的那天，并不是她真正分手的那一天。 早在几个礼拜前，在我们还在以雯面前羡慕、吐嘈她又要去约会时，其实她早就和对方劳燕分飞。 当时以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每天还是顶着精心打扮的妆容，一脸幸福开心的去约会。 每天直至门禁前才赶回来，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忘记带回来点心，同时谎称是对方送的。 那天以雯会哭的那么伤心，原来是无意间得知，分手的原因根本不是当初两个人谈好的和平分手，而是对方遇到更喜欢的女生了，才藉故与以雯吵架分手。 思前此，我又想此之前隔壁宿舍发生的事情。 不管开始、过程曾经是如何的幸福美满，但却是一样的结局，不欢而散。 很多事情果然不如想像中美好，不管是大学生活也好、爱情体验也好。 这个世界一直不如想像美好。 「上班辛苦了！」因为陆威霖已去前面和以雯、芸希聊天。 我和江孟宇便成垫后的角色。半路中他却突然开口。 我先是微微一愣，才很快的反应过来，摇摇头，「不会，虽然很累，但我觉得很充实，而且下班还能和你们一起过节，我很开心。」 我觉得江孟宇好像很常被我说得话给感动，就像现在，我只是如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但是他却像停格一般，眼神如注，好久却未曾从我身上移开，让我不禁觉得脸红。 良久后，他开口，「筱晴，你知道吗？我……」他脚步逐一逼近我，我屏息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阿宇，你和关筱晴就后面干嘛？」陆威霖的声音传来。 「就是说啊！你们掉队好远了。」以雯说。 「赶快跟上！」芸希的声音微慍，「我太饿了，想赶快吃到圣诞大餐。」 我抬头寻到声音传来的那处，才发现我们离他们已经好远，因为圣诞节拥出的人潮，人海中的人们来来去去，如果他们再走远一点，我们甚至就要迷路在这片人海之中了。 没有理会催促的声音，江孟宇微皱眉，「筱晴，我……」 「我们先跟上吧！」我没想太多，直接拉起江孟宇的手腕就往前跑去。 享用过圣诞大餐后，我们依照既定的行程，去逛活动广场逛了市集。 广场的人群中，有许多人戴着应景的圣诞帽、小露吊饰等等。 在现场的佈置，圣诞份围十足，除了贩售圣诞甜点、蛋糕、还有一些饰品的小摊外之后，现在还设置小型的游乐设置，让带着小朋友前来的家人，能够让孩子们放放电。 「以雯，我想吃那个，看起来好酷喔！」指着前方一个角落摊贩，贩卖的是一个圣诞老人造型手撕麵包，圣诞老人手中拿着一大袋装礼物的袋子。炸看可能不是过于新奇，只是以圣诞老人会造型的麵包。 但等等老闆拿出刀子从礼物袋上切开，映入眼中的是许许多多不同造型，同样是用麵包材质做成的礼物盒。」 切开的那一刻，我也被吸引，好有趣喔！ 本来打算想要买一个，发现一个要三百五十元，因为价格让我退却了。 还是算了吧！反正就算再怎么好看，最后都要是吃下去的。 芸希倒是为此买了一个，而我在摊贩前看着也很开心。 「不买一个吗？」轻声的在我耳边问着，「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 我压抑内心的渴望，违心的摇摇头，「不要了，好贵的！我看芸希吃就好了。」 二十四 「帅哥，不给女朋友买一个吗？」突然老闆见状，朝我们问了一句。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正想向老闆解释。 却见江孟宇已经掏出钱正递给老闆，「筱晴，你挑一个吧！」 「我……」 「帅哥，很有眼光喔！你女朋友在心疼你的钱包，捨不得你花钱。」 江孟宇浅淡一笑将钱递给老闆，「嗯，所以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没料到江孟宇不仅没有解释，反而极其自然的顺着老闆的语意说道，我微微一愣。 我好像对江孟宇这样的举动，觉得有些开心？！ 「筱晴，你快挑一个吧！」 看我举棋不定，选困发作，老闆又开口：「每一个礼物包里，会随机出现一个有印着特殊花瓣的，如果你们拿到那个就会拥有好运气喔。」 「那好吧！我要这个。」 老闆娘打包好，轻声对我说了句话，我投以微笑。 逛完市集，我们前去广场等待整点的光影秀。 「还有10秒鐘，我们一起来倒数。」 「10、9、8……3、2、1」 我合上手闭眼着，心里默唸着，「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可以……」 小时候，大人们总说有圣诞节许愿，就能被圣诞老人听见。 只要你乖乖听话，圣诞老人就会带着驯鹿，驾着雪橇将你许愿的礼物烟囱送来给你。 「妈妈，可是我们家没有烟囱，这样我是不是就收不到圣诞老公公的礼物了。」稚嫩的声音童言童语的含泪在仰视母亲问着，「妈妈，我们家可不可以也装个烟囱，这样筱晴才能收到圣诞老公公的礼物，呜呜~」 回想当时，那时候总以为小时候的愿望好简单、好单纯。 随着年纪增长后，我才明白，对有些人而言其实长大后的愿望更纯朴。 併肩和江孟宇走回动物医院的路途中，街灯在辉映着我们两个的身影，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用双手圈住自己的身体缩了缩，试图用这样的动作，让自己温暖一些。 「真的好冷喔！」 在快走到动物医院时，我和江孟宇的手机同时响起。 连环的讯息声疯狂炸来，透过声势的频率，隐约可以感觉到发讯息的此刻的心情。 我可以想到得到以雯和芸希此刻正咬牙切齿骂我见色忘友的表情。 江孟宇打开讯息，发现是几条语音讯息。 「阿宇，你学坏了！」 「江孟宇，我以社长身份命令你，赶快把关筱晴带回来。」是陆威霖的怒吼。 「阿宇，所以爱真的消失了吗！」 江孟宇陆续点开几则语意，陆威霖的声音由一开始的调侃，再到强悍，到最后变得委屈。 让我认不住笑意。 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随着人潮越来越多，我和江孟宇都觉得不自在，甚至觉得空气有点闷。 在光影前许下愿望之后，我问他有没有什愿望。」 「我觉得许愿太不现实了，如果光许愿而不努力去现实，那么那些也只不过是虚话而已。 我有些惭愧，想起自己常许愿成绩变好，但是却未真正行动努力唸书，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什么就去做吧！只有实际执行才会实现的可能。」他的语气坚定，眼神中有好深层的想法，「所以，走吧！」 「走？要去哪里？」 「去一个，我想要跟你一起到达的地方。」 拿出特製的圣诞小饼乾，我和江孟宇坐在沙发上，宇宝横躺在我们的脚上，让我们两个动弹不得。 「对了，江孟宇，你今天怎么没有带宇宝出去呢？」我以为江孟宇和宇宝感情这么好，应该什么节日都在一起过。」 「外面人太多了，本来宇宝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微叹了口气，江孟宇摸摸宇宝的头，「加上上次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宇宝好像更没什么安全感了。」 江孟宇说得很轻描谈写，但我觉得除了宇宝受那件事情的影响之外，江孟宇自己应该还是很在意那件事情吧！ 真的很可怕！ 「宇宝，你别害怕，姐姐会一直陪着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如果可以，这句话也是我送给江孟宇的。 期间江孟宇起身倒了杯茶给我，热烟一遇到冷空气，飘出白白的烟雾。 我伸身捞了捞，总觉得这些烟雾像怎么抓都抓不住的梦想一样。 「对了，江孟宇，你刚刚在外面，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他端起茶杯的手微征了一下，热茶水稍稍撒了出来。我轻拍宇宝的身体让牠起身。 抽了几张纸巾，拉过江孟宇的手细察看了一下，「你没事吧！先把茶杯放着。我看一下。」 我抬头对上江孟宇的眸光时，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眸光闪动，他眼神的每一幕都藏着一个故事。 如果要解译出他此时的心情，我感觉到的是无尽的温柔。 没有理会我的问话，让我不禁担心，他是不是被烫伤的很严重，但查看到被茶水烫到的地方，却是浅淡的红。 和他此时的表情不成正比。 「走，江孟宇，我们去冲水，我帮你擦药。」 停止了很久，江孟宇突然反手拉过我，然后摊开我的手中画下了一个图案。 是一个爱心。 我有些震惊。我一直以为其实只有我对江孟宇有超越友情的好感，我之于他，只是一个可以聊心里话的好朋友。 所以仅管很多时候他的动作会让我多想，想着他是否是因为喜欢我，所以给我很多的温柔。 但每每重新思考的时候，又被我自己一一推翻。 害怕一旦说破，我们就无法更轻松的聊心里的事情。 「江孟宇，你是什么意思。」我害怕自己会错意，所以即使再如何觉得不可思议、害差，我都要鼓起勇气问清楚。 「筱晴，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生。因为宇宝调皮的关係，他几乎没有跟我、我家里的人亲近。但是他却给他满满的安全感。跟你相处更多之后，我不只发现我们两个的共同点，还觉得跟你在一起的自己，从那之中我慢慢看到对于未来的美好。」 「所以，我想要跟你一起走好久好久。」 知道江孟宇不轻易承诺，什么天长地久、永永远远，他不会轻易许诺 好久好久大概就是他最大极限的说法了。 曾经那些我对于爱情的不确定、未知的恐惧、对人性的不相信，此刻在江孟宇略带笨拙却真诚的字句一点一点瓦解。 没有太多的浪漫情景，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告白言语，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他的眼神中很清澈，我知道他很认真，像个等待被大家称讚认同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胸口因为紧张而强烈起伏着。 我脑中的思绪几乎就要打结，但是唯一清醒的是，对于这个答案，我和江孟宇其实是对等的。 「江孟宇，要不要睹一下吗？如果这个里面是有花瓣的，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半晌后，他将一个带花瓣的礼物盒放到我手上。 我故意看着宇宝说道:「宇宝，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我想起刚刚摊位老闆娘的话不禁莞尔。 「你别听老闆说，其实每一个点心里都有一个。」 嘘，这是我和老闆娘的祕蜜。 我才不会拿自己的幸福来睹呢！ 二十五 自从圣诞节那天之后，我和江孟宇正式宣告从普通朋友进阶为情侣关係后，本来以为身份的改变会让我们彼此的生活都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但大概是这层关係才经歷几天，我发现这几天下来，除了身份关係的不同之外，我和江孟宇在生活上的相处模式，倒是没有造成多大的改变。 隐约有一种刚在一起谈恋爱，就旋即进入老夫老妻的状态…… 「还老夫老妻！关筱晴，你是才几天时间，就急着想当江太太了，是不是？」 在寝室和江孟宇热线突然聊到此话题时，以雯和芸希一脸八卦的逼近我，两个人就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边，急欲听清对话的耳朵不断往话筒靠近，趋近的脸颊就要贴上我的。 两人听见关键字，就故意想要扭曲我的语意，刻意调侃我。 我赶忙摀在话筒上，不想让江孟宇听见对话，但成效不彰，话筒那头传来明显几声的的爽朗笑声，还伴随着宇宝的吠叫声，似在认同这个结论而开心的欢呼着。 想到江孟宇此刻盈满笑意又得意的表情，一时之间害羞又困窘的感觉袭上胸口，我紧张地连再见都没说，就匆忙的掛上了电话。 我发誓下次跟江孟宇打电话时，我一定要清场才行！ 其实这几天下来，虽然和江孟宇的相关没有太多的改变，但真要说起来，唯一让我感到有些不习惯改变，大概是我打工下班后，江孟宇只要有空，就会坚持来接我。 「我走路回学校，也才十几分鐘的距离，其实你不用特别来接我的。」叫了外送和江孟宇窝在动物医院用餐的时候，看着他几乎累得闭上的双眼，我不捨让他靠在我肩上。 大概是我从小就习惯独立，不需要麻烦别人的事情，就尽力自己完成。大概也因为害怕社交的关係，身边熟悉的人本来就不多，长久下来更建立独来独往。 即使至现在，对于芸希和以雯的帮助，我也会再仔细评估之后才接受，或是深记在心中，于日有她们有需要的时候，投以回报。 我不习惯突然有人无条件的对我这么好。 「是宇宝、是宇宝说他想姐姐了。」他的声音因为睡意，变得软糯朦胧。 「骗人。」我轻声在他耳边说，心里很明白他只是藉由宇宝表达对我的心意。 「我好累！」 「嗯，别说话了，睡吧！」 冬天的寒冷几乎是要直接沁入骨子里，寒风袭来时路人都不禁哆嗦着。迎着冬季的寒冷，在夏季能坚守岗位直接傍晚六、七点的阳光，也不得不改变作息，提早一、两个小时结束一日的工作。 最近的生活幸福的难以言喻，竟让產生错觉以为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至年底。 直到某天下课回寝室时，还未开门，就听见里面翻找东西的声音，瓶罐落地的声响，让我寻思着会不会是小偷，正要拿出放在门边的雨伞做为武器防备，就听见芸希痛苦呻吟。 匆忙的将书包丢在一旁，我赶忙蹲在芸希身边，「芸希，你怎么了?」 她的脸色略带苍白，双手上接压在肚子上。 「是经痛吗？可是我记得你之前不会经痛的。」我打开包包拿出我的保温杯，「先喝点热水吧！」 「不是，」芸希痛苦的啟口，伸手指了茶几上的几个纸袋。 我拿了个抱枕让芸希靠着，上前看了眼桌上还放着的食物，突然明显，「是不是吃了不乾净的食物。」 我重新提起袋子，将食物一併提起，伸手揽过芸希，「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没什么事了！就是一次吃太多油炸的东西，又吃得太快，急性肠胃炎打完点滴就能回去休息了，这几天的饮食要清淡一些。」医生叮嚀着。 「我们会注意的，谢谢医生。」 我扶着芸希出诊室时，一抹黑影已经而来，「怎么样？芸希没事吧！」 「没事，说只是吃太......」 「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芸希开口打断我，我才突然意会的这种生病的原因，如果是我大概也不会人人别人知道。」 一个人大学女生，因为不顾形象一次吃太多油炸食物，而送急诊，如果是我，打死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芸希怒瞪我一眼，眼神充满着：『你敢说出来，我们就绝交！』的意味。 看芸希还能有力气阻止我，看来是没什么事，了，我稍稍放心下。 「陆威霖，怎么也来了？」我明明只打电话给江孟宇一个人，怎么连陆威霖也来了？ 买一送一？ 「我们下午球队训练，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刚好在旁边，听说是你朋友生病了，就吵着要过来，还一直催我动作快点。」无奈之感，在江孟宇脸上表露无疑，他微微蹙眉，「真受不了他。」 江孟宇的话我越听越觉得奇怪，觉得事有蹊蹺。 陆威霖和芸希应该是圣诞节那天，才第一次见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怎么听到芸希就那么的紧张？ 「阿威，好像是在追你朋友！」江孟宇说得云淡风轻，像只是说了一句吃饱了，但我这个消息，却在我脑中丢下了震憾弹。 陆威霖，学校篮球校队男神，风靡万千少女的乡在，竟然在追我的吃货朋友──文芸希。 「校队男神，竟然也会追女生。」因为实在太过惊讶，我的语调微微上扬，「媲美世界七大奇景。」 「说谁男神呢？那我呢？」 「好，我心目中的男神当然只有你，而且别人再好又关我什么事？」我故意轻哼。 芸希在医院打完点滴后，精神几乎恢復了一半，我问她下次还敢吃这么多炸物时，她毫无迟疑的回答：「如果是好吃的，那就值得。」 果然是吃货本质，不过为了芸希的身体好，我摇摇头后，想给她来个精神教育，但却被某个面色凝重的社长抢先。 