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我想谈恋爱！》


 -1自信破表出场

    我常常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单身到现在。

    我长得很美、声音很好听，身高一六一，体重维持四十八将近二十年，画韩系平眉超好看，穿牛仔短裙腿显白，六比四的身材比例去哪里找像我这么完美的服装模特儿呢？不是我在讲，虽然走在路上没有星探找我去拍照或进演艺圈，没关係，偶尔当个朴实的凡人也是挺好的。

    但，

    我这么一个「朴实的凡人」却不是偶尔，是自始至终。而单身的原因，我还是不知道，是月老存心想恶整我？还是我命中本来就该单身？想到此，真是忍不住小小难过，毕竟，我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丽女子，如此动人，怎么会还单身？！

    「王诗婷，给我从火星滚回地球！」

    同事推了我的手臂，眼眶里闪的火焰还真不小，我回头一看，哇咧，这排队的长长人龙每个怒火中烧，各个手捧着一两三本的书在瞪我。

    「你真的很奇怪，不会帮我吗？我堂堂一个闭月羞花的......」

    「明明就是『羞花闭月』，你书到底唸去哪啊？脑子是没长好还是根本没脑？」

    不帮忙结帐就算了，王圣杰那个傢伙还在旁边继续碎唸：「凡人就是凡人，猪就是猪，不要妄想会飞了。」

    靠腰，王圣杰你给我记住。不要以为你跟那个唱痴心绝对的李圣杰名字同音就了不起！厉害就出一张专辑啊！

    「不要老是放空发呆，专心一点。」

    「你真的...有时间看我放空发呆为什么不帮我结帐解决人潮？」

    「因为我喜欢看你被经理骂。」

    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您好，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欢迎您下次光临。」忙完这段人龙后，我叫那个没品的王圣杰先帮我代班，我要去厕所撇尿。

    「你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用字文雅一点不行吗？」

    我边跑边咕囔「...王圣杰你这个小人.....别说以后嫁不出去了，老娘现在还单身呢！」整整二十年。

    说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恋爱经验，虽然归零，但是有几段特别刻苦铭心非常值得一提，像是国二时隔壁的躲避球校队队长，那个使劲仍球的样子，小小年纪就有那么结实的手臂线条真让我冻未条！还有高中时的帅气学长，学长迷死人不偿命的皓齿红唇跟顏值，身边多少苍蝇阿真是，赶都赶不走，但是没关係，让我远观不可褻玩吧！

    大二的时候有个大一的小学弟满可爱的，抱着就算吓跑人家也要告白的勇气去告白，结果就不说啦，没什么好说的，我想讲的是，自己的每段暗恋都无疾而终，拜月老、写籤诗、求神问卜任何方法都做过了，我那一滩死泥的桃花运就是没有任何起色。

    算了，先尿尿，桃花什么的，我人这么美，哪怕找不到呢？

    「姐，我说过了，我不想要。」

    谁阿？上厕所就上厕所，不专心讲什么电话？

    「我、不、要！」

    「我喜欢单身的时候，很自在。」

    喜欢单身？

    啊，原来是个单身主义者。

    疯了吧？单身有什么好的！？

    当我对着镜子补妆时，我继续听着那女孩儿讲电话。从声音听来感觉有点公主病，但就我多年来的单身实力调查，公主的身边肯定要有人，还是个男人。这男人不是「普通人」，还得是个会文会武、举凡修电脑到修水电，你啥都要会，这口袋腰包里装满工具的工具人，是挑夫又司机，是吃饭的饭友也是成绩考试题库的朋友。

    如果这女孩儿是公主，至少要有我说的少至一项多至五项，但基础前提是「开放交友」，单身跟工具人好像又难有关联。好奇阿，好奇！听在我这个实力单身+母胎单身+屁股很痒很鲁的人耳里非常不是滋味。

    屁股很痒是怎样？因为我有便秘啦！

    洗手洗了五分鐘，那个讲电话的女生才从隔间走出，我很少会觉得自己被其他女生比下去，甚至觉得没有一个女人美过我，就算你拿出林志玲，我也可以告诉你，她只是美在气质。

    「姐，我要洗手了，别再说了。」女孩儿说「我做到今天！我离职了，再见！」

    她霸气的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洗手洗了五分鐘，我忍不住藉着镜子反射偷瞄女孩。我很少觉得自己会被其他女生比下去，但旁边这个女生真的挺正的。

    白皙的皮肤有弹嫩的反光，我确定那不是下午脸出油；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我相信那不是洗发精广告夸大；低眉的双眼楚楚可怜，我猜那不是装出来的，重要的是，她本人散发的气质就像她身上淡淡的绿茶香水，空灵又森林。

    我忍不住盯着好一会，直到镜中的那双眼睛跟我对视。

    「啊...对不起......」道歉完，我还是忍不住看着她，镜中的眼睛突然转向，我愣了会。是被我的魅力吸引到了吗？哈！原来我男女通吃啊！

    「你...请问你是诚品的员工吗？」

    「啊？」

    「白衬衫加围裙，还挺文青的，我喜欢。」她绕着我转一圈，然后微微一笑

    「我刚失业了，也许加入诚品也不错喔！」

    森林系+放电大眼，我被电的瞬间迷失方向。

    「搞不好有机会跟你成为同事。」

    最后收尾的那个笑容正的有点太过分，整间女厕差点被圣光环绕，眼睛差点瞎了。

    不，笑容正的过份的，是我。

 -2苦命诚品打工仔

    是的，就算美人如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二个月有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我还是个凡人，我也是要吃饭、喝水、拉屎、尿尿的，而吃饭拉屎尿尿的时间当然也会相当的「凡人」，时间很长的。

    踏出厕所，脑子运转的除了是自己到底有多美外，还很好奇刚刚那个比我美得更不像话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莫名的离职，莫名的说要加入诚品，莫名的要跟我当同事关係。难不成是我的小学同学，还是失散多年的姊妹？看那个外表和气质跟我满符合的，随手发了一则讯息给老妈后搔了搔脑袋走回柜檯，沿途发送我香香的发香。

    「王诗婷你是穿越了吗？上厕所为什么要那么久！」王圣杰那个小人又在嘰嘰叫，懒得理他。

    我转换表情，对着排队的顾客微笑。

    王圣杰是个马子狗，但到现在居然还不懂女人上厕所为什么要那么久？他女朋友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会跟他爱情长跑五年还论及婚嫁的？虽然他是个小人，但是这点我倒很羡慕。从没跟他有过认真的话题，所以我没问他维持爱情的诀窍是什么，但比起维持，我更应该专注的地方是「开始」。

    「前辈我在问你话！」他在我耳边继续大吼。

    我耐着性子，要不是因为我看见排队里有个很高又很帅的男生一直在看我，我得维持气质，也许等一下可以趁机交换line。不然换作其他天，我早就吼回去：我穿越到古代当了皇帝的女人，失宠打入冷宫才回来啦！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每天都发生在那个自称「我前辈」的王圣杰和我身上，我印象很清楚，打从我进来诚品的第一天他就是那样跟我说话的。

    大概是没意思，他跑去整理书柜，终于，耳根清静。

    服务完一位老奶奶之后，那个又高又帅的男生终于出现在我柜檯前，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男生真好。从那件贴身上衣看见他紧实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没有鬍渣很白净的脸蛋和后梳发型，我正准备开口问有没有带会员卡，这时另个同样外型出眾的天菜跑过来，很开心的喊一声：「宝贝宝贝，你看这里有卖这本书欸！」

    宝...宝贝？？？

    「对啊，我看到柜台小姐后面的海报，我找好久喔！」

    海...海报？？？

    在王诗婷的恋爱史上又计了一笔：

    二十岁的人生，当个诚品苦命打工仔，遇见了从未遇见过的超级天菜男神简直是比中乐透还难得的机会但老天爷居然私心的把他设定成gay？我早知道老天肯定是个「爷们」，但没想到他的口味还挺挑剔的。

    目送了两位相当匹配的男神离开后，我有种疲倦的无力感，到了换班时段，我无力的去吃午餐、无力的继续上班，跟王圣杰那个兔崽子换班后，我去整理书柜。最近不少新书在讲心理学，大概是自从蔡康永出了情商课之后，心理学再次受到眾人重视，这样也好，忧鬱症成了文明病，如果心理学能够治疗人心，也许我母胎单身的原因也能被找出来。

    心理学......我该看病吗？

    「你没病，干嘛看病？」

    「因为我单身太久啊！」

    「你只是单身，干嘛讲得好像很严重。」

    「当然严重！老师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你那是青春期少年维特烦恼的展现。」

    「你知道维特最后是含枪自戕吧？」

    「恋爱本来就是你这个年纪的大事，本来就该天翻地覆，但是用不着无病呻吟。」

    「老师我哪有！」

    同事瞧了我一眼，我才压低声音摀着手机「老师，我真的很想谈恋爱！谈一场也好！不用刻苦铭心，不用轰轰烈烈，至少让我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就好！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

    「这位同学，如果你这么想谈恋爱那就去啊！」

    「老师你说什么蠢话，我跟谁谈！为什么别人谈恋爱都那么容易，就偏偏我！为什么我都没有转角遇到爱这种好康！？那种婆妈跳楼大拍卖我都抢得到，限量折价券发放我一个人可以抢二十张！为什么就偏偏...」我揉着太阳穴，感到万分无奈「老师你说说看嘛！」

    「俗话说的好『上帝关了你一扇窗，会帮你开另一扇门』讲的就是你吧！没有恋爱运但是抢便宜这点倒发挥的很好啊。」

    「老师！」

    「说了不要谈恋爱，谈恋爱很麻烦的。」

    「啊我知道了！月老！肯定是月老不知道我的存在！老师，你知道哪间月老庙比较灵吗？」

    「这位同学，如果祈祷有用，那我每天祈祷中乐透一亿早就实现了，干嘛还在这边苦命当家教？」

    「欸~老师，你那样太贪心了，有中就好、见好就收，上帝就是因为看你这么贪心才没选你。」

    「你！居然会被你这小毛头教训，欸你这傢伙找死......」

    「老师我休息时间到了，晚点聊吧。」

    「欸死小孩！欸！我话还没说完！」

    聪明如我，怎么会没想到去拜月老？成天只会喊「我的老天鹅」外，怎么没想到天上那么多位神明总会有能够帮助人们恋爱的，各司其职就是这么说的吧！要考试运就是拜文昌帝君，要恋爱运就去拜月老，不过哪间月老庙很灵呢？听说月老也住在龙山寺里，乾脆台北所有的月老庙都去一遍！我就不相信月老不会觉得我很烦，祂一定会因为受不了我然后丢一个人给我，没关係就算是烂桃花，只要能开花结果都好！

 -3打铁要趁热！

    人们常常「说一套，做一套」那是因为他们不够积极、不够努力，没有认真的把目标当成目标去实践，成功的人经常是想到就马上去做！这样成功的机率才会大大提高。

    「经理！」

    「干嘛？」

    「请问我现在可以请假吗？」

    经理的单眼皮小眼睛从圆框眼镜后头直视我，他放下手中的手机，认认真真的看我。

    「你是不想干了吗？」他说「你觉得工读生就可以随便吗？」

    「经理，等您听完我的理由后就会感动到哭天地、泣鬼神了！」

    「你这个笨蛋，是『惊天地，泣鬼神』，说来听听。」

    「经理！」

    我一个林黛玉葬花式的哭脸跟他说自己母胎单身了整整二十年，想藉由今天下午请假去拜月老庙，等我休假时再去完成拜全台北月老庙的心愿。

    「神经。」他丢了一句，然后继续看他的手机「不准，等休假你想去全台湾或是全世界的月老庙都随便你，上班时间因为这种蠢理由请假，你是嫌钱太好赚吗？」

    「不是啊，经理...」

    「快去工作，离你下班还有多久？」

    「还有...一小时。」

    「为了一小时请假一点也不值得，去工作吧。」

    「是......」

    关上经理办公室的门，不像以往有种沉重被骂的感觉，反倒很轻松。经理是我进诚品后，相处起来十分亲切的长官之一，我发现自己很有长官缘，人啊，果然除了长相好看之外，有点意外好相处的脾气也很重要，不像那个小人王圣杰，我进公司第一天就狂找我碴，到底是八字不合还是磁场不配？？

    经理不给请假，我只好继续苦命打工仔，整理整理书柜上的书，稍微巡视一下环境，看看前辈们怎么跟奥客应对进退，然后跟服务区的同事打屁哈拉。

    我这人下班从没那么准时打卡，换下制服的时候只觉得有任务在身，不能松懈，拜月老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先做足功课。我打了电话给朋友花枝，因为前阵子还在讨论要去拜月老，她蒐集资料的速度超快，肯定已经准备好拜月老的相关事宜，就等选个良辰吉时好日子。

    「喂？花枝，是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要去拜月老？」

    「明天吗？可以，我有休假。那奶奶呢？她mc走了可以去了吗？好、ok。」

    水、喔！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拜月老前的这一晚我彻底大失眠，满脑子在想，这世界上的女人这么多，台湾的女性至少占比八成，月老要怎么知道我是谁？要怎么安排适合我的人选呢？加上，我的名字这么菜市场，月老会不会搞错把我的真命天子送给另个也叫「王诗婷」的女生呢？不行！我的真命天子......而且如果月老近视，把别人误认成我那怎么办？？？

    我，王诗婷，从小就立志长大以后要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像冬季恋歌、第六感生死恋、铁达尼号、浪漫满屋那样，轰轰烈烈、曲折离奇、神秘诡譎、摸不透又难以捉摸的恋爱，虽然感觉起来比较像是侦探片或是csi犯罪现场，但恋爱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充满浪漫又神祕的色彩，当两个真心喜欢的人相遇，经过各种摩擦后成为一对爱侣，受到眾人的唾弃或是讚美，爱情本身就该那样丰富，如果一成不变的只有恋爱未免也太无聊了，至少要出现个情敌或是大风大浪，两个男人为了争夺我的芳心而大打出手，啊~想到就觉得心痒痒。

    ◎

    「你...眼睛也太红了吧？完全没睡吗？」花枝担忧的问

    「我昨晚一直在想拜月老的事情，想到失眠了。」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想的？程序庙方人员会讲解，我们只要准备好贡品献给月老，然后诚心的向祂祈求，说说你想要的对象条件，有必要想到失眠吗？」奶奶毫不留情的嘲笑，我边揉眼睛、边打哈欠，揉眼睛的手还一掌被打掉

    「欸、别揉了，小心眼睛烂掉。王诗婷你这个样子去，月老会吓到吧？满眼都是血丝，你确定等一下要拜吗？」

    「欸，你们两个不要笑我啦！我有万全的准备欸！说我，你们呢？有什么条件？」

    买好了拜月老必备的牛轧糖、红枣后，我们三人把自己写下的条件摊在炙烈阳光下，彼此免不了嘲弄一番。说你的身高条件一百八太夸张，说那个身材要有腹肌和胸肌跟大鸡鸡很变态，说谁的条件写体贴、贴心，这两者性质几乎一样，必要吗？吵来吵去，我们也走到了台北城隍庙前，原本我提议的龙山寺被打枪，花枝说这间很灵。

    「我朋友拜过月老的红线有天断掉，他居然异想天开给它绑回去，傻眼。」

    「红线断掉是什么意思？」

    「听说是你的缘份到了的意思，可以脱单了。」

    「那他干嘛绑起来？」

    「谁知道。」奶奶笑了笑，随后跟着花枝一起走进庙里。

    听完庙方人员的详细解说后，整个程序花枝都记下了，而我这个豆腐脑只要跟着她就行了。拿着手上的香，心里有一处十分踏实，但当我面对月老、报上自己的姓名、地址后，开始要说自己理想对象时却犹豫了，我应该要照着笔记上写的那样说吗？月老会觉得我很囉嗦、很挑剔吧？但是即兴一点发挥我又想不到能讲什么，最后在时间催促还有心慌之下，我只说了「对方一定要善良、体贴、温柔、可爱、好相处...」呃......这样好像还是很囉嗦。

    走出了城隍庙，我们几个坐在旁边的花圃边上，倚着一颗小树的阴影遮阴，烈燄太阳，我们几个脸上出油就算了还疯狂飆汗，乍看之下好像有点落寞像大婶或阿姨，但因为我的高顏值所以看起来就只是几个漂亮小姐姐坐在那边流汗休息。

    拜完月老的感觉轻飘飘的，我将我一生的幸福都投注给了月老，我将我人生中最大的赌注下在了这场拜拜上，但感觉却不是踏实，而轻飘飘的。

    “老师，晚上你会去上课吧？”我传了一封简讯过去，收起手机，离开前再次看了一眼那些前去拜拜的人潮。

    轻飘飘的。

 -4有拜有保佑啦

    「老师，我觉得我生病了。」

    「哪里生病了。」

    「心，我的心生病了。」

    「不对，我看你是神经生病了，简称神经病。」

    「老师！」

    「在学校不要喊我老师，很奇怪。」

    「但你好歹是我的家教老师耶。」

    「『曾经』是你的家教老师，现在，我是你的大学同学。」

    「欸~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我说你明明就是念中文系，为什么中文那么烂啦？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啦！蠢蛋。」

    「艾亚，」我唤她，她从手机抬头，灵动的大眼看着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觉得冒犯，你可以不回答我。」

    「说吧，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伤害我了。」

    「你会...后悔结婚吗？我是说，你也是很早就结婚的。」

    「嗯......」她抿唇，想了会「不会，早结婚有早结婚的好处吧！经歷过大风大浪的日子，都有他陪，我觉得很窝心。」

    「不要趁机放闪，我还单身欸。」

    「不是放闪，是根据你的问题给你忠告。」

    「对了，你怎么能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伤害你了？」

    「因为年纪吧。」艾亚说「年纪到了，你们所谓的『大事』，对我们来说都是『小事』。」

    「你和学长说的话一模一样。」

    「因为那傢伙和我一样，虽然我二十八，他才二十五。身为一个男同志，在这个世界要生存还是不容易吧！尤其像他这么有个性的人，哪能忍受得了别人因为他的性向欺负他呢？」

    「也是。」

    「今天休假该不会去拜月老了吧？」

    「欸嘿！很会猜。」

    「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什么意思，不踏实吗？因为求神问卜？」

    「嗯......」

    艾亚看着我好一阵子，换了另个话题「你这颗脑袋有记得求红线吗？」

    「当然！我这颗漂亮的脑袋当然有记得！我把它放在我的皮夹里，因为我常常换包包，最不会动的就是皮夹，它能随时跟着我，这样月老就知道我在哪了。」

    艾亚傻眼「你以为红线是gps定位啊？」

    「不是那样运作的吗？」

    「当然不是那样啊！」她哭笑不得。

    su大学中国文学系二年级学号050779姓名王诗婷今年二十岁，想要完成的事有：

    1.学(会)骑档车

    2.考重机驾照

    3.存四十万台币

    4.赚大钱

    5.见朋友

    6.中乐透

    7.阅读

    8.买数位单眼

    9.学摄影

    10.练出腹肌马甲线

    11.有吃不胖的体质

    12.不会老的肤质

    13.买车买房

    14.谈恋爱......

    诗选及习作的课很无聊，老师在台上讲杜甫的《望岳》。

    吴老师没有起伏的声音平淡，毫无高低念诵着：「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眥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眾山小」我在纸上写下自己想完成的事，没想到谈恋爱竟然就像中乐透那样难。

    我撑着头，不知道杜甫那个年代谈恋爱会不会很难。听说杜甫有娶老婆、生小孩，而且年轻的他很靦腆、活像小鲜肉。说真的啦，我不知道古代的审美观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连考古学家都说讚的话，我觉得最帅古人应该是辛弃疾才对吧！风流浪子，跟那些只会死读书的古人不同，与李白是不同等级的帅气。想到此，我忍不住唉叹，如果连古人都找得到老婆，那身为摩登现代人的我怎么还是单身？

    听认识的算命师父说，我上辈子是个和尚，所以这辈子的情关难过，当和尚还想谈什么恋爱。真是...怎么？当和尚就不能谈恋爱了吗？说什么蠢话。这样说起来，我上辈子居然是个男的？想想，他也没说我怎么会出家？我什么时候出家？我出家多久了？我长的帅吗？我很高吗？我有女人缘吗？唉真是，好啦，当过不同性别虽然没有记忆也是件挺幽默的事情。

    我揉着太阳穴，从小立志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别人的志愿都是考上好学校、当个警察或律师，我不奢求什么，我没有那种当律师的资质，谈恋爱没很难吧？我又不是身上有异味，我长的很好看，身高也在平均值内，到底为什么没有男人缘呢？有人狠狠推了我的头，一看，是艾亚。

    「上课就上课，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她气音说道

    哼，我是在为我的人生大事作打算呢，哪有胡思乱想。

    ◎

    梳洗后，我穿着短裤短袖站在镜子前──我依然那么漂亮，不过这个腹部为什么这么平坦？我左捏、右捏，没有多馀的脂肪不过也没有线条，听朋友说加入健身房后她整个桃花大开、整个开掛。想想也对，健身房一堆帅哥，不管是去运动的帅哥、还是在那边工作的帅哥、或是想要来段浪漫艷遇的帅哥，奶奶那个变态向月老许愿说想要一个大肌肌男友，要先种树才有果实可以吃，而且种的树还要结能吃的果实才行。

    月老啊月老！千万不要让我在健身房遇到帅到掉渣、浑身肌肉的天菜gay啊！我肯定会哭死的！！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我抓了件衣服套上就直接出门，我记得我家附近有开一家新的健身房，先去瞧瞧好了。瞧瞧，帅哥够不够多！哈！

    「欸，你要出门？」

    「老妈？你这么早醒干嘛？」

    「我才想问你咧！听到家里有人在自言自语，吓死人了。」

    「妈你是胆子多小......喔，还是你做了什么事？背叛老爸哈？」

    「死小孩，打死你，这么早出门干嘛？」

    「喔，我想去办健身房！你看这个肚子。」

    「把你的衣服拉下来，信不信我踹死你，身材好就在那边现！」

    「唉呦、妈！」

    幸好我有练过，不然我妈的佛山无影脚就过来了。离家没有很远，走路五分鐘就到了新开的wg健身房，浮夸的闪烁灯饰和红黑抢眼的配色，天啊，设计师到底是谁？

    才起步就撞上了一面墙，我揉着额定睛一瞧，居然是个人？

    他转身、那一个「转」的瞬间根本定格动画──俐落的短发随性的覆在前额、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下是双深邃的双眼皮眼睛，方形的脸孔下收一个帅气的下巴线条，那儿稀落着刺人的鬍渣，那薄厚适中的、充满戏謔的微笑和酒窝、接近完美t型的视觉线条喔月老啊！原来您还是很关照我的嘛！是因为我平均一个礼拜七天有八天都到您那儿上香拜拜吗？眼前这个男生也太帅了吧！

 -5注意注意，天菜出现！

    「真抱歉。」那浑厚的男儿低音「我挡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差点晕过去

    王诗婷！你这个花痴，收起你嘴角快落地的口水，给我拿出蕴藏二十年的气质出来！印象决定一切！

    「喔，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他低眉一笑，希望不是在笑我

    「那就好，我怕我太壮了你会受伤。」

    喔，天鹅！不要再那样对我微笑了！人家快冻未条啦！

    「嗯...」我打醒自己「请问你是健身教练吗？」

    「yes,iam，怎么了？」

    「我想来参观，再考虑入会。」

    「这样啊，那我帮你叫专员，请跟我来。」

    「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跟其他同事说「先进去囉」的样子好帅。他的背结实又宽大，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他边走边回头跟我微笑，说着一些加入健身房的事，我完全没在听，其实也不用参观了，我想直接入会。

    跟在这位帅哥后面，一路上其他女生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没错没错，俊男就是要配像我这样的美女嘛！帅哥把我介绍给专员，请专员带我到处晃晃参观。

    「不过，」他双手擦着裤子、有些不安「我现在没课，我可以带她，顺便介绍教练课。」

    「我ok！你会介意吗？」女专员问我，我摇头「因为教练比较清楚课程内容，andy，麻烦你囉。」

    「不会。那么，我们先从地下室开始吧！」说完，他给我一个杀光一公里范围的微笑，我差点缺氧昏倒在健身房里。

    参观的过程，他告诉我设施的操作、楼层的介绍，还有最后的教练课推销，他靦腆的说这是公司规定，他自己也常常觉得难为情。遇到老奶奶、老先生的话，强迫推销课程会让老人家感到压力，但不推销，他身为教练又没有太多学生也会有经济压力。

    「真是两难。」他结论

    「不过如果教练是你这样的帅哥应该有很多女学员才对吧？」

    他笑了笑「也没有啦！」

    andy送我到门外，我们简单聊着健身目标还有加入健身房的原因。他说像我这样本身没有多馀肉肉的女生可以尝试把肌肉练起来，这样看起来会更好看，因为肌肉结实不松垮的话整个人体态会更有美感。

    「女生要练很壮真的不容易，所以你不用担心练成金刚芭比。」

    「好，那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囉！」

    「咦？」

    「以后可能会在健身房遇到呀，哈哈」

    我看向他的眼睛，在外头不断闪烁的霓虹之下，我以为看见了星光。

    ◎

    我觉得自己根本是个超人。

    早上九点到五点打工，晚上六点到十点上课，十点二十分到十一点半运动，十二点半睡觉。如果将上午的时间细分开来，应该会有非常规律的几项写着「和王圣杰那个小人吵架」、「和王圣杰那个小人冷战」、「不要因为王圣杰那个小人生气」就算组长还有经理都警告过他不要惹我，他就是不听，这样看来到底谁是幼稚园小孩？

    才刚拜完月老，现在立马遇到天菜，有没有这么神的事情？我把皮夹里的红线找出来，红线非但没有断掉还非常扎实的绑着结，就像我求到的当天。虽然觉得困惑，也许是月老觉得这个男孩子跟我还不熟，缘分还很浅，如果往后有谱或许红线就会断、告诉我缘分到了吧，月老也真是，没想到思想这么保守，如果我们先有后婚，会不会让月老很头痛啊？唉呀，想到这里我脸都红了。

    「欸，」这声音......「王诗婷，你一个人在那边傻笑什么啊？」

    我把红线胡乱塞进皮夹扔进包包，王圣杰那个小人一颗脑袋塞过来，探头探脑，被经理一个如来神掌推开。

    「不要老是欺负她，是吃饱太间吗？不去工作。」

    「经理，王诗婷才是那个......」

    「闭嘴。」他一瞪「这小不点才刚踏进来，我还没介绍就要让新人看笑话吗？」

    「新人？」我们俩一愣，是难得一次的默契

    经理往旁边一站，那儿站着一位可爱的女孩儿。她已经换上白衬衫、黑背心跟黑长裤，看起来是要去服务区。我再仔细一看，等等...这个脸好像有点熟悉？我在哪看过跟我一样这么美的人？

    「咳─」经理说「这位，是从今天开始上班的新同事，打个招呼。」

    「为什么是从我们先？不是应该从那个，」小人王圣杰用下巴指了她「从她要共事的同事开始吧？」

    「王圣杰你是觉得你来这里一年有点太久了，是吧？」经理朝她点头，我看见她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的开口。

    「两位前辈好！我是谢宇恩，今年二十岁，还在念大学，目前大二。」

    「你们两个，也自我介绍一下。」

    「『前辈』你先。」王圣杰瞪我一眼「我叫王圣杰，今年二十五。」

    「我是王诗婷，今年也二十，也是夜间就读中。」

    「很、好。王诗婷，你带着新人晃晃，然后把她转给服务区。」

    「好。」

    「祝你好运啦，王诗婷。」王圣杰那个小人一脸訕笑的跑走，对我们来讲，带领新人真的不是件好玩事，因为认真带新人、投入感情、培养感情，结果感情好了之后新人没做多久就离职，虽然这种事情常常发生，但总觉得...嗯......你懂得。

    「跟我来吧。」

    人啊，长得太美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走在路上常常要忍受别人投来的目光，而今天诚品东大店的各位，你们可真有眼福！两个超级美女并肩走着，这种机会比你在路上捡到一千元还难！所以别傻了，干嘛低头找钱呢？赶快看美女！(我啦)

    我边走边跟她大概介绍我们工作的环境、范围，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中还三次被客人拦截问书，没错，都是男客人。问完书在哪之后，我目睹了我二十年人生从未亲眼看过且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那就是搭訕。

    「可以请问...你的line吗？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可以交个朋友吗？你是日文系的学生吗？」

    「我觉得你很漂亮，可以给我你的line吗？」

    虽然介入别人的桃花绝非好事，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这里第一美的可是我，就算我说过这个小不点很美，也不能被她抢走锋头！

    「这位客人，碍于店内的规定，我们不能提供相关个人讯息给客人，不好意思。」

    「谢谢前辈。」她说「让你遇到这种事情真抱歉。」

    「但我总觉得你临危不乱，是遇到很多次吗？」

    「不是，我很常遇到。」

    望进她那双迷濛大眼，再仔细瞧一瞧她人。她身高没我高，长头发、大眼睛、双眼皮、空灵气质，确实很适合当书店员工，但怎么样看就是比我差了一些，我从没遇到过的搭訕，她怎么常常遇到？

 -6万人迷的天真

    「常常？是多常？照三餐吗？」

    「也不是啦...不过出门买水果啦、搭捷运或是吃饭常常会遇到要line、要电话的。」

    「天鹅，那也太......」

    「烦。」

    嗯？

    「很烦，超烦，很讨厌。」那双呆、那双萌的眼睛低垂，感到十分无奈「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很不真实。而且随机的街头搭訕，我觉得很变态。」

    「怎么会呢......」

    我可是超想要有过一次被搭訕的经验啊！呃，像样的经验。不像那次有人拍我的肩膀，是个老阿公，问我有没有捡到他的助听器，我跟他讲了半天，他都「蛤？你说什么？大声一点！」我觉得就算拿大声公在你耳边说话你还是听不见啊爷爷！搞得路人眼光频频看过来，还以为这么美的美人在欺负老人。

    我用手机打字他又看不见，我大声说话他也听不到，最后搞到警察过来带他回警局才放过我。那天，我网路订票的小格雷第三集就这样悲剧性的错过，没看到后再也没机会一睹剧院里总裁的霸气了。而我，也没有去租片补回第三集的空虚，所以有人问我那集的剧情，对他们来说我根本跟社会脱轨。

    「那你有给吗？」

    「什么？line吗？」

    「或是电话之类的。」

    「一开始被搭訕时有给，但其实我也没有加他们，之后是我哥教育我才知道，原来是可以拒绝的。」她可爱的说，这该说天真还是傻呢？

    「不过前辈，刚刚很谢谢你。」

    「喂~别叫我前辈，之前叫我前辈的新人都很快离职。叫我名字就好，王诗婷。」

    说到此，我还真希望王圣杰那个小人能有一次叫我前辈，嘿嘿嘿......