「你还敢这样乱吃！还想不想要健康的身体了。」陆威霖走到床边拍了拍芸希的脑袋，「下次不仅不能这样乱吃，我还要带你一起去跑步、打篮球，锻鍊身体，听见了没有！」 「啊───我才不要。」芸希哀号着，眼神转而向我投射出求救的眼神。 真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不过…… 「江孟宇，他这种态度能追得到芸希吗？」 见他耸耸肩后，「我也不知道，我追女生的方式，你都见过。」 好吧！他说得也是，不过，江孟宇那些甚至称不上是追。 只是我刚好吃他真诚的那一套。 「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看芸希和陆威霖斗嘴的聊着，看来是不用替芸希担心的，我看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二十六 离开医院，我和江孟宇回去接宇宝，到学校附近的宠物餐厅用餐后，他提议去河堤吹风散步，幸运的话可能还能看到一片星空。 河堤边的风吹得很舒服，我看向宇宝的耳朵被风吹得抖动了几下。 缓步在灯光下走着，江孟宇一手牵着我，一手拉着宇宝的牵绳。 静静的，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对谈，只是一起享受着这样的环境。 身边偶尔几个人群经过，他们谈笑着、吵闹着。 走得累了，我们在河堤边的石椅坐下，宇宝静静的靠在我们的脚步，我从江孟宇的口袋里拿出几个零食，放低手掌让宇宝吃着。 「江孟宇，你会不会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人生的初始至结束，我们始终无法掌握。但却有人努力改变重写人生；而有人顺其自然的继续活动。 「或许吧！对于我们来说，尚未经歷的过未知世界，也许就是奇妙的，」他笑得很轻很谈，「就像高中时我们，我们嚮往大学生活；但上了大学偶尔又会想念那些被人管，被人关心的日子。有时候我觉得，其实我们嚮往的一直都不是未知的世界，而是在未知未来，希望能看到的不一样的自己，一个我们想成为的自已。 跨年的时候，以雯号召了一大群人一起去看跟跨年演唱会。 成行的人大概有近20人，远远看见她们的时候，我就有些退缩了。 本来的行程是吃过饭，再一起去听歌。 吃饭的过程几个人间聊着，我和江孟宇倒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一直无法融入。 「筱晴，你状态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舒服吗?」 「不是，就是有太多陌生人了，觉得有点不自在，我看着你们聊就好了。」 每次看着以雯热洛的招呼每个人，我都觉得既讶异又有点羡慕。 就像在打工的地方，我常常观察着新人才加入几天，认识的人就很多，甚至都成群的约着一起去哪里玩，去哪里吃饭了。 每每我总是想，明明我就是比他们早认识的，但在路上遇到时，我的眼神还是会下意识的闪避，假装不认识的安静走过。除示对方打了招呼，才会礼貌的回应一声。 「要不，我们提早走吧！」江孟宇推了推我的手，他看起来也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甚至我觉得他的脸色比我还要难看。 「阿宇，我看你们就先回去吧！不要勉强了。」 最后，我们两个还是抵不过这样的场面，只好提早离场。 安全感不足这件事情，要完全刻服果然没有这么容易，我以为在电影院打工，我已经能够刻服许多了，但真正要把自己丢进人群里果然还是有一些困难的。 虽然没有办法参加现场的跨年活动，我和江孟宇还是很有仪式感觉，买了一堆食物，守在电视前看跨年转播，从北部到中部，再到南部，一直轮流看着。 「其实看电视转播也很好，我们这样等于参加了好几个地区的跨年了。」 「看这台吧！接下来的出场的是我很喜欢的歌手。」 自从有一天无意间听见那位歌手的歌，我就深深被吸引。 你有没有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受？当你深夜戴上耳机躺在被窝中，耳机里拨放着节奏稍慢的音乐，伴随着歌者演绎着歌词，你细品着当中的涵义，却发现歌中描述的情景与你的当下的际遇不谋而合，于是一股忧伤的情绪油然而生，甚至听到激动处时声泪俱下。 我那时候就是这样的感受，歌词里一字一句都是当下我的心境的写照。 很意外，也很幸运。 在这个当下，让我透过这首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和我一样遇到这样的处境，同时他还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将那样的心情分享出来。 让听到这首歌的人，可以有一点点的心灵慰藉。 看江孟宇慢条斯里的将宇宝抱到沙发的一边，拿出盘子将买回来的零食好好的倒出来，动作轻柔，却不言不言。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怀揣着试探：「江孟宇，你会不会不喜欢，我欣赏歌手啊！」 看他一直没有说话，我就是直觉认为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谈论这个。 因为总有人觉得娱乐圈很乱，觉得追星的人都太过不理智，太过着迷明星，而让自己的生活受到影响。 可是我却不那么认为，有时候我们不是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明星梦，而是在那个人身上，你看见自己一直渴望，却一直做不到的东西。 跨年节目进入广告时间，江孟宇递过来一块炸鸡，「我一直很喜欢吃炸鸡，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东西，但我很喜欢拿着鸡腿咬着时，那个毫无杂念，只是开心享用美味的自己。」 「什么？」一时之间，我无法立即联想到这两个话题间的关联。 「你享受听他唱歌的过程吗？」 我頷首注视他，「嗯，听他演唱慢歌时，我的脑中会有相似经歷的画面浮现，有时候虽然会很想哭，但是呢？该怎么说了？就是听过之后，我就会想，你看那些在舞台上看似闪闪发亮的歌手，都有那样的困境和坎坷迷茫，那我呢？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一些，积极一些，在歌声中我能找到温暖，还有继续努力下去的希望。」 「那不就好了吗？」他举起手轻轻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傻瓜。」 本来觉得会困扰自己好久的事情，一直掩盖在『想太多』情绪中的问题，被江孟宇简单几句话就给解开了。 从小到大，想太多这个毛病如影随行的跟着我。每次遇到问题，各种最严重的后果选项总会在我脑海中天人交战。但直到现今真正如我想像中严重的事情好像就没有遇到过。 江孟宇安静的待在我的身边，一起看我喜欢的歌手演唱，画面里台下的歌迷努力会他加油、欢呼，虽然他唱着的是带着很有节奏感的摇滚歌，但我却注意到他的眼眶中盈着浅淡的泪水。 突然间，我发现...... 好像！怎么会这么像！ 我盯着画面中的歌手，觉得画面中他的身影与江孟宇的重叠着。 倒不是因为长相相似的那种相像，而是那种眼里具有光泽，真挚情感流露的感受。 可能，这一点就是能吸引，那我能感同深受的那一种的特质吧！ 其实就跟你喜欢任何东西都一样。买喜欢的衣服、收集球鞋、喜欢画画、看书，又或是喜欢看演唱会追星、看球赛球星、享受美食，而这些事情的背后，只是都能总归一个句来形容，我们只是享受在获得、看到你喜欢的人事物时，当下那个自然、发自内心开心的自己。 歌手演唱的歌曲话音甫落，我转身在江孟宇脸上捕捉到一抹泪。 二十七 将收银机中的现金、票券、信用卡签单等整理好放进流现盒中，我回到办公室将流现盒推进现金房的窗口，坐在一旁的地上，从口袋掏出上班时间一直关机的手机。 我点进通讯软体，想看看上班期间有没有什么重要讯息，就看到一整排的未读讯息和未接来电映入眼帘，我看了下讯息时间，发现都是这十分鐘以内的讯息，但讯息量却多达了五十则以上。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手机当机了？ 我瀏览着手机里的几十则讯息，除了一些广告消息，以及群组通知，其他讯息分别来自江孟宇和芸希、以雯，甚至还有陆威霖的来电讯息。 我继续翻找着列表，发现江孟宇拨了近二十通的电话，外加十则问我现在能不能到动物医院的讯息。 我的紧张情绪立刻因为这些讯息紧绷着，担心江孟宇出事的忐忑情绪，促使我立刻回拨电话，但电话那头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我感觉心脏位置抽痛了一下，有种不安的预感如泉水不断涌上，潺流不息的蔓延侵蚀至身体的各个细胞。 我焦急的盯着现金房内，双脚心急如焚的踩着慌乱的碎步，还正想要不要先告知经理有急事要先走，现金房经理朝窗口外喊了声：「筱晴，今天的帐务没问题囉！」 确认帐务无误，我匆忙道过谢后，火急火燎地衝回休息室换了衣服，期间还是不断的拨打江孟宇的电话，但手机依旧无人接听。 站在电梯口我着急的将几台电梯都按了向下键，还在眼前的那台电梯连按好几下下楼的按钮，我心急如焚动作逐渐焦躁，但电梯反倒跟我作对似的，几乎每一层都停好久。 要不是这里位于十楼，又是在百货公司里管制严格，我都想直奔楼梯而去了。 因为进电梯后我怕手机没讯号，所以进去前我又再拨打了一次电话，但这次却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了。 语音信箱后的留言提示音，在此刻就像是医院里心跳停止时发出的刺耳警示音。 逼───，然后我的心空了一块。 一路跑回动物医院的路途中，冷风在身边不断呼啸而过，我才发现我连外套都忘了穿，只穿了件单薄的帽t。 江孟宇的手机还是不断进入语音信箱，于是我赶忙改拨芸希的电话，但同样的无人接听，最后我只好接力轮流不停拨打着以雯、陆威霖的电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我今天要去打工？如果我今天不去打工，就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了？奔跑的过程中，脑中的思绪不受的控制的胡乱又狂妄倾巢而出，我感到特别的无能为力…… 因为本来就不爱运动，体适能一直是不及格的，我跑到一半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不得不在途中扶靠在一旁的墙上稍稍短暂停留，此刻我多恨自己为什么平常不好好锻鍊身体。 佇立原地我急促的喘几口气，在扶腰低下头时，我才发现刚才我的鞋子只换了一半，右脚穿着自己的白色休间鞋，左脚却是工作时的黑色皮鞋，而且甚至连左右脚都穿反了，因为不合脚的关係，脚跟处也因此磨出几道细微的伤口。 不行！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顾不得此刻我的鞋子是否穿错、脚是否因受伤而感到痛楚，也管不了沿途路人怪异看待我的眼神，因为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去做。 呼吸稍稍平顺后，我又继续不管不顾的跑着，远远看见动物医院的位置时，一直持续不断拨打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你们想干嘛？」突然话筒中的声音充满怒斥的声音，我听出这是江孟宇的声音。 我瞭解江孟宇，他很少会真的动怒，除非对方动到危及到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事、物。 例如：宇宝。 我脑中闪过上次领养日发生的画面，千头万绪及不安的绪油然而生，上次江孟宇愤怒的表情及动作，还歷歷在目，让人不得不让我感觉害怕。 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不想要江孟宇受伤…… 这样的画面促使我的脚步加快，推开门我衝进室内，却发现空无一人，不仅江孟宇不在，就连乔语和医生都不在。 我拿起手机，听着话筒那端仍持续传来男女交杂对话的声音，同时还有几声宇宝的叫声。 一时之间我心神不定，完全无法思考，紧张的情绪，几乎让我的脑袋思考糊成一团。 越是着急，心就越无法安定下来仔细思考。 「江孟宇！江孟宇，你们在哪里？」我在楼梯前往上大喊了几声。又四处环顾了一圈，「乔语！芸希、以雯！」 将可能出现在这的人名喊过一轮，但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虚脱又无力的，任由地心引力将我狠狠的扯到沙发上。 「我只是带小狗过来治疗的，结果你们这个烂医院竟然害死我的狗。」话筒那端又传来对话，「他是我的家人，你说你们要怎么赔，怎么赔啊！你说、话话啊！」话语的末端是用力敲击的声音。 一字一句的对话都是斥责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要冷静，关筱晴你一定要冷静！ 冷静想一想他们会在哪里？ 我深吸几口气，拍拍自己的双颊，试图让思绪恢復清晰，我平顺自己的情绪与气息，在脑中的一团混乱，随着气息的越趋于平静，终于找到出口，此刻的脑海的混乱被整理出一抹清晰 后院？对，他们一定在后院里。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我立刻绕出室内出了中庭，从一旁的小门转而往后院过去，一踏进后院的草皮上，我就看到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我的方向与江孟宇相望，我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看着几个男子的背影，一旁蹲坐在草地里的是一个长发的女子。 我仔细往江孟宇和陆威霖身后看去，发现有几隻小狗正被他挡在身后，宇宝在江孟宇身前不远的位置，正对着他眼前的几个人怒视齜牙的吠叫着。 以雯和芸希站在江孟宇和陆威霖身后几步的位置，一旁站着的是几个头发有些散乱，披着白袍的医生。 所有人的眼神皆落在几方的几个男子，紧盯的目光似几道凌厉闪电，彷彿下一秒就要劈在几个男子的身上。 周围的气压很沉闷，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因为这样的场面，气温似乎也上升了几度，双方的对峙情况一触即发。 二十八 见场面不对劲，我拿出手机打开其中一个app点了点，这才悄然缓步，小思翼翼的绕过几个男子，赶忙跑到江孟宇身边去，我轻声叫着他，又拉他的衣角，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注意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神就是如炬的怒视前方，双手垂在侧边，紧紧的握着拳，他的指节上的泛白程度不言而喻的说明他此刻情绪的激动，他手上的青筋略显。我看着他，觉得他像一副气急的像不断不充气，即将要爆炸的气球。 他这生气的模样，让我也有些心生害怕。 我看向眾人一直怒视的几个男子，很快的发现站在正中央手持棍棒的，就是上次领养日混入其中闹事，拿着盐酸泼向小狗，又视图用石头打伤宇宝，最后却误伤我的那个闹事男子。 我瞬间明白为何江孟宇此刻的怒意是从何而来。 男子此次既然不是隻身前来，想必也不是要来好好平声静气的说话的。他的身边几个壮硕的男子，穿着夹脚脱站着三七步的，虽然是冬天，但他们却穿着无袖背心，露出了手臂上一大片的刺青，一旁的地上一个微胖的女人哭得伤心欲绝。 但是，以同样身为女人的直觉，我并没有感受到他的伤心。 双方间的气氛僵持了很久，对方的气势一面排开，我急喘的气息及心跳还疯狂的在体内乱窜，良久后首先开口的是江孟宇。 「你，你不要太过份了！」江孟宇的声音像是深埋地底数十年的未爆弹，在顷刻间一次爆发。江孟宇的话语的语末伴随着宇宝一声声的吠叫声，像是同主人一般生气。 本来像要拉过江孟宇，希望可以让他冷静一些，但手一碰上他的肩膀，却发现他表情像是吃痛的转变了一下，因为我站在他的左侧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却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我鬼使神差的往他的右边走去，才发现他的右脸上，有几处红肿，嘴角还有一抹血跡。 我想伸手抚上他的伤痕，但以雯和芸希却突然拉过我，制止我继续靠近现在的江孟宇，同时她还简单的向我说明了现在发生的情况。 原来我并没有想错，对方果然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而心生抱怨，故意来吵架闹事。 他们翻过围墙闯进后院，带着几瓶言酸和玩具枪，随意的攻击正在后院开心玩耍的小狗，后院的动静、小狗的哀呜，和宇宝突然不对劲不听江孟宇的话就直往后院衝的举动，让江孟宇火速的就衝到后院将小狗拦在自己的身后，但几个男子却一拳就往江孟宇脸上打去。 几个医生很快的就发生情况，赶过来将几隻受伤的小狗送去治疗。 而芸希是收到陆威霖的电话，才会跟以雯一起来到这里的。 毕竟，以雯认识的人很多，这个时候还是需要一些人一起来帮忙的。 「我看你可以逞多久的英雄，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正义，一副爱护小动物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欺负小动物的人了。」男子指着江孟宇就是不实的指控，身旁体格状硕的男子，甚至趋前作势就要挥棒。 男子越靠近，我们就越是害怕，在他们走到宇宝面前时，宇宝突然失控的随意乱跑，然后往男子身上咬去。 其它几个男子见状，就持棍棒往宇宝身上要挥去。 怎么可以?不可以，宇宝会受伤的。 见状我赶忙往前衝想要宇宝，但还是晚了一步，宇宝被狠狠打几几棍。 我下意识的伸手要再挡住眼前落下的棍棒时，江孟宇已挡在我身前，「有什么事你对着我来！」 芸希和以雯过来把我扶起来，陆威霖也急忙过来站在江孟宇身边。乔语和几个医生很快的来到我身边，将宇宝带他后续阴凉处。 陆威霖将掉落一旁的棍棒往后踢远，站起身开口：「你们不要以为我们不敢还手，还有你们的那些不实指控，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就是说嘛！我刚刚已经把你们都录影下来了。」芸希拿着手机，手机里正播放着画面。 其中一个男子见状，往前了一大步，伸手就想要夺下芸希手中的手机，但芸希反应的很快，把手机急忙往包包里藏，同时我手机也发出一声收到讯息的提示音。 「不会有人相信？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厌恶的语气传来，原本一直蹲坐在草地上哭泣的长发女生突然站起身，在起身的同时手往自己头顶拉了拉，一顶长发旋即被丢至空中，几秒后便落地。 原来他是男的？那刚刚为什么假装成女生，还一副哭得那么伤心的样子。 这是要恶意栽赃？ 他随意的踢着落地的假发，又随手丢掉刚刚他一直抱在身上，不断重覆强调那是他重要家人的全身染血的小狗。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往小狗的身边跑去，虽然救活的机会不大，但总归是一条性命。只要有能力，我们就会尽力让他们可以活下去。 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狗，害怕和担心的泪水全盈满在眼眶，只要在一眨眼，眼泪就会失控潸然泪下。 我伸手在小狗的鼻尖，想确认牠是否还有气息。 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我着急得想要叫唤在一旁的医生，但却突然发现小狗的触感似乎不太一样？ 我抹抹眼泪，振作自己的情绪，才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小狗竟然是假的！只是一隻涂了红色顏料的小狗玩偶。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人也太可笑了吧！」男子用依旧让人的语气继续开口，「我随随便便用点小伎俩，你们就被骗得团团转了。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克制的理智马上断线，刚刚一直在心里提醒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要冷静下来才能好好的解决问题，但是他们得寸进尺的态度，实在让我无法再隐忍了！ 我随手抹了抹刚刚因为情绪激动而忍不住留下的泪水，心里激起无畏无惧的战斗因子。 他们真的惹怒我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现在只想爆炸，像被拔掉插销的手榴弹，我要大爆炸了！方圆几尺内的无关人员都给我闪开。 我双手因为气奋而颤抖着，将刚刚捡起的小狗玩偶，用力的丢向其中一个男子，「是不是我刚刚都不说话，你们就当我好欺负？你！别！欺！人！太！甚！了！」 轰隆！ 我咬牙切齿的加重每个字的语句，就这样放任自己的情绪在原地引爆！ 二十九 爆炸后的现场总是一片狼藉、万物俱寂…… 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因为我方才罕见大发雷庭的举动给震慑，现场眾人的目光皆落在我的身上，像一道炙热的火光，瞧得我全身不自在，以雯和芸希甚至向我投以惊讶瞪大双眼的表情。 空气中隐约还回盪着我刚刚声嘶力竭大喊出来的怒意，我感觉自己全身颤抖着，胸口因为气急攻心，正努力调节发洩怒气后急需平顺下来的气息。 我捏紧着手心，用力的深吸几口气，又再吐气，随着每口气息的流动，怒意和激动的情绪，才能藉此动作一点一点的排解出来。 其实，我对自己方才的举动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几乎很少会像这样子的如此动怒、愤恨不平，我很少把情绪摊在阳光下，总想有些事情，只有闷在心里，才能让我保有一点点安全感，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脆弱的一面，有些情绪闷在心里，久而久之总会被忘却的。 回想起来，自有印象以来我像今天这样生气的场景，这大概是第二次。 而上一次如此生气是国小时被父母误会，将不是我做的错事硬是推到我的头上来，那个时候我就像这样大喊了一声，然后碰的一声用力把自己的关上。 从那之后，父母似乎是心生愧疚，几乎不曾在像那样对我无端的怪罪、乱扣帽子。 我动怒的样子，并没有让男子们產生太久的恐惧，他们很快的反应过来，无声又面目狰狞的逼近我。 我快速的蹲下身将刚刚掉落的棍棒捡起挡在自己胸前一阵乱挥：「你们不要过来喔！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刚刚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而大爆炸，但在爆炸过后，我就瞬间冷静的下来，害怕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只是，心里虽然害怕，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握在木棍的双手又再加重了力气，将木棍紧紧的抓着，这样的动作能让我感到安心一些。 对了，要欺敌就要先敌骗自己。 『关筱晴你很厉害、你天不怕地不怕，你无惧无畏，这几个人才不能伤害你。』我不断在心里对自己暗示性的灌输各种鼓励。 「我刚刚说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衝着我来。」江孟宇很快的将我往他的身后拉，我瞥见他的眼神，有种完全无畏的坚定。 但我却害怕又担心，因为那样的眼神中似乎有一抹视死如归的意味。 「好啊！爱逞英雄，想英雄救美吧！」几个男子同时逼近，棍棒在手上舞动了几下，「兄弟们，我们就打到他变狗熊。」 几个男子叫嚣着，将手里的棍棒高举着，作势就要挥下来。 江孟宇把我往身后推了几步，紧紧的将我护在他的身后。 其中一个男子的木棒挥落，江孟宇虽伸出左手想要抵挡，但因为对方力气之大，他身子一震，吃痛的发出隐忍的闷声。 其它几个男子随之其后，挥棒就又全数落在江孟宇身上，他怎么可能抵挡的了？ 我挣扎着想离开江孟宇身后，我想阻止这一切发生。 不想看他因为要保护我而受伤。 江孟宇又拉着我后退了步，转过身扯出一抹染着血丝的微笑，像是在向我交代他没事一般。 这个笨蛋！ 还来不及多想，下一秒只见在木棍在我们上方盖下了道影子，伴随着被赋予的强大力气就要打上江孟宇。 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我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不想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希望睁开眼后，所以有一切如云影，一切都未曾发生。 尚未睁眼，急促又响亮的哨声传来，接着便听到几个传来痛苦的闷声。 警察终于来了……还好赶上了…… 折腾一整个下午，所以人似乎都还馀悸犹存。 「大家休息一下吧！」提了一大袋的外送食物放在桌上，陆威霖坐到江孟宇身边的位置，「阿宇，你没事吧！吃点东西，晚上好好睡一觉吧！」 江孟宇还是不言不语，语神中尽是空洞。 自下午警察赶来将闹事男子全数都带回警局之后，江孟宇就一直呈现这个状态。像是被抽离灵魂的空壳娃娃，眼神中ㄘ1情绪如同丢掷石子进入清澈溪流中激起的浪花，一圈圈的水花，不断的向外扩散再扩散，直到水花再度回归平静为止。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平静的让人害怕。 我让芸希和以雯先回宿舍去，顺便帮我找个理由和宿管阿姨请假，今天我不想回去，想要陪着江孟宇。 因为在此刻，我深深感受到他需要我…… 我从袋子中拿出一隻鸡腿递到江孟宇面前，刻意用上扬的语气道：「江孟宇，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鸡腿，肚子饿了吧！你赶快吃一口吧！」 我挤出一抹笑，拿着鸡腿的手刻意在他面前挥了挥，随后停留在他的鼻尖前，此刻的举动，只是希望江孟宇可以给我一些回应，哪怕只是简单的『别闹』两个字。 下午那件事情之后，江孟宇一直这样滴水未进，我和陆威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将鸡腿放下，很快的又站回江孟宇眼前的，他此刻的姿势坐沙发上，双手无力的垂在一旁，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我伸手让他的头轻轻靠在我的肚子上，轻柔的在他身后拍了拍。 陆威霖见状况找了藉口说去看宇宝的恢復状况。 江孟宇听见宇宝名字时，身子明显颤抖了几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随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我就一直静静的陪着他，希望我心中的温暖能传达给他。 良久后，江孟宇突然抬起头笑了笑：「我饿了，鸡腿呢？」 我一愣然后很快将桌上的鸡腿拿起，他迫不及待的抢过我手里的鸡腿，突然狼吞处燕起来。 陆威霖带着宇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江孟宇笑得非常灿烂的画面。 宇宝因为受伤的关係走路有点一跛一跛，我找了个软垫让宇宝能舒势的靠在里头。 「我下午还是很厉害的吧！虽然还是受伤了，但我觉得还是当了一回英雄。」 江孟宇一开口，陆威霖就转过身无声的对着我摇了摇头。 『笑得特别灿烂，但是却让人觉得心疼的笑容。』他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 后来，我让陆威霖也回去了，然后带着江孟宇到楼上休息了。 那天之后，我们大家都没有提起那件事情。 要不是因为江孟宇身上和宇宝跑步时一跛一跛的情况，我几乎就要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只是恶梦一场而已。 三十 「筱晴，你今天几点下班，我去接你。」江孟宇买了早餐递给我，语气温和自在。 看着他与平常没两样的表情，我不禁回想那天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虽然那天晚上，我悄悄的看见江孟宇在房间里偷哭着，但到早上时他就像像是恢復良好的人一样，感觉特别的豁达，彷彿那只是一点小事，根本就伤不了他。 我们这几天的相处，说实在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总得他总有些话是没有对我说的。 我接过早餐，从袋子里拿出个三明治递给他，「我今天五点下班！怎么想约会了？」 我笑着，有些事情他不主动说，我们不想问。 因为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想说得事情，如果有人刻意逼问，我心里也会不舒服。 这里我们对这段感情、双方的一点遵重。 没有信不信任的问题，只是人总归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总会有些不为人知，也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情侣之间不能说谎的，像你们这样相敬如宾，迟早会分手的。』 某天和芸希在学餐吃饭时，隔壁桌的几个同学正互相谈论着这样的话题，然后全数是人对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孩这样劝告，我偷偷观察着女孩的表情，她明显不愿让她们这样批评自己的男友，但她却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只是乖巧状的点点头。 收拾好餐盘要离开时，在经过他们时，我拉过芸希：「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恶，我和男朋友怎么相处，到底关他们什么事！简而言之，关他屁事！」 我刻意加重最后四字的语气，以确认他们可以将我的话全数纳入。 芸希说我变了，似得坚强！以前的话大概也会像这个女孩一样吧！ 「筱晴！筱晴！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陷入深沉时的思考，我总会不小心就忽略身旁的声音。 我心虚的喝了一个奶茶，「好啊！」 江孟宇应该只是问我下班要去哪里约会吧！反正有他在都可以，所以我下意识就应了声好啊！ 这总该是一安全牌吧！ 下一秒，我倾身靠近我，轻淡的在我脸颊落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我狐疑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所以我刚刚到底答应他什么？ 他站起身，笑意明显，刚刚的答案不言而喻，然后挥挥手很快的消失在我眼前。 因为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到打工的冈位上，近期上映的电影，以及要推出的主题餐饮，我都有点陌生。 我提早几分鐘换好了衣服，在现金房外看了张贴的newsletter，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才前往售票处。 我把手机开调成震动放在口袋里，那天的事情太让我印象深刻了。 我不想再经歷那样的事情。 只是希望在江孟宇需要我的时候，能够时时刻刻的找到我。 最近电影院上映了一部名叫『给牠一个家』的电影，内容主要是谈论动物安乐死议题的电影，是以记录片的型态，呈现在收容所的动物，因为生病、过久无人收养无家可归，以因为收容资源不够，而被弃养的小狗数量却越来越多，最后不得己只能处以安乐死。 