    「王、诗、婷，名字好...」

    「菜市场。」

    「才不会！我觉得很好听，很诗意，我的名字很男生你不觉得吗？谢宇恩？」她漂亮的眉头轻拧

    「乍听之下满中性的，你爸妈想抱儿子吗？」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姊姊，我爸妈都说女儿好。听说是觉得这两个字凑在一起很好听。」

    「是喔，我的名字听说是给菜市场算命取的，难怪取出来的名字这么菜市场，我觉得根本骗钱！」

    我把谢宇恩小朋友(我打算之后都这么叫她)带到服务区交接给其他同事，剩下的就是经理和他们的事了。谢宇恩小朋友给人的感觉很直接，一点也不做作，当我目睹她被搭訕时，那种「顿时反应不过来」的呆样很真，一次能装就算了，如果三次都是装的我想这就恐怖了，戴着一张偽善的面具生存也太无聊，又不是吃饱太间。

    当我游走在各处的书柜整理新书时，偶尔会瞄到服务区，看看那边玩生存游戏的谢宇恩小朋友是否还活着？还是体无完肤的躺在军医手下cpr？服务区是活生生的都市丛林，面对各式客人的疑难杂症，你既要保持风度又要在不得罪客人的前提下完成任务，你所敲击的键盘和滑鼠就是武器，面对客人的手枪、子弹、大砲，要嘛躲避、要嘛在不伤害彼此的状况下达到双赢，但穿在身上的防弹背心总免不了一孔一孔的。

    「欸，王诗婷。」

    「怎样？『前辈』。」

    「那个新人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前辈』。」

    「相处起来怎样啊还需要问。」

    「谁知道。」

    「算了，我等一下自己去问iris好了，唉，王诗婷，你不靠谱啊！」

    王圣杰你这个小人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我生命中啊？是上帝还是月老还是神明派你来磨练我的修养和气质的吗？月老对不起，就算您派出这种人，我的气质依旧无法使上力。要不是因为「前辈」头衔，不然我早就开呛了！今天到处忙忙、那边忙忙，时间好快就过，我才将打卡纸放回抽屉，转身就看见谢宇恩小朋友在我身后。

    「下班了？」

    「对。」

    「对了，你大学念哪？」

    她把打卡纸放回抽屉，背起包包随我一起进到女生更衣室

    「我是念k大的，你呢？」

    「su。」

    「那很近耶！下班过去很快，你也骑车吗？」

    「对欸你车停哪？地下室吗？我们员工有专属车位，停车可以不用钱。你等一下先跟我来，我带你走，明天就停那边吧。」

    「好，谢谢你。」

    到电梯前我们小聊着一些大学生的烦恼，同样都是大学二年级生，因为不同科系所以可以交换的东西很多。谢宇恩小朋友念哲学系，不知道是不是念哲学系的学生都有一种气质，就好像我念中文系，大家会觉得我很文青。哲学系学生出来有种，「身在，心不在」的空灵感，彷彿整个世俗与她无关，讲出来的话左一句卢梭、右一句尼采，跟中文系学生动不动就要「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样，其实也不是卖弄文采，算是一种职业病吧我觉得。

    趁着电梯到地下室的空档，我悄悄的、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在偷偷打量谢宇恩小朋友的眼神，她浑身有种从森林走出来的神秘、自然，从外表到气质，会让人忍不住好奇这个女生在想什么，尤其是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想看她笑的样子、会想听她笑的声音，我不是女同志喔！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很确信我的性向是男人没错。

    我把这些疑惑传给艾亚，结果那个混蛋竟然说「确定吗？越会这样说的人越让人起疑耶！」

    妈的。

    因为我的车停在b3，她停在b1，要等电梯很麻烦我就提议载她上去。

    「这样好吗？我没有安全帽耶。」

    「一小段路而已，这里不会有警察啦！」乖孩子不要学美女姊姊，美女姊姊有练过。

    我直接骑到她说停的车旁，我当下傻眼到眼珠掉出来，那是一台外型帅气的档车，拥有帅气的仿赛整流罩，她轻盈的跳下车，很开心的跟我道谢。

    「我还是第一次坐哥哥姊姊之外人的车后座，真不习惯。」

    「什么意思？你没有男朋友吗？」

    「对，我母胎单身。」

    「对，我、母、胎、单、身」

    ...母...胎...单...身...无限慢速循环，那张口的嘴型还夸张的放慢动作，这就算了，为什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说起自己母胎单身会笑得这么灿烂？！我母胎单身二十年都哭了千百万次了，这女孩儿居然这么开心？

    「你二十岁。」

    「对。」

    「母胎单身。」

    「对。」

    「你笑什么？」

    「什么？」

    「你二十岁母胎单身你笑什么？」

    「因为单身啊。」

    我的老天鹅啊！

 -7单身哲学话中话

    「你看起来...很开心？因为单身？」

    「我觉得单身很自由，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我想做什么就去做，没有人会干扰我。」

    我希望被人干扰，对方最好是个帅哥。

    「时间运用上很自由、很方便，我想完成的事情很多，我不需要有人来干预我的人生。」

    可是我超想要被干预......妈的，这样看起来到底谁才有病？！

    「对于单身，你喜欢的是单身的状态还是单身的标籤？」我忍不住好奇

    她取下坐垫上的全罩安全帽、俐落的跨上机车，那机车不是别的车，是一台实实在在的档车，还是我的梦幻车种──小阿鲁。

    「两者有差吗？我觉得只要是一个人生活都很棒，一个人的状态我可以将自己维持的很好，不管是生活、时间、身体状况，两个人可以做的事情，一个人何尝办不到？」

    说的也是，我想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不同。好比朋友奶奶，她会被我叫做奶奶、被花枝叫做阿嬤，完全是因为她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老人，这里指的不是外表，而是行动力，其实也有一点调侃的意味，只因为有一次爬阶梯她说「好喘，要吃营养品」，结果这句话一脱口，我就立马回「明天送你一打维骨力」往后我们就常常这样喊她。

    奶奶所追求的除了事业稳定外，感情当然也希望长长久久，但是向月老许愿一个大肌肌男友也太过火，月老真忙，要依照每个人的需求打造不同的艳遇方式，想到这里，我就想起了andy，喔~我的andy~~那个宽厚的背、低沉的嗓，叫我怎么不花痴嘛？！

    「不过，这台车是你的吗？」

    她笑着点头。

    「好厉害，你会骑档车......」

    「你想学吗？我们都有休假的时候我可以教你，这不困难。」

    「谢谢，我超想学的！它就排在我想完成的事情第一项。」

    「排在上头很久了吗？」

    「好几年了，从国中开始吧？就一直荣登冠军宝座，身边没有那样的环境、也没有人愿意借自己的车教我，那个梦想就一直搁着。」

    「梦想啊...你的梦想是学会骑档车？」她温柔莞尔，漂亮的双眼皮摺子瞇了起来

    「当然...还有其他的啦。」说自己的梦想是谈一场恋爱，应该会被笑吧？

    「像是什么呢？」她双手靠在下巴，漂亮的大眼盯着我。

    那双眼睛会说话，那是一双愿意聆听你想说的话的眼睛，是会保守秘密、愿意倾听、愿意分享、愿意给你忠告的眼睛，那种眼睛，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我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事情、烦恼向她倾吐，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得到解答。

    「下次再说吧！很晚了，等一下你还要上课吧？」

    「好吧！骑车小心喔。」

    ◎

    离开的路上，我忍不住想了一下谢宇恩小朋友说的「单身哲学」，虽然里头没有卢梭或是尼采，但总感觉她的话里头还有另层涵义，没有别的，只因为她是哲学系学生，哲学系学生肯定话中有话！

    为了想出她的话中话，我差点脑阻塞，我这人平常不太用脑，一旦用脑过度就会头痛，我揉着太阳穴走进wg，递卡片时恍神不小心松手，让卡片从我和柜台的指尖擦过，我赶紧回神道歉。

    「没关係，还挺好玩的。」

    好玩？眼前这位还算帅的帅哥在说什么蠢话？

    我微微笑接过毛巾，转身时差点又跟人撞上，烦，头很痛、脑袋很胀又恍神，虽然是我的错，但我还是忍不住瞪向那人，结果那人的眼神温柔又人畜无害，帅气的眉头皱在一堆，我瞬间清醒──

    「a...a......」

    「怎么了？头痛吗？」

    「对......头很痛，大概是因为用脑过度了，呵。」

    「在想什么这么用功？」他柔嗓一问，我耳朵差点怀孕。我脸红挥手、摇头，想解释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andy频频投射的温柔光波让我整个人融化在那些笑容，我怕对方会以为我有病，所以最后只说了一句：没什么

    「如果头很痛，运动就别太激烈喔！注意身体。」

    「好...」

    andy拍拍我的肩膀、挥手，不带走我的一部分。

    见到他我总是莫名会开心、莫名会紧张，忍不住想知道他在干嘛，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了解他的职业内容，想请他当我的健身教练。我把包包丢进置物柜，开始换运动的衣服，随便的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不对，这应该不能算是一见钟情，只能说是意乱情迷，这是短暂的，等时间再久一点就会放下的感情。关上门、锁上锁头，别再胡思乱想，有些人的出现就只是一时的过客，没什么特别的。

    今晚上二楼健身时，心情没有因为运动而变得比较开心。

    ◎

    这天，我花了一点时间观察，不对，该说适应吗？谢宇恩小朋友的魅力已经超乎我所预估，带领新人的第一天她已经向我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被搭訕机率，而现在在服务台工作，她柜前动不动就是排队，几乎都是男客。有的呢，向她询问有没有捡到手机、捡到皮夹、捡到他妈妈的照片，还有更直接也更肉麻的问有没有捡到他的电话号码。傻眼，就算单身如我，也不会飢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这种搭訕梗超、诡、异！

    「欸，王诗婷。」

    「干嘛？」

    「什么干嘛？当然是有事才会叫你啊！当我吃饱太间吗？」

    「你是啊，动不动就找我，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的眼睛没离开过书柜上的新书。

    「拜託你以为别人的眼睛都瞎了吗？我，跟你？你觉得好笑吗？」

    那什么鄙视的眼神，我要跟你我才很呕好吗！？好笑吗？有点，呵呵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一天到晚服务台都一堆人？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都没事可干吗？」

    我瞟了一眼服务台，然后继续整理新书。

    「所以呢？跟『前辈』你有关係吗？」

    「好奇不行吗？你都不会好奇？怎么可能！你这人最爱多管间事，哪怕是从客人身上落了一张卫生纸，你也会从这里追到三楼去，只为了叫他不要乱丢垃圾。」

    「那本来就是是正常的！不应该乱丢垃圾。」

    「所以啊！多管间事如你，怎么看你完全不好奇服务台发生什么事。」

    「好奇服务台干嘛？那里又不是我们的辖区。」

    「怯，真不好玩。」

    傻眼，王圣杰你这个小人就是因为觉得好玩所以才每天找我碴吗？

    中午休息时段我趁着服务台交班，把谢宇恩小朋友拉去楼下吃午餐，除了问她适应得如何、当然也免不了好奇服务台到底是为什么爆满。

    「就是一堆奇怪的客人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简言之：搭訕，对吧？」

    她点头，喝了几口冰拿铁。她午餐只喝那个，连我要分给她的韭菜水饺她都拒绝，看起来就算过了一星期她还是无法习惯服务台的生态。

    「除了被搭訕外，服务台并不困难。其他同事对我很好，也会想办法替我解决人潮。」

    「那你怎么没食慾？」

    「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是会紧张。」

    「紧张什么？」

    「因为王圣杰前辈一直偷偷跟iris问我的事情，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王圣杰那个小人在打听你的事情？」我差点把水饺喷在谢宇恩小朋友漂亮的脸上。我去，那个小人平常一脸「我快结婚了，我很专情」的鸟样，没想到还是偷偷精神外遇！而且还是我们的新人。

    「小人？」她哭笑不得

    「啊......没事没事，那iris说什么？」

    「iris说『关你屁事』。」

    「哈哈！」我爆笑「回得真好！」

    我猛地放下饮料杯，眼神燃烧着火焰对谢宇恩小朋友说「别担心，我保护你，我不会让王圣杰那个小人玷污我们诚品东大店第二位美女的！」

    「第二位？那么第一位是......？」

    「你正在看她啊。」

 -8相信爱情的这一秒

    嗯，有没有听过一句「人怕出名猪怕肥」呢？肯定有听过吧！你知道这句话适用在谁身上呢？

    「谁？」谢宇恩小朋友问

    「当然是我啦！」我手一指「人美，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您到底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啊？」她噗哧一笑，露出雪白的皓齿

    「因为天生丽质难放弃啊！」

    「正确来说，应该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你懂就好。我想说的是，有我在，你不要害怕王圣杰那个小人！诚品东大店第一美女会保护你！」

    「谢...谢谢你喔，但这个跟『人怕出名猪怕肥』有什么关係？」

    「这个嘛......你懂就好。」

    「可是我不懂啊？」

    「找机会再解释给你听。」

    「你不是中文系的学生吗？」

    「不要纠结在这种小细节上。」

    俗话说的好，女生的友谊是上完厕所就能培养，

    「应该没有这种俗语吧......？而且就算有，怎么感觉比较像在讲男生？」

    「不要纠结在这种小细节上。」

    「这细节一点也不小啊！」

    这顿午餐过后，我和谢宇恩小朋友聊了很多，我得承认，她真的是个少见的天然美女，她真的不做作、不假掰、很真实，跟我所遇过的其他妖艳女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谢宇恩小朋友不仅气质自然，连鼻子、眼睛、嘴唇、胸部都是自然的。

    「请问我的胸部也是自然的是怎么一回事？？」

    「看起来平的很自然啊！因为不会有人刻意把胸部整小。但我怎么觉得妖艳的那段像在讲王圣杰？」

    「我也这么觉得。」她笑得很开心

    「反正，王圣杰那个小人如果直接找上你，你就行使缄默权或是找经理，不要理他，知道吗？因为你越是跟他解释、耗时间，他越会死皮赖脸扒着你，像水蛭那样。」

    「这个形容也太超过了吧......」她苦笑

    「像水蛭那样你越是抓他的身体就吸得越紧。」

    「这形容怎么有点写实？」

    「等你意识到有水蛭在吸血时，你已经麻痺到无感了，虽然听说在吸血时也是无感。」

    「我一点也不想听。」

    「等你要去拿盐巴洒时，我看你都已经快昏过去了。」

    「我的咖啡都快吐出来了。」

    「水蛭掉下去后，那个伤口超噁你不会想看的。」

    「这跟王圣杰有关吗？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话题已经慢慢偏离到动物科学频道去了？」

    「当然有关，因为王圣杰那个小人就是水蛭，专门吸八卦的水蛭，小朋友你自己小心点啊！」挥挥手，我把一脸「矇逼」的谢宇恩小朋友留在如同战场一般的服务台，继续做着不知道该说是「为民服务」的工作日常还是「干扰工作」的工作日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面对那些搭訕魔人，诚品东大店第一美人我也是爱莫能助。

    ◎

    听说一个好的习惯养成要整整二十一天、将近一个月，但是对于身体来说，「运动习惯」的培养大概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左右身体就会记住这种感觉，如果这一个礼拜的过程中都有正面、好的经验，身体和大脑会持续对这个行为感到满意，会释放正面讯息，诸如「运动会让心情变好」、「运动会达成某种目标」，因此勤跑健身房便不会造成负担，对我来说，养成跑健身房这个习惯根本不需要一个礼拜，大概一两天，我就已经爱上健身房了。

    andy活动的区域几乎都在二楼，二楼是重量训练区，晚上常常可以看见爆满的人群，每个肌肉比我脑袋还大上两倍的男人，穿着细肩带、宽挖背的背心举起二十公斤重的哑铃，爆裂的三角肌中束和青筋在侧平举的同时浮现又突起，那件比女人衣服还性感、有穿跟没穿的背心实在碍眼。

    二楼的空气中散佈着的不是男人味，而是充满各种混杂荷尔蒙的恐怖气味，这种气味比pm2.5还惊悚，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空间。为了更贴近andy，应该说，观察andy教课，我总是选在他附近的器材来决定那一天练什么肌群，有时候他没课还会过来教我怎么正确的使用器材。

    「一般来说，教练会带着新入会的会员一起使用，这样能避免会员受伤。」

    「你们好贴心喔。」

    「其实，这也是公司规定啦，不过这样确实挺好的，我喜欢帮助别人的感觉。」

    「所以你会选择成为健身教练也是这个原因吗？」

    「一半一半吧？」他说「最初会想当健身教练是因为我前女友，她是个很喜欢健身、运动的女孩子，为了成为她所想要的类型，而拼命的健身、考证照，但最后还是分手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任何人。分手后，我并没有辞去健身教练的职位，因为我在这一行里面渐渐发现自我，原来曾经内向的自己其实很喜欢帮助别人达成目标后的成就感，虽然薪水起伏不定，不过能享受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的！这点我感同身受！我每天每天都希望自已能够喜欢自己的工作，但是因为同事是个小人，让我每天都在跟他斗智力，每天都快被他气死了，真心觉得我每天都在折寿！」

    「小人？」他笑瞇了的眼睛像月亮，深深凹进的酒窝浮现

    「我好羡慕有酒窝的人。」我忍不住说「有酒窝的人，笑起来都很温暖。」

    「所以......」他加深笑容，「我是个能带给你温暖的人囉？」

    不看还好，一看，我的心脏差点麻痺。那个笑容为什么这么刚好啊！眼睛、鼻子、嘴唇、下巴，那十七对控制人脸表情的肌肉，每个都配合得恰到好处，andy的笑脸始终给我一种春日的暖阳，是我喜欢的落日馀暉，那种橘猫懒洋洋翻肚可爱的模样，是让我心脏每下都跳好快好快的，幸福的模样。

    是他，让我相信爱情真实存在。望向他笑眼的这一刻，我诚心的向月老祈祷，我好希望好希望月老可以促成我和andy的感情顺利，我好希望......我未来的男朋友，就是他。

 -9学着点，土匪如何抢劫

    还以为在那番感性的祈祷之后，那条求来的红线会断掉，结果......翻找出皮夹，它还十分牢靠的系着结，我想祈祷或是许愿就是这样，你要嘛有十万分的把握和正面能量，不然宇宙听到你有一丁点的迟疑，那股神奇的力量便会消失。

    宇宙就是这种浑蛋。

    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侣，我经常在想，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怎么认识彼此的？男孩看向女孩的眼睛是那般专情，有从没有过的温柔，女孩的莞尔与男孩的靦腆，像春天的暖风。

    他们是为什么相遇？是男孩主动追求，或是女孩偷偷塞了纸条？

    在哪相遇？是浪漫安静的咖啡厅？是热闹擦肩而过的大马路？我经常在想，属于自己的相遇方式。

    小时候的我还曾经以「新一和小兰」为爱情的剧本，自己幻想着坐在男孩子的脚踏车后座，看着他的肩膀试想这个男孩的模样，但最后的现实不是自己骑着车，就是被迫载人，到底是谁谋杀了我的浪漫？

    看着老爸老妈，听他们的故事，就算不承认，但老爸以前追求老妈肯定很热情，年轻时的梦想，现在的梦想，没有变的都是好的吗？想学骑档车，想刺青，想谈恋爱，那些从未更改的决定，是最好的决定吗？看着来往路人脸上的麻痺，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期中考的范围就是这些，请大家利用假日好好复习，下课。」

    上完礼拜五的课，没有身心放松的感觉，今天依旧要去健身房报到，只是想到这里心跳就漏了半拍，虽然自己那卑微又可笑的愿望让我在面对andy时总是心慌，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运动吧！维持好的身材和体态，运动是不能少的，有或是没有他，跟来健身房运动无关。

    不过，能看到帅哥自然会增加运动动机。

    在我脱离十八岁之后，我老是觉得自己逐渐迈向年老而有一种莫名的焦虑感，明明不过就是个苦命的大学生、天天被欺负的小小书店工读、恋爱经验值0的二十岁老处女，讲得好像天已经要塌了。

    可能是没心情，在跑步机上面跑了十分鐘我就离开回家了。

    「欸，你上次那是什么话？」

    「什么？」

    我才刚回到家，老妈这天外飞来的一句我最好听得懂啦！

    「问我『有没有什么外面的妹妹？』你是觉得我很间吗？要养你就已经头很痛了，我干嘛没事去外面捡小孩回来养？」

    「因为我在打工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比我差一点，不对，很多点。」

    「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自恋到底是谁遗传给你的......」

    「不是老妈就是老爸啦！还能有谁？该不会我在外面有...？」

    「我要吃宵夜，你要吃吗？」

    「我刚运动完欸！」

    「那就不要啊。」

    「我要美式辣鸡堡可乐加薯条！」

    「你这种体质会气死其他认真节食运动的人。」老妈瞪我。

    但我真的没办法嘛！谁叫我天生丽质难自弃！拥有完美的体态还有完美的身材比例，除此之外还有不错的身高优势，吃不胖的好体质大概是遗传自外婆，所以我只要勤奋努力的练，肯定可以练出马甲线！这个愿望不难，比起骑档车、学摄影、谈恋爱。

    老妈随意转着电视，每台都这么刚好在广告交友软体，我猛地坐直腰桿、抢了遥控器阻止她转台，看着这明显不过的提示──这分明就是月老给我的指令啊！祂要我去下载交友软体！我可能会在交友软体上遇见我的真爱！一定是这个意思！想到此，我已经嗨到跑回房间了。

    「哪来的疯子......遥控器拿回来还我！」

    ◎

    隔天打完卡，经理就把我和谢宇恩小朋友叫进办公室，换作平常只有我被叫进去的话，估计就是跟我讨论正事、讲些干话、分享如何自然的忽略王圣杰那个小人，但今天是我和她，而且小朋友她还是个新人，这么快就被叫进经理办公室总不免让人紧张。

    「经理，你确定是找我们两个喔？」

    「废话，怀疑吗？都进来。」

    「就是因为怀疑才问啊！」

    我们两并肩站在经理桌前，经理又是一派正经严肃，要不是因为我稍微了解经理，不然也会被他这副模样震慑。这只是摆给新人看的官威，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如果我脱口戳破，未免也太不给经理面子了。

    「我听说了服务台的事。」他说「谢宇恩，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呃......」

    「说实话。」

    不管是谁，只要看着经理那双单眼皮小眼睛超过一秒，就会不自觉手抖；超过三秒，就会想移开视线；超过五秒，就会手心冒汗；超过十秒，就会嘴角抽搐，这是为什么么呢？

    「因为我自己的关係。」

    因为经理的眼神很兇。

    「讲清楚一点。」

    「因为那些客人有九成五不是来服务台諮询问题或是办理手续，都是问一些不在我们服务项目内的问题。举凡捡拾失落物品等，而最后他们都会问......我的电话号码。」

    「也就是搭訕的意思。」

    「对...经理，我真的很......」

    「好了，我不想听。」经理靠回椅子，双手拍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你以后不要在服务台了。」

    「经理？」我也傻眼「你该不会是想？」

    「转来柜台这里，跟王诗婷一起管理柜台。王诗婷，」他转向我「等一下和服务台的人讲，这是我的意思，然后给她一套新的制服，从今天开始和你一起工作。」

    「这是为什么？」小朋友问。

    「因为你的关係，造成服务台的爆满，如果，你今天站的是柜檯，那么那些想要搭訕你的男客人就会去排队，要排队结帐，首先你必须有什么？」

    「要结帐的商品。」

    「非常好！那么这样不仅能刺激消费，一方面能带动整体的流动率，我们这里卖得最便宜的东西是什么？王诗婷。」

    「良心吗？」

    经理差点无言到咳血，「不是！」

    「礼貌吗？」

    「你！」经理火了拍桌「认真点。」

    「有一款橡皮擦还满便宜的啦。」

    「反正！」他瞪我「能够刺激消费是好事，能带来双赢的局面。」

    「哪有双赢？我怎么看都像是经理要消费谢宇恩小朋友啊！」

    「我升你为正职？」

    「可是目前我还在念书，不太方便成为正职，我目前的工作都想找工读的，这样流动率高、变化快、选择多。」

    「加薪啦加薪！」我耸恿「基本时薪调涨，现在一百五，老闆，你给我们两个一百六如何？」

    「你凑什么热闹！」

    「最初谢宇恩小朋友就是因为我的关係所以才想加入诚品的好吗！不仅是因为我人美，更是因为我穿诚品的衣服超美，所以谢宇恩小朋友被我煞到，看到我之后立马离职，我敢打赌她那天就直接投了履歷加入我们！我当然也要分一杯羹！」

    「事实上，是隔天才投的，没想到人资这么快就回应我了。」

    「王诗婷你比王圣杰更像水蛭啊！根本是吸血虫！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兄妹吧？」

    「经理，怎么看都不像好不好！我这么漂亮，他那么矬！」

    「都一个样啦！」

    「老闆~~~」卢得没用，总是要试试看撒娇「一百五就调十块给我们也爽嘛！我们不求多，就十块！」

    「五块。」

    「十五块。」谢宇恩说

    「你到底跟谁学的？」我觉得经理快被气到脑中风

    「王诗婷啊！」

    「欸，我才没有教她这招！你这坏小孩，别没事把师傅扯进去！」

    「好啦！十块就十块，你们两个土匪，不准说出去啊！到时候害我被围剿。」

    「谢、谢、老、闆~~」

    好爽，看起来下个月的伙食费可以吃贵一点了。

    「先别谢我，努力工作，拿出成绩来！」

 -10上班没事不要蹭人家！

    「王、诗、婷！」

    「衝三小啦！恁祖母耳朵没聋啦！」

    「为什么那个新人会在这里？为什么？」

    「怎样？她调来这里需要问过你吗？关你屁事！」

    「王、诗、婷！」

    啊？

    「我在叫你，你是耳朵没带还是脑子没长？前辈我在问你话！」

    「干嘛啦？」

    「新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经理的意思。」

    我整理架上的dvd，越整理越觉得有些无奈。有些经典老片我连看都没看过，它就下档到变成「好几年前」的电影。像《悲惨世界》，明明一天到晚听到，它却是2002年的电影、《乐来乐爱你》啦，感觉很新对吧？它是2016年的；《格雷的五十道阴影：自由》去年2018年上映，够新吧？至于其他，别再问了，我就是和社会脱轨。

    「经理？」小人一脸「矇逼」，「不是啊，经理有说为什么吗？」

    我忍不住看向他，他吃惊的脸就像看到经理刚刚吃了大便一样「你干嘛处处针对新人？你是精神外遇还是她长得很像你前女友？」

    「关你屁事！」说完，他回去站柜檯。

    莫，名

    奇，妙

    该不会说中了？但那未免也太瞧不起谢宇恩的眼光了

    谢宇恩小朋友跑来我身边，问我刚刚为什么恍神，我把自己脑补的剧情跟她讲，她笑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两片dvd塞进架上。

    「不过，为什么他对你讲话那么不客气，你都没有动怒或是吼回去？」

    「没必要啊！」我说，把篮子里dvd拿出来确认条码「我不喜欢跟人吵架，与其浪费时间跟他吵，不如缩短我和那种人的对话，而且......」我凑近低声说「这里邻近ft大学，很多帅哥会来喔！不管是文青型、健壮型、帅气型还是雅痞型，应有尽有，任君挑选！为了开啟我多方面的桃花，我得维持气质。」

    「但怎么办，我觉得那两字是你最缺乏的东西。」

    「这句话有点熟悉，你跟谁学的？」

    「我正在看她啊。」她边笑边走到我对面的架子，怎么？觉得隔了一个架子我就不敢对她怎样了吗？这小朋友真的学坏了，我最好有教她这些东西。

    「不过...小朋友你不交男友？」

    「我记得这个话题我们讨论过耶！」

    「有吗？但我印象清楚你没有给我明确的答覆。」

    「交男朋友很累，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为了维持感情，要讨好对方，不累吗？」

    「不累。」

    「交了男朋友之后就没有自由，不痛苦吗？」

    「完、全、不、会。」

    「你知道我们这样完全不能算是『良好的对话』吗？」她笑得很夸张「超级没品质！」

    「但我真的觉得交男友不是你想得那么负面的一件事。」我说

    「为什么？」

    「嗯......」我把空的篮子换掉，把另一箱拿上来「因为恋爱的泡泡。」

    「那是什么？你脑中所谓的小宇宙努力运转之后的结果吗？」她边说边动作，双手不断在脑边旋转，但我怎么样都觉得那个姿势是在鄙视我的智力。

    「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泡泡，粉红泡泡。等你谈恋爱时就会知道。」

    「我比较想听你的想法，搞不好你所谓的泡泡根本是青春期少女发春。」

    「你这小朋友是露出本性了还是被我带坏的？怎么开始有点像王圣杰和我的对话了？」

    「一半一半，我的外表总会让人误会我是个很lady的女生。」

    「就...浪漫的感觉吧？当你跟别人谈恋爱时，你的眼中只会有他，眼里只看得见他。看他笑，你就会很开心；他如果难过，你就会想哭；想分担他的烦恼、想替他解决办法，想远远看着他...就算你没有办法帮上忙，但还是想做点什么，只为了让他知道你一直都很在乎他......」

    「喔喔，我好像闻到了发情的味道？」

    「俗语说人不可貌相真没说错。」

    我把篮子拿到隔壁排，放在谢宇恩小朋友脚边，这小傢伙明明长得很漂亮，怎么熟了之后说起话来跟王圣杰(还是我)一个样，不，几乎是完全一样，如此没礼貌、没营养的对话听久还能学起来说上几句。

    「听起来，你有暗恋对象齁？该不会就是王圣杰吧？」我白眼

    「该不会王圣杰说的论及婚嫁的女友就是你吧？」见我没反应，她继续补枪

    「我看你们两个常常在吵架，该不会就是为了掩饰你们在交往的关係吧？」

    「我？」我咋舌「我这么漂亮的一个美女，说气质有气质、说美貌有美貌，王圣杰那个小人既没气质也没礼貌，我们俩凑一对结婚会是当天上午办完结婚登记，下午立马离婚公证的人！」

    「哈！」谢宇恩笑得很夸张，但那笑容始终很漂亮。我很少会夸讚除了我之外的女孩子，但这小不点长得真的很好看，不交男友的原因真的让人越发好奇啊！

    「而且听说谈恋爱时，大脑会散发一种特别的激素还荷尔蒙，会让人有幸福的感觉。」

    「你是家庭不幸福吗？干嘛要有幸福的感觉？我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一个人了。」

    「你是独身主义者，你崇尚单身自由......等等，你该不会是射手座吧？」我摸摸下巴，八字我用看的，嗯，谢宇恩小朋友横看竖看都像是射手座女孩。

    「我目前是独身主义没错，但我不是射手，我是牡羊。」

    「算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哪个星座不谈恋爱的，那不是重点。谈恋爱好啊！刺激国家消费，成双成对的人在购买东西时比较盲目，女生说要买，男生绝对不敢说不，多好！国家经济繁荣就靠谈恋爱维生了。」

    「你真的很夸张，」她白了眼「就算不是成双成对的人逛街，一个人购物时也很盲目好吗？而且一个国家的经济繁荣哪是靠恋爱在维生的。」

    「少子化啊！就是因为大家都不谈恋爱。」

    「说真的，好险你长得美，没有脑也没关係。少子化是因为大家结婚之后不生小孩，你到底有没有念书啊？跟谈恋爱也没有关係。」

    「欸，什么叫『好险我长得美』？我不是『好险长得美』，而是『太顺利了！长得超美』。」

    谢宇恩给我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泼了一桶冷水「有自信是好事喔，前辈~」

    「死小孩......」我屁股凑到她身边，努力的左右磨蹭，她一掌推开，我又继续蹭。

    「欸，走开，不要蹭我！这个举动在大庭广眾下很变态。」

    「你的形容才变态。」

    「很热，别蹭我！」

    「看我能不能蹭出个桃花来！把你的好运都抢走，你这个不懂得珍惜月老赐给你好运的傢伙。」

    「给你给你都给你！」她说「什么鬼桃花我才不要！」

    「给我给我都给我！」

    「两个不工作在吵什么？」

    经理的声音从我们后方传来，我们两个吓的登时不敢动作，好一会才缓缓转身。好在经理的单眼皮小眼睛没有火光，不然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加薪奖励」可能会泡汤。虽然在经理的眼里我是拿枪抢来的，但明明说加薪十五块的是谢宇恩。

    「王诗婷，干嘛没事蹭谢宇恩？」

    「啊？」我看了眼我们还黏紧紧的屁股还有靠很近的这个距离，我不禁有点害羞、自个儿退了一步。「没有，我只是在跟她拿点桃花。」

    「桃花要去树上摘，你别没事欺负新人。」

    说完，经理转身就走，临走前还很nice的帮我们把空篮子拿走，箱子里还有几片dvd，他塞进我手里，随手说「《命运好好玩》，人生还真幽默对吧？王诗婷。」

    命运好好玩？去你的......

 -11人生中最大的玩笑

    目送经理离开后，我愣愣的推了身旁的谢宇恩小朋友

    「经理刚说...桃花要去树上摘，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说完，她把我手上的dvd塞进架上。

    「啊！」

    「干嘛？没事不要乱叫，想吓死谁啦！而且你不是说这里常有帅哥要有气质吗？」

    「我明白了！」丢下这句话，我转身就走

    「什么啊？」

    大概是对王诗婷那个人没信心，谢宇恩把手上的dvd胡乱塞进架上后跟着王诗婷走。

    ◎

    看着有写经理名字的办公室大门，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推门进去，经理看见没大没小的我闯进办公室，不仅没敲门、问也没问、招呼也不打，他双手拍桌一吼「干什么？都不敲门吗！」

    「经理！」

    我也拍桌

    「我要请假啦~~~」

    我瞬间软化，在经理桌前哭天喊地

    「你别又来乱...」

    「经理你说桃花要去树上摘，我要去摘我的桃花啦！」

    经理一脸无言，我再次使出林黛玉跌倒，倒在经理的桌前，继续哭自己单身到现在，先是怨天、再来怨地，然后怨那些愚蠢没长眼的臭男人居然没看见我。

    「你......」经理揉着太阳穴，感到万分无奈「你到底要我讲几次，谈恋爱不是光靠拜月老、写愿籤就有用的，你以为恋爱很好？才不是那样咧！恋爱就跟投资一样，风险高的吓人。」

    「经理！」我哭「那是因为你结婚啦！对爱情早就死心了！难道您忘记了谈恋爱时的恋爱泡泡了吗？那段骑着脚踏车淋着雨载女朋友的日子？」

    「王诗婷，」他叹气「我今年也才三十岁，我交女朋友的年代就有汽车了好吗？你说的那是民国五十年代的事了吧？快回去工作，不要囉嗦。」

    「经理！」

    「欸，走啦走啦！」

    「谢宇恩，把王诗婷带走，然后好好说服她不要老是东想西想。」

    「经理！」

    真没想到谢宇恩小朋友的力气还挺大的，她一个拐就把我拐出办公室。我死命的哭喊也在拖出办公室后嘎然而止。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牛轧糖，一块给她、一块自个儿吃掉。

    「什么啊？这也太突然了。」她哭笑不得

    「拜过月老的糖，吃点当祝福。」

    「不要，我身上一堆烂桃花都没法去掉了，干嘛还要招桃花，还你。」

    「留着吧，虽然不信邪但会很介意，搞不好会有你所期待的缘分出现喔！」

    「留着，但我目前不吃，你不介意吧？」

    我点头，把包装纸扔了。咀嚼的同时，一边祈祷属于自己的幸福赶快到来，一边品尝嘴里不黏不腻的蔓越莓口感，上次买了三种不同口味，不知道月老特别中意哪款？我下次都买那口味去拜。

    谢宇恩小朋友还有经理他们不懂为什么我这么想要谈恋爱，就是因为没谈过所以才急于脱单，如果谈过一次，我大概就会明白恋爱的感觉从而放弃恋爱吧？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神经质。

    谢宇恩她也是母胎单身，却十分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要怎么做才能像她一样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和自我有所认识，这点我还在努力学习。

    天不从人愿，住菜市场隔壁的黄大婶养的小黄狗，都不知道把路边流浪狗搞大肚子多少次了，生了一窝的小狗，我却还是个独守空闺的怨妇。我有自己的恋爱幻想，有自己想要的恋爱模组，唯独就是没有自己的恋爱对象，长这么大，连个男生的小手都没牵过，单身整整二十年，这不丢脸吗？我觉得很丢脸。爱情，就是人们应该要穷极一生去追求的目标，不择手段的。

    「干嘛没事又要请假？」

    「摘桃花啊，经理说桃花长在树上。」

    「经理说你有病你就相信啊？」

    「我确实有病，还病得不轻，你不会懂一个把追求爱情视为人生目标的人在想什么的。」

    「我确实不懂，但你不觉得把『追求爱情』作为一个人生目标很空虚吗？」

    「才不会！人需要阳光、空气、水，食物才能生存，女人还需要『爱』，没有爱，女人根本不是女人！」

    「你只是年轻，对爱情有所憧憬，但是爱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完美。好比...你暗恋的那个人，你对他了解深吗？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愿意将自己的事情跟你分享吗？」

    「我们只是刚认识......」

    「『只是刚认识』就将对方的好感升等为喜欢，不会太快吗？」她说「女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受伤？就是因为太容易付出感情，只要付出感情收不回来就会受伤。」

    「讲得好像你很懂似的，但你明明也没谈过恋爱！」

    「我是没有谈过，但是我看过太多了。」谢宇恩的眼神凝重，有我从未看过的火光，那与平日闪着自然光芒的样子差很多，我大概是头一次看到她动气的模样「看过太多因为感情所以受伤的人，王诗婷，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眼睛，那双我曾经认为倾吐所有烦恼可以得到解答的眼睛，我头一次这么失望。

    「因为我甘愿。」丢下这句话，我离开经理办公室回去上班。

    有些人有些事，并非所有人都懂。你觉得懂的那个人，其实懂的不是你，而是懂那件事情的盲点，但我需要的不是别人给的解答，我需要的是有人能懂我。

    ◎

    期中考过后迎来两天的假期，这两天我都不用上班，谢天谢地，我不需要见到王圣杰那个小人或是谢宇恩，自从昨天那番争论后，我们到现在都没讲过话。她不懂我也不懂andy，凭什么把自己对爱情的失望加诸在我身上，她怎么能那么自私？她也没谈过恋爱，只因为身旁很多人受伤，所以就十年怕草绳，好笑的是她连一朝被蛇咬都没有过。

    也许是我很蠢，很天真，把爱情视为人生中的一种目标，但那跟她有什么关係？她真的很自私！越想越气，我原本打算在家放松身心的，但真的太气了！乾脆去健身房运动。

    我原本打算在跑步机上跑出一身臭汗就回去，但是跑步机区域整个被围起来，看起来是在整体维修，因为一堆人向工作人员抱怨。我转了弯走进地下室，走到后段的拳击区。从包包里拿出去年圣诞节收到的交换礼物，真没想到去年的那个时候抱怨没地方打的拳击手套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

    套上手套架势好像很厉害，但打起来只是胡乱一打，最后不到五分鐘就宣告放弃。手好痛，别说怒气了，压力丝毫也没有少。

    我转身要上楼时，有人轻点我的肩膀，转过头，是含笑的andy，但因为压力还有怒火中烧，我实在没有给他好脸色，他收起原本要打的招呼，转而问我怎么了？

    「有些烦心的事情，原本打算运动发洩，结果跑步机不能用，拳击又不会打。」

    「我可以教你啊，来吧，我教你。」

    andy拉着不情愿的我走回拳击区，他从擂台底下捞出一副拳击手套，戴上后教我怎么摆姿势、怎么打、手腕的地方不能弯，要直──不然会受伤。

    「一般来说，拳击手套里面会缠手绑带，可以固定手指关节保护手指手腕。」他边说边拿了一条很长的捆布，把我的手拉过去，从手腕开始绑。

    「我可以听你说你不开心的事情，就像平常你听我的那样。」他说，然后给我一个暖暖的笑容。

 -12大二时的义无反顾

    倾听，是人中最难学会的事情。

    你必须全神贯注的在对方的眼睛、鼻子、嘴唇的摆动，甚至偶尔需要加入观察肢体行为，才能彻底明白对方现在手舞足蹈的缘由。明白对方此刻的心情、状态，然后什么废话都不要讲的、安静的聆听对方说话。

    倾听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你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察言观色，耐心的、忍着不要发表自己的论点。在「倾听」这个动作里面，它所包含的并没有「回应」、「发表」和「交流」。

    「倾听」不是「沟通」，不需要任何回应，却比任何社交行为还要困难。王圣杰那个小人没办法抓到倾听的要领，他只听自己想听的，对于其他人说的话充耳不闻；谢宇恩，大概同样是个女人，所以在倾听这方面她是高手，光是看着她闪着亮光的双眼皮大眼睛，你便会毫无疑虑的把自己的故事像一千零一夜那样说个没完；经理算是倾听中的中阶层，经理之所以聆听，是因为工作和职业需求，在诚品集团里位阶比经理高的人一堆，要能在这种大集团下生存，倾听是必学的本领，能广纳諫言者才能做出改变；至于andy，他的倾听是一种细水流长的温柔，在他柔顺的眼光下，你不堪一击的脆弱他能守护、你的坚强他能融化、你的痛苦他会明白，看着andy，我老是怀疑他是不是谢宇恩家族的人，不然为什么像我一样拥有高顏质、闪闪发光的双眼皮大眼呢？

    「原来啊...」

    他听完我的故事，没有平日的幽默訕笑，反倒很严肃。因为那双眼睛容不下谎言，所以我也顺便告诉他我母胎单身二十年的事情，真是太丢脸了，我一度像是遥控器遥控一样，把音量渐渐缩小到没有。

    「你同事说的有点过火喔，毕竟这是你的人生，跟她无关，她怎么能那样讲？」他说「如果是我朋友那样说我，我大概会揍他一拳。」

    「那又太over了。」

    「我觉得没谈过恋爱这没什么，为什么觉得丢脸呢？缘分就是这么一回事，有些人会遇到对的人过得很幸福，有些人遇到错的人过得很痛苦，同样的，如果是那样的状况，单身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母胎单身又如何呢？我谈过的几段恋爱都不是很顺遂，女方劈腿不然就是分手，恋爱的波折就像人生，但是未必什么事情都需要尝试，喔，我不是在说服你不要恋爱，恋爱毕竟还是有恋爱的美好，不过你别因为母胎单身所以觉得丢脸。」

    每当他提到「单身」两字都会降低音量，我觉得这点很贴心，因为他知道这是我彆扭的地方。

    「所以你和那个同事因为这件事吵架了？」

    「吵架吗？我觉得比较像是闹彆扭吧。」

    「你几岁？」

    「啊？这也太突然了。」

    「对喔...你刚刚说你二十岁嘛？二十岁的年纪，恋爱确实是大事，本该就轰轰烈烈。」

    怎么跟艾亚说的话一样？

    「有点冒昧，那你呢？」

    「我？我二十五，离『成天只想恋爱』的青春期有点遥远。」

    「怎么会！」我推他的肩膀「二十五岁的恋爱很成稳，我反而很羡慕。另外，真的很谢谢你...免费教我运动，不管是重训还是拳击，这些都是你的专业，你浪费了时间和贡献专业没跟我收钱我真是...」

    「别这么说，我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时光。能遇到聊得来的朋友真的很难得，尤其像在健身房这种环境下相遇，我觉得缘分就是最好的授课费用了。」

    广播中传出一道比andy更低沉的男声：「午安，请教练andy、教练andy速至教练部柜台谢谢。」

    他看了眼手錶、转了纽盘「我要教课了，看起来是学生提早到了。」

    「嗯，你快去吧，真的很谢谢你，我心情好很多。」

    「我也要谢谢你，平常都听我的烦恼。」

    他边说边把拳击手套塞回擂台下方，把手绑带掛在擂台边。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琢磨着他说过的话，在我还来不及反应时，他突然抱住我，虽然只有短短一、两秒。

    「谢谢，再一次的。」又来了又来了，又是那种天菜杀人式的完美笑容，我看见他白净的脸有些緋红。他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少见──真的好可爱！他挥挥手跑开，留着一脸红的我在原地。

    『我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时光』、『我觉得缘分就是最好的授课费用了』、『拥抱+谢谢』，在那短短一两秒之间，我闻到一个男人身上的古龙水香，他是个男人、二十五岁的男人，褪去了男孩的稚嫩气息，他浑身有面对二十五岁临界年龄的成熟，成熟，因为他是个男人。

    再次的，就算我的天真、义无反顾、一意孤行、劝不动、讲不听会让我深深的在恋爱这条路上跌跌撞撞，那也是我的事。如果爱情电影甚至动作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都能因为各种原由走在一起，那现实生活中的我又怎么会一无所获？我走在人生中最精华的时光上，皮肤最好、精神最好、状况最好，一切都最好的时机下遇到了andy，我觉得这是我必须把握的机会，这是月老给我的礼物。不知道花枝和奶奶有没有遇到什么奇妙从没有过的艳遇，我随手传了讯息，静待佳音的时候，我忍不住因为他刚刚那个拥抱放空。

    ◎

    「你喜欢我妈？」

    「不是啦！不是我妈，是我、是我，你喜欢我，吗？」

    「我也很喜欢你，喜欢你的声音，低沉又性感；喜欢你的个性，幽默却不失稳重；喜欢你的笑容，那两个深深的酒窝还有我偷偷发现的，你的左边嘴唇上有一个很小、很淡的疤，喜欢你.......」

    「王诗婷，你在发春吗？」

    「妈！」我立马把枕头丢向她「你都不敲门的吗？」

    「我有敲门啊，是你发春太大声没听见。」她把枕头拿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扔回来给我

    「那不是你男朋友吗？干嘛扔他，扔旁边那个玩偶啊！」

    「不行！那是我2017年看完我的男神毕书尽后顺利夹到的幸运玩偶，不可以扔它！」

    老妈踢了踢我垃圾桶旁几罐空的啤酒，捏着鼻子坐在我脚边

    「妈！你压到我的脚啦！」

    她一个如来神掌巴我的头，差点没跟着吐出来

    「死小孩，没大没小。」

    老妈环顾我的房间，总结了一句：「男神那么多，怎么会到现在还单身？」

    「妈！」

    「不是醉了吗？喝醉了就赶快睡觉，吵死了。」

    「我没有醉，而且是因为开心所以喝的。」

    「为什么事情开心？」她捉过我手边的啤酒，咕嚕咕嚕「啊─嘶，好喝。」

    看着我几秒，又巴我的头「唉呦！妈！」

    「赚钱来买酒吗？多浪费啊！什么时候买的？也不帮我买一些，说吧，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因为月老看见我了，我的美好姻缘正在路上啦！」

    「看看你那副德性，哪有人敢娶你。我们以前总流行，那种单身特别久的人，常常是最快闪婚的，看看你爸爸家的大姑姑，单身二十七年然后一年闪婚生小孩，一年内欸！」

    「时代变化真快，我们以前哪敢这么衝动闪婚，婚姻每办一次都像是面子在地板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如果我能预料到我现在过这种日子，那我当初应该寧愿单身到三十岁，也不要在二十八岁时草草决定跟你爸结婚。」

    「妈是后悔了吗？」

    「我是说，如果有选择，单身在女人的人生中某个程度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大家都在...」

    「我要睡了，晚上跟你男朋友小声点，不要吵到别人。」她指着枕头「轻点，不然会弄痛人家。」

    「妈！」

    她在一阵狂笑中关上我房间的门，她到底听了多少啊？！真是丢脸死了

 -13波涛汹涌的小宇宙剧场

    学生生活真的没什么好讲的，每天就是例行公事的上课下课上厕所，时间总是在期中考后过得飞快，时序也渐渐进入炎热的夏天，这个时节老是一堆颱风不然就是午后雷阵雨，心情也老是一阵一阵的飘忽不定。

    当我们进入期末考复习时，我才意识自己的大学二年级生活要结束了，而自己又过了一个单身的学期。班上也不知道成功凑成了几对班对，并不是我眼光太挑剔，而是中文系班上真的没什么帅哥，男生不是可爱的gay就是长的还顺眼的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追到像我这样的天菜女人。就算偶尔其他混班的课程会遇到帅哥，但是对方没有行动，我也不太敢出击。

    「你不觉得那男生很帅吗？」

    「高高瘦瘦，每次来都穿花衬衫那个吗？是满可爱的啦。」

    「你觉得他有男朋友或是女朋友或任何朋友吗？」

    我问艾亚，她看向他，研究了会「看不出来耶，你可以去搭訕看看！问他期末考什么！」

    「好吧！我要衝囉！」

    「加油！」

    我鼓起勇气起身，缓慢的朝着帅哥前进，我才刚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就看见他解锁手机萤幕时，他和另个女生亲密的合照，解锁后，手机萤幕上也是一堆的照片墙，看见此，我立刻转身掉头，艾亚差点没把我的头给巴离我的身体。

    「干嘛又回来？」

    「他有女朋友了，手机萤幕上都是他跟她的照片。」

    「搞不好是表妹？」

    「我还兄妹咧！兄妹最好会脸贴脸拍照！你以为世界上每一对兄妹都像贝克汉他儿子女儿那样吗？脸贴脸拍照？别傻了！而且小七她才七岁！七岁，有什么杀伤力？」

    「好吧...还是可以当朋友？」

    「算了吧，军训课以后也不会有，我想缘分大概就这么浅而已。」

    我和所有擦身而过的男性的缘分就那么浅而已。

    ◎

    期末考结束后，我们迎来将近三个月的暑假，虽然不用上课但我还是要打工，我请经理帮我把班表排满一点，反正我也没事干，但他说基于劳工法等等什么鬼的，一个礼拜的时数都是固定的，但他可以让我提前使用特休，让我在暑假期间好好休息。

    「谢谢经理。」

    「不客气，你工作很努力，而且你是学生，好好珍惜学生的身分还有你的暑假。」

    「好的。」

    关上经理办公室的门，谢宇恩倚在墙边，白色的纸吸管咬在粉嫩的唇边，那派慵懒的模样真的(漂亮的)很讨人厌。自从那次争吵后，我们没有明确的向彼此道歉或是和解，工作就工作，不谈私事，下班骑车也是各自离开，我不是要她道歉或说对不起，那只是论点不同，没有人有错需要道歉，不过因为那件事情留给我们的疙瘩，我们还尚未正视，所以两个人共处时总是无限尷尬。

    我双手交叉，踌躇着现在该怎么办。是要回经理办公室等她走，还是直接无视她离开。

    「要喝吗？」她拿着杯子看向我。

    那轻松自在的样子，她是怎么，always都在拍广告吗？为什么这小不点零死角的完美啊？我吞嚥口水，不作声，不表态，无反应。每次看着她，我那浑然天成的100%自信心总时不时动摇，艾亚告诉我不要那么自恋的话，也许会有不错的人欣赏我，所以我才渐渐收敛起自以为是的样子。

    她从墙边离开稍稍走近我。她今天捲了发尾，最近染的深褐色捲发散落在衬衫襟口前，不过少扣了两颗扣子，怎么这么性感？内衣蕾丝的边角在第二颗釦子处若隐若现。

    「你不喝吗？」

    「扣子要扣好，」我边说边走近、以一个大姊姊的身高俯视她，替她扣起第二颗钮釦。靠这么近，一个女孩子的体香和体温热的我双颊发烫「内衣都给人看到了。」

    她看着我，扬起好看的眉毛「你会担心我？」

    我低头看着她，歪着脖子的她露出调皮的笑容

    「会啦。」

    「你喝一口，奶绿，很好喝喔！」

    她把插着吸管的饮料杯递给我。为什么这种浪漫爱情剧的情节发生在我身上时，对象居然是个女生？还是个比我稍微再漂亮一点的女生？喝着奶绿时，她含笑的眼眸始终盯着我，没吞几口当然就呛到了。这种因为女生盯着的视线造成心跳好快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好喝吗？」她期待我的反应，我笑了出来「很好喝，小朋友~」

    「嘿嘿，我喜欢喝三分糖正常冰的鲜奶绿，我觉得很多事情抓三分糖就好，譬如恋爱和曖昧。」

    「三分糖？」

    「微微的、隐隐约的，刚刚好的。」

    我们边走边聊，像往常那样。我问她是不是放暑假了，她说她们上礼拜就开始放了。

    「真好！对了...既然我们都放暑假了，那个...可以请你找个时间教我骑档车吗？」

    「当然没问题！等等我喔......」她拿出手机点开line「啊，经理还没把最新的班表放上来，等班表出来，我们找个共同的休假日骑车吧？」

    「好啊！真的很谢谢你。说实在的，档车这件事情我真的没有人可以拜託，之前还没有很熟时跟你提起感觉好彆扭，我是说......」

    「我明白，其实当初我为了学会骑档车，直接杀去报名重机驾训班。」

    「重机驾训班？红...红牌黄牌重机吗？那种cc数超大，车超重、声浪超好听的那种大车吗？」

    「喔？听起来你对档车不只有热血的衝动，感觉你有研究耶！是兴趣吗？」

    「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很羡慕骑档车的人，因为我不会。我甚至许愿我未来的男朋友一定要会骑档车，最好是仿赛，坐在跑车后面感觉很拉风，哈哈哈」

    「我懂，我对仿赛也很执着。」

    我们把喝完的饮料杯扔了之后继续工作，「和好」的感觉很棒，我本来就很喜欢和谢宇恩聊天，发生小争执、小摩擦是友谊交际中难免会发生的事情，幸好我们都不介意。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个容易一见钟情的人，时时刻刻的恋爱又失恋，但是说起正经的一段感情却什么都没有，如同大梦一场。其实我想要的不多，就是个愿意疼爱我的人。

 -14被天菜撩的彻底

    解开误会后，我和谢宇恩并肩聊着。不知怎么的，心，从刚刚和她有些靠太近后就一直很混乱，让我突然不晓得该如何和她相处，为了不让自己的尷尬被她察觉，我把她拉去新书区、假借整理书的名义跟她分享自己最近很想买的几本书。谢宇恩是个书虫，她很快就被新书吸引，灵动的眼球配合着猫咪看到玩具时的兴奋表情，说着哪本哪本书很有意思、哪本哪本书很想买。阅读灯映着我和她的影子，看着她的表情我不禁笑了。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喜欢书啊？看到书的表情也太可爱了。或许因为兴趣是看书，所以她散发的气质相当特别，有种文青结合森林系少女的感觉，加上哲学系的加持，整个人根本是行动荷尔蒙，那样的她也难怪经常被搭訕。

    艾亚曾说，我人长得很漂亮，但是散发的气质太过花痴，就算中文系头衔再怎么亮眼，一讲话就破功。艾亚讲话很贱，而且我很受伤，但不否认她说得很实在。

    爱情怦然心动的瞬间很短暂，谢宇恩就是短暂的烟花，错过就是永远。那些痴汉般的男客人为了不错过百年难得一见的美女，抱着就算不成功也不要后悔的决心买了诚品永远不打折的书或是用具，只为了能否在结帐时短短的三分鐘内要到她的line，利用自己买的书挑起话题，但就凭我这阵子的观察，谢宇恩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客人说过一句废话，好像她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站柜檯时的表情永远脸臭，不知道是在臭几点的，但还是没想到这招仍吸引大排长龙的男客人排队结帐。

    「这本你看过吗？」我问，手指着一本绿色书皮的新书

    「没有，不过......嗯？」

    我意识到影子重叠，转头时看见andy我整个傻眼，他身旁跟着一位外型出眾、身材高挑、中短发有个性、根本活生生模特儿的漂亮女人，只是看着他们站在一块，我就觉得自己好渺小，从前那些100%的自信瞬间盪到谷底。

    「哥...？姊...？你们怎么会在这......？」

    哥？姊？

    「嗨！原来你是这里的员工啊？」andy说，那抹笑容依旧耀眼，跟在他身旁的女人对我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让模特儿顿时亲切起来，我只能傻笑回应她。

    「来探班，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原来你跟我妹是同事？」

    「你们认识吗？」谢宇恩疑惑，见我结结巴巴的回应，andy帮我说明

    「我们在wg认识的，她来健身房运动，因为带她参观所以熟的。」

    他转向我，温柔一笑「原来我们的缘分很深呢。」说完，我居然脸红。我偷偷瞄到谢宇恩的表情不是很开心，为什么？因为我和andy认识吗？

    「宇琴想瞧瞧你的『新工作』所以不请自来，如果让你很没面子，真抱歉啊！」他苦笑

    「那倒不会，没面子的应该是老姊，录取的那天我直接向她提离职。」

    「我是无所谓，不过，哼，这也是为什么我提早回国的原因。」那位模特儿姊姊终于开口，亲切的笑容瞬间降温。

    她鄙视的眼神环顾书店，嗤之以鼻「只是个小小书店里的小小员工，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想当模特儿或是你的经纪人，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还真的是模特儿？

    「想做的事情？你口口声声说回来台湾后会努力让爸妈看见成果，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回来台湾也两年多了吧，你有什么成就？」

    「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不想谈，没别的事情请离开。」

    「andy，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回来的原因，谢宇恩一点长进都没有。」

    「宇琴，不要这样说，她还在努力...她......」

    「谢宇帆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帮她说话，你要帮她擦屁股到什么时候？」拋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迈着一七零以上的长腿，模特儿的走路姿势都这么好看吗？真羡慕......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诗婷，我们走吧，王圣杰在瞪人了。」谢宇恩把我拉走，王圣杰站在柜台怒目瞪着我们，交班时我还以为他又要臭骂我们，不过他只是淡然的问刚刚和我们讲话的是谁。

    「是我哥哥和姊姊，没事，不用理他们。」谢宇恩面无表情的说，接过客人的书本刷了条码、用毫无音调起伏的声音问是否有会员。我偷偷瞄了一眼客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对冷面美女有兴趣，脸红的回应说没有。

    柜台交给谢宇恩和王圣杰后，我在书柜中来回走动，替一位妈妈找到想买的童书后，才一个华丽转身便转进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人不是别人，是andy──我差点害羞到腿软，要不是andy健壮的手臂扶着我不然我真的要晕了。贴这么近，他身上的气味好香、好man，好想就这样维持这个动作直到永远......

    「我！我以为你们走了。」

    回过神来发现，靠！我居然倒在andy的胸前！这个练过的胸肌随着心跳缓缓起伏，偶时扎实地贴在我手掌上，我的大脑必须竭尽所能的压抑我想偷抓几下的变态想法，不然我早就出手了！这种机会以后哪有啊！

    「你是在赶我走吗？」他笑，酒窝深深的凹陷，洁白的皓齿和完美的唇型，真的好想让人亲下去！

    「不...不是啦！」

    「欸你的脸上有点......」

    「什么？有点什么？」我下午扑上的蜜粉没有扑好吗？还是刚刚补画的唇膏画歪了？！有点什么讲清楚！

    他边说边将纤细的手指凑近我的脸，只是凑近，还没贴上来

    「有点......可爱。」他靦腆莞尔

    什么啦！！！！！！太会撩了吧！

    「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吗？」

    「王诗婷，你不工作在干嘛？」王圣杰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我才正要开口解释，他又说「还不去工作！」

    「我...好......」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andy说，那表情瞬间冷冻负97度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用不着这么不客气吧？」

    「喔，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王圣杰把我拉到后面「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不要靠我们女员工这么近免得弄臭我们诚品的招牌，外人还以为阿猫阿狗都可以调戏我们员工呢。」

    「阿猫阿狗？」andy走到王圣杰面前，有身高优势的王圣杰凭着自己一八五的身高低头鄙视他

    身高输了但气势不输，andy看着他冷笑道「我看起来像阿猫阿狗吗？」

    王圣杰向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更近，情势紧张起来「至少不像来购物或逛街的客人。」

    「王圣杰、王诗婷，你们在干嘛？」经理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他们紧张的情势，王圣杰向后一退。

    「经理，我想可能需要请保全过来了。」

    「怎么了？」

    「这位男客人在骚扰王诗婷。」

    「是这样吗？王诗婷？」经理转向我，andy用期待我解释的眼神看着我，我怎么可能说他在骚扰我？应该说，我多希望他能骚扰我？但这里毕竟是我工作的地方，和男客人过从甚密确实不妥，我做了一个中立的选择，以不伤害任何人为上策。

    「不是啦经理！王圣杰误会了，他是我的朋友。」

    「是吗？王圣杰，客人毕竟是客人，请你注意态度。」

    「好，我知道了。」王圣杰瞪了andy一眼，随后回去支援柜台。

    经理转向我，眼神示意我进他的办公室。我简短和andy道别跟在经理后面。就算经理现在要开除我也没关係，因为刚刚我和andy的进展已经超乎我所预期，一切都非常值得。

 -15天菜，你到底是谁？？

    经理把我叫进去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瞪着我看，我因为害怕所以低头，这样的僵局持续了好久。

    「那位男客人，」经理开口时，声音顿时低沉几阶「在工作场合里，男客人和员工靠那么近，不管是谁，画面都不好看。不管今天对象是谁，哥哥、表哥、男朋友，这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你身上还穿着诚品的制服，希望你明白这点。」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我叫你进来不是要你道歉。」经理欲言又止，最后叹气结尾。

    「经理您还想说什么吗？您想说什么都可以，您知道的，虽然平常我总是一副没带脑出门的样子，但您说的话我都谨记在心，经理您很照顾我，我知道。」

    「我的年纪跟你才差十岁，所以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女儿或是我的妹妹，你对我而言就只是个让人头痛的员工，好几次巴不得把你调走或是开除你，但有你在，东大诚品确实欢乐不少。很多客人偷偷跟我反应，因为你的热心和善良帮了他们很多忙，不管是找书还是找什么你都是义不容辞，或许是你工作很认真，所以就算没大没小我都可以睁隻眼闭隻眼。」

    「你也知道我不太鸟你们的私生活，毕竟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我们是上司和下属的关係。但因为你这个没带脑又没大没小的傢伙老是找我聊心事，不愿意听还是听了不少，你说你很想谈恋爱是吧？」

    我点头，看着经理充满倦容的眼神，他把眼镜摘掉、揉着眼皮。

    「那个男客人，你喜欢他吗？」

    「啊？」现在经理是认真要跟我谈这个？

    「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欢......」

    「就我刚刚的观察，打从他踏进诚品的那刻，我鹰眼般的视力就盯上他了。看着他跟你的互动，同样身为男人来看，这个男的不会没来由对你好，你自己小心。」

    「经理，我们只是朋友，还没进展到那里啦！」

    「很好，那乾脆不要有进展。」经理严肃的说「因为他不会是个好男人。」

    离开经理办公室，这回，换王圣杰那个小人堵我。看见他没给他好脸色，他伸手扣住我的肩膀，面色凝重的瞪着我。

    「干嘛？」我没好气的问他

    「那个男的，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他是我隔壁邻居小王啦！」我就要走，他手还是扣着「干嘛啦？」

    「熟吗？」

    我翻白眼「王圣杰你是突然喜欢男生喔？问这么多干嘛？」

    「听说单身太久的人，有分两种。一种人他能在单身这段期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确的去追寻明确的目标，当然，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另一种人，因为单身太久所以感到紧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要出现可能有线的人就会抓着对方，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浮球那样，死命抓着，这种人多半抓到的，都不会是有好结果的缘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就像溺水的那个人抓着那个男的，但是那个男的看你的眼神就只是把你当玩物在耍。」

    我肩膀一斗，甩掉他的手「你不了解andy，你没有资格那样说他！」

    「我只是给你建议，要不要听随便你。」说完，他转身离开。

    打从进公司，我一直都觉得王圣杰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回因为我的关係和andy起衝突、又突然堵我刻意跟我说这些，他到底在干嘛？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天啊，不要！

    我走回书柜继续整理刚刚没整理完的书，驀地，有个人影凑近，不是andy，是谢宇恩。

    「经理有骂你吗？」

    「没有。」

    「你上健身房？」

    「嗯。没想到andy是你哥哥。」

    「我也没想到你认识他。」

    我停下手边的动作，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你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那个口气，彷彿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们。」

    「我是啊。」

    「谢宇恩。」

    她终于转头看我，那双眼睛除了讶异外，还多了份我难以解释的情绪。那种情绪，感觉就不会出现在像她这样漂亮的女生身上，女神也是凡人没错，但那种情绪好复杂、很熟悉，甚至很讨厌，

    「你现在是在吃醋吗？」我忍不住问

    她冷笑「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靠腰，这种讨人厌的笑容是什么谢家的遗传吗？为什么他们三兄妹都喜欢这样笑！你们不知道这种笑容很讨厌吗？想到此，我忍不住翻了白眼