其实这样的议题，一直在社会上吵吵沸沸扬扬的。 因为残忍，但是又无法不为之。 这些毛孩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曾经都是承载着爱的小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被期待着他们加入自己的家庭。 不管是在狗爸妈的爱护下成长、在情侣爱意正浓时被迎接回新家庭、被当作生日礼物、纪念礼物、考试奖励送到对他们充满期待的主人家中。 他们曾经都是被爱着的，他们的眼中只有主人，因为主人是他们的一切支撑，只是主人才是他们的全世界。 可当他被拋弃成为流浪狗时，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期待被认养，或是等待，不受幸运照顾的，最终就会沦为安乐死的命运。 这些是我以前不曾想过的。 自从认江孟宇、乔语和宇宝后，我才对这些有更深一层的感触。 笑着迎接眼前的顾客，我微笑着询问：「你好，请问要看什么电影呢？」 「我要两张『给牠一个家』，今天下午三点的场次。」 我在pos机上操作着，同时和顾客确认座位，我抬头时才看见他衣服上印着，一个小黑狗的logo，长得跟宇宝有点像。」 我感到狐疑，忍不住开口问：「请问，你衣服上的logo是米克斯吗?」 闻言，对方惊喜道，「对，你看出来了，你也喜欢米克斯吗?」 「我男朋友养了一隻，牠很可爱也很黏人。」，我笑着然后很快的又补了一句，「喔!也很爱吃，是个小贪吃鬼。」 因为是早场时间，顾客并不多，我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她离开前，我递了两包面纸给她。 「我太久没看电影了，现在看电影都送面纸了吗?」她接过面纸笑着问道。 本来今天一大早，我看见赠品抽屉中有满满印着片名的面纸，心中也是满满的不解的， 不过，经过林琪的解释…… 「这算是片商的贴心吧！听我们楼层的同事说，看了这部电影，没有人是不是哭着走出来的。」 光想像如果宇宝，也是这样的遭遇，我大概也是茶不思、饭不想，只能任由眼泪在脸颊的胡乱的放肆着吧！ 中午的放休时间，我到楼中的百货美食街放了便当吃，期间在休息室传了几封讯息给江孟宇，他都简短的回覆了。 「所以我下班时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讯息画面上很快就跳出了已读的文字。 我又挖了一口饭送进嘴里，内心期待着等着着回覆。 等了几分鐘，我传送了个满头问号的贴图过去，讯息同样很快就显示已读。但是仍迟迟未收到回覆。 我直接拨了电话过去，但电话响了五分鐘也都没有人接听 。 「筱晴，放休时间到囉！该回去了。」林琪进休息室喊了我一声提醒道。 我无奈的掛上电话，收拾了桌面出了休息室。 五厅正在散场，好几个人都用面纸拭泪着。 「那些小狗安乐死真的好可怜喔！」 「对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的对待牠们？」 其中一个人拿出手机，然后惊讶的递到其它人的面前，「欸，你们看这个影片，这间动物医院虐狗，而且还有小狗被医死了。」 「这不是学校附近的动物医院，叫宇什么的动物动院。」 听见熟悉的名称，我经过她们身边时匆匆瞥了眼她们手机里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影虽然不清晰，但是我不会认错的。 是江孟宇…… 三十一 「小姐，我是要今天下午五点的场次，不是明天的，而且我是要买五张票。」顾客接过电影票看了一眼，发现错误又将电影票递还给我。 我接过电影票，核对着pos机上的场次时间，「不好意思，我马上帮您换票。」 下午售票过程中我因为恍神，几次将顾客需要的电影场次、人数出错票，直到顾客提醒我才发现错误，只能赶快道歉退票重新出票。还好今日遇到的顾客在我道歉之后，并没有太苛责于我。 整个下午的工作时间，我是在浑浑噩噩又提心吊胆的心情下勉强硬撑着结束了。从中午过后我的工作情绪就一直不在状态内，要不是后来收到江孟宇的回覆说他没事的讯息，再加上不想造成林琪在人力调配上的困扰，我都想直接请假走人了！ 「筱晴，抱歉，今天晚上不能去接你了！」 还正换完衣服的江孟宇过来，却是先等到他爽约的讯息。 江孟宇曾经说过，他讨厌承诺，尤其是不被实现的承诺。就算这只是日常小事的承诺，我相信他有不会轻易爽约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他又怕我担心而不告诉我的。 讯息发出的时间是一分鐘前，我立刻回拨电话，但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铃响声。 我讨厌这样声音，让人感到未知又心慌。 抵达动物医院时，乔语正在柜台前低着头看着电脑，一边整理手上的资料，一边将资料打字进入电脑。 我四周环顾一圈，并未看到江孟宇的身影，于是我走近柜檯，轻拍了桌子，想让沉浸于工作事宜中的乔语发现我的存在。 「乔语，江孟宇在楼上吗？」 我急喘着气缓缓开口，看着乔语抬头时，我清楚的看见她眼神中闪过的那丝惊讶，「筱晴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跟我哥去学校了吗？」 乔语的话让我心中突然莫名一沉。 见乔语似乎也不知道江孟宇去了哪里，我也不打算告诉她我连系不上江孟宇的事情，毕竟只是徒增一个人担心罢了。. 「乔语，可能是我记错了，他应该是去学校帮我拿东西了，我先上楼去等江孟宇。」 在江孟宇的房间待过几次，每次都觉得他的房间特别的冰冷，虽然是整整齐齐的，但是却少了一丝温暖，四周排列陈设的傢俱、摆设乾净无比，甚至每日都被打扫过的饭店。 我在江孟宇的书桌前坐了下来，桌面上压着几张他和宇宝的合照，每一张都笑得开心，宇宝尾巴的狐度，同时也表露了他们在一起玩耍的快乐。 他和宇宝的感情这么好，从小宇宝就被江孟宇收养，他们一起渡过好几年开心的时光。 也难怪江孟宇每每看见宇宝被欺负时，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要是我看到自己的家人被欺负，我大概也很难隐忍下来。 在江孟宇的房间等了一个多小时，我拿出手机看了眼讯息栏，对话始终停留在他爽约说不能来接我的文字。 到底是有如此重要的事情，才能让如果重视承诺的江孟宇，可以就这样说不？ 本来是想让江孟宇有自己空间冷静一下的，但此刻我越想就越担心，于是拨了通电话给江孟宇，可以依旧没有接听。 我转而拨打电话给陆威霖，「陆威霖，江孟宇有在学校吗？还是有跟你连系吗？」 听见自己在电话中传出的声音，我才发现我的双唇颤抖。 陆威霖在电话那头给了我否定的答案，他似乎是在篮球场，我听见几个人对他喊着要赶快回场上。 掛断陆威霖的电话前，他说他正要往动物医院这里赶来，要我们见了面再说。 我打开房门，打算回到楼下等待江孟宇，却在手刚要扶上楼梯把手时，突然听见隔壁房间内发出声响，我看了门号上掛着的木排，才知道那是宇宝的房间。 我敲了敲门，「宇宝，是你在里面吗?我是筱晴姐姐。」清脆的敲击声在这静謐的空间里显得更加急促且清冷。 我连续敲了好几声，但房间内却再也没有动静，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再度要转身下楼时，房门内又再传出声响，是低沉略为沙哑的咳嗽声。 「江孟宇、江孟宇，是你在里面吗？」 四周还是一阵沉静，我害怕这样的空间沉闷不已。 我轻轻推开了门，缓步走进去，室内一片漆黑，我寻找了电灯的位置开了灯。 在灯照下的画面，让我感觉极度心疼。 角落里最不被灯光照射到的地方，江孟宇正蜷曲着身体坐在宇宝的宠物睡垫中，他伸手抱着宇宝，将宇宝放在他盘起的腿上。他背对着我将头靠在宇宝的背上，目光似乎落在一旁的玻璃窗上。 我趋步走近，又刻意製造声响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却像旁若无人一盘置之不理。 玻璃窗上映着他的身影，灰黑的身型轮廓孤寂的佇立在窗上，随着我走近的距离，我的身影也映照在窗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而逐渐走进他，但当两个黑影重叠之时，却反而不像人型，我突然想，我想走进他的世界是不是错误的选择，我是不是还是应该坚持自己当时的不谈恋爱论，只要不触碰这些，就没有所谓的无疾而终的伤感、疼痛。 走到他身子的正后方时，我微蹲下身体，试探性的轻声开口：「江孟宇，你还好吗？」 我等待了几秒，只见他的后背因为急促呼吸而快速的起伏着，我伸手想要抚上他的后背，指尖才刚触碰上他衣服的一角，先对我的动作做出反应的却不是江孟宇，而是对我齜牙裂嘴的宇宝。 宇宝的眼中含水充满着惶恐，牠突然挣扎着从江孟宇的怀抱中起身，他受伤的腿让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摇摇晃晃的，我伸手想要安抚牠，但牠张口尖锐的牙齿促不及防的就要袭上我的手，我下意识得反射性的急速缩回手，脚步向后退了几步。 宇宝这是怎么了？牠从来就不会对我这样的！ 我一路后退着，退到房门处靠在一旁，稍稍深吸几口气平息自己的情绪。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江孟宇、宇宝。我看着宇宝还在原地狂叫起身，甚至还有要往我这里急衝的趋势。 「宇宝！没事了，那是筱晴姐姐。」江孟宇拉住宇宝，宇宝受伤的脚还未痊癒，行动间还是有点一跛一跛的，「宇宝，没事了，没事！」江孟宇极力安抚着宇宝的情绪。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突然很想哭。觉得自己好没用，好无能为力。 看着宇宝受伤的表情，像是不认识了我一般，我瞬间觉得我们这些日子以为累积的相处快乐时间，在此时此刻全都在宇宝陌生的神情中付之一炬。 我瞬间想封闭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我本来以为我的社交恐惧，因为这几个月打工的训练已经变得开阔了许多，可是在此刻我却觉得这些只不过是浅显于外表的假象，是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假象。 三十二 我的泪默默无声的滑落，江孟宇往前走向我几步，灯光将他的面容照耀的清楚，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着陌生、恐惧，是一种讶异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情境，以及各种可能的答案，所有的画面都存在可能性，所以的想法各自在抢镜，争取出头的机会。 『江孟宇不需要我了吧！』 『关筱晴，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我们大概只能到此为止了吧！从他看我的陌生中我看得出来。』 『可是，江孟宇现在心情不好，我离开了他是不是会更难过。』 我一直无声的站在原地，脑海中尽是各种绝境的画面，各种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都告诉我，我无法进入江孟宇的世界。我们彼此间连信任的安全感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可是是我让江孟宇说不想说的时候可以不说。 但，我现在又在干嘛呢？ 我身上的各种矛盾互相争吵，特别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特别的格格不入。 我越想越多，眼泪越是流畅而下。我注意到他的表情转变了下，他深吸口气正要啟口。 他是想要赶我走吧！我要赶快离开这里，静静的一个人离开。 「抱歉，我先走了。」 我觉得自己好卑微，连在这种时候都只能这样开口道歉。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的。 我转身而过伸手抹了抹自己的泪，迈步逃离，他喊我的声音，朦胧的在耳边响起。 我衝着下楼，没注意到眼前，我直接撞进一个怀抱里。 我抬眼才发现是陆威霖，我看向他身后，看见以雯和芸希也来了。 陆威霖伸手扶住我让我站稳，「关筱晴，你没事吧！」他一脸担心，「你哭了？阿宇呢？」 一连串关心的话语，让我更加忍不住泪水。 「筱晴，你没事吧！」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我落入一个怀抱，耳边传来句低声的「对不起。」 此刻，我能感觉他的身子微微发抖，「威哥，你干嘛？」 他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有一些微妙，他伸手让我转身，然后将我的脸压进他的怀里。 「阿宇，我只是顺手扶着筱晴，不过看你还会吃醋，代表还有得救！」陆威宇轻笑，「说吧！有什么事让大家一起帮你解决吧！一个男子汉不要这样扭扭捏捏，你这样没有几个女生能受得了的。」 我们一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江孟宇上楼，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陆威霖看着我摇头无奈的说道，「让他想一想吧！我这个兄弟的话，他还是会听一点的。」 乔语此时走过来为大家都倒了杯茶，然后帮大家都叫了便当。 「不好意思，我哥又让大家担心了。」乔语拉了张椅子在我身旁坐下，「哥哥以前是很阳光灿烂的，但是自从发生让件事情之后，他对每个人总是会有顾虑，即使表面显示得再如何亲近，但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尺，提醒着他和每个人的相处距离。后来就变成你们看到的这样子，每次总觉得他有心事，但是他又会在旁人有所查觉得时候，表现得特别不在呼，一笑带过。」 「没错，是那种特别拙劣的掩饰。」 「说谁拙劣！」他突然出现在楼梯口，语气闷闷低沉。 他拿出笔电放在我们的面前，打开动物医院的粉丝专页和评论区。 我们奏进一看，全是不实的评论留言。专买的留言全是虐狗的照片。 『烂，我一颗星都不想给。』 『这些人是会有报应的。』 我们逐一的查看，每一则评论，虽然当中有一些好的评语，但全都被掩没在那些一星评论中。 在这个言论自由的网路世界，虽然让我们的生活更佳便利，但是要知道伤害一个人也更加容易了。 对网友而言只是在营幕前、键盘上打打几个字，留个语酸个几句。又不会怎么样。 但是这些文字集在一起却会变成利刀，一字一刀的刺伤对方。 江孟宇情绪复杂的看向我们，「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我的目光没有从那些评论及照片上移开，那些照片虽然并非特别高清，但还是足移让人认出江孟宇。 其中几则评论就是学校学生留言的，整个风向不只引响动物医院的名声，甚至蔓延至学校蓝球社中。 「这些人也太过份了吧！怎么可以尽说些不实的言论。」第一个站出来忿忿不平的出声开骂的是以雯，「那天的情形明明我们都在场，我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还有遭受这些网路暴力？」 网路暴力看似可大可小，支字片语的匯聚可以拼凑成一场没有硝湮、没有核弹、没有战车，没有血腥，却充满火药味，最看似无声，却杀伤力十足的。 我想起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曾言：「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 简短一句把现今的情况描述的表露无疑。 「以雯，你认识的人比较多，有可以帮上江孟宇的吗？」取了外送，芸希走进来，将食物一一推到我们面前，「我们边吃边想想该怎么办吧！」 「这是什么的影片？」突然我在一连串的评论中找到一个为五分鐘的影片。 我没想太多点开一看，画面里是那天妆办成女性的男子，正一脸涕泪悲泣的抱着假小狗玩偶，控诉着动物医物是如何害死他的狗，又及江孟宇是如何对小狗残忍对待。 