    「算了，当我没问。」

    「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我在和andy讲话时，你看我的眼神真的很怪。」

    「是吗我没注意。」

    「谢宇恩，你又来了、又来了，你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感觉像事不关己，那是你哥哥你姊姊，我们在谈论的是外人吗？」

    「他们对我而言是外人没错。」

    「谢宇恩......」

    「听着，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你，这很公平。在我们的关係还没熟到那种可以大聊彼此家人的时候，你不要老是用好像很懂我的态度跟我聊谢宇帆或是谢宇琴的事。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不要认识他。」

    「谁？andy？」

    「你不会是他想认真对待的对象。」

    「今天是怎么了？先是经理，再来是王圣杰，接着是你，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劝我不要靠近andy？他是怎么了，恶名昭彰吗？花名在外吗？」

    「为什么经理还有王圣杰....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吧，如果要藉由受伤来了解一个人，那谁都拦不住。」

    今天也太好笑了吧？经理、王圣杰、谢宇恩都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为什么我很在意谢宇恩？当她谈起自己的哥哥姊姊时，那种「我不想承认血缘」的冷酷，为什么让我这么介意？那个小不点到底有过什么过去，我很好奇，还有，andy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不认识你的人都不想接近你？

 -16不要拿菜刀「叫床」！

    暑假，对于国中生来说：超爽，没有老师、没有课本，只有玩乐；暑假，对于高中生来讲，痛苦。多数的高中目前都有配合学生家长的期望安排「暑期辅导」，不管是高中还是高职、私立或是公立，高中生活多半都是更多老师、更多课本，没有暑假；暑假，对于大学生来讲，几乎可有可无。这也是为什么高中生羡慕我们的原因，满了十八岁后念的大学几乎就跟想像中一样：尽情玩乐！

    暑假的组成基本上是菸和酒。别误会，我是个不抽菸也不喝酒的乖宝宝。首先，我对菸味过敏，那很臭，认识我的人知道敢在我面前抽菸会有什么下场。至于酒，我是那种喝一瓶就会醉的人，为了自身安全我不太喝酒也不承认自己喝酒。

    用「菸」和「酒」来比喻暑假，为什么呢？因为暑假某部分就像菸，多了会上癮，到时候想戒也戒不掉；像酒一样让人放松身心、完全沉醉，同时也会伤身，而最后也会產生「疲乏」感到「无聊」。

    不知道andy是换班还是怎么了，暑假过了一个月我都还没看过他，不管是上午还是晚上我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见。基于关係敏感，我也不敢跟谢宇恩提起andy的事。上班就上班，我们又变成了公私分明的互动模式，才刚和好现在又吵让我整个人很无力。

    至于王圣杰那个小人更奇怪，将近一个月都没找过我麻烦，不知道是他撞到头还是情变，整个人变超多，以前从不可能会帮我紓缓结帐人潮、请他帮我代班五分鐘让我上厕所也要嘰嘰叫、我迟到、早到、晚走、早走都会管的人，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让我和经理傻眼了好一阵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我跟你讲，王圣杰那小子肯定卡到阴。」

    「经理，您觉得这个结论像话吗？」我和经理凑在墙边喝拿铁，两个像局外人似的

    「不然你想想看嘛，你们两个以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现在安静乖的像隻猫，不是卡到不然是怎样？」

    「啊！」我想到了「会不会是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了？」

    「分手？王圣杰是那种因为分手所以乖的人吗？分了的话应该会更频繁找你麻烦才对吧！他那么喜欢欺负你。」

    谢谢您喔

    「不客气。」经理跟我碰杯子，一口饮尽后丢进垃圾桶，我赶紧喝完也去工作。

    当我一个人愣在柜台，有人从我旁边戳我──很小力的。

    「嗯？」

    「那个......我这礼拜假日两天有休假，你有空吗？」

    我想了下，偷偷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有，我打算休五六日一，怎么了？」

    「你不是说想学骑档车？我假日有空。」

    「喔！档车，好啊。」

    「可以给我你的line吗？我们私下聊。」

    「喔、好。」

    天要亡我！人活这么大岁数，生平第一次被要line对象居然是个女孩？月老您这样对我也太过分了！

    顺利加入好友后，谢宇恩小朋友脸带緋红的跑走。看着那样的背影，我不禁想起了andy还有谢宇恩的姊姊，那家人是发生什么事？沉默太久就很难热络，人都记忆，但总在原谅，最后，只能自舔伤口。谢宇恩是否也是那样呢，总是独自舔拭伤口。

    这几天上班晕晕的，每天抱着期待的心见想见的人，但每天都是失望作结，最后，只能说服自己连期望都不要。

    ◎

    礼拜五我收到谢宇恩的讯息，问我要约在哪，晚上好累懒得传讯息，我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手机话筒那端的小朋友接起电话，她是睡了吗？声音怎么听起来懒懒的。

    「你睡了吗？」

    「没有，不是，不算。」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啊~」她打了一个哈欠「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今天上班好忙，下了班又去忙别的事情，你的电话刚刚好叫醒我，我也该起来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不过，怎么了？」

    「没什么~」我坐在椅子上旋转一圈，嘴里咬着笔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对方含有笑意的声音传进耳里

    「因为我才讲几句，你就趴啦趴啦讲了一堆，觉得你很可爱。」

    「哪里可爱？我明明就是漂亮。」

    「对对对，你很漂亮，就是觉得你很像小朋友，反应很好玩。」

    「我才不是小朋友咧！我是个女人！」

    「但我私底下都称你『谢宇恩小朋友』欸。」

    「什么啊！」我俩笑了，缓解尷尬的气氛

    「明天你要怎么教我骑车？用你那台车吗？」

    「对啊，不然要租车？」

    「可是我完全没骑过，如果不小摔车了还是我把你的车踩坏了......」

    「十几万的车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脆弱，而且我会扶着你，不会让你受伤。」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点man？」

    她笑了笑

    「也许我该从小一点的车开始？小阿鲁对我来说有点...高？」

    「我一五七都骑得到了，你那么高当然可以。」

    望着墙壁上的几张画，我点点头「确实啦，我腿比你长。但是它在我下面...我会不会驾驭不了它啊？」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很猥褻，王诗婷。」

    「确实是没错啊，它在我下面，我怕到时候它跟我下体分离。」

    「这话题怎么越来越怪？」

    「如果分离，你要怎么从我下面接手？」

    「我的老天鹅！明明是教你怎么骑车，为什么整个对话很情色啊？」

    「哪有情色？哪个部分情色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不说那个了，你家在哪？我明天去找你。」

    这种情节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对象是个女孩啊！虽然一阵咕咕囔囔，我还是给了地址。

    「没有很远嘛！明天十点见，晚安。」

    「跟谁讲电话，说到什么下体？什么分离？什么接手啊？」老妈靠在门外，手里拿着酒，一脸曖昧的看着我。

    「没事，晚安！」

    ◎

    跟谢宇恩约的这天我差点睡过头，要不是我老妈突然拿刀闯进来问我晚餐吃什么，我可能还考虑赖一下床。

    「妈你想吓死谁！不要拿刀到处乱跑啦很危险！」

    「晚餐吃生鱼片？」

    「哪来的生鱼片？你能生出新鲜的来，我当然好。」

    「你要去哪？」

    「啊、忘了跟你说，我要跟同事兼朋友出门，她要教我骑档车。」

    「ok，小心骑车。」

    谢宇恩很准时，当我打给她时，她已经在我家楼下了。

    「还有，不要穿短裤。」

    「为什么？很热欸！」

    「穿短裤很危险，如果跌倒还是怎么样的，会烫伤，总之，不要穿短裤和拖鞋，这是骑档车的大忌！」

    「好啦~」

    打开家楼下的铁门，谢宇恩帅气的跨在车上等我。那顶全黑素色的全罩帽让她看起来不好惹，叫我不要穿短裤，她自己还不是穿了！比热裤还短的裤子该怎么称呼？我第一次看见谢宇恩穿便服的样子，忍不住瞧了几眼。她穿那样真的很性感，短裤加背心，好身材一览无遗。

    她掀开镜片，里头露出双灵动眼睛「早安，要去吃早餐吗？」

    「要！」我戴上帽子「我饿死了！」

    「从左边跨上来，右边有排气管不要被烫到。」

    「好了吗？我们出发囉！」

    「go！」

    因为档车没有后扶手，我紧张的抓着谢宇恩的衣角、大腿死命的夹着她。似乎是感觉到我的僵硬，她在等红灯时告诉我，如果真的很害怕，可以抱着她。

    纵然有一百万个不情愿，这种如此浪漫的情节发生在女女身上，而其中一个「女」还是我！？算了，我可不想掉下去被车辗过。是被说服了，我几乎趴在她身上、双手环着她。靠这么近，谢宇恩身上的香水持续飘进我鼻腔，她的气味很温柔，一如她本人，心跳从来没有这么不稳过，就连见到andy也不会这样，我是怎么了？

 -17不是每个避风港都很温暖

    一般来说，我不太可能会注意到所谓「惯性」这件事，因为我是独生女、又没有交男朋友，老爸老妈跟我的关係也没有好到会愿意骑车载我到处跑，我不搭公车或捷运，远一点寧愿自己开车或骑车，大眾交通对我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不管是骑车起步、降速后停车，谢宇恩骑车带来的惯性没有让我很明显的「往前衝」和「往后跌」，她骑车始终很稳，等红灯如果很久，起步她都会拍拍我的手提醒我抓好，纵然没有说话，我想她的意思就是要我注意，靠在她的背后时，这个肩膀虽然很小很窄，但却十分可靠。

    我们在路边的早餐店停下，说想去河堤野餐就买了外带。早晨的阳光很炙热，我们躲在大桥下吹着凉风，远观着几个老爷爷玩象棋，其中一个爷爷很激动，老是「啊」或「哈」的叫。在吃了几口蛋饼后，我忍不住问谢宇恩「那个问题」。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跟你哥哥姊姊处不好？」

    她没说话，只是喝着饮料

    「我是独生女，对于兄弟姊妹这件事情，多少有点憧憬，所以你们关係不好这件事情让我很介意......应该说很好奇啦！好奇。」

    谢宇恩低着头，沉默好久，直到我觉得自己应该道歉还是说些什么时，她驀地开口：「我爸妈在我国小时离婚，我妈再婚给...一个美国大叔。美国大叔有一个混血女儿和儿子。那就是谢宇琴和谢宇帆。」

    什、么？

    andy是个混血儿？

    难怪长那么帅！！

    (我好像摆错重点了)

    但是怎么办？他那么帅是因为他是混血，敖呜──混血儿啊！妈咪！

    我死命压抑自己的花痴表现，但好像还是被谢宇恩发现了，她温柔莞尔，继续说道：「老妈之所以会把我们中文名字取得相近，是因为不希望我们来自不同家庭有距离。对我妈来说，那两个孩子还有我都是她很重要的人。谢宇琴和谢宇帆因为比我年长，所以很快就能接受爸妈再婚这件事，或许是美国教育很成功？他们对于有我这个妹妹的存在一点也不介意。」

    她抬起头，把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那模样，像在豪饮烈酒。我不希望她曾经因为家庭的事情把酒当水喝，我不希望她伤害自己的身体，只因想逃避家里的事情。

    「我爸因为公司破產所以在国中时把我送去美国。谢宇帆和谢宇琴是双胞胎，谢宇琴是排行最大的。她现在二十五岁吧？因为身高还有外表，她在美国当平面模特儿，谢宇帆短暂做过model工作，但是后来因为兴趣不同所以离开，现在偶时会接一些平面服装广告，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瞄我一眼「我在要念大学一年级前就回来台湾，之后再也没有回去。回来台湾后也没有找过自己的爸爸，反正他也没有要找我的意思，whatever。」她耸肩

    「姊姊希望我在美国发展，但我背离她的意愿回来台湾且完全跟他们失去联络，我也不知道谢宇帆什么时候来台湾的，见到他时真的很讶异。老姊......她很气我为什么不跟她联络，自从我离开美国后，我们的关係一直都不是很好。」

    「但是你姊姊......感觉她有想要挽回你们关係的意思？」

    「我相信她是，」她点头「也相信她会。但是我们的想法始终都不在同条线上，意见会出现分歧很正常，但是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好像想控制我还是怎样的。」

    「我其实没有想打听你家庭状况的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还不够熟？」

    「不是，说到家庭的问题，我想大家都有困扰，这没办法避免。我很高兴能听你说这些，代表你内心某部分很信任我。」

    我把手撞向她的肩膀，对她微微一笑「谢谢，我很高兴。」谢宇恩看着我，一时半刻没什么表情。愣了几秒、叹了口气，她把手举起来和我碰拳头。笑容苦涩。

    我身边有很多家庭破碎的朋友，真的、很多。我妈总是会说「你朋友怎么都是这样的家庭？」这怎么能怪我或是怪她们？家庭的破裂不会是一个人造成，就像谈一场感情不可能会是一厢情愿，一个人不可能算是情侣，要成为「情侣」的基本要件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听了谢宇恩的故事，惊觉维系家庭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也难怪身边的朋友对于「结婚」充满恐惧。

    「那为什么你不希望我认识andy呢？」

    她叹气，瞬间老了好几岁

    「因为我所认识的谢宇帆，从来都不是个会对爱情负责任的男生，也许我对他很刻薄，但是以前的他是那样、现在的他是怎样我确实不知道，也许他变了？也许没变，打从关係变僵后，我实在没有想拯救关係的意思。」

    「为什么？」我轻声问

    她把头撇开「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擅长把关係搞砸的人。与其去挽救、解释或道歉，就这样顺其自然的断掉或许更好。」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食物残屑，转身对我微微一笑「吃饱了吗？来骑车吧！」

    「说真的，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要跨上小阿鲁，我真的十分恐惧啊！」

    「有什么好恐惧的，只是一台机车......呃，你有机车驾照吧？」

    「废话！」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过来吧！我教你，」

    站在小阿鲁身旁的谢宇恩煞有介事的举起手说「欢迎、欢迎来到轻档车速成班，我将会把你从档车白痴，教到档车幼稚园！」

    靠！你说谁白痴啊！

    她介绍我档车的基本构造，我们环绕着小阿鲁，看着心目中的神驹我实在忍不住偷摸两把。

    「这是离合器，这是前煞车。不要乱摸它，它是个未婚的处女。右脚踩的是后煞车，左脚控制档位变化。这些是和速克达不同的地方。」

    「嘿嘿，被你发现了。它为什么是个女孩？它哪里长得像女孩了？」

    「我说它是女孩就是女孩，管那么多。」

    「那为什么是处女？」

    「首先，跨上车后踩稳，把侧柱踢上来。」她俐落上车，完全没有要回应我问题的意思

    「右手先拉着煞车以策安全。左脚踩在这里，有看到吗？这里，这是脚跟落点，利用前脚掌往上勾或往下踩变化档位，我今天先不教你怎么换档，毕竟150cc的车......你要是衝太快很危险。」

    谢宇恩边说边指，我点头如捣蒜。

    「开电门，所有灯号亮起。啟动车子，灯号消失表示车子正常，喔对了，档车啟动不需要拉煞车。首先，确认档位在n档，俗称的空档，现在的车子几乎都有n档显示灯号，车子只有在n档时不需要拉离合器，不然会这样.......」

    她拉着离合器、左脚向下踩，然后猛地放开离合器，只见小阿鲁突然一个向前衝──熄火。

    「到目前为止有问题吗？」

    「有。」

    「我教太快了？有什么问题。」

    「它是处女这点你怎么能确定？」

 -18人生梦想打勾勾

    「王诗婷.....」谢宇恩揉着自己发肿的太阳穴，一脸的无奈

    「干嘛？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除了那个没营养的问题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我举手

    「同学请说。」

    「档车对你而言，是小孩还是车子？」

    「是我另一伴，怎样？」

    「你们怎么交流的？」我双手缠在一起，忍不住猥褻笑「你说它是处女，然后又是你的另一伴？」

    「我的老天鹅你是真的想学档车吗？你根本是找死嘛！」

    「好啦、好啦...欸你真的很没幽默感。」

    「这台车是国际档，所以档位是1、n、2、3、4、5、6，升档是上勾，记住你的档位，这样勾几下才知道现在又是哪个档位。」

    「你另一伴不是有档位显示？」

    「我要训练你不看仪表。降档就是向下踩，依序下来。2档和1档中间是空档，轻轻勾起来、或是在2档时轻轻踩一下。」

    她把侧柱踢下来，「换你了。」

    「先跨上去，然后...踢侧柱？」她点头「开电门，确认油表上的灯，啟动......呜，你另一伴在我下面震动欸！」

    「王诗婷！」

    「然后咧？」

    「确认是否在n档。」

    我点头

    「起步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不带油门的、一种是油门和离合器配合的，我先看你的基础功。拉着离合器、拉到底，拉好，右手驾着前煞车。左脚向下入1档，然后很慢很慢的放开离合器......」

    我照做，很慢很慢的放开离合器，原本车子缓缓的向前，却没想到它突然一个向前爆衝熄火。

    「靠！」

    「还是太快放了，你刚刚有感觉到引擎接合吗？」

    「我只感觉到我想揍人。」

    「我认真的，那个引擎要接合不接合的时候，就是所谓的『半离合点』，这个时候你可以稍微带一点、一点点的油门，让它顺顺的出去，等到车子会走之后就可以放开离合器。我们再试一次。」

    这次，我很缓慢的放离合，然后轻轻的转动油门，小阿鲁在我身下很乖的向前滑动。

    「很好很好，这时候稍微再多一点油门，完全起步后就可以放离合了！」

    「好...再多一点的油门......」说着，我再加了一点油，车子很顺利的向前，我听话的把离合器放开，让车子等速滑行。

    「我会了！我会了！我会骑档车了！」

    谢宇恩灿笑，拍着手说：对，你会起步了！

    「很好很好，那现在怎么停车？」

    「先拉离合，然后右脚踩在后煞车上，缓缓的向下踩，速度没了的时候一定要拉着离合喔！对！没错，很棒！对！你会了！」

    「耶！」

    我双手放开跟谢宇恩击掌，车子一个向前顿──再次熄火

    「靠！我忘了。」

    「哈哈哈！」

    「我刚刚忘了入空档！可恶...哈哈哈！真的好蠢。」

    「不错啦，我那个时候学起步疯狂熄火，你真的算很厉害了。」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在谢宇恩的「调教」下，我学习飞快，起步不熄火、转弯、控制煞车。她说现在可以加多一点油门，让速度起来，之后还让我换档到2档、3档。

    「既然你会了，现在我们来练习实战吧？」

    「啊？」

    「怎么，刚刚那一派自信去哪啦？既然会换档了，直线加速也没什么困难的不是吗？」

    「是没错啦...但是我......」

    「踩稳喔，我要上去了。」

    「欸！我档车新手欸！怎么能载人啊！你疯啦！」

    「放心，我会在后面指导你的，不要紧张。」

    「喔~所以你喜欢从后面.....」

    「王诗婷，不要逼我把你推下河去。」

    「你真的很没幽默感。」

    「载人就像一个人骑的时候，现在空档，入1档。」

    说的那么容易！我能感觉到她的重心贴上来，为了观察我收放离合器，她贴的很近，就算在后面，她的香水还是持续飘香，到底是哪款香水那么持香啊！我喷的香水没有补喷大概两小时就挥发掉了。她的体温很烫，靠我这么近让我更烫。好不容易专注在离合器上，却屡屡熄火。

    「没关係，不要紧张，慢慢来。」她柔声道

    「对不起，我大概太紧张了。」

    「现在你听喔，半离合的时候引擎声音变了，这个时候如果不加油就会熄火，现在补一点油门，对，对，你看，顺利走了，从那边的斜坡下去，我们去马路那边练直线换档。好，等速度到了之后换二档，对，很厉害嘛！」

    是吗？我脑袋完全空白欸！

    「这里停一下。」

    我停下，入空档「为什么？」

    「我觉得你的肩膀很僵硬，手掌应该也握的很痛吧？休息一下好吗？」她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很僵硬的事实，谢宇恩靠的太近，让我整个人无法放松。我转转肩膀、揉揉手掌，她把双手放在我肩上时我吓了一跳。

    「干嘛那么紧张？」

    「什么？我才没有。」

    她温柔的笑着，在后头帮我按摩「今天这样的成果真的很厉害，谁教的啊？」

    「哈哈！那是因为我学的快！」

    「对了，」我把侧柱踢下「当初怎么会想骑档车？」

    「因为帅啊。」她笑着说，然后把下巴靠在我肩头「带我去买饮料，我们实际骑上路如何？」

    「疯了吗？」

    「买完饮料之后，我带你去跑山。」

    「这下我能确定，你真的疯了。」

    「总不能一直在河堤绕圈圈吧，去到马路之后才能体会到骑档车的乐趣。」

    「像是一直熄火之类的吗？」

    「还有被后面的人疯狂按喇叭，有些人就是喜欢看别人出糗。」

    「我不否认我是喜欢看别人出糗的人，但我可以不要去马路上练车吗？」

    「不行~」她甜笑，随后很自然的抱着我，开心的喊道「出发！我想喝mr.wish！」

    我的老天鹅，一定要靠我这么近就是了？

    ◎

    骑档车不难，真的，除了起步熄火让我深深感受到人生的无力感外，其他都很好。

    两个妹子骑着一台小阿鲁，怎能不惹来一堆目光注视？多半是好奇，另一部分是打量，面对打量我的那些人，我毫不留情的瞪回去。开什么玩笑？没付钱还想看美女。停等红灯时我们都待在后段、很边边的马路边，因为我超怕起步熄火被按喇叭。

    「确实，心理压力大的话就更容易出错。」

    「下来，换你骑。」

    「不要~」她说「难得有人可以载我，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是说这是另一伴吗？你不介意我骑在未婚小女孩身上？」

    「真的不能跟你开这种玩笑是吧？绿灯了。」

    谢宇恩小朋友的幽默感真诡异？我等一下一定要叫她请我喝饮料！

 -19我妈逼我出柜啦！

    「欸，谢宇恩，晚餐吃啥？」

    「随便吃吧，干嘛？」

    「晚餐回我家吃吧！我妈弄了生鱼片，算是报答你今天教我骑车。」

    「这样好吗？你妈妈......」

    「不用担心，她准备的绝对够吃。」

    「可是......」

    「我直接骑回我家就好啦！废话这么多。」

    「靠，」

    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怎么这么man。一脸的春风满面、春风荡漾、春风笑脸，哈、哈、哈......

    「欸同学，你是不是脑子哪里有障碍啊？」

    ◎

    我把一个比我稍微漂亮一点的女生带回家(现在终于承认她比我漂亮，一点点)，我以为老爸老妈会崩溃抓狂，毕竟我开口闭口说一定会把男朋友带回家，这句话从高中说到现在，从「男朋友」慢慢退步到「男生朋友」，最后妥协成「性别是男的」。没想到老爸老妈很开心，完全没生气。

    才跨进门，谢宇恩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被我妈带到餐桌，我从没见过她那种笑脸，就连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伍佰都没那样花痴。

    「诗婷说工作的地方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同事，就是你吧？」

    谢宇恩瞟我一眼

    「诗婷工作的地方就只有我是新人，『漂亮的女同事』？伯母您正在看她呀。」说完，她免费送了一个笑容送我妈，老妈瞬间心花怒放

    「少自恋了。」我说

    「唉呀呀！」我妈笑了「你很漂亮，是应该自恋！」

    我妈转向我，眼神充满不屑「你才应该谦虚点，有人家一半漂亮吗？没人家一半漂亮还在那边吵。」

    「老妈你真的是我妈吗？到底站在谁那边！」

    「但说真的，诗婷你同事真的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呢？」老爸从厨房端上一整盘的生鱼片，上面只有鮭鱼，我们家只吃鮭鱼生鱼片。看见那满满的一盘，我忍不住动筷，瞬间被老妈拍掉手

    「伯父您好，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谢宇恩，宇宙的宇、恩情的恩。」

    「谢宇恩？是个很气质的名字呀！」老妈又在那边

    「真的、真的，宇恩，好听。」老爸也在那边

    「拜託，你们很夸张欸！」只有我在这边

    「哈哈哈！不过我突然造访，很抱歉打扰你们用餐！」

    「不会不会不会......吃吧吃吧，鮭鱼生鱼片，喜欢吃吗？」

    「喜欢！我最喜欢就是鮭鱼生鱼片了！」她夹了一块、沾了一点酱油，十分霸气但同时又保有气质的送进口中，这小傢伙真的很漂亮，连大口吃生鱼片的样子都这么好看，老爸老妈看得入迷，等她的评价。

    「嗯~好新鲜！」她摀着嘴说「伯父伯母，请问这是哪里买的呀？根本是海港直送吧？」

    「嘿嘿，诗婷老爸有认识的日式料理店，我们跟他们买了一些，才刚拿回来而已呢！」

    「好好喔！我发现就算是日式料理店，生鱼片也不一定新鲜，这间好吃！」

    「就在我们家巷子出去后左手边，啊！诗婷你知道吧？就是阿豪他叔叔开的啊！有机会带宇恩去吃。」

    「阿豪是谁啊，我不记得也不认识。」接着默默把两块生鱼片送进嘴里

    「就是你国小六年级暗恋的那个男孩子啊！」妈的...「跑去人家家里告白，结果当场被拒绝，老公你还记得吗？诗婷那时候哭着跑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被人家欺负，但根本是你欺负人家吧！」

    「哈哈哈！」谢宇恩爆笑，眼神频频看向我「原来你的黑歷史还不少嘛！哈！」

    妈的，带朋友回家根本是个错误的决定。老爸老妈超喜欢她，还亲密的直唤她「宇恩~」、「宇恩~」，到底？！

    吃饱喝足后，谢宇恩被我爸妈留在客厅谈天说笑，搞得好像她是失散多年的女儿，而我只是个还没找到前的替代品。苦命的诚品打工仔现在是苦命的可怜洗碗工，我边怨叹边洗碗，老妈走进来撞我屁股，我瞪她，她拿走一个刚洗好的水杯替自己倒了一杯冰茶，然后盯着我瞧。

    「干嘛？有事就说话。」

    「还记得上次你问我什么失散多年的姊妹吗？」

    「噢」

    「我觉得宇恩很有可能是耶！」她再次心花怒放，我瞪她，感到千万分的傻眼

    「我还以为你会带个男孩子回家，因为你说要去练车。」

    「我也没想到我的新同事居然会骑档车。」

    「今天顺利吗？」

    「很顺利，我会骑档车了，厉、害、齁！」

    「你同事她真的很漂亮，好相处、脾气好、有礼貌、很善良又体贴，我很喜欢她喔！」

    「所以呢你喜欢她。」

    「有没有可能，你梦寐以求的恋爱不是跟男孩子谈，而是和女生，而且还是『这个』女生？」

    听着老妈的话，我洗碗的动作停下爆傻眼的看着她，认真？我刚刚听了什么。

    「你...是在鼓励我喜欢同性吗？」

    「如果对象是宇恩，我很鼓励啊！她真的是个很棒的女孩。」

    看着老妈的眼睛，她没说谎她很认真。我千万隻的天鹅啊！我妈居然鼓励我喜欢女生？你真的是我妈吗？我怎么开始怀疑我二十年的人生真的是被你养大的吗？仔细想了想，她老是鼓励我吃剩饭、为我准备昨晚的剩菜当便当，逼我吃讨厌的香菜、青椒、茄子，在我睡觉时放音乐吵我，期中期末考前要我不要念书，要我当班上成绩差的人垫底，要有帮助人的心，月老啊、神明啊！我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

    「怎么，觉得我骗你？」

    「怎么会有妈妈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啊？」

    「喜欢同性没有不好啊！我觉得那是在爱情里不同的选择，同性或异性，只要你开心，我都很鼓励。」老妈说的真诚，我低下头思索着她那番话，结果客厅传来老爸的声音。

    「宇恩要回去了，老婆！」

    「这么早？」

    我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了哪里早了？

    「宇恩呀，明天要上班吗？」

    「没有，伯母，我休两天。」

    「那你明天不用上班，诗婷明天也不用上班，大家都不用上班，今晚要不要住在我们家呀？」

    「这个嘛.....会打扰到您两位休息，不太好吧？」

    「不打扰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会呢？」

    一句话不用说那么多次好吗？

    「诗婷呀，你借一套衣服给宇恩，晚上一起睡吧？」

    「......」

    妈，您有看到我脸上的无奈吗？

    「反正双人床很大很空，『偶然有人温暖了双人床单』也不错，是嘛？」

    居然给我偷陈势安的「好爱好散」！

    谢宇恩看着我，老爸看着我，老妈看着我，她眼神里有火。

    「谢宇恩小朋友你呢？」

    「我当然ok，会打扰你吗？」她甜笑

    我脸红撇过头默默的说了一句「不会」，因为如果我说「会」，我觉得老妈会把我轰出去、把房间让给谢宇恩。回到房间后，我把纸裤、短裤、短袖给她后赶她去洗澡。

    「要睡在一起总不能臭臭的吧？」

    「喔，那明天.....？」

    「我会借你一套衣服的，放心吧，而且明天也要教我骑车喔！」

    「你的衣服我能穿吗？我比你瘦耶！」

    妈的，死小孩。

    当流水声响起，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没洗，那等一下我进去的浴室里就都会是她的味道......靠北！

    「出来！谢宇恩你出来！！」

    「白痴我才刚进来欸！」

    「你不要洗，让我先洗啦！」

    「不要，我都快洗好了！」

    大概是理智线断了，我拿出一元钱币转开喇叭锁的浴室门，谢宇恩的尖叫不绝于耳，她暴力的关上门和我奋斗

    「疯啦！干嘛啦！我还裸体欸！！」

 -20雨天的浪漫

    过了大概五分鐘，她打开门，平常白皙透嫩的脸颊闪着緋红，愤怒的瞪着我

    「干嘛！就这么想看我裸体吗！」她没好气的说

    「不是啊！我只是不想在你之后才进浴室。」

    「喔？」她挑眉一笑「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因为在我之后你会闻到我洗澡的香气，然后变态的脑补什么剧情？」

    「我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变态。」

    「真的吗？」她装出一种奇怪口音，挑眉看我「直到今天我才真的认清了你耶，王诗婷~」

    混蛋，我才看清了你！

    懒得跟她继续吵，我要把睡眠时差调回来就得在十二点前上床就寝，不然下次的健康检查我熬了一个月的肝就会用红字跟我抗议──人类的肉体真的很脆弱。

    踏进我房间的浴室，果不其然，整个空间都是谢宇恩小朋友的气味，明明用的是同款沐浴乳，为什么平常没注意的玫瑰香气这时被无限放大？揉揉太阳穴，闻着这些气味所有动作都顿时慢条斯理起来。

    夏天嘛，用冷水清醒一下吧！瀑布般的水花落下，这才把谢宇恩遗留的味道冲散，像憋气般洗完痛苦的澡后，外头的灯全暗，我差点没翻脸。

    「你把灯关掉是怎样？」

    「这才有气氛嘛！」

    这剧情不单纯！

    好不容易摸黑上了床，摸着棉被还摸到一条腿，想也知道是谁的，我用力的打了一下，她吃痛收回。

    「找死，腿短还伸过来。」

    「欸，你说过我漂亮？」

    「什么时候？」

    「伯母说的，真没想到能得到王诗婷你如此美誉。」

    「快睡觉，下个月诚品员工要健检，我不想肝指数一堆红字。」

    「第一次睡在别人旁边我睡不着。」

    「要怎样你才睡得着？吃安眠药？吃吗啡？让我揍你一拳？」

    「面对我就好，我不喜欢别人背对我。」

    「真是，你说的喔，面对你睡就不要吵我。」

    「done。」

    我侧过身，谢宇恩平常那双大眼此刻充满倦容，明明双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说睡不着。她眨着眼试图想清醒的样子反而让她更像小朋友。我稍稍凑近，轻轻的拨开挡住的几綹发丝，然后停留在她脸颊边......