下一秒影片出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再让我见一次他，我一定为我的宝贝宠物报仇。」 陆威霖站起身，忿恨的握紧自己的拳头，「这些人太可恶了吧！当我们都是可欺负的吗？」 我在一旁看着江孟宇的反应，他似乎是在勉强自己露出个振作的浅笑，「威哥，谢谢你们都帮我。」 「那有什么……」 陆威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楼梯间传来动静，宇宝急速的从楼梯上衝下来，对所有人都是齜牙裂嘴的一阵疯狂乱叫。 宇宝好像是害怕，牠是在保护自己？ 江孟宇起身欲靠近宇宝，他站在他面前柔声的说，「宇宝没事的，我在这里里，你很安全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边说江孟宇就伸出手再走近宇宝，但宇宝的表情似乎没有缓和。 「宇宝，没事了。」江孟宇拿出一小块肉乾，「没事的，过来！是你喜欢的肉乾。」 我眼看着宇宝的情绪似乎稍稍平稳，但此时电脑中却传来一阵重击的声音。 影片中的男子拿起木棍往铁门上重击，又摔破了几个酒瓶，发出令人惊吓的声音。 我们眾人也被吓到，而陆威霖眼明手快速将电脑合上。 但却已晚了一步。 刚刚宇宝逐渐和缓的情绪，又被激起，牠对着电脑方向狂叫了几声，又拖着受伤的脚在屋内乱跑乱撞，连江孟宇想靠近牠，牠都特别的闪躲。 「快把门关起来。」看着宇宝就要往门口跑去，江孟宇赶忙喊道。 但终究还是太慢了，宇宝已衝出动物医院的门口了。 三十三 「宇宝！」江孟宇边喊着神色匆忙的追了出去。 看着江孟宇离去的背影，莫名在我心里勾起不好的预感。 我和陆威霖赶忙跟随其后，远远的就看见江孟宇蹲低在宇宝面前，试图安抚着宇宝的情绪。 「宇宝！便看见宇宝因受伤跑得不稳，正一跛一跛的往前。突然而一轰辆车正从前方急驶而过。 江孟宇不顾一切往前衝，却被陆威霖拦了下来，「阿宇，小心。」 伴随着陆威霖的这句提醒，汽车急杀的声音在耳畔响得刺耳，几声吠叫和哀呜声传来，在眾人还来不及反应前，宇宝使往前急衝而去，最后消失在暗巷里。 「宇宝、宇宝！」江孟宇的急切一下子跟随着此刻他的音量释放而出。 汽车离开后，我们才发现地板上有残留的鲜鲜血跡。 「威哥，你放开我，让我去找宇宝。」江孟宇激动的甩着陆威霖，「陆威霖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江孟宇一个挣扎拳头作势就无袭上陆威霖，却在最后一刻无力的放开。 「江孟宇，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把宇宝找回来的。」 我斟酌了很久的字句，最后只吐露出这句安慰。 我拉过他的手，但他又突然激动起来。 「我现在就要去，宇宝在等我，宇宝只剩下我了。」江孟宇眼神紧盯着我，眼里佈满红丝，「筱晴，我们一起去找宇宝，你让我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从悲伤，但最后变得几近哀求。 我望着江孟宇的眼神，他的视线飘忽不定无法集中，甚至数至数度流露出空洞。 「好，我陪你去。」 我们几个在江孟宇稍微冷静的时候，到附近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最后我们几乎是连哄带骗的才将江孟宇拉回室内。 「你们回去吧！」陆威霖好不容易将江孟宇在沙发上安顿好，我们围坐在他身旁，等待良久，他突然开口，「我没事。」 他的声音里几乎只簿弱的气息，如果不仔细听，甚至基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的手因为刚刚宇宝的挣扎、要挣脱陆威霖的动作而受了伤。 我的目光盯着他，突然好想哭。 我好心疼，也好气自己帮不上他。 说完，江孟宇就逕自往二楼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我身边时，我想要拉住他，他却松开我的手。 他的眼神带着红丝、疲累。 乔语和陆威霖安慰我，说让他冷静一下就好了。 可我就是好担心，害怕他会做傻事，害怕他不要我。 最后，芸希和以雯硬是拉着我回学校，让我好好睡一觉再想想办法。 我手机里的对话，停留在一句「江孟宇，晚安。」就再也没有对话了。 此刻我真的觉得很陌生，我寧愿自己和他真是个陌生人，这样也许他还愿意和有倾吐几句他的不安。 结果因为宇宝的失踪，网路上的言论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了。说着因为动作医院的略待，让店狗受伤断腿，还因为害怕而逃出医院，但却害他被汽车撞死，评论上附上一张模糊不清、光线不足当晚的画面，文字却写得相当真实，也让许多网友一面倒的批评。 为什么？我们都不奢求能使这个世界多温柔的对待，只希望在自己的生活中，能够做到开心。但为什么每每当我们觉得生活有了希望，可以再继续为生活努力一把的时候，却被这个世界残忍的对待。 逐字看着那些不实言论，几个想法在脑中随意的各种运转。明明这些人就不清楚现实的状况，为什么要这样随意揣测别人的人生呢？ 「这种人我看多了，其实他们就是为了否定别人而存在的。」这几天放学后，以雯和芸希都会陪着我到动物医院，在讨论如何解决网路上的评论时，以雯总是能以他见多识广的心理学分析人格。 「什么意思？」登入帐号在社群上不断反驳其它人评论的芸希，突然探过头来。 「这些时其实只是想要博取社会的认同感，你想想看以前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那种被大多数学生讨厌的老师。」拋出问句，看我和芸希点了点头，以雯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么你想想真的是所以人都讨厌他吗？我们有时候是不是只是为了迎合别人而不敢自己的想法？」 好像是这样吧！我们常常因为要迎合他人，而不敢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筱晴姐，我准备晚餐了，你们一起吃吧！」 围坐在桌子边，我眼神不断往楼上看去，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宇宝对哥哥很重要，所以……筱晴姐你可以理解哥哥吗?」 我当然可以理解，只是我还是好喜欢他可以快点振作起来，也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他的忙。 「对了，筱晴，你们有把宇宝的消息放到网路上吗?或是贴到爱狗群组中吗？」以雯递过她的手机，滑着她社群页面里的群组让我看着。 这里天因为网路上评论的事情，搞得太心烦了。后来我就乾脆把网页给删除了，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情，让生活更加的糟糕。 得到我们否定的答案，以雯勾出一个瞭然于心的表情，「就知道你们没有心情想这些，我前阵子认识学校资讯系的网路高手，我去他帮忙贴宇宝的讯息，也能让他帮忙找到评论不实留言的那些人，我约他明天过来帮我们。」 「太好了，希望可以赶快找到宇宝。」乔语抚着放在自己腿上的小狗，「白白，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宇宝哥哥的对吗?」 用过餐点后，我拿着便当到楼上找江孟宇。 我敲门走进他的房间，可是四周空无一人，我转而想江孟宇肯定还在宇宝的房间里。 「江孟宇，吃点东西吧！」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窗户紧掩，屋内唯一发出一些光亮的，是被放在角落的电脑。 我没有开灯，只是寻着电脑发出的光亮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 刚刚上来时，我特意冰箱拿了出一瓶冰可乐，就把他往江孟宇的脸颊上靠过去。 「冰！」他轻颤了下，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到更接近墙角的地方。 看着他的动作，我内心上升了一丝丝的放心，至少他还能对我的动作有反应。 我接起他的手想将到接起身，他却伸手突想将我抱得好紧好紧，「对不起。」 他的语气就像是明明没做错事情的小孩，但是却在家长的逼迫下不得不道歉。 三十五 「不用道歉，我今天留下来，陪着你，你想说什么，我都可以听。」我把食物放到他的面前，「你先吃点东西，别让我担心了，明天以雯约了人过来，可以帮我们一起找宇宝。」 听他我提起宇宝，他赶忙坐起身，「他有办法帮我们找到宇宝吗？」 「嗯，所以你先吃点东西，明天才能有体力去找宇宝。好不好。」 「好。」 我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到客厅，又从房间拿了个抱枕让他能在客厅坚硬的椅子上舒服的靠着。 「快吃吧！你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我将汤匙递给他，他愣了几秒才接过手。 客厅的灯光让我江孟宇看得清楚，他的头发毛燥的乱七八糟，脸色略为苍白，眼睛里佈满红丝，两颊处隐约能看见残留的泪痕。 这几天的时间，在他身上彷彿岁月在他身上刻意的多重覆憔悴在他身上留恋不捨离去。 他吃完饭后我赶他去梳洗一翻，他的精神总算看起来好多了。 「怎么样？你现在想说吗？」我从房间找了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则在一旁的地方坐下。 触碰到地板的温度，我就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过来吧！」他拉开毯子拍拍他一旁的位子，将抱枕推到我的身后，「我有很长的故事想说，你坐地上会感冒的。」 一个人对你好的人，会时刻关心你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就算他自己心情不好。 我让他靠在我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相互依谓着。 虽然这样的画面在平时看来，可能会有点滑稽。 但在此刻，我们是一家人。 「宇宝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且本来宇宝还有一个兄弟。」他倾过身将桌上的那张照片递到我面前，「可是我没有保护好牠们，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八职的好主人，所以才让孟 萌宝离开这个世界了。」他神情平谈的缓缓说着，气息平顺的，像是在说一个人别的故事。 「牠……就是孟宝吗？」我伸手指了指和宇宝相比之下毛色较浅的小狗。 「嗯，他们都是我收养来的，本来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给他们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却发生了那件事情。」 他盯着他的侧脸，他的嘴唇微啟，略带白丝的唇色，说着这些他曾经的故事。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经歷中都曾有不想让知瞭的事情，当你在夜晚辗转反侧之时，从记忆深处被勾起那些被尘封的故事。 他谈及那件事情时，我看见他的目光微微闪动着，果然有些事情让他说，就是逼着他揭开自己的伤疤，让难过的记忆又重新往自己的身上再次扎进心里。 我知道那样得感觉有多痛苦。 当时佳佳的事情，虽然我现在可以坦然面对了，但每当想起，我还是会觉得有点遗憾，想回到过去将那些不满意的事情全部改写 「那个时候……」江孟宇还想继续说，但我望见他眼里那含泪的神情，我轻轻的移开他的肩膀，他的表情立刻增天害怕与惶慌，像是一种害怕我离开的未知毫无自信的眼神，「筱晴？」 他的动作怯怯懦懦、小心翼翼，他伸出手在我眼前，向是在等待被收养回家的小狗。 他好像是以为我要走？ 「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想你说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走到冰箱拿了两个啤酒出来，「大家都说藉酒消愁，那我陪你喝吧！」 他伸手接过酒，却在我要打开的时候抢过手，「你不能喝酒！」 「没关係，我陪你喝一点点就好。」 我开了酒笨拙的喝了一口，呃，好难喝。 他喝了几口酒，揽过我，轻柔的语气在我耳边说着，他想将他的故事告诉我。 「孟宝是在我高一的暑假离开的。那个时候我本来也有一个很信任、感情很好的兄弟，大概就像你和文芸希和杨以雯那样，我们无话不谈，常常一通电话就一起出去海边游泳，一起去打球，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很美好，有好朋友、好妹妹、可爱的小狗。」 我静静的听着他诉说着，一路都没有打断他，其实我很开心他能打开心房把他的心事告诉我。 「可是那一年的暑假，我和乔语回去乡下几天，就把孟宝和宇宝寄放在他家让他照顾，可是那却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江孟宇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的手捏着照片，照片有点皱皱的。 「当我从乡下回来要去接他们回来时，就是看到孟宝和宇宝的躺在他家前院的草地上，他们发出呜的声音，身动抽触着，我看到旁边的草地上，散落在几个空水壶，我走过去伸手摸的时候，还带着热度。」 听到这觉我想我大概已经可以猜到什么事情。 「我衝进去找他的时候，他带着笑就躺在沙发看电视，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回了句，『喔，因为他们晚上太吵了，吵到我睡觉了，而且我觉得看到这样痛苦的挣扎的样子，感觉很好玩。』」 「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样。」想像那样的情景让我怒火中烧，我拿在手中的瓶子，被我捏得凹了进去，气得我根本忘了手中的是酒，拿起来就往嘴里罐了好几口。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难以言喻，「筱晴，你别喝了。」 他阻止我，可是来不及了，酒已经被我喝掉了一大半。 他的故事我也还没有听完。 我没理会他，只是开口问道：「所以孟宝就是那个时候……」 他没有出声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所以你那时候面对那些人这么生气，也是因为他吧！」 「嗯，筱晴，你可以想像们，曾经我最信任的人，但他却伤害了我的家人，那种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忘记。 「这几天看着网路上的评论，我就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伤害了他们，宇宝是不是就像他们说得一样，是自己想要逃离这里的，看着那些文字，一开始我很生气，可是每看一则过后，我就突然想着，我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样的人，是我伤害了那些小狗。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离开了，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痛苦，也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他竟然萌生这样的想法，我伸手拉近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想着要离开。不想跟身边的人说，因为他们总会说那样并不能解决问题，活着才是希望，可是……可是……！」 「他们都会说死亡不能解决问题，可是如果真的有其它方式可以解决，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寻上这条路上呢？况且对他们而言，死亡如果可以让他们不再感受痛苦，那么对他们来说＂离开＂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存在方式……」 我理解他，因为我们都曾经有过脆弱的一面。 三十六 我不会忘记当他听见我逐字述说时，那个表情有多么震惊。 「筱晴，你怎么会……」他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眸光里闪烁着被理解的感动。 「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体悟？」我眼光柔和的望着他，他下意识的点头，没有开口回话，似乎是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话。 「江孟宇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不管是身处在怎样幸福的环境中，每个人的人生中一定还是会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每个人因为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有不同的紓解办法。可能我们会习惯用别人传授给我们的方法去尝试，可是试到最后会发现，其实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困境，只有自己可以决定。」 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阐述完毕，我等待着江孟宇的回应。 「其实我都知道，只是实际遇到了，却发现理论和现实果然有着天壤之别。」他苦笑着，眼泪不断在红丝密佈的眼里打转着。 他开口的瞬间，我就明白他的话其实没有错。 或许我们都太容易被别人左右了，总会因为旁人的眼光和想法，轻易就推翻我们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矛盾挣扎着才决定好的事情。好像就连结束生命这件事情，都只能受到旁人的议论与社会影响左右着，好像我们做什么决定都是错的。 好可笑的人生...... 「江孟宇，其实在打工的这段时间里，我学习到很多东西，也懂得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即使我们心里有认定的答案了，但还是会因为身边的各种繁杂声音，动摇我们原本坚定的想法。」 为了佐证我说的话，我倒了杯可乐给他，要他喝几口。 他虽然感觉疑惑，但还是照作了。 「怎么样？好喝吗？」 「嗯，好喝是好喝，可以好像跟平时喝到的可乐没有什么差别。」他满脸佈满疑惑，又再多喝了几口可乐，「筱晴，我真的喝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他茫然不解的凝视着我，等待我开口为他解答。 我笑而不语，只是转身又再拿过一个杯子，再倒了一杯可乐给他。 「那你喝喝看这杯，这杯是网路上评价很高的可乐，不仅甜度适当、气泡充足，喝起来顺口又解渴。 他拿起杯子喝了几个抿抿唇细细品嚐残留在嘴角的可乐液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双手怀住自己的身体，「就是有点冷。」 我笑着将一旁的毯子丢到他身上去，于是他又继续动作。 他将杯子拿近眼前，摇晃着杯子观察着液体的顏色，「这杯可乐的產色更加透亮光泽，喝起来的气泡感确实也更加顺口，他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两杯可乐间的差异，眼神中丝毫没有怀疑。「这是什么牌子的可乐？」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才给予我无限的信任？ 迎向他充满双眼的疑惑，等待解答的眼神，我耸耸肩笑着，敛出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从身后拿出尚未倒完的可乐递给他。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可乐，唯一不同的只是别人对它的评价而已。」我停顿了一下，「很多时候我们为了迎合眾人的眼光，于是不敢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望向江孟宇，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深遂、深不可测。 我拉过毯子躲进他的怀中，他下意识的伸手揽过我，暖意一下子涌上心头。 「其实道理我都懂得，可是就是无法不在意。」他轻叹了口气，「我一直都知道，就像我知道你关心我一样，可是我却不想在你面前表露出那样脆弱的一面。」 我在脑海中整理着思绪，一边迎向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的眼神透过出来的讯息是他此刻非常需要我，需要一点点的理解、倾听。 很多事情说开了，就好了！真的，其实没又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 「江孟宇。」我拉拉他的衣服，他转头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你知道吗？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可能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遇到当下觉得过不去的情境。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政治家、企业家、明星之类的，可能背后都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些看起来开心，甚至能带给其它人快乐的人，或是他们自己过得并不如我们所见的快乐。」 他静静的看着我没有回应。 「筱晴，那你会希望我是什么样子?」他语气沉稳，眼神中充满着期待、以及等待解答的慌恐不安。 我看着他良久，脑海中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和他的相处过程，我捫心自问，如果是我，我们希望看到怎样的他，最后却只是匯聚成一个最简单朴实的答案。 「江孟宇，我只希望你快乐……」我落下一个淡吻在他的额头上，「我希望这世界上的所有美好都能与你相遇。」 经过昨天和他的长谈，江孟宇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至少不会再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不吃也喝的。 前一天我们后来是在沙发上一起聊天聊到睡觉得，聊到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觉得，只知道早上起来，看着江孟宇站在阳台上，阳光轻轻落在他的身上，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阳光正渐渐扫除他内心的不安。 他进门后到厨房准备了早餐，不到十分鐘的时间就端着香味扑鼻的餐点来到我面前。 「江孟宇，早安。」我首先打破我们上午的安静。 「早安，快吃早餐吧！等等我还要去找宇宝呢？」 他提到宇宝时，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闪动被我补捉到了，他就是这个样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热牛奶，将杯子握在手心上，身子一下子就感觉渐渐的温暖了起来。 「江孟宇？」 「你好点了吗？」 看着他突然静止动作加上突然暗下来的眼光，我知道他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看他低着头未开口，我夹了一口蛋到他的嘴边，「江孟宇，你知道在我们两个人的关係之中，我最庆幸的是我们对彼此的默契和瞭解，或许有一些事你不说，我也能懂。但是有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学会表达，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后，也许不能够真正解决问题，可是却能多一个人瞭解你的难处，」他张口咬过我夹起的蛋，「你不觉得这样的世界会更加美好吗?」 和江孟宇谈话的过程中，我突然发现这段时间里我自己也成长许多，过去那些把自己关起来的时光，我觉是也是像这样觉得什么都不说自己承担就好，但是渐渐的我却发现，其实这些道理我其实一直都懂得，只是总是被自己的主观意识困住，不愿意将这份不开心影响身边的其它人。 我们一直很像，所以才会更瞭解对方，但是我们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成长，一起将这不平顺的人生，至少过得能够开心一点。 三十七 将近中午时，以雯从学校找来的资讯系高手，准时的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从他一进门，我就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眼神不自觉的时不时就往他身上飘。 大概是发现我的异样，江孟宇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我轻轻摇摇头，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想法。 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看过。 「你好，我是资讯系的萧逸晨，大二学生。」 萧逸晨？怎么连名字都那么耳熟？ 资讯系？之前在宿舍的吵架的劈腿渣男，好像就是资讯系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背叛男友的渣男！」芸希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表情是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的话也正验证了我刚才内心的猜想。 他就是几个月前在隔壁宿舍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闹到分手，却还不断打扰女生生活，甚至还在网路上各种抹黑对方的那个渣男。 可是以雯怎么会认识他的？当时以雯也知道事情的经过，而且还和我们一起在寝室大骂着萧逸晨。 「唉！我的一世英明果然已经毁于一旦了。」萧逸晨伸手从前额将头发往后拨，一副风流倜儻、油嘴滑舌的模样「所以我就说网路于舆论是很可怕的，如果不是出现在你们真实的生活中，大概渣男这个名词此身是会和我形影不离了。」 话语末端他苦笑了几声。 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单纯，「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雯，你不解释一下吗？」 在场除了我和芸希，其它人是全然的雾里看花，完成不知道我们是在打什么暗语。 「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了，我只能你们保证萧逸晨是个好人，我们先想办法找到宇宝吧！」 我们虽然对萧逸晨心存怀疑，但是杨以雯还是值得我们信任的。 萧逸晨很快的打开电脑，转头就问江孟宇，「有更多宇宝的照片吗？或是之前客人带小狗来店里，小狗店里被照顾的情况。」 江孟宇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就反应快来了，「有，我手机里有，在粉专上有点影片和照片。」 「那就简单多了，我先把宇宝的照片放到各大宠物平台上，再请他同学和学弟们帮忙分享转发，待会我在你的手机里设置一个通知app，只要一有人留言或是标记宇宝你就会马上知道，如果有人找到宇宝或是长得和宇宝相像特徵的小狗，就会填写表单资料，在手机上同时就会显示留言者填写上去的资料，以及留言者分享出来的定位，你就可以第一时间到现场确认是不是宇宝。」 江孟宇递出手机到萧逸晨眼前，双唇微微颤抖，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最后就匯集成一句，「谢谢。」 「这个是小事，接下来就是要来帮你处理网路上这些评论的事情了。」 「现在能找到宇宝才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再怎么说明、解释，在那些人眼里这里只是无力的辨解吧！可能反而会招来更多人的谩骂，我怎么样都没关係，我只想要宇宝可以平安的回到我身边就好。」我走到江孟宇身边，轻轻握起他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微微发冷。 他虽然说不害怕那些言论，但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被误会误解，需要承担下那些丝毫没有考证的无稽之谈，对于当事人而言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放心放心，教给我吧！毕竟我是过来人，处理网路上那些舆论，在我这里根本已经不算事了。」萧逸晨从电脑中抬起头来，一脸的胸有成竹，「而且呢？我查了下留言的ip大部份都是在同一个位址，你们知道这个代表什么吗？」 在一个ip?那就代表这些都是假帐号，甚至可能全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可是为什么？ 「那就很清楚了，肯定是那群人挟怨报復。」以雯握起拳，「萧逸晨，你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些人吃到苦头。 「放心，只有他们还用电脑，还用网路，我就一定能找到他们，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萧逸晨继续在电脑上又忙了大概十几分鐘，又拨打几通电话，听对话内容像是在和学弟们交代一些事项。 他拿出一个随身碟插进电脑里，隻手又在键盘飞速敲打着。 我禁不住好奇，于是拉着江孟宇到萧逸晨查看，却只见电脑画面出是黑底，加上一连串完全看不懂的程式代号。 「好了，搞定了！」萧逸晨双手一拍，然后起身，将电脑推到我和江孟宇面前，「你们几分鐘再去看看吧！」 几分鐘后，我们点开评论，发现风向真的在改变了。 评论中有几则留言是指定原先恶意留言的人是买得假帐号留言的，而在该则留言下面也多了好几则指责他们行为的留言。 「喏，那最上面的几则是我让学弟们帮忙留言的，我还特意让他们换了ip再留言的。」萧逸晨指着其中一则留言说，「虽然同样身为人类，这样说可能有点不太好，但是网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谁知道躲在电脑后面和你聊天的是谁，而且这种事情只要有几个人发现，就会有更多的人去探讨。不信你们再继续看看下面的留言。」 『原来是假帐号，这些人也太过份了吧！』 『本人某知名科技园区内工程师，刚刚去查了一下，这些ip确实都是来自同一个地点。』 『你们这些人也太假了，之前骂人用尽全力，现有一见苗头不对，就不敢出声了吗?』 这些留言的下面，是一长串标记当时留言人的帐号。 「欸，这个也太厉害了吧！以雯你能不能会你朋友帮我透过网路收集超级好吃的隐藏美食。」芸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探过头来的。 