    「晚安。」

    ◎

    谢宇恩很早起，当我在十点左右醒来时，她已经坐在我房间窗台上、手握着马克杯看向淋湿的窗外。

    天阴了，她毫无表情的瞪着窗外，那神情酷似andy冷笑时的样子。拥有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姊姊是怎么样的感觉呢？自从知道她的身世后我总是忍不住想：年幼的她被迫成长，接受爸妈离婚。那时的她会觉得母亲的再婚是背叛吗？还是认为无能的爸爸才是一手杀了他们温馨家庭的兇手？与母亲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还拥有没有血缘的哥哥姊姊。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是美国继父不是个变态，对她很好，美式的家庭教育让谢宇恩成为今天的模样──有礼貌、善良、温柔、体贴，与我妈口中的「正常家庭」无异。想了想，如果老妈知道谢宇恩的家庭环境不是她所想像，她会有什么反应。

    另点感谢上帝的，谢宇帆、谢宇琴待她如亲妹，在她身边照顾她、陪伴她。在本质上来讲，谢宇恩和我一样都是「独生女」，一样度过了相当孤单的几年。

    她看向窗外时，阴影佔多，彷彿她的人生。

    暑假的季节很热，虽然时不时会有颱风搅局，风强可以，但不要下雨。我最讨厌的两件事就是「下雨」和「下雨的声音」，雨滴滴落在屋簷上的景象很唯美甚至很浪漫，但滴在塑胶雨棚上的声音可是整夜折磨。所以，暑假的天气也不是一直都很好，就像起伏的人生。不知道看着她多久了，我这才默默起身，佯装自己才刚睡醒。

    「早安。」

    她淡淡的开口，唇边掛着的微笑很官方。看起来阴天让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早安，你睡不好吗，为什么早起？」

    「不是，我习惯了。」她转过头，继续盯着窗户「我喜欢在早上时看着窗外光线的变化，这是我少数能沉淀和消化思绪的时间。」

    我瞟了一眼窗外，今天唯一有的「光线变化」大概就是车灯的互相照映，天空依然灰蓝灰蓝的。还以为她会一直忧鬱，没想到那小傢伙突然衝到我身边开始追问我昨晚是不是对她干嘛、是不是偷吃她豆腐、是不是有偷偷下药什么还是打昏她，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睡着，还睡得没有意识。

    「你在供沙小？？」

    刚刚那个忧鬱的小女生去哪了？为什么我一时间还没办法反应过来？

    「孩子们该起床囉！准备吃午餐。」老妈在门外喊「宇恩呀，诗婷有没有拿饭店牙刷给你？」

    谢宇恩看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没有！伯母。」

    妈的死小孩。

    「叫诗婷拿给你，不然我就把她冰箱里的啤酒倒掉！」

    倒掉？你真的很浪费

    「还有，诗婷，拿一套衣服给宇恩当外出服，外面下雨，不要给她穿长裤喔！」

    「外出服应该不用啦，我穿昨天的就好了。」

    「昨天喷了一堆汗干嘛还穿？你不嫌臭我嫌你脏」她正准备开口飆骂，我又继续讲「虽然尺寸不合啦，毕竟我比你高，但我会努力找衣服借你穿...拒绝的理由该不会是因为你在害羞？」我揶揄的看她笑，她只是微笑对我比中指。

    「哈！」真够呛辣的。

    午餐时间老爸老妈依旧花痴。没想到在昨晚的生鱼片大餐后，今天中午居然吃......

    「泡麵？」

    我都傻了

    「因为下雨，我没出门。」老妈边说边把锅中的泡麵捞进碗里，第一个递给的人不是老爸、不是我，而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谢宇恩。

    「呀，伯母谢谢您，您应该先盛您和伯父的呀！」她恭敬的接下大碗，我忍不住眼红，因为碗里除了非常诱人的韩国泡麵外，还有一颗半熟的蛋、鱼板、牛肉、花椰菜，总之就是配料超丰富的一碗。

    「您给我这么多配料，您们两位还有诗婷够吃吗？」

    「诗婷不用吃啦！她吃泡麵喜欢只吃麵，不喜欢吃配料。我们都够吃，你乖，你多吃一点。」

    「......搞得还真像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啊.....」我忍不住咕囔，结果分配到的碗果不其然只有一点点配料。谢宇恩趁我妈去厨房，把碗里的配料分了大半给我。

    「你多吃一点。」她笑着说「这牛肉很好吃。」

    「谢啦。」

    吃饱喝足后，我们回房间看着窗外，想等天气好一点再考虑出门。我和她各执一个窗台的地方窝着。

    我自己对于「朋友」两字有个奇怪的定义，不对，应该这么说，我对于「朋友」的等级划分有很明确的不同：一般来说，同班的人就只是「同班的同学」，不是「朋友」。哪怕我们说过话、帮过忙，只要没有后续的心理层面对话和沟通就只是同学。好一点的，常见面、常相处、有建立心理层面交流的可以称上「朋友」，但前提是，我们两个相处时有一点沉默的时间我不会觉得尷尬，对方也不会因为对话出现沉默而不安、急着找话题填满。这种「朋友」相处更久一点、拥有彼此互懂的默契才能升格为「好朋友」。这样的机制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清楚的了解自己的人际关係。

    那么，谢宇恩是在哪个层面呢？我观察着我和她的沉默。打自吃完午餐进房间后，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却各自窝在窗台。我们的手机都没开机，此刻没有外力可以打扰我们。她静静的啜饮马克杯里的水；我喝着冰茶，空气中只有外头的细雨绵绵还有冰块撞击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平静。

    从小到大生活在大都会台北市区的我，从没有一刻感觉到此刻的平静放松，换作平常的我还从未在窗台上发过呆。是因为谢宇恩在我身边所以让我心如止水吗？她散发的沉稳气质让此刻的我也静了下来，不，她让万事万物都静了。

 -21难得认真的深度思想

    这场雨在一点半之后停了。

    从层层云缝中透出一丝微光，偶后，雨过天晴般的绽放出乾净明亮的太阳。天空的尘埃因为大雨散落，空气中没有悬浮的粒子，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透明。

    我正欢喜的转向谢宇恩，却发现她倚在墙边闭上眼。微微侧向右边的她露出白皙的脖子，那睡到微开的双唇吐着气、半开的小说还在手里。空气很安静，她很安静，静到她默默的睡去。

    也许是单身的够久，常常会莫名的怀疑人生。怀疑老天是不是在你身上贴了你自己看不见的标籤，上面写着某种不好的形容，导致于别人看见我，都无法真的「看见我」，对方选择了我以外的人，过着所谓的幸福的日子。

    我常常会想，一个人、两个人、恋爱、幸福，那些大家掛在嘴边的词汇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是代表着某种程度的谎言还是实话？常常在想，恋爱是怎么一回事，让不相干的两个人走在一块，让相爱的两个人分开，如果说恋爱是一种自謔行为，那么，我打自离开母体后还真没受过伤。

    看着谢宇恩的睡脸，我默默啜了一口冷掉的茶，冰块稀释掉了绝大部分的味道，「冰茶」在我口中就像没了气泡的气泡水那样淡而无味。房内二十七度的冷气吹送，我起身捉了棉被轻柔的盖在她身上，自己也披了件衬衫，继续窝在窗台和「自我对话」。

    放暑假是一个过程，一种仪式。过了暑假后我们都成为了我们不想成为的那种人，大学三年级的我在社经地位上是什么呢？很多事情没有变化。我听说没有变化也是一种变化，没有变化的我继续为诚品东大店效命，继续当个独生女，很多事情没有变化，就像我的恋情。

    谢宇恩她是自愿单身，因为独身主义所以不谈恋爱。这之中有些微妙的发展，我也时常好奇，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不论是谁先存在，都要先有个生物体才是吧？那不谈恋爱的谢宇恩是因为喜欢独身还是因为独身所以不谈恋爱？看着那张单纯、善良、细緻而脆弱的脸蛋，很难想像有人敢狠下心欺负她。「女人」之所以被形容是花朵一般的存在，是因为花朵的脆弱不堪，我们是卵，外界是石，我们天生需要保护，同时也因为千百年下来的人类文化造就了如今我们的刻板印象，纵然如此，但多数的男人还是会同意。

    她的脆弱和不恋爱的主张是因为曾经受过很大的创伤吗？她很漂亮，也许在国中或高中就已情竇初开，因为家庭因素导致的提早成熟，是否也在内心动摇了她对爱情的忠贞看法？每个女孩都经歷过对「童话爱情」的憧憬，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又是谁，杀死了那个相信「王子」的小女孩。

    「嗯...」她眨着眼、揉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和肩膀，抱歉的对我笑着「我睡着了，雨的声音变小之后就很好睡。」

    「没关係，你昨晚大概没睡好。」

    「噢，那倒没有，可能吃饱了就想睡，呵呵，我是不是老了？」

    「二十岁说自己老，那二十五岁的你哥哥姊姊该怎么办？」

    「啊──」她摀嘴哈欠「他们很自在二十五岁，我不一样。要练车吗？还是你想出去晃晃？」

    「我想去咖啡厅，我知道西湖站那边有间新开的咖啡厅。」

    「好呀，我也想喝杯咖啡醒醒脑。」

    下过雨的下午没有昨天热，但我还是借了一套牛仔短裤和素t给她。我们在楼下停车处巧遇老爸老妈，他们出门买冰现在要回家了。老爸很讶异那台帅气蓝色的小阿鲁是谢宇恩的车。

    「这台车很贵吗？」老爸夸张的环绕着小阿鲁，像崇拜神那样尊敬的看着它，还时不时抚着它车厂的logo，如果我跟老爸说这台车对谢宇恩来说是「还没结婚的处女另一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我很好奇。

    「我觉得不会，十二万八在白牌轻档车中，能拥有水冷四行程单缸引擎、19.2p马力，和keyless配备我觉得超划算，而且操驾上绝对对得起它的价格。」

    老爸、老妈、还有我一脸『矇逼』

    「我是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啦，」老爸笑笑说「不过听起来就很厉害！」

    「我们要去咖啡厅喔。」报备完，我就催促她赶快走，继续下去老爸肯定会想跟谢宇恩借车来试骑。

    「你来骑啊，今天也是你要载我。」

    「wtf？没人通知我啊！」

    「我现在说啦~」她开心的喊

    算了，当作练车吧！我不情愿的跨上车，谢宇恩上车后很自动的抱住我，全罩帽的下巴倚在我肩上，老妈看我们这么亲密，双眼散发着不知从哪来的闪光，一脸的八卦。

    「爸妈，走囉~」

    这次倒是很顺畅的把离合器和油门控制得很好，起步没有「漏气」，帅帅的离开爸妈的视线后，我还是很想叫她骑，毕竟我还很菜，到时候又熄火怎么办？

    「熄火再开就好啦，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一定要靠我这么近吗？」

    「怎么？你会害羞啊？」

    「很热欸！你不热喔？」

    「不会~」她把下巴蹭在我肩上，双手抱得更紧。

    这小傢伙很懂如何把人逼疯是吧？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很有魅力，一举一动都很自信、落落大方，随便一笑就能夺人魂魄，随便一靠就能让我心脏不安吗？可恶，想起以上这堆生理反应就不自觉想起老妈的话。

    身为别人的妈妈居然能说出「如果女儿是同性恋也没有关係」这种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我喜欢男人，我喜欢andy，喜欢andy稀稀落落的鬍渣、喜欢他起伏的肌肉线条、喜欢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喜欢他突出的喉结、喜欢他浓密的眉毛、喜欢他深邃的双眼、喜欢他希腊雕像那般挺的鼻子、喜欢他粗旷的身形......我喜欢的是男生！但为什么心跳老是被谢宇恩打乱？靠腰，等等，我该不会......

    心律不整？！

    下个月要健检，我要申请心脏健康检查！心电图、超音波、抽血、ct、mri、x光！

 -22好久不见然后呢

    放了几天假回归上班，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觉得不踏实。

    这几天和谢宇恩小朋友以「同事」之外的身份相处，让我觉得她是个很棒的人：愿意听、愿意说，明白且支持我。揉着痠痛的肩膀从女生更衣室走出来刚好看见谢宇恩的背影，想起这几天和她相处的种种，不管是她抱着我时的温度、心跳的频率或是体温......然后再看看她、活生生的她，我居然脸红尷尬，幸好她没看见我。

    「欸，王诗婷。」

    「嗯？」

    「我刚刚在大楼门口看见了那个傢伙。」王圣杰说，口气明显不悦

    「哪个傢伙？你这人怎么到处跟别人结仇。」

    「就是上次调戏你的那个傢伙，他来干嘛？」

    「我怎么会知道，你真的很好笑，你口中的『那个傢伙』好歹是谢宇恩的哥哥，不能尊重一点吗？」

    「谢宇恩看起来没有想承认血缘的样子，」他漫不经心道「如果他再当眾调戏你，我就不客气了。」

    「王圣杰你到底哪跟筋不对？还是大脑的线路接错了？」我忍不住好奇「我知道我们两个肯定八字不合、磁场不配，但是打从我进诚品的那天开始，你就跟我水火不容，从没对我好的人干嘛突然关心我？你到底有什么问题？不是要结婚了吗？干嘛还关心你未婚妻之外的女人！」我一口气对他吼，iris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看了一眼我们，默默的离开。

    「女人？」他笑了出来「王诗婷你怎么会是女人？生物学上的定义或许你符合，但我心中的定义？你一项都没有。」

    「王圣杰！」

    「王诗婷，我只是看在我们同样姓王，也许宗亲还是宗族什么的有血缘关係、王氏的祖先的份上，我把你当成小妹看......」

    「你知道，我们才差五岁，而且我没有想把你当哥哥看的意思。」

    「咳咳...那不是重点。我只是不希望你被渣男伤害。」他说「看得出来那个男的不会是个好人。」

    「你又不认识他，你没有资格说那种话！」

    「再怎么垫脚你还是比我矮，小心脚抽筋。我只是说出同样身为男人的看法，别忘了，二十五岁的成熟。」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我很聪明的。」

    「这跟聪明哪有关係......」

    「回去工作吧，小妹。」

    王圣杰突如其来的「认亲」让我受宠若惊+无限惊恐外，他唤的那句小妹真够噁心的，我差点就要把早餐吐在他身上。

    回到柜台后，谢宇恩服务的女客人刚离开她转头就对我灿笑。她是个很奇妙的孩子，对男客人都是面无表情，顶多经理在的时候官方点笑，这样的服务态度居然还能天天大排长龙，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老喜欢往诚品跑！？为了免费冷气还要顺便买书根本不划算啊！

    她对女客人很亲切、很温柔，尤其面对带着孩子的妈妈更明显，不过她看见我的笑容更是灿烂，总是歪头衝着我笑，让我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有什么事情笑成这样？」我问，忍不住害羞

    「因为看到你啊。」

    什么啦...

    「看到你就有好心情。」

    「谢谢你喔......」

    等到王圣杰那个神经病来跟我换班已经是中午的事，我和谢宇恩脱下围裙去楼下的美食街吃饭，因为工作、时间、地缘的关係，我们几乎都只吃楼下的东西，久了难免会腻，所以我们总会发明新的「吃法」，譬如把滷肉饭和乾麵以一半的量混着，把买来的鲜奶绿分着喝度过一餐，或是将双层牛肉汉堡中的一块牛肉拿出来切块混着拉麵当牛肉麵，然后把拉麵夹进汉堡里一起享用。外人看似诡异的吃法对我们两个小女生来说食量刚好、预算也不会太贵、而且重点是创新的吃法不会造成疲乏。喔对了，发薪日，经理真的有偷偷帮我们两个加薪，存钱的时候可以再存两千。

    ◎

    八月一整个月我都没在wg看见andy，开学后好久，我才鼓起勇气向教练部柜台问他还有没有上班。值班的男教练有些错愕的说「他就在你身后。」

    「嗨，你找我？」

    「andy？」

    我说因为很久没打拳击所以要去地下室。他教学时间还没到，所以笑着跟我走。那么久没见，他似乎更帅了，下巴的鬍渣依旧、低沉的嗓音还在，不过那双眼睛多了点俏皮，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好久没见，我还以为你离职了！」

    「喔没有啦，不过确实有休比较长的假。」

    「最近过得还好吗？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真的吗？嘿嘿，被你发现了！」他靦腆一笑「我最近和一个女生在交友软体上认识，然后...我们有约出去见面，感觉还不错。」

    喔...他有认识别的女生啊，听在耳里怎么有点难过，但我的身分表现出失落感不是很奇怪吗？我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微笑、点头，表现出想继续知道的样子。

    不过陶醉在曖昧情绪中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同，继续说着那个女生的事。他和她在交友软体上聊了一阵子，之后加了彼此的line、除了文字、语音讯息外，睡前还会通电话。

    「对了，听说睡前的时间对女生来说很重要，所以她愿意把时间空出来跟我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样是好事对吧？」

    「当然囉！睡前女生可以做很多事情，放空、休息什么的，却选择和你深聊......」

    他打断我「对啊，我其实有上网查过，但想想问你就好啦！」

    既然查过了干嘛还问我，这是哪来的白痴？

    「这个女生给我的感觉很好，我们有约出去几次，明天我休假我们又要碰面了。」

    「所以你是靠感觉来找对象？」

    「也不算啦。」他说「但感觉佔了大部分，不过目前还只是当朋友，没有想深入的意思。」

    「什么意思？」

    如果他像谢宇恩一样告诉我他喜欢单身、享受单身，我发誓我会一拳灌进他嘴里。成天嚷嚷着享受单身的人都没说实话！因为那些嚷嚷单身很好的人，却还是到处撒网养鱼塭，都是一群混蛋渣！

    「嗯......」他摸着下巴的鬍渣想了很久才开口「因为我目前还不想谈恋爱，应该说，目前的我其实也不适合谈恋爱。」

    「那是什么意思？」

    「老实讲，我自己还...忘不了我前任。」他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鞋带。

    「我和前任虽然不是很开心的结束，但是生活少了她确实很不同。到现在还有很多习惯改不了，譬如她爱吃的麻辣豆腐、爱喝的饮料微糖少冰、爱去逛的那间药妆店......我甚至还在搜寻她的影子。每次认识新的人我都会不自觉寻找她的影子，譬如哪个女生的发型很像她、哪个女生的香水味跟她同款、哪件衣服是她常穿的......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他苦笑抬头看我，这双眼神有我从未看过的脆弱。那苦涩的笑容好熟悉，仔细想了想在哪看过却想不起来。见我没说话，他自逕点点头沉默着。

    或许是太久没看到他，相隔太久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互动。久久没见到他确实没什么差别，但是隔这么久再见面，那种心跳微微的感觉依旧。原本满腹的、想问他的疑惑却在他说了有曖昧对象之后瞬间消散，我甚至不知道该摆上什么表情、摆出什么态度，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看着那双我曾经好喜欢的眼睛，想到了他也用这双眼睛深深的看过别人，心头那种纠结的感觉更深了。

    我忽然好想哭──

    「你身上也有她的影子。」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

    「虽然她没有你那么无厘头、活泼，但是你不说话、安静思考的时候，低下头的侧脸有点像她。」

    「那个时候我转过身看见你时我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她......」

    「你的那双眼睛，和她好像。」

    他看着我，唇边漾起的笑容突然玩世不恭起来，那试图想把气氛搞热的样子让我觉得好讨厌。我看着他，在眨眼之间不想让快爆出的眼泪逃脱，结果那笑容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我瞬间爆炸。

    「如果你愿意，我们两个也可以曖昧吗？」

 -23适合的戒指，不适合的手

    「如果你愿意，我们两个也可以曖昧吗？」

    重复了一次我的话，不同于我的无助落寞，艾亚将这句话詮释的非常愤怒。

    「他真的这么说？」

    我点点头，在艾亚面前我不需要把自己偽装的好像很坚强，反正就算偽装了她还是会识破，相处久了的默契是不可能容易被骗过的。

    「那你怎么回应？」

    「当下就愣在那里，结果健身房里的广播把他叫走，就没继续那个话题了。」

    「你不是有加他好友？line也没继续那个话题？」

    「噢，什么都没有。」

    艾亚拿起桌上的水瓶灌了好几口水这才冷静下来。

    「我觉得不行，这个男生不行。虽然我觉得他本人肯定觉得当下的自己man爆了，但听在女生耳里真的很不ok，我是说，他自己有个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曖昧对象，还要你跟他曖昧？什么叫做『如果可以』？」

    「大概就是说如果我愿意的话...」

    「所以呢？不要给我转过去喔！你该不会动摇了？」

    「我没有动摇...」

    「那干嘛转过去？心虚吗？你有什么好心虚的！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男孩子。我猜他也知道，却还是提这种要求？要不要脸啊！」

    「他知道我喜欢他啊...」

    「什、么？」她再次爆气「你怎么没跟我提过？他怎么会知道的！」

    「那句话说完之后，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被猜中心思我也不作声、没反应，他点点头就离开了。」

    「意思是他觉得你默认了，然后你也这么觉得？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晓得，直觉认为他已经知道了吧！而且你也知道啊，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不自觉表现得很明显...」

    「对...你总是会不自觉的表现出来，我想这也应证了那句老话：『咳嗽和爱情是瞒不住的』。」

    大三上学期的通识都没什么好选，我和艾亚想说心理学导论应该不难所以就填了。没想到心理学导论还挺复杂的，而且期中期末要做的分组报告很麻烦；相较之下，杜诗可能还算「简单」？期中期末各背十五首杜甫的诗，五言七言都要，额外再考你几首诗的申论，虽然记忆力短暂如我，但为了选修学分也只好拼了。

    当然，说起中文系大魔王怎么可能忘了语音学的进阶──中古音和上古音呢？中文系最重要的课程再难也没有这段「语音的流变」更难的。大一的语音学没过，大二的文字学就会被挡修(听说是这样)，大三的中古音没过就不能修下学期的上古音；大三的上古音被当就会挡修大四的训詁学。说起训詁学可是中文系学长学姊最害怕的一门课，也是重修人数最多的一堂。原因不仅是老师超严格、考试还超难外，训詁学要背的东西很多，而且外加「被当就不能毕业」的恐惧，训詁学和中国思想史可谓中文系四年级学子最害怕但不得不修的两堂必修课。在这里也就不提三学分的思想史有多让人闻风丧胆了。

    「我说你真的很喜欢杞人忧天欸。」

    「我只是在替我的心脏打预防针，我可不想到时候没有危机意识就这样被当。」

    「你的危机意识还是用在生活上吧！这个男孩子不行。」

    「你说恋爱是我这个年纪的大事，本该就轰轰烈烈的。」

    「是没错，」艾亚搔搔头，不知道该怎么辩过我「但是要看对象吧！他怎么可能和交友软体上的那个妹子当朋友？先不说他玩交友软体的契机、动机和目的，就谈谈他还忘不了他前任这点，你不觉得这个说法让他的形象很加分吗？」

    「哪里加分了？怎么看都觉得是倒扣或出局。」

    「老实讲，当你听到他还在寻找前任的影子时，你有什么想法？你不会觉得这个男孩很专一？很纯情？甚至很想保护他？觉得好可怜？母性大爱一整个莫名泛滥。因为他知道自己目前没办法给别人幸福所以不谈恋爱很贴心？我不相信你那颗脑袋没想过这些东西。」艾亚说「别的我不敢讲，但对于感情，你实在太容易心软。」

    我没说话也没作声，艾亚当作我默认了。

    我真的默认了吗？说起心软，对，我是。对于andy心软？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忘不了前任的人就是无法拋开过去带给他的影响，不论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当他遇到类似的问题他的大脑便会在记忆里寻找相同的解答方式(不管那个解答方式正面还是负面)

    面对感情，andy作出的选择是什么？当他谈起交友软体上的那个女孩，那双笑眼、那个微笑和酒窝，我不曾看过那样的他，纵然平常和我打哈哈或是王圣杰所谓的「调戏」，那双眼睛从没真的併出过什么闪光或火花，一直以来所有的自以为是大概都是一厢情愿吧！正如谢宇恩说的，我不了解他，凭什么直接把好感升等为喜欢？

    我对他的好感是那种「日久生情」吗？不是。是「一见钟情」吗？也不是。那么选择题剩下的选项就只有「意乱情迷」了。时间久了就会放下的感情，是真的喜欢吗？我看着来往的行人不禁这么想。

    红灯停，绿灯行，心理学说这是一种古典制约，一种关联性的学习，同时也可以是一种行为的约束。就好像训练狗狗在听见铃噹时会流口水、老鼠看见发光的灯泡会以为有食物。我们过着被制约的日子，学习、学习，最后习以为常。感情何尝不是如此？在习惯彼此的陪伴和相处后逐渐迸出的火花。

    我从来不是那种数日子或是写日记的人，看着曾经的手笔，上头是初次遇到andy、加入wg那天开始，数着，我发现我和他认识了将近四个月左右，那四个月的时间内我对他有什么认识呢？截至目前，我只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姊姊、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在wg当健身教练、忘不了前任、目前和交友软体上的女生疑似曖昧外，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有没有这么可怜？」在安全帽内的我自言自语

    不对的人像不合手的戒指，始终容易松脱的感觉像随时会弄丢不见。不合适的感情就像唱独角戏，一个人沉醉，另个人却沉醉在两人之外的怀里，andy时常给我那种感觉。他像是耀眼的太阳，我无法直视也无法夺得。追逐十个太阳的后羿将多馀的九个射下来后有什么后续我也忘了，我突然在想，那个故事想传达的是否跟我想得一样。

 -24每个人都希望的事

    在那之后，好像更容易遇到andy了。

    时不时他就这样出现，而那双眼睛也一天比一天更加闪耀。像是拥有从未有过的火花，他的眼睛，是那年夏天最后一次的烟火。

    每次遇到他都会向我「报告」他和那个曖昧女生的进展，姑且称之为「a」好了。

    他和a今天去了哪，让他想起和前女友一起去的地方；a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让他想起了前女友、a的穿着打扮还有喜欢的唇色眼影跟他前女友喜好相似，他甚至认为a就是他前女友的复製版，只差名字、外表、身高体重不同外，许多细节都相同。我听下来只听见一个重点，那就是比较。

    他以他前女友作为范本把a拿来比较，但好玩的地方不在于a和前女友的不同，而是在于andy如何看待这两个女孩。这样听下来，andy似乎直接忽略了a和前女友的不同之处，而是套用自己的想法一昧的认为a和前女友的相同，不断的放大相同之处直到覆盖。

    既然如此，为何不追回前女友？在他人身上寻找影子这点让我觉得很变态，但就算这样想，没用的我依然喜欢这样的他。

    看着他、那样的他，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话都给他讲完了，我没有插嘴的馀地。好像突然明白谢宇恩说的，当你想要有人安慰你时，发现身边只有一盘吃剩的沙拉、还有一杯开封过的优格，最惨不是如此，而是一隻冷血的猫咪，费尽心机的揽进怀里后又百般无奈的逃掉。谢宇恩当时对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话中有话，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

    哲学系嘛。

    日子久了，我觉得andy不再是我当初嚮往的那个andy。即便如此，我心一方面真诚的为他祝福祈祷他的爱情，一方面又想亲自守护，抱持着「他就算离开也要笑着送他」的心态跟他相处，这样的我，真的喜欢他吗？莎士比亚曾写「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生存或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虑的问题，然，换回现在的年代，值得我们细细品味的重点在于「适合，不适合」上，适合这份工作，不适合这个环境；不适合这个发型，适合这件衣服；这个人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情人──身边总会有那种人。莫名的，我想起了王圣杰那个神经病，他既不能当好朋友也不适合当伴侣，他活着除了惹别人生气外到底有什么用？

    这话真言重。

    而我好奇，为什么某个时间点之后看见你只剩无尽的悲伤沉重和沉默。我想这才是最真实的我，你却不认识了。

    这样的我，当你看见之后，你会收起原本想打的招呼和分享的事情，转而用疑惑来取代一句「你还好吗？」我还好吗？我没事啊！我的沉默和沉重是因应对象而生，我还是我，你却不认得。

    时间久后，你不再那样开啟话题，你会切入重点般的与我分享你的欢乐、喜悦、无奈与伤感，不论是工作或是感情。你留给我发言的时间越来越短，你中途离席或是查看手机的次数变多，我发觉到你的改变但却从未开口，毕竟我只是你的「朋友」。

    艾亚认为这样的我很卑微，为了留在你身边而作出了牺牲声音的选择，有了那双腿又怎样呢？我不能开口叫唤你，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一切有什么值得？

    每个人都是渴望被爱的那个。

    不是「寧缺勿滥」就是「寧烂勿缺」，每个人都渴望被爱。曾经有个已经没有再连络的朋友告诉我，她只是想谈一场恋爱为什么那么困难？谈一场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恋爱为什么那么复杂？我记得很清楚那时的环境、她说话的音调、她无助的神情，我的反应、我的回答我的无语。我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话去安慰她，毕竟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能给予她什么实质的帮助？直到今天，这个答案才呼之欲出。

    「为什么恋爱这么困难？」因为我们找的或许不是爱，而是爱情中的认同感。

    看着快乐、悲伤、喜悦、无助的andy，我心中纠结的那块越来越紧，揪着我到最后都难以呼吸。谢宇恩也察觉出来我的不同以往，她知道我喜欢andy后不再有所反应，因为那次的争论所以之后的我都没有再和她提起这些事情。

    至于王圣杰那个小人，只要每次andy来探班送饮料，趁着结帐的时间跟我聊天，他就会跑过来打断我们的对话。聪明如他当然知道王圣杰的刻意，而他总是绅士般的转身离开，相较王圣杰的粗鲁，andy的行为根本优雅从容。

    「我说过了，你再来我不会客气。」

    「请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来买东西而已。」

    「你是幼稚园刚开学？不然怎么缺文具缺笔记本的天天跑诚品？」

    「注意你说话的用词。」andy上身凑近柜台和王圣杰互瞪

    「注意你的肢体语言，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

    「意思是私底下你会对我怎样吗？」他挑衅的挑眉，那表情确实满无赖的

    「相信我，私底下我完全不想和你有牵扯。」

    「那我就算天天跑东大诚品、天天买文具、天天送饮料给诗婷这跟你有什么关係？」

    王圣杰把包装好的书塞进andy胸口，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讨厌笑容说：「欢迎您下次光临，下一位结帐的客人这边请？」

    「回答我阿？」

    「这位客人，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吗？」经理冷不防的出现在我们后头，王圣杰那个没胆的差点像个女人一样吓到叫出来(虽然我也被吓了一跳)。显然，在男性工作人员当中他比较害怕经理这类型的男人。

    「没事了，谢谢。」andy带着礼貌的微笑还有书和我点头挥手，虽然尷尬，我也小小的挥手道别。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andy和王圣杰那个小人发生衝突了，每次他来，谢宇恩都开啟「无视」模式直接忽略哥哥然后常常装忙或是隐身。

    「就这么刚好，嗯？」我说

    「对，很刚好。」

    「你的肠胃老是知道andy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很巧吧？我也不知道我的肠胃有这种特异功能。」

    「你到底是多不想遇到他啊？」

    「不想遇到的程度刚好跟你想遇到的程度一样高吧！」

    「你这小朋友真的是！」

    「怎样？」

    「你真的很适合单身是吧？」

    「当然！」她回我一记灿笑

 -25诚品东大店聚餐

    「欸王诗婷。」

    我一个愤怒加华丽转身，狠狠的把我绑起的马尾甩在王圣杰那个白痴脸上，真好，弧度和角度跟经过计算的停留时间，全部加总后完美的形成一道「黑旋风」，扎实的像巴掌那样挥下。

    「靠...北喔！」他摀着自己的脸「你是几天没洗头啊？也没有在保养，头发粗的跟稻草没两样......」意识到我的杀气腾腾后，他安静闭上嘴，只剩谢宇恩那个坏孩子窃笑

    「笑屁啊！有种就笑出来，不要憋着！」

    「对，笑出来，憋着会内伤。」

    「你们真的是冤家欸！哈哈哈！」

    「跟她『一样姓王』才真的很冤，好险你姓谢。」

    「王圣杰『前辈』您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在喊我名字的时候加一个『欸』？听起来真的很没水准。」

    「所以你就甩我一巴掌？」他还摀着脸

    「别夸张了哪有那么痛。」

    「其实，被长发甩到真的满痛的。」谢宇恩说，王圣杰跟着点头。怪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係又变好了？

    「欸王诗婷，你干嘛不跟那个变态说清楚？」

    「诚品东大店出现过很多变态，你是指哪一个？」我悠悠道「是会偷掀女生裙子的？还是用手机录影底裤的？」

    「是天天跑来这里报到送饮料给你的那个。」

    「干嘛叫人家变态？你这人才最变态，还有，干嘛突然提到他？」

    「因为他每天报到送来的手摇饮你都没喝，与其浪费饮料店资源还造成地球垃圾变多，干嘛不直接拒绝？」

    「没喝是因为天天喝会糖尿病，喝太多糖会胖还会变老。」我摸摸自己的脸「要冻龄，要hold住！」

    「你才二十岁，现在担心真的很夸张。」谢宇恩补枪

    「就直接拒绝嘛！地球垃圾变多就是你害的。」他边说边把一块豆干塞进嘴里，之后又灌了一口生啤酒。

    「我怎么感觉你所谓的『地球垃圾』是在骂人？」我睨他一眼

    「我是啊！果然同样姓王的还是有那么一点默契。」

    谁要跟你有默契

    「王圣杰你这傢伙最大的缺点就是嘴巴不乾净，老是欺负王诗婷不然就是贬低王诗婷。」经理说，再次解开衬衫的一颗钮釦「欺负她为乐吗？」

    「对啊！」

    回答得真顺，小心噎到！

    「真无聊，都几岁了。」

    「经理，王诗婷还没应徵前我都快无聊死了！iris那个笨蛋没幽默感、服务台那边的人也逗不起来。」

    「王圣杰你讲话小心点喔！」iris从隔壁桌开骂「老娘今天有喝酒，小心我扁你！」

    「喔~~」所有人面面相覷笑了出来。

    说起我们自己的小聚餐，几杯酒、几样菜来了之后大家也不太管阶级之分，很自然的把酒言欢。iris是我们的组长，虽然多半的时间都在管理服务台，不过头衔依旧是组长。结帐区还有环境整洁由经理负责监督，这是诚品东大店不成文的营运方式，我们基本上都是照檯面下的规矩做事，所以跟你看到的其他诚品不太一样。

    iris只要聚餐喝了酒就完全变了个人，什么问候你妈妈、你爸爸、你哥哥、你姊姊的话都会出来，就算在经理面前也一样口无遮拦，而且喝完酒的她超暴力，上次她穿高跟鞋差点扭到脚，王圣杰只是伸出手还没碰到就被她用超厚的手提包砸头，我猜就是那个时候王圣杰的智商开始变低的。

    「王诗婷我跟你讲真的，拒绝，不要，sayno！」

    「才喝了一杯就发疯吗？酒量变差囉！」我调侃

    「那个变态臭小子不会因为你拒绝饮料就不会再来，连经理迟钝的脑袋都看得出来那小子喜欢你！」

    「王圣杰你说谁迟钝！？喝酒没有壮胆反而是找死是吧！」

    「不是啊经理！我是在救王诗婷，不然您看她每天要死不活的被那个变态骚扰，您都不会觉得很碍眼吗？」

    「碍眼也没办法，客人要来要逗留是客人的自由，没有妨碍到工作没办法请他离开。」经理说「好歹这个月的业绩他也帮了一些。」

    「有钱能使人吃屎。」我默默说了一句，吞了一口啤酒。谢宇恩把一块豆干放在我的泡麵上，要我少喝酒多吃东西，我点点头，觉得精神恍惚。

    不过造成精神耗弱的主要还是andy。

    「傻子，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他姊的才吃屎，不是念中文系的吗？」

    「王圣杰你真的很吵欸，诗婷虽然念中文但中文很烂不行吗？」iris替我讲话，然后从隔壁桌跑来他旁边，敲了敲杯子要他倒酒。

    「自己倒！」

    「帮我倒！」

    「吵死了，我来倒、我来倒，两个喝了酒没酒品的傢伙......」经理咕囔，三个人在那边吵了起来。

    热炒店生意很好，客人络绎不绝。谢宇恩没有参与太多话题，多半的时间都是默默在我旁边监督我有没有吃东西，喝太多她就会抢走我的酒杯，替我倒白开水。

    我观察到她滴酒不沾，可能是mc来或是不喜欢喝酒吧？那干嘛跟着我们来呢？今天上班的时候她肯定有听到晚上要在热炒店聚餐，算了，反正是「公司聚餐」，她同样身为公司的一员当然要参加。可恶...我明明才喝不到几杯怎么感觉怪怪的？脑袋有点昏，眼睛看出去的世界有点模糊...不对啊，我酒量很好！我自己一个人喝tiger啤酒600毫升可以一次乾完！而且都没吃东西就只喝酒......咦等等？那次乾完600毫升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哈哈哈！我醉了！我醉了！

    「欸谢宇恩...」

    她转头看我，漂亮的大眼盯着我，没喝酒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緋红，我问出了我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完这句醉话，她没什么表情，默默的又替我倒了一杯水。

    「喝水，你醉了。」

    「我才没有！」我手指举起来，晃啊晃「我没醉！」

    「经理，诗婷她醉了，我先带她回家好了。」

    「好啊，好啊！」经理的声音盪进耳朵里產生无限回音，我点点头，接下来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不过临走前还是听见王圣杰那个神经病在吵「不要相信他！王诗婷！那种男生不是什么好人！」

    「你好吵！」iris说，接着是啪了一声──该不会她又打人了？

    「不要打我！妈妈！」

    「你叫谁妈妈！你这个疯子！」

    「好了好了！不要动手！」

    谢宇恩扶我离开热炒店，虽然没有继续喝酒，但我的脑袋依旧很晕，她努力的把我扛到机车边，我凭着最后一点意识跨上她的车、紧紧贴在她背上。

    「抓紧囉！」

    「不要。」

    「什么不要，我要起步了，抓紧。」

    「不够紧。」

    彷彿一世纪的时间，等我们脚下的地板终于不再移动，我跨下车子的第一件事就是乾呕，喝那么多居然啥屁也没出来，可恶的臭鸡蛋...应该要有点东西才对啊？王八臭乌龟....

    「王诗婷你喝醉之后很夸张啊！这哪国的脏话...」

    「我突然很好奇，连走路都走不稳的人怎么能开车呢？这些疯子...不知道喝酒不能开车吗！！」

    「诗婷，你小声点...」

    「欸，谢宇恩...」我抿嘴，把滑落在唇边的口水抹掉，然后用手指堵住她的嘴「你要回家啦？还很早耶！」

    「笨蛋，十一点半了哪里早？」

    「笨蛋？」我火了「你叫谁笨蛋！我才不是笨蛋！」

    「好啦好啦，安静点，大家都睡了。」

    「谢宇恩......」

    「干嘛......？」

    没让她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我就这样倒向她撞上墙吻了她。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胃里邪恶的力量抗衡，我直接吐了出来。

 -26万恶「酒」为首

    看着谢宇恩的无辜大眼还有那微开的双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我、的、老、天、鹅啊！！！」

    我对着空气大叫，瞬间酒醒。那些应该要忘记的记忆居然没忘，昨晚在热炒店的一举一动、一顰一笑、一手舞一投足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当然还包括了我亲谢宇恩的事。我肯定是醉了，对，我醉了，所以我犯下的错事或是什么的都可以被原谅，但......还是要看对方反应啊！

    「醒了？」她懒懒的声音传进耳里，没什么情绪起伏，我尷尬的转头

    谢宇恩慵懒的倚在墙边看着窗外，穿着轻便且手上拿着灰色马克杯。仔细瞧了瞧，这个房间装潢和佈置好像不是我家？至少不是我房间，我房间乱得像猪窝，这里，这里简直是ikea样品屋。

    处处可见灰色的油漆墙壁和几盆绿色植栽，眼睛所见几乎都是灰色。灰色的衣服、灰色的短裤、灰色的窗帘、灰色的床单...我猜连她的内裤都是灰色的，喔，这里有一个粉红色抱枕。

    就算全世界的灰色都在这里，但她的书桌、衣柜什么的却都是米色家具，不晓得她在想什么，是因为这样有强烈的对比吗？虽然灰色不免给人压迫的感觉，但整个空间气度仍保持在十分雅致而精简的状态，一如她的行事风格。

    「我在哪？」我惊慌，随后摸着身上的衣服「我的衣服呢？」

    「你是白痴吗？你穿在身上。」她的声音依然没有情绪，那表情还相当淡然

    「靠！你骂什么骂，兇什么兇啊！」

    「喵──」一隻灰色生物跑了上来，跑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我的手找我玩

    「wt.......」

    「牠是匡威。」

    「匡威？」我傻眼「为什么要取做converse的中文？你是多爱他们家的鞋子。」

    「牠不是我的猫。」谢宇恩坐在床角「也不是我取的。」

    这隻小灰猫立刻跑过去蹭她「是谢宇琴的猫。」

    「谢宇...你姊姊？干嘛直呼名字，很没礼貌欸。」我蹙眉

    「会吗？我们家都是这样啊！」

    啊对喔，她是在美国长大的...但那是她国小还国中之后的事情不是吗？算了...细节不是重点。

    「你姊的猫怎么会在这？」我伸出手逗弄，牠无视我在谢宇恩大腿边翻了个身，像滑跤似的躺下又爬起，看起来是很自嗨的一隻小猫。(如果牠没嗑药的话)

    「牠看起来根本未成年，你该不会诱拐......」

    「想什么，是谢宇琴要我帮牠养的，因为工作关係要到处飞不方便照顾牠，老妈和继父很忙也没办法。」

    「那你怎么会答应？」我好奇「为什么不是丢给andy？」

    「我想...」她看着小猫翻肚「替她照顾猫咪至少可以作为我和她联络的桥梁吧。」

    「你有想挽回关係的意思，为什么不主动一点示好？」

    她深吸一口气，小猫咬了她，谢宇恩低头和猫咪四目相对苦笑了下。

    「我们的关係没那么简单可以说清楚。」

    她抬头看向我，她那双眼睛就像往常猜不出情绪，而我除了无限尷尬外还是无限尷尬。想了想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应该要解释什么吧？毕竟在热炒店的时候我已经发酒疯、语无伦次、口无遮拦的像个疯子一样，谢宇恩昨天很清醒绝对记得啊！

    我的视线不自觉飘向她的嘴唇，那自然唇色的样子...我居然想起了昨晚遗留的温度和热气！我脸红撇过头，她低声笑了笑。

    「吃早餐吧，我帮你泡蜂蜜水。」

    「噢，谢谢你喔...」

    果然啊！万恶之罪酒为首！难怪老妈平常一直念我喝什么酒、酒对身体不好啦啦啦，原来是在防范我不小心出糗啊！但昨晚那件意外根本不是出糗！而是接吻啊！！！

    我的老天爷！

    月老会不会以为我偷偷出柜，所以才把那个a女介绍给andy？没有啊月老！我喜欢男生！我喜欢男生啊！！！

    谢宇恩住的小套房还挺高级的，有房间、有卫浴还有小客厅。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有房间是灰色调，没想到她家全部都是这个色调，到底是有多灰暗？她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耸了耸肩，从“厨房”拿出一盘炒蛋、蜂蜜水跟吐司。

    「灰色很好阿。」她说「为什么那个眼神？」

    「哪个眼神？」她把炒蛋放在小茶几，坐在小沙发上开始吃早餐。

    「一脸...」她歪头想了想「就是那种眼神，觉得我很厌世？很不喜欢大眾的东西？好难讲，就是奇怪的眼神。」

    她把炒蛋夹了一些放在对折的吐司里，拿了一份递给我。

    「谢谢。」我双手捧下，小心的咬了一口。

    她也替自己弄了一份，接着，我们沉默。

    为什么我们两个会这么尷尬？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沉默不是好事？到底哪里错了，是因为昨晚吗？我悄悄睨了她一眼，发现从起床到现在她还是那张应付男客人的冷漠，还是她不喜欢有人来她家？我昨天喝醉是不是造成她的困扰？不过她为什么没有载我回家？是不知道我家地址吗？对，一定是这样。所以果然，我突然造访让她很困扰......等等，上班！

    「你今天要上班吗？」

    她愣着，嘴边还咬着吐司的一角，漂亮的大眼眨了一下，然后摇头。

    「不用，今天休假。」

    「噢，是吗......」

    「干嘛？」

    「我喝醉来你家造成你的困扰吧？真的很对不起...喝醉就算了，还打扰你的作息...」

    「我一个人住所以没差。」她说，面无表情的把桌上的蜂蜜水推过来「看起来你已经完全酒醒了。」

    呃...你该不会想和我谈昨天的事吧？我还没准备好啊！

    「啊...对....昨天晚上......」

    「你是指我家楼下的那件事，还是热炒店发生的事？」

    「呃...你家楼下的......」

    「你会觉得尷尬的话我们可以不谈，就当作意外。」

    「你生气了吗？」我小心的问，她讶异的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生气？」

    「因为我起床后你都没有表情...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啊，你怎么会那样想？」

    我指她

    「因为我面无表情？」

    「你现在的表情是用来对付男客人的，你从没这么冷酷。」

    面对我说的话，谢宇恩愣了几秒，表情这才变得柔和笑了出来。

    「抱歉，」她温柔一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没什么表情。吓到你了吗？」

    「对，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好像有一点起床气？」她莞尔「不管是自然醒还是被叫醒，醒来之后的表情都不会太好看，我不像谢宇帆always都是笑笑的，我比较像谢宇琴，一般来说大部分时间都面无表情，因为也没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有情绪。」

    「没有情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吗？」

    「算是吧。」她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加上一个人久了就会那样，说起来我也没什么朋友，不管是在台湾还是美国。」

    「大概是我太难相处，所以大家不太和我有交集。」

    「可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好啊！」

    「你是说女厕那次吗？」我点头「因为我很漂亮？」

    「...对...」

    「因为外貌所以给的认同通常都不长久，相处起来会和第一印象差很远。」

    「可是你很自然啊！和你相处那么久，我们从早上共事到晚上，中午也黏在一起，我可是比其他人还要知道你一点，当然...其实我对你了解也不深，但我内心已经把你认定为好朋友了。」

    「是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小灰猫跳上沙发，在我和她之间蹭。

    「你的个性还真像猫。」我说

    「我是啊。」

    「谢宇恩，」我唤，她抬起头看我「热炒店时我问你的问题，你没给我正面的回应。」

    她看着我，停下摸猫咪的手。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或「练消威」后，她点点头说：「我喜欢你没错。」

    「虽然我还没搞清楚是哪一种喜欢，」

    「但我知道你也没搞清楚，对谢宇帆是哪种喜欢。」

    「所以，我们扯平了。」

 -27不要对路人乱笑，人家以为你有病

    「所以，我们扯平了。」

    她看着我，这瞬间我们很默契的都脸红了。

    「我这样讲是不是很靠北？」

    「听起来很刺耳，但我接受。」我笑了出来，气氛终于是没那么尷尬「至少是实话。」

    「对了，我亲爱的老哥谢宇帆他最近过得好吗？」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我不想假装好像很关心他一样。」

    「为什么不直接表现出来？」

    「很彆扭，我不喜欢。」

    「你们谢氏一家是有什么毛病？在乎一个人就直说啊！关心一个人就表现嘛！有多难？」

    「大概就像你想脱单那么难吧。」

    恁老北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哈！」她露出皓齿灿笑，拿了白开水要跟我乾杯

    「我不想跟你乾杯啦！走开。」

    「欸，小气欸你！」她边笑边把杯子凑过来。

    「走开啦！不想跟你乾杯。」

    我并没有打算在谢宇恩家打扰太久的意思，因为我想回家冲澡换衣服，我问她为什么没帮我换睡衣让我一身酒臭的睡到隔天，她搔了搔头、扭了扭脖子，说了一句很靠北的话。

    「我在想你能不能把自己臭醒，这样省去了我要叫你起床的力气。」

    「你！你这小朋友越来越坏了！到底谁教你的，讲话越来越北烂？」

    「我正在看她啊！」她笑得开心，灵巧的闪过我挥下的一拳「要载你回家吗？我怕计程车司机会赶你下车、捷运和公车会拒绝让你上去，隔了一夜，浑身的酒气还是那么重，到底喝了多少酒？」

    「那我要再回去你床上躺！把你的床单躺更臭一点！」

    「没差，今天要换新的。」她继续揉着脖子「因为怕自己被臭死看不到今天的日出，所以睡在沙发上，睡得脖子好像落枕了。」

    「过来啦！我帮你按摩，看在你没有拋下我、让别人捡我尸的份上，我好心一点，把这个当作回报。」

    「上面一点，使点力、有没有吃饭啊你？」

    你真是！！

    ◎

    谢宇恩小朋友载我回家后，我问她要不要上来休息，她挥挥手说下午还有事情要忙便帅气的骑走了。看着那样娇小的身影操驾一台19.2p马力的档车，只有无限的讚叹：

    「好帅......」

    回到家好险老爸老妈不在，被他们闻到一身酒气我就死定了！不过...话说回来我昨天有传讯息跟他们讲说我不回家吗？我赶紧找出手机，发现line里面给妈妈的对话视窗有没看过的讯息。

    昨天在我说完要跟同事们聚餐喝酒后，谢宇恩用我的手机传了讯息给老妈说今晚睡在她家、她一个人住请老爸老妈不要担心。在开头处还特别註明是她传的，好家在老妈没发火，一连送上好几个爱心贴图，还一直夸谢宇恩是乖孩子，又缠着她问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伯母，我目前单身』

    『单身好啊！』

    『单身好啊！！』

    『单身很好啊！！！』

    到底要传几次单身好啊？？惊叹号不用钱喔，一直用。

    『不嫌弃的话可以参考我们家诗婷喔』

    『哈哈哈伯母您真爱说笑』

    是啊，您真爱说笑

    『明天诗婷看到我用她的手机跟您聊天她会批了我的』

    『她敢那样做，我会先劈了她！』

    就说我不是她女儿吧！我肯定是厨馀桶捡来的

    『谢谢你呀宇恩，照顾施停那个笨蛋』

    喂！名字还写错！

    『不会啦伯母您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啾啾啾』

    「傻眼...我要劈了谢宇恩小朋友。」拿我的手机跟我娘调情外，还讲了一堆没用的屁话。老妈也真是，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谢宇恩？

    齁，我确实朋友少没带过朋友回家，不过谢宇恩是个女生，女生！我王诗婷老天有眼我也是女的！女的！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女的！如假、包换！！

    「不过...要换的话，跟谁换？」

    「呸呸呸！我是女的哪里需要换！我是正港的女人！」

    「算了...还是先滚去洗澡好了......」

    ◎

    老爸老妈跑去哪了？我在家赖了一整天他们还是没回家。看着窗外的景色，想着谢宇恩小朋友也很喜欢站在窗台看风景，看风景就算了，她的眼神...那股眼神有一种落寞，彷彿如果今天没看到外头的世界，明天就不会有机会似的。她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现在想想，她很多地方都让我很好奇啊！她跟我同龄、都是二十岁，虽然家庭在小时后发生变故，现在大学又念哲学系，是因为这些选择导致她成为现在的她吗？

    同样是国小国中的时候，我那时候只想着怎么诱拐...不是啦...怎么说服？这样讲也怪怪的，怎样才能让轮胎店他儿子喜欢上我，满脑子就是天真的童趣。而谢宇恩却已经遭逢父母离婚、母亲再嫁、远赴异乡的滋味，不仅如此，还莫名多了一个哥哥一个姊姊，也许是以上的种种才导致她的早熟，加上大学系所的选择，在齐克果和海德格的洗脑下彻底拋开旧我，也许哪天她就会开始疯言疯语说她要去搞女权运动，当第二个西蒙波娃。

    「哈！」真是让人无言。就算真的是那样好了，早熟何尝不是件好事？像我一样活得像个白痴，老是想着怎么脱离单身，想着恋爱的美好而忽略各种明明很大我却硬拗的「细节」......那些明明都懂却不去实践的人是我。

    浪费了休假的一天。我看着五点四十九分墙上的鐘，我能做些什么好挽回这一天的颓废？虽然荒谬，但是那个念头一直盘旋不去。我抓了皮夹拿了水壶，背了一个帆布袋走出门。幸好家附近有youbike站点，而且悠游卡上次有储值。

    刷过卡后，妈的，只剩八十八块。

    「上次储值」是多久以前？这点钱能骑多远我不敢想，反正没钱到时后框老妈的就好。

    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好久没骑单车了，都快忘了那种纯粹的身体反应和自主操纵的乐趣。未满十八岁的孩子急于想骑摩托车和朋友炫耀，但二十岁的我只想藉由单车的缓慢来怀念曾经的美好。

    我骑的一脸悠哉。还以为拍日系微电影

    微笑单车最大的缺点和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变速只有三齿比，怎么样变化就那三个档位，依照目前自行车市场来看，变速脚踏车的最低需求至少是二十四或二十七段变速，可能高可能低，看需求还有厂牌做决定。以微笑单车的齿比来看，确实可以应付都市的简单通勤，不过说真的，就算是专业自行车手来骑，搞不好骑单速车的人都可以轻松骑过我们。也因为只有三段变速，使得今日的骑程相对愜意。是很久没有骑到河堤了，这里依然没变

    接近六点，天空活像油画那样，渐层出不同的色调，颇有莫内〈印象?日出〉的感觉。从浅蓝、浅橘、白、深橘渐变出变化，你抬头看着天空，大桥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整个世界彷彿慢了。

    你能听见远方女孩子们的笑声、听见另块天空飞机的起降、远方传来的汽车鸣笛，你能听见这些声音，但它们不是噪音，而是一种背景配乐。当你站在我的角度看着这个世界时，你会不自觉莞尔，因为美、因为漂亮、因为一切肤浅但是真实的原因而佇立于此。

    故事该如何说起呢？

    那种感动是油然而生，像生命的孕育那般纯粹。迎面的风温度刚好、路灯下的气氛刚好，幸福的会想起某个人──想和那个人分享眼前的喜悦、分享我所体会的感动，但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时刻，我也希望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享受眼前的喜悦、享受我所体会的感动。

    幸福，那个我曾经觉得遥不可及又抽象的名词，现在真实不过。我忍不住嘴角扬起，人们口中所谓的「幸福笑容」。

 -28无知的男人

    手机震动了几秒，萤幕亮出一条显眼的讯息，原先我只是瞟了一眼、随后却紧紧抓着不放，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恁祖母供虾咪消威......」

    ◎

    不是我这人爱骂脏话，但脏话真的很好用：不管是踢到桌角、撞到桌椅，还是有人藉由你的个资取得手机号码传简讯给你问你要不要立刻马上和他出去约会，我只想说，脏话真好用。

    回到正提，如果有人用你的个资取得你的电话号码传简讯问你要不要立刻马上跟他出去约会，你会答应吗？想清楚再回答喔，对方可是你心心念念、每日每夜盼望的那人喔~

    感觉就好像某一天小兰接到新一的电话要她在半夜三点半跟他约会，听起来赴约会像神经病的做法，有百分之八十七的女性都会像小兰那样衝出去，问我数据从哪来？我忘了跟你讲，这是根据英国研究做出的统计报告。

    「真的很抱歉，你一定觉得我很变态。」上车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因为我的手机掉进水沟里，只好拿同事的手机。」

    「我还想说你有我的line，怎么是用陌生号码传简讯。」

    「既然陌生，没想到你会理我。」他笑着说「多半的人都是直接看过后删除，不然就是直接删除。」

    「有谁会那样？好奇的话多少都会看一下吧？」

    「我妹。」andy的唇角掛着苦涩的笑「来台湾后，我没有任何能联络到宇恩的方法，就算联络了，她肯定是不看直接删掉，大概对我这个哥哥很失望吧！」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说起来确实是很多事情。」他偏头衝着我微笑「很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这没什么，反正休假在家也很无聊。」

    而且能和你单独开车离开台北市很好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这天到来。

    就算你开车把我绑走也没关係！！

    「反正去浅水湾的路上还很久，你就说嘛，我在听。」

    他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说起彷彿很遥远的事情。

    宇恩在美国高中时的成绩很好，完全不会让我们担心。她跟异性相处拿捏得宜，但...好像太得宜了？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拒绝一切学业外和必须有的相处，这有点可惜，宇琴和我很希望她能试着跟别人交往看看，因为与人交往也是一种交际友谊、放大自己世界观的方法，但宇恩不喜欢，我们也没强迫她。

    她似乎在高三时就已经把一切准备好，回台湾后的手续、要租的房子、想念的学校、申请学校需要的一切事务，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而且几乎没有破绽，你没办法从她房间的海报或剪贴的文宣得知她在想什么，甚至她阅读的小说，nothing。

    「宇恩在我们家是最神秘的孩子。」andy说「就算我们的关係真的亲如一家人，她依旧保有很多她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她在高中过得很好，是实话。我以前是那所高中的篮球校队，有的是人脉。没有人欺负她，但她也什么朋友。

    「听学弟说，她老是独来独往。走路很专心，避免和任何人交谈。我有几个认识的学弟有想把过她，但她真的没把他们当一回事，就像空气一样擦肩而过。」

    我和宇琴都认为宇恩可以上当地或是外地很好的大学，不过因为我们不了解她想念的科系所以没帮忙推荐申请。说真的，我和宇琴，越来越不知道宇恩在想什么了。我们不是「完全」不了解她，她还小的时候很黏我们，长大后可能思想独立吧，她在家里也都沉默寡言。

    听起来确实很像我最近认识的谢宇恩。一个人的时候老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在美国没有被霸凌，那为什么没朋友？为什么把所有人拒于门外？

    「宇恩在高中毕业的那天晚上就搭飞机离开了。」他说，停等九十秒的红灯让他心浮气躁

    「宇琴发现她所有行李不在之后气炸了！立刻开车追去机场，但是前往台湾的飞机已经起飞。原本宇琴打算搭下一班来台湾抓她回来，是我说服她不要去的。」

    为什么？

    「宇恩十八岁了。」他笑着说「在美国，小孩上大学后应该要学着独立，搬出去住啦、住宿舍，不应该再依赖父母。我和宇琴也住外面啊！不过定时会回家一趟看看小妹、看看爸妈。」

    「除了她已经长大外，如果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她就应该去争取，毕竟人生是她要过的。宇琴或是我都没有资格限制她的行动。」

    「不过让宇琴爆气的另外一点是，宇琴好不容易在一场时装走秀中乔到一个助理职位，薪水很高，而且还可以跟着大师到处飞，这可是非常不容易有的机会，却没想到她跟宇恩说之后她立马拒绝。拒绝就算了，宇琴还开玩笑想说服她，到处飞或许可以遇到不错的交往对象，她居然说她享受单身？」andy带着嗤之以鼻的语气说着，让我一时之间无法苟同「谁会享受单身？开什么玩笑！单身是最让人讨厌的标籤了你说是吧？」

    「噢...嗯......」

    「那天宇琴开扩音所以大师也听到了......谁知道大师虽然不会中文却听得懂一点点，那一点点里面居然听得懂『我不要、我辞职』这种话。」他不耐的敲着方向盘「上次宇琴回来台湾时我也傻眼了，她说她自己不会轻易原谅宇恩，除非她亲眼看见宇恩『想做的事情』真的有比『当大师助理』更有前途。」

    「唉......」他表现得十分无奈「女人的事情真的很复杂。」

    靠北喔，说什么屁话？

    女人的事情复杂，你们男人就比较好吗？讲那什么鬼话！

    而且说回「单身」上，怎么？单身又惹到你了是吗？老娘他妈就是单身！谢宇恩也是单身！而且她还『十分享受单身』！现代人是怎样？不能单身吗？单身又碍到你了是吗？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不想说话。好笑的是andy根本不在乎。他自顾自的继续抨击单身，说什么独身主义的人都说谎，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喜欢一个人的状态，听来听去，好像在讲我？

    意识到这点，我原先想爆发的怒火暂且被搁置。冷静的想了想，andy说的那些听在我耳中所谓的「屁话」好像是我长久以来对谢宇恩、对经理、对我爸妈的抱怨。

    从前的我是真的不相信单身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我是说，虽然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在这个世代，成双成对、满街情侣的时空背景下，一个人显得突兀而不正常。

    进去餐厅，最少都是两个人的座位，你向带位人员说「我一个人」，下一秒就会看见他的笑脸在一瞬间垮掉──

    “一个人是要怎么带位？”

    你会看见他的os悄悄浮出。

    “妈的死单身狗，你确定要内用？不外带或是滚到麦当劳去吗？”

    “一个人，但我们是火锅店，你确定你一个人吃得完？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和你的钱了，滚去麦当劳吧！”

    你在那一瞬间会看见什么叫做「人性」。

    在绝大多数的生物体中，人类大概是唯一会自相残杀、相互仇视的生物，彼此激励和比较造成人类文明的迅速发展，但同时也消耗了不少「同类」──爬着「同样身为人类」的同伴尸体向上，使得人心的发展也越发复杂。

    我像个旁观者无助的看着andy滔滔不绝单身的坏。像镜子一样，看见了我。

    原来我一直以来就是那样的人，像井底之蛙、无知愚蠢的笨蛋极力想要摆脱单身，却从没有换个角度思考「自愿单身」的人看见的另一面，只会一昧的抨击、批评、打压，就像那个餐厅员工，听见「一个人想用餐」就用鄙视的眼神另眼相看。

    谢宇恩一直以来想告诉我的「单身的好」我居然都没发现。

 -29是什么错了？时间还是人

    提起谢宇恩小朋友，竟「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我瞪他一眼。妈的，andy那个无知的男人居然好死不死挑在这种时间点放五月天的歌，好笑的是前奏我都没听见，只听见副歌的重点。

    随着andy讲屁话的时间，我们也顺利抵达了浅水湾。他在路边停车后我们随机找了一间咖啡厅走进。天气不错，不过可能因为是平日所以没太多人。这样也好，如果等一下我实在听不下去拿咖啡泼他时人少还不算丢脸。

    也许是听见我的心声，他终于没有再继续单身的话题。不过，为什么我的反应会这么大呢？说真的，自己只是「单身」，而且是自己力不从心，为什么要会有情绪？看着他的侧脸，眺望着不平静的海面，凑近唇边的咖啡显得苦涩。

    谢宇恩说的「单身的好」、她曾说的「自由」在那个我没有自主意识的状态下根本听不进去，所以她到底讲了什么、说了什么重点，现在全想不起来。

    也许想起来可以给我一点安慰。

    andy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我们选择以沉默来延续尷尬。我想我和他从来都不是朋友的关係，我跟他的相识是建立于健身房会员和教练的关係，虽然我并没有上他的教练课，但我们之间的相处基本上就是教练与学员，而我们这样的关係本来就存在于「健身房」这个空间之中。纵然我们私底下会约出去，也不能代表什么。和他越认识、聊越多，我越不知道他是谁、在想什么。

    「andy...我去一下厕所。」

    「健身房之外就别叫我andy了吧，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噢。」

    在厕所隔间里，我传了讯息给艾亚，把我的困惑、不解还有心情告诉她，没想到已读的下一秒居然是电话。

    「感觉你心情很糟，还好吗？」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揉着眼睛「你好像知道一个人、但又不完全了解他，感觉认识越久，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诗婷，会不会你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个男孩？」她小心的说「其实你以为的都只是你以为，那些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其实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却不认识了。」

    我闭上眼靠在墙壁，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其实我没有很喜欢他，对吗？」

    「也可能那并不是喜欢，诗婷。」她说「我很抱歉。」

    「事实总是伤人的不是吗？」我说「你不要道歉。」

    走出厕所后，andy...不，是谢宇帆已经结好帐准备离开。

    「走吧。」我点头。

    从这里开始，我跨出的每一步都好沉重。如果我对他的感觉不是喜欢，那曾经那么心动的感觉都是骗人的吗？还是说生理反应完全都是屁？心跳、紧张、手汗都是谎言，是大脑太想恋爱所以偽装出的假象。我就算了，连自己的大脑也不能相信，那我还能相信谁？

    回去的路程，我们安静的听着音乐，一路上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之后，他肯定不想再和我出去，而我，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的邀约。

    ◎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家附近新开的咖啡店和其他咖啡店没什么不同。不论是装潢还是设计，颇有星巴克2.0的概念，开门时会有帅哥服务生、浓郁飘来的咖啡香，还有依时段区分的吵闹或是寧静，谢谢老天，八点半抵达时，这里安静的很适合思考。可能是因为他们十点要打烊。

    我和谢宇恩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里是自助式的咖啡厅，所以服务员根本不会刻意接近你的桌边。不管是装水、点餐、拿咖啡都是自己来，也好，省了服务费同时也少了点薪水。

    她贴心的替我服务，一手包办了点餐结帐的手续。我发现她是个凡事都靠自己的人，或许是受星座影响，她总是在独立自主的同时也照顾了旁人。她笑瞇瞇的说自己有点小饿点了松饼，那笑容像在跟我撒娇。

    仔细观察着谢宇恩脸上细微的表情，从笑、不笑、开心或难过或发呆放空都是她最真实的个性，所以刚来诚品时连续被搭訕的那三次，那些我曾以为的「面具」是她真实的反应。

    点餐结帐是她，取餐自然是我。一间全自助式的咖啡厅，服务生通常不会靠近客人的桌边，就在我取餐完要回座时，发现一个高挑的男服务员，着白衬衫、黑色挖空围裙正笑瞇瞇的和谢宇恩说话，一场「良好」的对话，端看彼此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谢宇恩没有情绪的脸上已经写明，但显然男服务员完全没察觉，最后她站起身正要离开便看见我。

    「诗婷，」她脸上漾出的笑，是直到看见我才露出

    「坐阿，坐啊。」

    「我正要去厕所，你先吃吧。」

    我接近桌子男服务员才摸摸鼻子晃开，见到这幕，我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

    一方面开心与自己同行的谢宇恩又惊人的被搭訕了。另方面却觉得，缘分这种东西说它可遇不可求吗？还是说其实要靠自己去争取呢？谢宇恩从来不想要的桃花却是我拼命渴望的。从口袋拿出皮夹，里头的红线还在，那个打死的结也还在，或许传说是真的，属于我的缘分还没到来。

    「在想什么呢？」

    我猛地抬头，刚刚一剎那还以为是andy，那份温柔，他们兄妹实在太像了。

    「刚刚那个服务生是谁啊？」

    「不重要，只是个肤浅来要电话的。」

    「谢宇恩你变很多耶！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被搭訕时，你的反应还很保守，现在熟了就不一样啦？」

    「有没有可以杜绝烂桃花的方法啊？」她凑近说「一定有吧？斩桃花什么的？」

    啜了一口柠檬气泡水，我悠悠道「大概有吧？现在才想要去斩桃花也太慢了。」

    「因为以前没有现在这么氾滥啊！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老天...我就是不想交，为什么老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出来啊！」

    呵呵

    「不然...你再多蹭几下，把我的桃花都蹭去。」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她换了位子到我身边，抓着我的手臂左右磨蹭，弄得我直发痒

    「唉，真是！」我笑了出来「小朋友，很痒欸！」

    「给你、给你、都给你！」

    说着，她渐渐缓下动作，靠在我肩上。我们默契的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街灯亮起，晕柔的光影洒在湿了地面上，反映出路人的表情。活在都市久了，你会看见人们将自我情绪麻痺，将所谓的冷漠、保护色呈现出来。

    「你为什么那么想谈恋爱。」她柔声的疑问打断我的思绪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疑问。」我轻声回应

    「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择偶条件吗？」

    「不是，更抽象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谈恋爱吗？」

    「恋爱不就是那回事吗？为了寻求刺激、感官的享受、身体和心灵什么的....」

    「如果不搞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想，月老也不会知道。」

    如果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连月老也不会知道......