我抬头看向她们两个的方向，以雯无力的拍着自己额头十分无奈，「那个陆威霖，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女朋友，我们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 陆威霖闻言，快步走到芸希旁边，「下次，下次我再帮你找，现在我们先帮阿宇找到宇宝比较重要，乖。」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拆了包装就往芸希嘴餵食。 「筱晴，你看。」江孟宇的呼唤，让我将注意力重新落在电脑上。 留言串里除了刚才那些指责恶意评论的人留言，下面几则看起来是定期会将小狗送来动物医院的常客。 『医院里的医生都很专业，柜台小姐看起来很年轻，但也是专业又亲切。我看过前几个评论的影片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是会欺负动作的那种人，尤其是影片里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之前小狗不吃药，他很热心的引导我的狗让他吃下去了，我真的很谢谢他。』 『楼上的评论重点是高高帅帅吧！不过说正经的，我带我们家小宝去过几次，医院里的人真的专业又亲切，之前带着我家小孩一起去接狗时，小孩很喜欢店里的那隻狗，甚至还问我能不能改养他。 后续的评论一连串都是好评。 江孟宇边看，眼中就越是闪着泪光。 才正要说些什么时，江孟宇突然紧张拿起手机看了看，「筱晴，有人找到宇宝了。」 三十八 一整个下午我和江孟宇跑了好几个地方，但是一到现场就发现都只是和宇宝长得相像的小狗而已。 江孟宇的神情从期待到失败，再因为手机通知又重燃希望，但是又再度失败。不断的看着他的失败，我其实很难过。 「江孟宇，没事，有这么多人帮助我们，我们一定会找到宇宝的。」我拉起他的手，靠着他身边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筱晴，你饿了吗?」本来以为江孟宇因为沉浸在找不到宇宝的失望中，而闷闷不乐，但他突然转头关心我。 我侧脸看着，却见到他特别温柔的神情。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柔。 「有一点呢？我们去买晚去回去给大家吧！明天我再一起去找宇宝，好不好。」 「好。」看出他还是不想让我看出他的失望，我只好顺应他轻轻应允。 看着他们拎着一大袋食物回动物医院时，眾人的目前皆落在我们身上，几秒之后异口同声，「怎么样？找到宇宝了吗？」 空气间突然沉静了下来，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特别会看人眼色的以雯。 「没关係，我们先吃饱，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会再帮忙找到宇宝的。」 「是啊！我学弟们已经把消费放到各大社群网站上了，我相信一定很快就会找到的。」 「对啊！不要担心。」 「谢谢你们。」和江孟宇坐到沙发上时，他环顾了四周突然说道。 「阿宇，有什么好谢的！大家能在一起就是缘份，再说我还是你的好兄弟，不挺你我挺谁？」陆威霖走过来用力拍了几下江孟宇的后背。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一个人就是即使心情不好，也会关心对方过得好不好。 即使生活再累再苦，身边还有一群可以共同努力的朋友，确认是让生命中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对了，以雯，你不是说要解释一下你和萧逸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芸希望抓起一隻鸡腿咬了几口后，突然像忘记什么似的拍桌而起，转头就朝以雯问道。 「萧逸晨，我看你自己先解释一下吧！」 他站起来像是在思考该从何处说起，「唉，可能会有人觉得我很傻吧！但是我就是觉得再怎么样也是自已真心实意爱过几年的女生，但少我们曾经也是对对方完全信任、喜欢对方，离开之前，我还是想着让她留下个好印象，所有不好的东西，就让我来承担吧！」 这是怎么回事，这世界上眼见不一定为实了？ 「其实，你们之前看看到那些，都是她对我做得事情，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他。」 萧逸晨苦笑几声，「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我心软了，在网路上开始散佈那些对我自己不友好的言论，只是为了守护她最后一次。」 我想起早上萧逸晨那句舆论是很可怕的言论，想着确实不管是未知，这些话确实对我们的伤害都是很大的。 我有些不可置信，原来我们看到的真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那你们那天吵得这么厉害，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网路上的言论，可能还是会有人保持理智，当时我身边的朋友，或是曾经和我接触过的人，他们会再留言下为我解释。」萧逸晨拿起手机播放了一个影片，可以是如果是实际看到的就不一样了，就像你们今天早上看见我的时候，我也是用着既定的印象认定我是渣男了吗?」 「对不起！。」我和芸希互看了一眼，转头看向萧逸晨 ，微微点头道歉。 「没关係，这本来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效果了。」萧逸晨 又拿出几张照片给我们看「我把那天我和她在宿舍时吵架的影片上传到学校论谈上，果然风向马上就变了。」 他观察着四周每个人的表情，萧逸晨是满脸的无奈之感，陆威霖一副觉得兄弟太惨的同情，芸希倒是一脸惊奇，而以雯因为提早知道，显示特别平静。 而江孟宇呢？ 「筱晴，或是你说得对。」他拉过我在耳边轻着说着。 「什么？」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遇到痛苦，差别只是有没有让别人知道而已。」 「嗯嗯，而你只要知道我会陪着你。」 我们一伙又继续用餐，突然芸希又突然站起来，「那以雯你是怎么认识萧逸晨的？」 「这个吗？说来也神奇，你们知道萧逸晨那个劈腿的女友，她的对象是谁吗?」 我的脑袋快速的运转了一下，很快的想到一种可能，「以雯，该不会是你的前男友吧！」 看着以雯的表情，我直接知道了答案。 这个信息还真是有一点多，最后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有点混乱的夜晚。 隔天，动物医院开门后，让我们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哥、筱晴姐，你们快下来看。」还未中午，乔语大在楼下大喊着。 一下楼就看见大厅里推满了人潮。 人群里其中一个小男孩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踩着不太稳的步子，来看江孟宇眼前。 江孟宇配合小男孩的身高蹲了下来，「圆圆你来啦！」江孟宇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宇宇哥哥。」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说着，「这个送给哥哥，还有这是我画得宇宝，希望哥哥可以早一点找到宇宝，圆圆下次还想要找宇宝玩。」 小男孩的眼神单纯，可能小男孩并不明白宇宝走丢是多么让人痛苦的状况，只是努力记下妈妈教导的话，传达到江孟宇耳边。 可以正因为那样单纯又清晰的声音，所以把这份关心表现得更加真致了。 江孟宇接过小男孩手中的画在手上摊开，我站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看着画中的内容，宇宝身处中间，两边站着江孟宇和小男孩，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江孟宇沉静了好久，我低头察看才发现他眼眶盈满了泪水，随后一滴泪就悄悄的落在画纸上。 「哥哥，你为什么哭？是不是不喜欢圆圆画的画？」小男孩说着，转身往他妈妈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跟着蹲下身，然后从柜台前抓起几颗小糖果，摸摸小男孩的头，拉过他的手摊开，将糖果全塞进他的手心，「圆圆，乖喔！哥哥是觉得圆圆画得很好，觉得很开心，所以才哭的，等哥哥将宇宝接回来后，圆圆再来找宇宝玩，好不好？」 「好。」小男核稚嫩的声音显得特别单纯乾净。 可能人生的必经过程，就是从单纯随着社会的现实，而让自己变得复杂吧！ 三十九 后来陆续又有几组曾经受过照顾的人过来找江孟宇，不是给予了他的安慰，还送了很多东西过来。 江孟宇的眼神全是盈满着感动的泪水。 「江孟宇你看，比起那些网路上不实让你难过的言论，真实出现在生活的加油是不是比那些更重要了。」 他没有回话，但投以一个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上学和打工的时间，只要有空挡，我就会陪着江孟宇依照着手机的通知，到处去找宇宝，其实本来打工想再几天假的，但是江孟宇不肯，说不想影响我的生活，我就只能放弃，尽量在空挡的时候陪着他。 这一天依旧往常在售票处依序为顾客安排座位、点餐，突然一个女生喊住了我。 「哈囉！又遇到你啦！」 因为电影院的顾客很多，人潮来来去去的，我一时之间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 「不记得了吗？对了。」然后看着他从包包里挖了挖，拿出一个吊饰给我。 我接过手发现长得很像宇宝，「我想起来了是上次那个穿着米克斯衣服的。」 「你想起来了，上次回去我一直很后悔，没有和你留下连系方式，很想让我家的毛孩和你男朋友的毛孩一起玩耍。 看着对方的的笑顏，我突然想起江孟宇此刻还在努力寻找宇宝的身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认识。 这几天下来虽然我一直安慰着江孟宇一定会找到宇宝，但是有时候我也是会想想看，万一找不到了呢？万一最后的结果还是失望，怎么办了？ 「怎么了吗？」突然一双手在我眼前快速的挥了挥，大概是我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发现我的不对劲。 「抱歉，可是我男朋友的狗前几天走丢了，所以我有一点担心。」 「走丢了。」她突然拉过我的手，「你要下班了吗？我等你下班，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帮助到你们的。」 下班后女孩拉着我到附近的咖啡厅聊了一会。 「对了，你可以叫我晓莫就可以了。」 「好，晓莫。」 晓莫笑着喝了几口咖啡，「对了，你刚刚说你男朋友的狗走丢了，是怎么回事？」 我停顿下，毕竟还是对眼前的人有点防备心，不确定哪个程度的话是可以对他说的。 「嗯，该怎么说呢？前几天牠跑了出去被车子撞到了，后续我们一直出去找，但是都一无所获。」 「那就是受伤了？」晓莫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最近我到是遇到脚伤的小狗，牠好像是说牠的名字是叫宇什么的。」 宇？是宇宝吗？可是晓着说牠说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有的疑问充斥在脑海中，最后大概是全数投注而眼神上了，晓莫一看就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大概我发现我疑问问的眼神，晓莫马上开口替我解答，「我是宠物沟通师，虽然还只是实习的，但是透过观察还是可以瞭解一些事情的，不过刚刚那个宇是我在小狗脖子上看到的。」 「那你知道宇宝去哪里了吗？」 「宇宝？」这次换晓莫瞪大了双眼，「你说宇宝，你在找得小狗就是宇宝吗？」 「嗯嗯，对。晓莫你有他的消息吗？」 「我不是很确定牠是不是你要找的宇宝，因为我有加入一个动物社群，前几天在我的群组里好像是看到有人在讨论这个名字，好像还有人说看起来很像是哪个动物医院的店狗。」 闻言，我激动的拍桌而起，「对，牠一定就是宇宝，晓莫，你可以帮我问吗？」 「当然吧！我马上帮你在群组里问，你把你的连络资料留给我。一有消息我会马上打给你的。」 「好，谢谢晓莫。」激动的情绪驱使我站起身。 「好了啦！我只是希望每个毛小孩都可以有一个幸运的家庭。别谢了，赶快回去找你男友吧！」 想再继续说些道谢的话，却被晓莫姐的凌厉眼神给全数赌了回去。一副我再道谢，就不帮我的意味。 原来，这个社会上除了一些让人觉得不公的事情之外，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我没看到的地方，默默的发生着。 我几乎是狂奔着衝回动物医院的，我一口气衝上二楼，想赶快把这个消息跟江孟宇说。 可是找遍了每个房间，也都没看到江孟宇的身影。 「又跑去哪里了？」 衝衝忙忙的走下楼梯时，我直接撞进进了一个怀抱。 「筱晴？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想我了？」 「我好像有宇宝的消息了。」 「找到宇宝了吗？」江孟宇的语调一下子就变得上扬。 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每个人的情绪都被每件事情给牵引，就算是自己以为不在意的事情，也会因为在某个时刻突然高兴的飞起。 将在电影院的遇到晓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江孟宇之后，他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不过好像在我跟他说之前，就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是他早就知道了吗？ 「江孟宇，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宇宝的消息了，不然怎么那么……感觉没有那么难过了。」 「找到宇宝肯定在我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可是经过这几天的沉淀，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难过，这里难过的时间里不只没有办法去找到宇宝，还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担心，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江孟宇从端着泡好的泡麵，将其中一碗推到我的面前，「而且，我不想看到你再为我担心，在把自己情绪关在心里，把关心你的人推开时，当我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才发现自己更加的难过了。」 我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将他的话下任何注解，只是继续倾听。 「抱歉，这段时间让你没有办法好好上课和打工了。」 「江孟宇！你这个傻瓜。」 「我也觉得自己很傻，自己用尽全力想要认识、追求的女孩，看着他拚命想要靠近我、帮助我、想要陪着我共同渡过难关时，我却又想着要推开她，是不是很傻，又很矛盾，但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不过，他说用尽全力想要认识是怎么回事？ 开口想要确认，却看见他早以低头正认真的享用泡麵，想问的话，也因为香味的吸引而说不出口了。 「算了，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真的，江孟宇，我只希望你快乐就好。 