 -30也许时间才是我的导师

    回台北后，我从晚上六点开始骚扰谢宇恩，六点半疯狂传讯息、七点跟她视讯、七点半贴图洗版，直到八点才说服她出来。电话那头的她一直抱怨上班下班都会见面的关係，干嘛还要特别约出来，虽然是个很扫兴的傢伙，但我很感谢她依旧赴约。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单身。」我忍不住调侃「有稳定交往的对象的话，一天到晚见面是基本的，六日出门是必须的。」

    「你好像很清楚嘛！那怎么还单身？」

    靠北！不要在同一片伤口上洒盐好吗？

    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我们各点了饮料和点心，明天还要上班但享受可是不分时段的，况且经歷了今天心情起伏的跌宕后，我非常需要一个足够理性的人来帮我釐清些事情。

    「那你选择单身的原因是什么？」

    「男人不可靠。」她闭着眼说

    「母胎单身不丢脸吗？」

    「这没什么好丢脸的，谈过没谈过也没什么......母胎单身又如何？这个世代的人都把『单身』视为一种病，认为『脱单』是拯救人生最好的方法，实际上，你原本的烦恼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就烟消云散，还可能加重负担。」

    她柔声道

    「我或许很enjoy在单身的状态，但对你来说那是多么急着想摆脱的标籤，单身代表不同的意义就像我说的。『单身』在这个新世代渐渐变样，以前或许不觉得单身怎么样，但随着媒体的大肆宣传、散佈、扭曲，『单身』就好像某种不好的代名词，好像要两个人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但无关状态如何，一个人的『正常』定义本来就不能以偏概全，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连体婴，他们也都是独立的人。既然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那有没有另个人的陪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有些人寧滥勿缺，有些人寧缺勿滥，为什么？因为单身与否才是一种选择，爱或是不爱，要或是不要，这跟正不正常完全没有关係。」

    「我知道。」

    她猛地从我肩膀上跳起来，瞪大眼睛看我

    「你知道？」她说「不是啊，你怎么没有反驳我？你以前不是听到我说这种话就会气得不想继续跟我说话吗？」

    「因为...我成长啦！」我笑着看她，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她红着脸愣在那

    「我觉得随着时间的推进、接受不同的刺激，想法也会慢慢改变。你看，我现在也大三了，再几个月又要进入新的学期、新的循环，以前的我无知，现在的我成长了。」

    走出咖啡店，下过雨的空气微凉。

    「虽然我还是很想谈一场恋爱。」我缓缓的说「不用太深刻、不用太长久，让我体会一下什么叫『恋爱』，让我亲自去体会那些大眾都体会过的经验、让我去受伤那些别人都伤过的感觉，就一次......我也想当大眾。」

    「对于『从来没有恋爱过』的人来说，当然会想尝试恋人们说的『热恋期』、体会因为一个眼神所以感到害羞、体会什么叫做粉红泡泡、怎么样的感觉叫『心动』或『悸动』。」

    「即便是现在，我还是会想...那些所有人都有过的经验，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我说「那些你曾经瞧不起的人现在都有另一伴，那些你曾经讨厌人的讨厌个性居然会有人愿意包容、接纳，多少对的爱情在见证下结为夫妻，共度爱情的另外一种形式。」

    「会好奇或怨叹，多数的案例中为什么我偏偏就是少数。」我莞尔「我没有不好、没有不漂亮也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还单身？」

    看着今夜的天空，黑云笼罩、看不见任何星空和月亮。对着这样的天空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虽然苦涩。啊──连大自然都要剥夺我的浪漫。下过雨后为什么没有拋开乌云，露出皎洁月亮呢？心中不免感叹。

    回望谢宇恩，她脸上的情绪依旧难解，或许是听懂了什么，或是看见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她缓缓释出笑容，信步走向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鼓励或是认同的话，毕竟我从以前那个无脑的女人终于进化，但当她靠近我时却是把我揽进她怀里。

    她个子比我娇小，所以我低头埋进她的颈窝。她身上绿茶香味的香水清新淡雅，光是闻着就觉得平静。

    有了那层认知，往后当夜晚降临时，我更加篤定自己在世界上并不孤单。另外，两个绝世美女在大街上拥抱更不用提造成多大的纷扰，戴上墨镜吧，凡人。

    ◎

    晚上在健身房遇见andy时，我的心已经不像以往那样会随着他的笑容上下起伏，我终于是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就算他再怎么笑、再怎么有魅力，有了那层「他有喜欢的女生」的认知我便不会再飞蛾扑火。

    心脏够强有什么用？要能用很久才行。

    单身或交往，是阿，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andy趁着帮我做健康测量inbody时继续讲那个女生的事。看起来最近没什么特别的进展，不过对a女的感情似乎更深刻了，不过当我们谈论起这个女生，我所有的论点、口述、想法乃至于怀疑，对他来说等同侮辱。纵然恋爱时的的人几乎都耳聋眼瞎，但他所受的教育不容许任何人批评他的感情观。

    我没有要批评的意思，只是希望他想清楚了。

    察觉到他的反应与平常不同，于是我默默闭嘴选择赞同。论点要能佔住脚的重点在于真相，但真相往往不受控制而且欲被隐瞒，andy试图想转移话题、想压抑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让我觉得很奇怪。说真的，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他想跟a女发展出什么跟我无关，为什么要看我的脸色？为什么试图改变我的想法？他越是这样做，我越会觉得他很在意我，在意我，但又忽略我。

    该死的渣男

    「渣男」的网路定义是「自私、擅长索取不负责任、玩弄他人感情的男人」。「渣」字除了「将物质去除水份后所剩部分」外，本身还有沉淀物的意思。我不禁思索，网路用语的「渣男」是否也是一种形容词状态。如果将男性集结一起，而拥有上述特点的男性被区分在独立区块，那也是一种「渣」的意思吧？

    「将物质去除水份后所剩部分」是渣，那么将普罗男性去除水份──所谓的基本感情道德后所剩部分就是渣，这些成为渣的「所剩部分」可能会有「自私」、「擅长索取不负责任」、「玩弄感情」等特质或所长，将这些所谓的特质或所长发挥到极致的，便是「渣男」。

    「渣男」可谓一种职业或是某种层级的统称，像游戏关卡中的大魔王，渣男还有区分等级，andy落在哪个层级的渣男我也不甚清楚。为什么我说他是渣男？对，目前为止他确实没有「玩弄」我的感情，也没有「擅长索取」或是「不负责任」，也没有到「自私」的地步，但那种骑驴找马的心态已经被我识出，对此我只能说老天有眼，但月老老花，这些老一辈的神明都不能得罪，他佈下的因缘在哪人就是在哪，你不能质疑只能认命接受，所以啊，我接受andy，但我并没有认命。

    andy和我在教练柜台旁「假装」讨论我的测量结果，实质上只是跟我「拉底赛」，继续聊些无伤大雅、并不会探究彼此隐私的事情，听了半天的废话后，我突然插嘴。

    「那个女孩子...你在交友软体上认识的那位。」

    「嗯？怎么了。」

    「你喜欢她吗？」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然的问题吓到，他傻在那边半晌。混血儿的大眼睁着老大，表情实在滑稽。

    「为什么这么突然？」

    「只是好奇，关心一下你最近的感情状态。」

    他点点头「我觉得她是个很棒的人，符合我所想要的特质，但她是不是对的人，我不知道。喜欢她吗？我想我喜欢她，但是......」

    「但是什么？」

    「我喜欢她，那你呢？」

 -31我不知道的事

    「欸王诗婷。」

    「王圣杰你再！」我转头，他巧妙的躲过我的马尾攻势，看他那一脸惊吓的样子却还是那样喊我，不是学不会，根本是存心找麻烦！我看我们不只是八字不合、磁场不配，我看连星座运势都不对盘。

    「王圣杰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敲他的脑袋「就跟你说了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一个『欸』！」

    「这样喊比较顺」他狡辩「你想嘛，要喊你的名字前要先吸引你的注意力，『欸王诗婷』就全都包含了。」

    「你真的！」

    「放下你的马尾喔！」他说「怎么？头发长就了不起啊！我明天戴假发来，你等着！」

    「来啊，谁怕谁？」我拍自己的胸膛「放马过来！」

    「之前的聚餐跟谢宇恩一起偷跑现在还理直气壮？」

    「都多久的事情了还提，你真的很爱记仇欸，什么星座的？」

    「干嘛我一走过来就把我骂进去？前辈您找死吗？」谢宇恩面无表情的说，那模样怎么有点像大姊头，王圣杰被小朋友呛，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谢宇恩这么兇，也是头一次见到王圣杰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嘴的样子。

    「你刚刚说什么？你这小傢伙被王诗婷带坏了，嘖嘖，两个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干嘛没事叫我啦？」我把话题带回来，不然越扯越远永远不知道他又要干嘛

    「没事，看你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昨天离开wg后，我去全家买冰巧遇高中的朋友，在户外聊了好久才回家。自从高中毕业后我们很少见面，聊了很多事情、更新了彼此的状态心情当然好！而且我发誓绝对不会因为王圣杰你这个小人搞砸我的心情，今、天、不、会！nottoday！

    「关你什么事？」

    「问一下不行喔。」他瞪我一眼「妈的兇屁，不管喝酒没喝酒，你跟iris一样。」

    「王圣杰你真的！」

    「你们在吵什么？前台没人是怎样？」经理凭空出现，吓得我们顿时魂飞魄散，谢宇恩反应机灵把我拉回柜檯。

    「谢谢您。」

    「欸，」我推谢宇恩，她刚服务完一个男客人，面无表情的看我

    「你职业病吗？」我在她脸前面挥了挥「这扑克脸也太久了。」

    「听说谢宇琴要回台湾。」

    「你姊姊来台湾让你心情不好？」

    「我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她。」

    我看了她一眼，想着该不该说andy已经告诉我她在美国的事情。想了想，该说吗？她会不会生气？因为我私下和别人探听她的事情。可是不说，那我要怎么安慰谢宇恩？

    「嗨，又见面了。」我回过神，柜檯前站着的人是andy，他看着我微笑，然后转向自己的妹妹。

    「宇恩，终于又碰到你了，之前来的时候都没遇到。」他苦笑「该不会是在躲我吧？」

    我转头看了谢宇恩一眼，原来她刚刚也在发呆，所以没注意到她哥来了，不然换作平常其他时间她的「肠胃」早就通知她了。正想糗她肠胃的事，没想到谢宇恩依旧没给哥哥好脸色。

    「我确实在躲你。」她冷冷的说「还有谢宇琴，听说她要回台了。」

    andy露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噢...原来你还在记仇。」

    「记仇？」她傻眼，随后爆气的对他吼「高三那年我差点被你所谓的『好学弟』强暴！你说我在记仇？难道我不该记仇吗？你知道了以后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只说是开玩笑而已？！」

    她越说越难过、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最后狠狠拍桌，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继续吼「你觉得被一个浑身酒气、已经失去理智的男生压在墙上只是玩笑？」

    「宇恩...」我伸手环抱着她，她表情淡漠，比我想得还要坚强。就算眼眶的眼泪打转，还是没有落下。

    「学校把他退学，所以你觉得没有面子是吗？」她说「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反正我们从来没有血缘关係，从此不要再出现我面前。」说完，她把围裙扯掉当场就走。王圣杰开口唤却拦不住她，经理摇摇头，替补她的位子。

    「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andy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抱歉，只是尷尬。他摇摇头，放下手中还没结帐的卡片便离开。

    诚品东大店的客人装作没事的继续逛街，幸好这个时段没有很多人。我望了一眼服务台，那边每个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看了就让我火大。

    「王诗婷。」经理唤我，随着我的视线看去「先别衝动。」

    「经理！我怎么能不衝动？谢宇恩她....」

    「这里是工作场合，你别忘了。」他看我一眼，实在没法反驳「嗯...那位男客人就是谢宇恩的哥哥吗？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显然今天来是为了谢宇恩来的。」

    「什么意思？」

    「那个。」我朝着经理的眼神看去，发现结帐柜檯上，andy刚刚拿着的卡片不是未结帐商品，而是一封半开、要给谢宇恩的卡片。我把卡片收进我的围裙，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经理，我可以去找谢宇恩吗？」

    他缓缓摇头，低声的告诉我说：先让她一个人静静吧，不管她要去哪。

    「她如果去死呢？那也没关係吗？」

    他瞅我一眼「你是都敏俊吗？」傻眼，没想到这么老的韩剧经理会知道？现在是要考古吗？干嘛问我这个。

    「你是有能瞬间移动的超能力还是读取谢宇恩人在哪里的超能力？没事去凑什么热闹。」

    「经理我才不是去凑热闹，我这是防范于未然！」

    经理揉着太阳穴，又是一副万分无奈的样子「你到底是不是中文系学生？是『防患于未然』啦！笨蛋！」

    「噢...我又讲错了吗？」

    「谢宇恩就让她一个人，你不要去吵她，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才不会！」

    经理瞪我，这才闭嘴。

    「欸！」

    我和经理瞬间绷紧神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叫你们老闆出来！」一个中等年纪的大叔站在服务台前咆啸，经理立刻上前。

    「您好，我是诚品东大店的经理，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欸，你就是经理？好，你评评理，我刚刚要从累积卡升级成会员卡，这位小姐。」他指着iris，「她不肯帮我升级。」

    就算这么远的距离我还是看得出来此刻她的表情不太美丽，一脸怒火写在脸上，经理瞪了她一眼要她收敛情绪，但她不服气正想开口，经理这次瞪得更兇，她才闭嘴。

    「客人，如果要升级的话，消费必须达到一万，才能！」

    「谁会在书店消费一万啊！别开玩笑了！」

    「请您消气，」经理说「这中间可能有所误会，我帮您调出资料，帮您查看好吗？」

    「这位客人不肯啊！」iris终于忍不住「说什么就是不给我资料，连卡都不给我要怎么帮你看？」

    「iris！」经理火了「态度。」

    「这位客人的态度也很差啊！」

    「欸！」那位大叔也火了

    今天是怎样？大家火气这么暴躁干嘛？

    「你这个疯女人！你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对你怎样吗！」

    什么？

    我王诗婷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听到这种充满性别歧视的话！

    我把愣在书区的王圣杰抓到柜台，自个儿往服务台去，没想到那位大叔一个华丽掀了柜檯上的一杯咖啡，正想往iris身上泼──

    靠北啊！

 -32不同的选择

    「啊！好烫！好烫！」

    「妈的，大叔你还当真泼啊！」

    我边抱怨边把湿透的衬衫拉开，如果泼湿了内衣就好笑了，更衣室通常会有一两件备用衬衫和围裙，严格来讲那是以前新人留下的，但总不可能会有备用内衣嘛！新人留下的...谁敢穿啊？

    「大叔？你叫谁大叔！！」

    「喂！」iris整个断了理智，拿起桌上的文件就想一阵往大叔脸上砸，是其他同事拦住她

    「欸你！不要想拿那些鬼东西砸我！」

    「我的老天鹅，你是重听还是耳朵有问题？我就在你面前，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你！」咖啡没了，他想动手──

    经理立刻上前挡住他的攻势，另手把我拉到他身后。

    「面对客人不得无礼。」经理瞪我，然后又瞪向大叔。身高高就是了不起。

    打架呢，看的就是气势，气势如果起来了就绝对不会输。大叔圆滚的大肚腩v.s高、年轻的经理，任谁看都知道结果：

    两人被两个大楼保全拉开。

    大叔被拉开后仍然继续咆哮怒吼，真搞不懂这些人到底还有什么好争的？气势输，结局当然也输。

    他不断咒骂，然后还说如果没有别人来干扰，他肯定打得过经理，听到威胁，经理只是淡然回应：这里是工作和公共场合，我的身分是经理不是混混，但如果我们在外面碰到，我就不敢向你做任何保证。

    好一个帅气威胁！那片刻我对经理有那么一点寡目相看

    低头看着被染色的白衬衫和围裙，幸好围裙挡下了咖啡的热烫，我并没有被烫伤。经理在确认我没事后要我先去更衣室换衣服

    「经理我没事，有围裙挡着。」

    「把这身咖啡味的制服换掉，」他说「这里有我们会控制，换完衣服去午餐。」

    经理的话就是命令。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我走回更衣室的路上看了眼手机，既然是午餐时段......虽然穿着被咖啡渍弄脏的白衬衫很好笑，但吃饭皇帝大！有什么重要的都等吃完再说！而且衣服上阵阵的咖啡香让我也突然好想喝咖啡。我拿了钱包，就穿着围裙跑下美食街。

    到了美食街晃了一圈，最后只在小七买了一杯冰拿铁就走出大楼，坐在阴凉的花台上。想起刚刚的委屈不禁没了食慾。

    我扯扯身上的溼衣服，浓厚的美式咖啡香气飘散后变淡，路过的人不免纷纷投来眼光。

    怎样？一个漂亮的美女穿着被咖啡泼的衬衫，坐在花台上喝咖啡很怪吗？我低头看了眼，别人大概会以为我喝咖啡洒了满身，而不会想我刚刚被人泼了。

    往好处想，至少不是硫酸还什么，不然毁容我会当场爆炸，可能还会跟那位大叔拼命。

    话说回来刚刚那位大叔也太狂了吧！是韩剧看太多吗？真没想到泼咖啡这招，不过大叔肯定没有刷新韩剧，不然会发现现在韩剧也不泼咖啡了，改泼别人泡菜...哈，泼泡菜也太浪费了.......这编剧是写剧本写到压力太大是吗？

    我对着手中的咖啡叹气，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

    我抬头，是andy。他还没离开啊？

    「你的衣服怎么了？」

    我扯扯衬衫的领子，又湿又是咖啡味，怎么看都很狼狈。

    我笑了笑「没什么，遇到客人发疯。」

    「客人泼的？发生什么事了？」

    我简短的把故事讲了一下：大致来说，我是个英雄，路见不平所以挺身相救，最后英雄不仅被骂还被泼的一身热咖啡。

    「有没有烫到？你怎么没换衣服？」

    「我有穿围裙所以不是直接喷到，而且那杯咖啡温度还好，不烫，我没事。」

    「真的吗？」

    他凑得很近，我身子向后倒，人都快倒去后面了他还在往前，我稍微推开他，并表示这样不好。

    「哪样不好？」

    「靠太近了。」

    「你还在为了昨天的事情生气吗？」

    昨天在wg，他帮我测量完inbody后，莫名的问我我的看法。

    「为什么要在意我？」

    「我不知道。」他双手交叠，上身靠近「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意你？」

    我吞了一口口水。

    有多久了，当初那种喜欢上andy时的心跳，此刻又跳回来了。他的双眼充满疲倦，但疲倦的后方闪过真诚，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而不是纯粹在撩我。那样的眼神让我无法闪躲，但想到他有喜欢的女生，我就觉得自己不应该陷入他给的陷阱。

    「我喜欢她，但在意你。」他说，搔了搔脸颊「我是不是很渣？」

    我看着他，认认真真的看着那双眼睛，我说：

    「没有，」

    「我没有生气。」

    他看着我，眼神和昨晚一样，和昨晚我们走出wg后一样，和昨晚他试图想亲我一样。

    那个眼神。

    「是吗？除非我证实，不然我不相信。」

    说完，他把手轻放在我身后然后凑近──如果这个时候他要跟我索取一个吻，我想我应该会答应。虽然此时此刻并不是最佳状态，我浑身咖啡臭气而且天气微凉，这边是商业大楼，外头人来人往，不像昨晚那样黑暗小巷。

    「干！」

    「你在衝三小！放开她！」

    王圣杰的声音？

    「靠北！」

    「我说过了你再来我不会对你客气！」

    等我回过神，王圣杰已经把andy压到地板狠狠的朝他挥拳。我看的一脸雾煞煞，想着我该阻止谁？是要阻止身高超过一八的王圣杰？还是现在被压在地板上的健身教练？虽然这样想很坏，但我觉得这算是一个男人间激情的展现，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因为「我」的关係让两个男人大打出手。

    「够了！」谢宇恩不知从哪冒出来，对着两人大吼。

    看着她留有泪痕的脸颊，我真替她心痛。想到刚刚她说高中时的那件事情，andy居然没有找那个学弟算帐！？

    女人惜女人，当下我立刻选边站──我趁着混乱，顺便踹了andy两脚。

    「王诗婷你在干嘛？」她惊呼「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一面！」

    「什么？趁人之危吗？我很常干这种事」

    她看见我身上的咖啡渍不禁皱了眉「那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那个了。」我继续踢，

    「你在干嘛？」她不解

    「替你报仇啊！」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高中时发生过那种事情...andy居然没帮你出面修理那个混蛋，可恶...好累...我替你出面！虽然整整晚了几年。」

    「真是...笨蛋到底在说什么。」她哭笑不得

    我还在踹，感觉像是在跳踢踏舞「你不要哭，还有我们陪着你！没事的，相信我。」

    ◎

    今天的好心情全搞砸了。

    那个泼我咖啡、差点和经理干架的大叔最后在警察来之后才客气的向我、经理、iris道歉，虽然最后惊动了警察，但算是顺利处理。至于王圣杰和andy在户外真的干架则是惊扰了一般民眾，在警察的威吓下两人分开，经理到场后失望的对嘴边掛彩的王圣杰摇头，彼此没有打算闹上警局，还以为和平收场。

    却没想到......

    「这是上头给的命令。」经理严肃说

    「王圣杰，你觉得冤吗？」

    「不会。」他接下通知书，苦笑着「反正我打算在年底前离职，被资遣的话还有资遣费可以领，算不错啦。」

    「经理，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是啊！王圣杰虽然个性很衝动，但做事至少很俐落！」iris也出面挽留，经理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

    「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是上面的说，王圣杰穿着诚品的制服在外面打架，严重影响诚品的名誉，他们只给两条路，一是离职，二是资遣。」

    「我去他的！」iris直接开骂「说有两条路根本是放屁！那群老不休最好不要让我遇到！」

    我忍不住看向王圣杰，他五味杂陈的转向我，随后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

    「没事啦，王诗婷！」他笑「我还是会常来看你们的！」

    「原本就打算在结婚前离开这里...是没想过最后变成这样。」

    「经理，他们要我什么时候走？」

    「今天。」经理叹了口气，将椅子转向背对我们「大家都辛苦了，下班吧。」

    我们一伙人步出经理办公室，在大家的道别、祝福下，最后只剩我们三个人。

    「王诗婷。」王圣杰背起背包，疲倦的看着我

    想到以后就没有王圣杰的诚品东大店，我忍不住鼻酸。对啦，我常常抱怨王圣杰欺负我，常常在心里咒骂他小人、神经病的，但他真的就像大我五岁的哥哥，很照顾我、很疼我，对我真的很好。想到以后再也没办法跟他共事、再也没有人来闹我、跟我吵架，心里不免难过起来。

    「我说真的，那个男的不是好人，再考虑下吧？不...不要考虑，也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他揉着疲倦的眼睛，温柔的说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立场控制你的感情，但身为你的前同事、姓王的宗族来说，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他受伤。」

    「你有多想谈感情我都知道，母胎单身的事情我也知道，不用讶异，你老是一脸飢渴难耐，看到帅哥客人就在那边花痴。」

    「我才没有花痴...」

    「记住我的忠告，你的第一段感情不要献给不懂得珍惜你的人。」

    时节变了，现在晚上会冷了。

 -33过去没人知道的事情

    大概是疯了，或是醉了。

    看着那台象徵王圣杰的奥迪r8开走时，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一直都知道他家很有钱、根本不需要来诚品打工，但不晓得为什么他一做就是一年半的时间。跟他共事将近一年的我多少也习惯了他的嘴砲和没事找碴的性格，突然之间失去了这样的上班乐趣，让我顿时手足无措。

    谢宇恩不放心我的状态骑车，于是提议载我回家，但心情太糟了根本不想回家。

    她拿过我的手机用line打电话给我妈说今天住她家，因为同事聚餐什么的我没听清，因为我抱着马桶呕吐的声音远远盖过。

    因为管不了，不能管，理由很多，所以她默认我去超商大肆的买酒，然后疯狂的一瓶接一瓶。只喝一瓶铝罐就会晕的我，今晚就喝了五罐，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醉到吐」、「喝到掛」、「酒精中毒」，只差没有送医。

    谢宇恩小朋友来的那天我对她说不要叫我「前辈」，这可能是什么诚品东大店的诅咒，新人呼喊了「前辈」最后新人会离职，而被叫唤「前辈」的人也会离开。脑中还不断闪过，那时我是菜鸟，王圣杰要我叫他「前辈」的画面。

    想来真是讽刺，心想什么时候这个讨人厌的小人可以滚远点时宇宙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帮你实现了愿望。

    宇宙就是这种浑蛋。

    她沉着气，轻轻柔柔的抚着我的后背。我抱着马桶又是哭又是吐，对谢宇恩的抱歉和感谢实在说不完：对不起我老是造成你的困扰、对不起我又来你家了、对不起我抱着你家马桶呕吐、谢谢你让我来你家休息、谢谢你让我造成你的困扰、谢谢你让我抱着你家马桶吐，最重要的，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没事了，没事了」她像安慰孩子般的轻声细语，小灰猫跑来蹭我，但可能是呕吐味太臭又跑掉。

    待我吐完后，她拿了饭店牙刷要我刷牙，又递给我白开水，这中间我都好想跟她道谢，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连个音都发不出。是啊，喝到喉咙烂掉也好、得失语症也好，王圣杰的资遣难道和我无关吗？如果我有明确的向andy表明，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希望你能拿捏分寸，王圣杰会一忍再忍的最后爆炸吗？

    他和经理都警告我，结果我还是不听，回想那两个差点到口的吻，我吞进眼里苦涩的泪再次反胃。

    「还想吐吗？」她柔声问

    我摇头，收回自己的乾呕

    「我去帮你拿睡衣，今晚不洗澡也没关係。」

    我点头

    谢宇恩扶我走进她一片灰暗的房间，替我点了盏小夜灯后，她把猫咪赶出去正要关门...