四十 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物，我和江孟宇按下门铃，等待门被开啟的期间，内心忐忑不安，一种想期待又不敢太过期待的心情，就这样在脑海中相互对抗。 因为我们期待过大，失望的机会也会越大，所以只能试图保持平常心态来面对即将发生的未知。 今天一大早我们连早餐都还来不及吃，我就接到晓莫的来电告诉我已经有宇宝的消息了，同时她也已经连系上收养长得像宇宝的那家人，并且帮我与对方约好见面了。 把消息告诉江孟宇时，我看着他一瞬间露出欣喜表情，但却没有维持太久，他的笑容很快就被之前期待落空的感觉压抑下来。 此刻，我看向江孟宇，他的表情明显平静没有太大变化，但我将视线往下，却发现他的双手就在裤子的两侧紧紧抓着。 「走吧！江孟宇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我相信宇宝一定正在等着我们来接他回家呢？」我拉过江孟宇的手牵着他，他手心的温度微凉，我一边安慰着他，一边摩擦他的双手，想让他温暖一些。 虽然在我心里也充满着不确定，但是依照吸引力法则的论点来说，只要我们相信能见到宇宝，那就有一定会见到的，对吧！ 突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大门慢慢敞开，一对夫妇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从里头走了出来。 「宇宇哥哥。」小女孩突然兴奋的往江孟宇衝了过来。 我惊奇的看着江孟宇，想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竟然也露出一脸的狐疑。 江孟宇蹲下身温柔的摸摸小女孩的头，「妹妹，你认识我吗?」 小女孩闻言，很用力的点了几下头。 「这孩子就是记性好，有一次在公园你帮他捡了玩具，还让宇宝陪着她弄玩了一下午，她就一起记着，甚至有时候作梦还会喊着宇宝的名字呢！」 「宇宝？是你们救了宇宝吗？」听见关键字，江孟宇的声音掩不住他此刻激动的情况，他迅速站起身向四周环顾，「宇宝，宇宝在哪里？」 「宇宇哥哥，你放心，宇宝在里面睡觉喔！」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轻轻说着。 两夫妇邀我们进门，让我们在沙发上坐下，还准备了蛋糕和红茶给我们。但我们此刻根本无心享用。 「宇宝的脚受伤了，前几天我们路过把牠救了回来，本来只是觉得牠看起来有点眼熟，想着先照顾牠几天，等牠伤势好了，再帮牠找主人。 还没来得及张贴公告，昨天就收到晓莫的群组通知，再加上我们昨天刚把这孩子从奶奶家接回来，她一进门看到宇宝，就直接往牠肚子里鑽，嘴里还一直大喊着牠的名字，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没有认错。」 「真的很谢谢你们。」 「没什么，我带你上去找宇宝吧！」 江孟宇站起身，脚步紧跟在女士后面，本来打算上楼，但才走到楼梯口，转角处就已经传来一阵骚动。 我定睛一看，就看见宇宝就在楼梯的那头，仔细看牠的眼中还掛着水气，牠的嘴巴张得很大、舌头半吐着，尾巴快速的疯狂摇摆，不断的往江孟宇身上跳。 「宇宝！」江孟宇眼眶盈满泪水，看着宇宝在他和我之间来回衝刺奔跑，在宇宝再次跑向他时，我伸手抱住宇宝，「宇宝，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现在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感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我不知道可以怎么形容此刻的喜悦程度，但总之可以把宇宝找回来真是太好了！ 自从把宇宝接回家之后，感觉生活中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为了补上我之前有些荒废的学业，我已经在图书馆泡了好几天了，想着下次的考试一定要努力allpass才行，却是换来了某江姓男子的抱怨。 「关筱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宇宝就够了？」电话那头传来的语气充满怨念，「我只能牵宇宝的手、餵宇宝吃饭、带宇宝逛街、帮宇宝买好吃、好玩的，帮宇宝……」 「你怎么那么…….」 我想笑他是不是最近可爱吃多了，但还未说完他又打断我的话：「喔！对了，我还只能抱着宇宝睡觉，甚至还只能亲着宇宝的脸。」 他一连串抱怨的语气，让我莞尔一笑，却不敢笑出声音来。 看着他搞笑亲着宇宝，随手揉揉宇宝的头，又伸手抱了抱宇宝的背影，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很有趣。 「宇宝，还好你回来陪我了，不然你看筱晴姐姐都不陪我了，爸爸好孤单喔！」他在宇宝耳边低语着。 宇宝敷衍似的随意叫了几声。目光却是落在我的身上。 我放轻脚步的往前走，虽然知道宇宝根本看不懂，但还是下意识的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宇宝也像是突然听懂，竟然真的没有再发出声音。 「宇宝，刚刚你叫了几声，是不是代表你也觉得筱晴姐姐很过份？」 我一手拿着手机，用另一隻手摀在嘴边，「江孟宇，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掛了电话？你刚刚说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就是要让你听见的。」他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男孩的声音，委屈和撒娇的意味全都参杂其中。 他说完后，却突然沉静了下来，「关筱晴……」 此刻，他恢復了平时正经的语气。 「嗯？」 「我真的想你了。」他无力的坐了下来，将头靠着宇宝身上，讲话的声音全闷成一团，让我有点心疼，也不忍心再逗他了。 「江孟宇，我也想你了。」 「那我女朋友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他说话的声音仍旧闷闷的。 「很快。」 「有多快？」 「那你转头，我的小萌宇。」 萌宇是前阵子我帮他取的外号，毕竟他本来的两隻小狗，萌宝、宇宝，就是用他的名字谐音命名的，某天我们一起聊起情侣暱称时，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可爱的，就决定私底下都这么叫他了。 他转头一看见我，眼睛就立刻亮了，他快速的站起身，一下子就站到了我眼前将我拥入怀中。 「汪。」宇宝咬着他的裤脚，像是在阻止江孟宇靠近我。 但江孟宇没有理会宇宝，反而将我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再度将我拥入怀里，他将后抱得很紧让我感受着他的体温，我闻着他衣服上那股淡淡的花香，这熟悉的感觉与香味，让我好想念。 「萌宇！我好想你。」我开口喊他，抬眸时发现他的眼神是我未曾见过的。 带着一点想念、感动，好像还有一种慾望…… 顿时，我脑中警铃大作，迅速的推开他起身，然后衝到餐桌前喊上宇宝。 宇宝闻声立马撞进我怀中，同时还搞笑的瞪着江孟宇，颇有喧宾夺主的意 味。 「宇宝，你想姐姐吗？」我拿出为宇宝买的新玩具给牠，「等等姐姐再你出去玩。」 「关筱晴！」低沉微慍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自从我和江孟宇正式升级为男女朋友关係后，他几乎不会再叫着我的全名。 除非，他、吃、醋、了。 四十一 我继续低头没有理会他，良久后，我就看着他也跟着蹲在宇宝的身边，作势想要打宇宝，但却是随意的揉乱他的毛发。 「臭宇宝，都是你，筱晴姐姐一看到你就不理我了，你说怎么办？」和刚刚不同，他此刻的语气显得特别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特别容易心软。 「欸，萌宇，你过来。」我向他招招手。 他一脸傲娇：「干嘛！」他扁着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明显还在为刚刚被我故意冷落而生气。 「快点啦！萌宇，你不过快点过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连哄带骗催促他好久，他才终于走到我面前，我起身拉着他的手示意要他站过来一点。 我双手覆盖在他的脸上，眼色迷离又朦胧的看着他。 他似乎是读懂我内心的情绪，眼神也变得温柔，他伸手拨动着我的刘海，他指尖有股甜甜的味道。 嗯，好像是宇宝零食的味道。 「萌宇，我真的想你了，以后我会一直一直都陪着你的。」我一鼓作气的说完对他表明心意的话，心跳开始无止尽的加速，然后我加重了手里的力道，让他能再往前几步，等他靠得够近了，我微垫起脚，蜻蜓点水的将我的唇贴上他的。 一亲完江孟宇，我就害差的抬不起头，低头时，恰好看见宇宝趁乱鑽进我和江孟宇脚边的空隙。 宇宝在我脚边蹭啊蹭得，于是我松开拉住江孟宇的手，打算去抱抱宇宝，但刚要放开手，就马上被另一隻手紧紧抓住。 「就只有这样？」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声音比刚刚更具磁性，「不够！」 我被他的话弄得很紧张，反射性的想要逃，但他却直接把我抱紧处理。 他伸手放在我的后脑勺，笑得一脸曖昧。 「江……孟宇！你……别乱来喔！宇宝还在这里！」我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好。 「对喔！宇宝还在这里！」他刻意露出一脸懊恼的模样，随后露出更加曖昧的笑容，在我耳边说，「毕竟接下来的画面儿童不宜……」 说完，就见他丢出一大把宇宝的零食到角落里，宇宝这个小贪吃鬼见状立刻就追逐零食而去了。 看宇宝离开了，江孟宇直接加重手上的力道，让我顺着力道直接贴上他的唇。 好久都不让我离开…… 最近我和江孟宇见面的日子，好像常常都是这种那人脸红心跳的场景收尾的。 让我觉得幸福的难以言喻。 升大二开始我和以雯、芸希都没有抽中学宿舍，于是提议一起去外面合租。 「你们要合租很好啊！刚好动物医院附近就有要出租的房子，我可以陪你去看一看。」提议要搬出去住的时候，江孟宇异常热心的要帮我们找房子，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破绽怀疑他，直到…… 「江孟宇，这哪是附近，这根本就是对面好吗？」我抗议。 江孟宇帮我们找的房子，分明就在动物医院对面，从动物医物门口过来，基本上只要跨个五步就到了，我甚至觉得只要江孟宇拉开窗户，随时都能看到我们在干嘛了。 「可是怎么办合约都签好了。」他笑着拿着合约递到我面前，「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终于知道他这是蓄谋已久了。 「江孟宇！」我大喊，气得直跳脚。 「筱晴，谢谢你为我吶喊加油，虽然我下午的比赛你无法在现场，但我会加油的，一定不负你的期望。」他背对我高举着手挥了挥，也不管我是不是在生气。 「还有别忘了，我们明天的週年约会。」说完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 隔天下午，我们约定了在动物医院附近的公园见面，是当初我常带宇宝过来散步的地方。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看落花飘落，内心又想起好多事情。 回起起我这一阵子的经歷，其实我们都享受过温暖阳光的照耀；享有过天青雨露的滋润；享有过光彩大地的一席之地，虽然这一切并非永久保留，随着季节推进、季节转换、物换星移，我们终将逐渐凋零，但是却也是我们曾经歷过的美好回忆。 而在这人生路途中，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无关乎金钱。只是在自己最怡然自得的环境生存着，如同鱼生活于水中，虽然我们想像中，长时居住在潮溼的环境中是让人难受不已，但那却是鱼类最佳的生活地点，甚至当牠们离开水中后即难以生存。 所以，生命真的很奇妙又深奥吧！ 秋风一吹引起一阵骚动，我想再望眼细看时，熟悉的身影渐渐走近我，将手中的咖啡递给我，拍拍我肩上的落叶，逕自的在我身边坐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江孟宇看见我时，眼里满是笑意。 「怎样？反省一夜了，知道昨天错了、惹我生气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会捨不得让我一个人，你看我的眼神里这么的楚楚可怜。」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当我们在和身边的人相处时，有没有曾经想过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 当站在舞台上唱着撼动人心、热血摇滚歌曲的歌手；私底下在游戏中，却会对自己的歌迷、朋友，用奶萌奶萌的声音说着＂快来救救我＂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会觉得有些意外、衝击。 而此刻，看在眼前的江孟宇，我就是这样的感受。 「我是捨不得宇宝。」我转头反驳，但却似乎没有看到宇宝的身影，「对了，宇宝呢？」 「今天是我们的约会日，我把牠送去我妈那里了。」 「你和阿姨没住在一起，那她也住在这附近吗？」我疑惑，因为他从没有跟我提起过。 「对啊！而且她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可爱了。」 「见我？」什么时候？ 「去年秋天的时候，你不是到动物医院找我，当时我在仓库里忙，然后你就带着宇宝来这里玩」 我翻找着记忆，「对啊！」 「那你还记不记得，遇到一个带着一隻柴犬又和宇宝很亲近的女士。 「嗯，我记得！而且……..」而且当时我还被误会是宇宝的妈妈。 「嗯，那就是我妈。」 我惊讶，原来那么早就……「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说了我怕你紧张啊！毕竟女人第一次见家长应该都很紧张的。 「嗯，也是。」 「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家长了?那我现在可以马上安排喔！」他一脸坏笑。 「江孟宇。」 他见我害差了，笑得好大声，笑声在公园里回盪着。 「一个人开不开心，从他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 我观察着他的动作，阳光在他身上缓步游移着，光线映在花圃旁的铁桿上，反射的有些刺眼。他微瞇着双眼，却没有刻意闪避，反而敞开双臂将阳光纳入怀中，表情中尽是享受那道温暖的畅然。 此刻，看着他在阳光辉映下的侧脸，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全身散发的是迎向希望的璀璨。 后来我又跟江孟宇聊了好多好多，希望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我们的故事，也许没有轰轰烈烈的剧情走向，没有让人特别的热血沸腾、跌宕起伏。 但细细品来，平淡的故事才是更多人的生活写照，更能深入人心。 只要我们能幸福就好。 「江孟宇，你现在觉得花落时是怎样的心情？」 『花落代表枯萎、是凋零、是遗憾，是生命结束的象徵。』 曾经他在那些夜里，无助又感叹的向我低诉...... 他靠在我身边，在我耳边低语，「花落是我遇见你的时候。」他伸手揽过我，「这段时间里是你让我相信，原花落时也能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而你，就是我相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