    「那个...」

    「嗯？」

    她走来床边，耳朵对准我的唇，我细声道：

    「今晚可以陪我吗？」

    她漂亮的眼睛眨着。

    ◎

    在灰暗的空间中，伸手不见五指。有谢宇恩陪，我就不需要小灯。猫咪肯定也喜欢这样全黑的环境，因为小灯一关后牠不再到处乱跳，很乖的躺在地毯上。

    「感觉怎么样？」她侧着身看我，手缓缓的放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点头

    「哪里？」

    「我的心。」

    她知道我不是在练消威，换作平常，我们或许会互相调侃一番。

    「那你还好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吧？」

    「为什么？」

    我揉揉眼睛，清了下喉咙，谢宇恩下意识的想拿水给我被我阻止了。

    「其实前几天我和谢宇帆出去，他说起你的事情。你在美国的生活、你没有霸凌、他和你姊姊希望你能跟别人交往、你拒绝姊姊大师的工作......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假的？」然后我花了点时间说明细节，在黑暗中，她一样没有表情。

    「他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她开口「不过他没提到他的『学弟』吧？」

    「他的学弟确实想追我，尤其是他知道我是k高中曾经的风云人物兼篮球队长谢宇帆的妹妹后。他觉得如果能追到我，或许能当作炫耀的工具，还能在同儕间形成一种威严。愚蠢又无聊的高中生，不管在哪，这种北七都不会少。」

    「追了整整两年。在毕业舞会上他喝醉了，在我和朋友分开后他把我抓到体育馆外面......」她吸了吸鼻子，我忍不住伸出手覆盖在她脸颊上，没有温热的液体，只有紧张发抖的她。她不动，我主动靠近，把她搂在怀里，缓缓拍着她的背，就像她那样。

    「他一身的酒臭，明明学校有规定不得饮酒、携带酒品，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是知道他没参加舞会才去的，没想到却被堵到了。」

    「他把我压在墙上，然后开始解开他的裤子.......」

    「当下的我知道体育馆附近没有人听得到我，所以尖叫没有用，还可能让他更激动。在他还没有更进一步前，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是佯装配合让他松开我，在警戒心降低后，我抬起膝盖狠狠的往他下体一提，然后一脚把他踹到地板上拔腿就跑。」

    「我直接通报老师，他因为内裤都到脚踝了所以百口莫辩。」她忍不住冷笑「在证据确凿下因为惯犯所以直接被退学。听说被骚扰的其他同学父母有报案，那么年轻不至于会坐牢。退学后，学校传得沸沸扬扬让谢宇帆觉得很没面子，因为这件事情和我大吵，谢宇琴听到后进来就是一巴掌送他。」

    「wow......你姊姊还真猛...」

    「是啊」她笑「谢宇琴、谢宇帆、谢宇恩我们三个人又吵了一轮。谢宇琴说她要去剁那个男的，不知道她说真的还假的，反正毕业那晚我就搭机离开。不管有没有人支持我，我都不想再待在美国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哥哥很疏离，和姊姊关係也不好的原因。」

    「但至少，谢宇琴她能沟通，她不像谢宇帆是双面人。」

    她抬起头，适应黑暗的我们四目相对

    「现在的他和我离开美国时的他都没有改变，他依旧是个烂人，我说话很重，但这是事实。」

    「没有机会给他解释吗？」

    「哼」她再次冷笑「对他来说，面子才是一切，所以当他每次和王圣杰发生衝突时，你不觉得他气势整个很弱吗？」

    「有吗？」

    「自知理亏，他也知道自己在公开场合没办法站住脚，所以每次都摸摸鼻子离开。这次干架又输，他肯定很不爽。如果你和提起这件事，他肯定会爆走，会让你看见从没想过的那一面。」

    「谢宇帆不是王子。或许他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完美对象但他不会是个好情人。」

    沉默了会，我开口道：「我还以为王圣杰徒有身高优势，没想到打架也满厉害的，该不会以前是小混混？」

    我感觉怀里的谢宇恩小朋友笑了，我拍拍她。

    「有人能听你讲话感觉真好。」她说「那件事情藏在我心里很久很久......我知道自己应该要安慰自己的内在小朋友，但是男生接近的不安全感还是那么强烈。」

    「难怪那时候王圣杰在打听你事情的时候......」还有被男生搭訕、面对男客人的臭脸，都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样的保护机制都是因为那段过去所导致吗？我能想像她当时有多么紧张、害怕，不敢跟任何人讲，被哥哥发现后得到的回应居然是「没有面子」、「很丢脸」，没错，谢宇恩是他没有血缘的妹妹，但不至于要讲那么难听吧？

    谢宇帆他怎么可以那样讲然后还敢说自己和谢宇恩感情不错？想到就觉得气，下午的时候应该要狠狠踢他的下体才对！那时候居然没想到。

    「要不是因为那时候王圣杰在他身上打他，不然我就能直接一脚踹下去！可恶！」

    「好了啦！事情都过了很久，没必要一直去想不好的记忆。」她问「那你好多了吗？」

    「嗯...我清醒了。」我说「其实...我自己也有一些事情瞒着你。」

    她退出我的怀抱，睁着大眼好奇看我。我把自己近期和谢宇帆聊过的事、讲过的话、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还告诉她我们差点接吻的事，谢宇恩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让我难以解读她在想什么。

    「那么你呢？」

    她问

    「经过那么多事情后，现在还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她点点头，说了句：晚安

    该怎么说呢，有谢宇恩在我身边，我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我知道这样很离谱，但我总会把谢宇恩当成谢宇帆，把他当成她，如果谢宇帆有谢宇恩的温柔；如果谢宇恩有谢宇帆的性别；如果谢宇恩就是谢宇帆，那该有多好？如果谢宇恩是个男生，我会毫不犹豫的喜欢他、追求他、爱上他。

    但，谢宇恩是女生，我也是女生。

 -34舒心的一天却认清了你

    噢，头好晕，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睁开眼，发现一双黑滚滚的大眼还有一圈黄，我当场吓的骂出我听过最夸张的脏话滚下床──

    「妈的这什么鬼！？」两个尖耳朵和大眼睛想吓死谁？

    「喵！」

    小灰猫跃过我，跑向倚在窗边自以为拍广告的谢宇恩。嗯，仍旧一身的灰，不过上衣换成长袖，有那么冷吗？

    她(让我无言的)居然用脚捏猫咪，然后抬头看向我，一脸莫名。

    「你在干嘛？」

    我从地板上站起，头晕转向的指着那隻猫「吓死我了！干嘛没事看着我睡觉啊！」

    「匡威大概是怕你死了，闻闻看你还有没有呼吸。」

    我烦躁的揉着脑袋，拨乱已经拨乱的头发，不管现在的我是不是像疯婆子、谢宇恩像随时可以拍睡衣广告的美人。我觉得脑袋很胀头很晕，然后谢宇恩依旧那副从容优雅。还有那隻猫，妈的，怎么可以看着人家睡觉啊！不知道这样醒来的人会吓到灵魂出窍吗？可恶的蛋......

    「呵，」

    她终于有了表情，在我狠狠瞪她一眼后，她拿马克杯挡住自己的脸，那笑意的眼睛哪遮的住，浑蛋，笑什么笑！我又没养过猫！

    「说到蛋，你比较想吃固体的食物还是液体的东西？」

    「是要我吃屎还是喝尿？直接说不行？」

    她白我一眼，拿着马克杯带着小灰猫自逕走出房间。我跟了上去，她是指我想吃蛋还是只喝蜂蜜水。

    「蜂蜜水，任何可以帮我摆脱现在这种状态的东西都好，我觉得好想死。」

    她从冰箱拿出冰水，瞪我一眼「收回那句话，没事别乱说。」

    我举起手摀着嘴「我收回。」

    那隻叫匡威的小灰猫拿了一个灰色老鼠的玩具一下丢、一下拋，果然猫咪年轻的时候比较好动。住菜市场隔壁的黄大婶的隔壁巷子旁吴老爷爷养的十隻猫都是成猫，每个不是每天睡觉就是每天吃饭，作息比吴老爷爷还像退休老人，至少吴老爷爷每天清晨会出去打太极、下午会散步，那十隻猫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尿尿，果然猫咪年轻时还是比较好动。

    她用玻璃杯(终于不是灰色的)泡了冰蜂蜜水，放在一个灰色杯垫上递给我，实在忍不住好奇。

    「你到底多喜欢灰色啊？该不会买内衣都买成套灰色吧？而且你知道市售的纸内裤都是白色的吗？」

    她瞅我一眼，煎了两颗漂亮的荷包蛋后放在两个灰色盘子上。

    「灰色是平静和成熟的象徵，许多商业人士都偏爱灰色，表现智能、成功、稳重。」

    「但灰色同时也很消极，而且忧鬱。」

    「才没有。」

    「这里，你听。」我看着手机唸出萤幕上的字「在恋爱上，『喜欢灰色的人始终保持自己的个性，享受平静安稳的恋爱空间』，『追求细水长流的爱情』。」

    我抬头看她，给她一抹揶揄的笑「看起来比起花脑力的浪漫，你们这类型的人更务实，天冷了递给你一杯热开水这种，还真“浪漫”？」

    「哼」谢宇恩不以为意「天冷了喝热水比热可可好，热可可太甜了。」

    「你真的是个怪胎」我笑了「到底是谁杀了你的浪漫？」

    「灰色很好，你才怪胎。」

    「不过细水长流的爱情......真好，你不觉得吗？」

    她瞟我一眼「要吃蛋吗？」

    「我可以先跟你分一点，然后再决定吗？」

    「我无所谓，你上次吐的时候还把口水抹到我嘴上。」

    上次吐的时候...？靠、北、喔！我瞬间脸红

    「怎么？想起来了？」她那戏謔笑容跟她老哥真像，明明没有血缘还那么像干嘛。可恶。

    「不要老爱记仇！小心嫁不出去。」

    「呵，我无所谓，我很喜欢单身。」

    灌了几杯蜂蜜水后，我终于好多了，小灰猫自个跳上了开放厨房的檯面上，然后翻身咬我的手指。咬了之后舔、舔了之后又咬，猫咪都喜欢发神经吗？

    「你姊...」我看着她，边观察她的表情。唉，算了，她一直都面无表情的。

    「你姊姊也很喜欢灰色吧？」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上次见到她就穿着全灰的西装，model就是model，别人穿全套的西装就觉得『你有事吗？』，但她穿起来根本就是卡拉迪乐芬妮！」

    她莞尔「因为她的个性让她有那种气场吧！不然当初也不会成为model。」

    「再见到她应该有很多话吧？」

    「我不知道...也许吧。」

    谢宇恩在逃避她姊姊的事情，我感觉得出来，不过以我的立场实在没办法说什么，在经歷这些鸟事之后，我和她都身心疲惫。今天我和谢宇恩刚好都排休，但王圣杰被资遣后我不知道人手够不够，原想传讯息问经理，却没想到经理早一步在群组发文：

    『各位，王圣杰被资遣后短暂期间内可能会造成人手不足』

    『但原本发出去的班表不会有异动』

    『原本就休假的，就去休假。不要来上班』

    『我会亲自代班一阵子，考虑是否再请求调派人力或应徵新人』

    『以上。』

    我和谢宇恩面面相覷

    「看起来今天的假没有被撤掉。」她说

    「我可以继续赖在你家吗？当个没有付钱的水蛭。」

    她伸的懒腰伸到一半，突然瞪我「不要再提水蛭了，上次说什么水蛭吸血害我那天晚上梦到一堆，吓死我了！」

    「哈哈哈！那我当你是答应囉！」

    「知道了知道了，经理说的真没错王诗婷你才是水蛭！」

    终于~说服谢宇恩小朋友让我赖在她家。我和小灰猫匡威到处走走看看，那隻坏孩子一直咬我的脱鞋后跟，视觉上习惯这种灰色墙壁后觉得还满舒服的，或许灰色真的能带来平静。

    「要不要先洗澡？洗过澡之后会更舒服。」

    「喔...好......那衣服......」

    「只有灰色，没得挑。」

    想也知道，我可没抱太多期待

    舒服洗过澡后，我走回房间观察谢宇恩书架上的书(啊不就至少这些书都不是灰色的，如果是那也太变态了)，多数都是经典文学，譬如《理性与感性》、《悲惨世界》、《简爱》、《百年孤寂》等，我们常见的小情小爱、都市恋爱或是两性文学非常少见，几乎没有，她凑来我身边问我在找什么，

    「怎么没看到petersu、肆一的作品？」

    「比起现代文学，我更喜欢古典作品，而且那些两性什么的，我都没有兴趣。」

    他们两位又不是只写感情，也有其他的方向啊......

    我把手停留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感觉你比我还适合念中文系。」

    「如果可以，我还原本打算双主修的，不过k大不允取就没办法。」

    「唸哲学系感觉怎么样？」我把书拿下来随意翻了翻，看不懂，完全看不懂。明明上面都是中文字，为什么我看不懂。默默把它放回书架时谢宇恩笑了

    「感觉就那样吧，只是比别人更贴近灵魂。」

    「听起来真......听不懂。」

    她莞尔，随手拿了本书坐在房间窗檯上，藉着外头的光阅读。我没打扰她，继续看着书架上的书，多半都是哲学系的用书、工具书。

    环顾房间四周后，我定睛看着谢宇恩，她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享受着书本带给她的平静，沉思的模样让人目不转睛──她跟她姊姊一样有吸引眼球的气质，但相较之下她的灵魂比较纯洁。

    艾亚认为我不够喜欢也不够了解谢宇帆而造就了我此刻的失落，但就算真的了解他、喜欢他，那他会选择我吗？那时候在wg柜檯旁他问我「是不是很渣？」那时我看着他，认认真真的看着那双眼睛

    我说：「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我喜欢......」

    「你喜欢那个女生却在意我是吗？」他无语「那既然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生气了吗？」

    「怎么会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感觉起来你不太好。」

    「我想我该走了。」

    我拿着我的inbody测量结果转身下楼直奔女生更衣间、拿了包包离开wg，谢宇帆追出来把我拉进旁边的小巷，把我压在墙上就要吻我──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生。」推开他，顺便给他一巴掌，接着转身离开，没想到那晚的瀟洒却在隔天下午消失。或许是白天让我放松，那天下午他凑近我时，给了我足够可以推开他的时间，不像那晚的霸道，我却愣在原地无法反应。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渴望那一个吻，足够消弥我对谢宇帆喜欢其他女生这件事情的难过吗？不，应该说，他吻了我，然后呢？他依旧喜欢那个女生。

    到头来他还是赢家。

    我或许渴望恋爱，但我不随便。

    我躺在谢宇恩床上，匡威跳上来继续咬我的手指，现在我习惯了牠咬我后舔我的感觉，因为熟悉──谢宇帆说在意我却喜欢其他女生，想吻我心却在其他人。

    谢宇恩，为什么你是女生？王诗婷，为什么你也是女生？

    床单上除了我的酒味外，谢宇恩淡淡的绿茶香氛让我很放松。

 -35复杂的背景，每个人都是

    说起自己的爸妈我是不太了解，不过对于他们的作息，我可是瞭若指掌。老爸朝九晚五上班下班，休假就是和老妈一起。老妈最近下午一点后会去上课，她在学习专业摄影和版画製作，上课至少五六点回来。

    说起摄影，如果她老师建议，她肯定会狠心败一台单眼。到时候我只要跟她「借」，我也可以去学摄影，省了相机钱。如果她出师了，我还能省下学费！一石二鸟！一箭双鵰！哈、哈、哈──

    「王诗婷你真的是土匪，原来经理比谁都还了解你！」谢宇恩的声音透过风切声传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清楚，所以我捏她的腰来表示我听得见！她呵呵笑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请她载我回家拿换洗衣服和上课的书，我想短时间住在她家。

    「为什么？」

    「因为我最近搞叛逆，不想跟爸妈住。」

    「傻眼。」她倚在我门边，没有要帮我一起整理行李的意思

    自食其力的弱女子花了一点时间搞好，像小偷似的，拿了两个包包后我们走人。出大门时遇到邻居人家以为我逃家，不过因为不熟所以直接无视。跨上小阿鲁返回谢宇恩家，匡威很激动的跑过来嗅我的包包，牠嗅到跑上包包，我拖着牠跟行李一起回到她房间。

    「你到底在闻什么？」

    「闻你是不是有带大麻。」

    「屁啦！最好闻的出来！」我当机了几秒「屁啦！我哪来的大麻！」

    哈哈哈──

    ◎

    现在我和谢宇恩基本上是同居关係，虽然这样讲很彆扭。我跟老爸老妈说了，她没什么反应，只是希望我能注意危险。

    「我很安全，她也是女生有什么危险的？」

    「不是担心你，是担心宇恩。」她说「不要跟人家玩很危险的游戏、不要欺负人家，听到没？」

    「......」

    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啊！

    「怎么了？」谢宇恩问，我挥挥手赶她去忙。

    跟她一起上班、偶时一起下班的感觉很像情侣，我现在仍旧怨叹月老为什么开这种玩笑。我掏出皮夹看着红线，怪的是它那个死结绑得很紧，到现在都没断。想了想，自从求到红线后遇到的男生就只有谢宇帆，左想、右想、上想、下想、斜上角想都直觉认为谢宇帆就是那个缘分、那个对的人，但是谢宇帆有新认识、喜欢的女生，这又代表什么？我忍不住问了艾亚。

    「我怎么会知道？」

    我搔搔头，觉得烦躁「你觉得我该跑回去当初求的庙问吗？」

    「是可以啦...但是人家应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吧？要说你遇到的这个『命定缘份』其实很抢手，你要先干掉其他对手才能掳获芳心吗？这样讲的话人家还要不要这份工作啊！」

    「对齁！」我恍然大悟「艾亚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我要干掉其他竞争对手才行！」

    「喂喂！别当真欸你疯了吗！」

    「我要想办法拿到那个女生的资料...或至少要见过一面才行，要怎么做呢......」

    「王诗婷你真的疯了吧？你！」我直接掛断电话，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见到那个女生，先去找谢宇帆套话？最近一次见面的结果也不是很好，一个人被资遣、两个又差点送警局，最近都是挑早上去wg也没见到他，到底要从何下手。

    我从休息室走出来，恍然之间以为看见了王圣杰，但揉揉眼睛后发现是自己飞蚊症。

    「别揉了，眼睛会瞎掉。」经理一掌拍掉我的手，问我干嘛发呆

    「我还以为看到了王圣杰，就算过了两个月还是不真实。」

    「是呀，都冬天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穿暖这样吗？」

    「我才没有那样想，他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会照顾他，况且他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饿肚子。」

    「对了，说到这个......」经理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精緻的小卡递给我。

    「王圣杰他的喜帖，听说婚礼订在今年年底，你们几个pt可以不包礼金。他在信上告诉我，因为不知道每个人的地址就乾脆寄到这里，统一收件人是我。」经理说，我接过后打开来看，这张白色小卡上印有穿西装的男生和穿白洋装女生的图案，很精緻、西式、简约，毫不拖泥带水的王圣杰小人式风格。

    「他邀请我们参加，」他莞尔「所以我们一定要去，因为如果可以，他或许会一直做下去。」

    「可是他说他原本打算婚礼前离职的？」

    「他也有面子要顾啊...」经理笑着说「最初应徵他的面试官是我，那个小痞子说他顶多来这里一个月就会走。会来面试的原因是因为他爸爸不希望他没有工作经验，所以这里只是他混经验的地方。确实，开奥迪的人不太可能会来书店当员工，更何况是从工读爬上去，那种面试态度我立刻就刷掉他，但是人资找不到人可以调来东大，没办法只好用他。」

    「一个月，我想，就一个月吧！忍耐小痞子一个月就好。没想到那小痞子做的还挺上手的，男生力气大，搬书什么的很方便，因为长的还算帅......」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打断经理，经理跟我很有默契的咳嗽，然后改口「因为长的还过得去。」这答案我满意，我们点点头，经理继续

    「所以女客人也满多的。总之，那阵子的王圣杰挺像谢宇恩的，带领了一阵子的人潮。那痞子还算心细，一个月后我把他叫进办公室，我问他现在要怎么样？你猜他说什么，就是他最常说的。」

    「关你屁事？」

    「王诗婷你找死吗？」

    「他最常对我说这句话啊！不对耶...『关你屁事』这句话iris最常说...唉哟经理您就直接给答案吧！」

    「『不好玩啊』他说。」

    「是吗？但他最常对我讲的是『你是耳朵没带还是脑子没长』耶！」

    「王诗婷你是觉得你做快一年有点久了是吧？」

    「嘿嘿，我还想继续做下去，我既没有能靠的父母或是结婚的对象。」

    「反正呢，王圣杰那个小痞子就算说诚品员工不好玩却还是留了下来，真是让人无言的傢伙。」

    经理推我的头「你啊，跟王圣杰一样都是让我头痛的员工，却捨不得把你们开除看我多有良心。」

    经理的良心是诚品里卖的最贵的东西

    「是~谢谢经理~~」

    「啊对了，」经理叫住我「上次那个要给谢宇恩的卡片，你给人家了吗？」

    「啊！」

    「嘖、嘖，你是脑子没长还是脑子忘了带出门，两个月了？」

    「谢宇恩！」我手刀衝去柜檯找她

    今天客人超少的，她靠着墙壁悠哉翻着要给客人的小读报。那模样自适又从容，顺着声音抬头知道是我后，那细圆框眼镜后的眼神充满无奈。是怎样？那什么眼神。

    「不是说这里有很多帅哥要维持气质吗？我来多久了都没看过你展现你的『气质』。」

    「我忘了，对不起！」我从围裙口袋拿出那封「珍藏」将近两个月的卡片，她接过后概略的瞟了一眼，问这从哪来

    「谢宇帆和王圣杰打架那天他遗留在柜檯上的，收起来原本要给你，结果遇到客人发疯就忘了，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才记起来。」

    「喔，没关係啊，干嘛紧张成这样又道歉的。是谢宇帆写的信，没重点，就算拖了两年也一样。」

    「你不看一下在写什么吗？」

    「你很好奇吗？那给你看。」她把信塞到我手上，放下读报帮客人结帐。信卡外头写着谢宇恩三个中文字，但打开里头满满都是英文，英文也就算了，还是草写！？前前后后我只看得懂『dear』和署名『andy』其他啥屁也不晓得。

    大概是看出我的无言，她笑笑的接过卡片低声的唸起：

    亲爱的宇恩，是我，andy。

    我终于来台湾了，但不能算是“定居”。我来台湾的原因很简单，来找你

    在那次大吵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彼此消息。我尝试过各种方法联络你但都没有回应，所以亲自飞来这里或许会容易些。

    台湾很美，这里人都很热情，我找了你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最后因为金钱压力我只好在这里定下来找工作。幸好我在台湾出生，不然签证什么的很麻烦，你也知道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

    我猜想你应该会在台北市定下来，凭直觉我这么猜。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你的消息

    妈不知道你会念哪，你从来没说。宇琴因为那件事情，我想她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我。

    写这信时，我人在机场，思考着剩下的钱是要搭飞机回美国还是继续租个房子在台湾生活，犹豫着。我没有包袱，宇恩。高中毕业舞会那晚的事、之后的事，我都很抱歉，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不会轻易原谅我所以我也不奢求

    不知道该寄去哪，姑且先留在身上。

    andy

    「等等...谢宇帆有台湾身分证？怎么会，他不是美国出生的吗？」

    「不是，我继父ryan第一任妻子就是台湾人，谢宇琴和谢宇帆他们旧的名字好像是...曾郁涵、曾卫凯吧？跟着妈妈姓。离婚后他们跟着爸爸回美国，然后我妈在跟我爸离婚后去拉斯维加斯玩碰到我继父......老妈问他们要不要改名，因为老妈说她其实打算生三个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然后他们觉得那个名字不好听就接受了『谢宇帆』、『谢宇琴』囉！」

    这是哪来如此复杂的家庭啊？

 -36在爱情里的不同面向

    「复杂吗？」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看小读报「我觉得还好。」

    ......这样还不复杂吗？......

    「不过谢宇帆以前姓『曾』喔...」

    「是他们的黑歷史，在他们面前别提。」

    我也没有机会可以在他们面前提吧？我跟你姊根本不熟、跟你哥又闹的不愉快。

    「对了，王圣杰那个小人的婚礼订在年底。」我把白色喜帖拿给谢宇恩，她终于是有了表情变化，看完之后表情柔和多了。

    「我要参加，也会包礼金。」

    「我等一下帮你跟经理说，他在统计人数。」

    「结婚...这种事情发生在王圣杰身上不觉得很奇妙吗？」她笑着问

    「为什么特别指名？」

    她笑了笑，放下读报帮客人结帐「因为工作上的相处总觉得他不像是个会这么早定下来的人。诗婷你认为王圣杰是个可靠的人吗？不，以你来看的话当然会否定，因为你对他有很大的偏见。」

    「我才没有......」

    她瞟我一眼，心虚的我躲开。

    「王圣杰不是不可靠，而是我们看见的他都不正经。」

    「我们认为不可靠的王圣杰要结婚了不觉得很神奇吗？人啊，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都会切换不同的面具，每天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对他女朋友来说，他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对我们来讲，他可能是个不靠谱的同事，那只是不同面向。」

    就好像爱情一样。

    小时候的我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天真无邪的东西，因为童话故事不会骗人，所以我相信王子的存在。长大一点后，明白没有所谓的「童话故事」，那些都是大人操控小孩的手法，不过对于自己的爱情还是没有实际的想法，甚至对另一伴的描写参考来源还是歌词、电影或戏剧，没有属于自己绘製的蓝图，所以当我在向月老祈祷时，我只说了最基本的素质，却没有提到那些「必要条件」，诸如对方必须是个男生、对方必须有怎么样的身高之类的。

    谢宇帆若有似无的告白、王圣杰的结婚离职、对谢宇恩的情感动摇，这些都是所谓爱情的不同面向。而其中，谢宇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应证了爱情不同面向中的选择；王圣杰将成为某个女孩子的新郎、先生或爸爸，他让我看见了爱情不同面向中的困难，就好像那个时候他警告我小心嫁不出去，我却自个喃喃我连对象都没有，现在提起婚姻似乎太过遥远。

    爱情中的迷惘，最大的就是性别吧。

    每当我看着谢宇恩的眼睛都会觉得愧疚。我居然试图把谢宇帆的影子套在她身上，用我想推开他的方式跟她相处。心底深处的我知道自己对同性恋的恐惧有多么强烈──我想在这个世界当个正常人、我不想被别人歧视、我不想因为不能公开的恋情躲躲藏藏，那不是我想要的。

    急于渴望谈恋爱的我并不是要这种感情，那种拿起来深怕会摔碎的琉璃比玻璃更脆弱，如果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一段感情，那我还是当个「寧烂勿缺」的坏女人好了。

    王圣杰说我的第一段感情不要给那种不会珍惜你的人。如果要我在同性恋和被丢弃的卫生纸中选一个，答案已经如此明显，但我始终当不了「坏女人」。

    矛盾如我。

    喜欢谢宇恩，却又想推开她。

    我跟她相处起来非常自在，不仅仅因为她也是女生，而是因为在经歷过那些心跳、紧张后我还是能自适的跟她相处。她看过我的脆弱我也看过她的，我们彼此想要守护彼此的心意一样，感情的复杂就在于没有人说的准，当初艾亚说的「越是否认就越可疑」或许值得思考──会不会我对她有不同的感情只是我不知道？

    人啊，就是有某种程度的犯贱。这个世代习惯给任何东西取名字，有人说帮一项事物命名、呼喊它的名便让其有力量，「工具人」这个词汇够有力量吧？我不是那种情愿让自己的好朋友成为工具人而利用她感情的坏女人。

    「是谁把拖把放在厕所门口的？王诗婷？」经理拎着拖把问

    「冤枉啊！欲加之罪，何其无辜！」

    「欸笨蛋...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啦！」谢宇恩纠正「王诗婷你真的是中文系学生吗？」

    经理笑了笑，把拖把拿走。

    ◎

    晚上上课时我和艾亚先是翘了唐宋文学史、然后又翘了曲选及习作。唐宋的老师是出了名的机车，每堂必点、超过三次没点到当人，曲选老师很nice，不过一样每堂必点，没到当人。大学的点名机制促使了良好的出缺席率，但同时也让学生想尽办法、绞尽脑汁鑽漏洞。

    我和她跑去了学校里面视野最好、最漂亮、最浪漫的地方。古人喜欢登高望远，感叹自己的人生。看着脚下的校园，迈入冬天之后我常常会想起夏天发生的事情，遇见一些人、认识一些人，然后考虑离开一些人。当然，还有热死人的天气。

    学校山上那些我们不知道的花开了。

    我和艾亚坐在长凳上各自执着一个麦当劳饮料杯，庆祝我们将要迎来的寒假，还有中古音期中考及格。

    「期末及格老师说给过。」

    彼此乾杯笑了

    「看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难道是为了那个男生？」

    看着脚下校园里氾滥的灯光，这里仍会因为光害所以看不见星空。叹了口气把围巾裹好。

    「不是。」我缓缓说「那个男生已经没有办法让我再那样了。」

    「那红线呢，断了？」

    我笑着摇头。艾亚见我难得的沉默，自己啜饮了一口热奶茶「那是怎么了？」

    「我只是...在短期之间看见了爱情太多的面向有点难适应。」

    「单身、追求、交往、结婚，我突然觉得自己干嘛没事找事去揽了一堆麻烦在自己身上。就像你说的，恋爱是我这个年纪的大事本该就轰轰烈烈的，但没想到随口的愿望成真时竟会这样。」

    我晃晃剩下的热巧克力，不知觉的想起一个人。那人说比起热巧克力，天冷了递上热开水比较实在。我扬起嘴角，对着这片偌大的校园夜景一吼，随后和艾亚一起回教室上完最后的课。

    晚上回到谢宇恩家时，她一身悠间的坐在小沙发上喝茶，看起来像在等我？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这个时间点她都在喝茶吗？还是因为我的关係打扰了她原本的作息？我才正想开口，一团毛茸茸就卡在我的双脚之间，长尾巴还倒勾着我的脚，像在调戏。

    我被猫咪调戏，这算某种人生成就吗？

    「欢迎回家？」她看着我笑「这样说真的很奇怪，但我还是不太习惯有人进出我家。」

    「噢...抱...」

    「不是这个意思啦，就是...一个人习惯了。」

    「我知道。」我说「呜~好累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没课吗？」

    「只有一堂，上完就回来了。去洗澡吧。」

    「欸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平常的作息？」

    「怎么说？」她扬起好看的眉毛

    「你平常都这样过的吗，像个老人？喝喝茶、玩猫咪、看看书，该不会其实很爱玩数独？你到底几岁啊？」

    她漂亮的嘴角向左右延伸「二十岁，而且数独很有趣。」

    我翻了白眼，关上浴室门。

    习惯一个人睡在双人床后，身旁有人总会彆扭。

    以前我做噩梦不敢一个人的时候会跑去找我妈，两个人挤在一起时就觉得双人床突然好小，想翻身都怕惊扰旁边的人，不过我和谢宇恩躺在同张床上时，不管她的身子是挨近或离远，我总觉得莫名放松，不晓得是她身上的沐浴乳香还是房间的气味有种淡雅的平静，所以即便双人床再小两个人还算舒服。

    ◎

    噢...昨天明明很早睡为什么还是好累？呜...睡太多了吗？腰怎么这么痛。我睁开眼，发现一双浅色人眼瞪着我，我当场吓的骂出我听过最夸张的脏话滚下床──再一次的

    「妈的杀小啊！？」这眼睛顏色浅到不像人啊！？

    「你在干嘛？」她蹙眉

    我从地板上站起，摸着头晕脑胀指着她「你干嘛啦！干嘛没事看着我睡觉！你不知道不能这样盯着人家看吗？！想把谁吓死啦！」

    「你睡得很沉，看看你还活着吗？」

    「活的也被你给吓死了！」我抚着脆弱的心脏，天生心脏弱还这样刺激我！她退开，手上拿着一本诗集，边笑边走出房间。

    「该起床吃早餐囉~」

    可恶的谢宇恩！早起了不起啊！给我记住！

 -37爱情的困难：结婚

    王圣杰那个小人、神经病、小痞子的婚礼就定在12月31号，而且听说这个日子是王圣杰自己选择的──因为可以度过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和第一天，我也是醉了。

    跨过夏天后，时间的变化几乎没有感觉，上课、下课、回家，十二月最后一天就这样到来。前一个礼拜我们还特别早睡为了养出好肤质。说到早睡，健检结果也出来了，幸好没有满江红，不过iris的健检报告要她少喝点酒，对此我们都忍不住笑了。经理说以后的聚餐改喝咖啡，时间改成上午或中午让iris哭死。

    ◎

    喔我的老天...今天要早起，今天是王圣杰那个小人的婚礼。

    脑内的意识清楚，但身体就是不想起来。好累、好睏、今天好忙，王圣杰那个小人把婚礼订在中午，说晚上大家要跨年不耽误时间。表面上好像很贴心，可恶的蛋想也知道是整我，他为了不让我休假时「睡到醒」肯定有跟经理拿我的休假表，就算离职了还是这么惹人厌，他就是有那种本领。

    睁开眼，发现一双深邃的瞳孔和眉毛靠的十分近的眼睛看着我。与其说是「看」，不如说像在观察什么稀有动物，我当场吓的骂出我听过最夸张的脏话滚下床──又一次......

    「靠腰啊！！」为什么明明七月已经过了我还一天到晚遇到这种事！

    「吓到你了吗？」对方问

    「废话吗！我吓到灵魂差点飞出去！」对方大笑

    我从地板上站起定睛一看，咦？这人好眼熟。

    「这里是谢宇恩的家，对吧？」她笑着问

    「对，您是...谢宇恩的姊姊，对吧？」

    她挺起自己的腰(好高)，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对我点头微笑。

    「我是，你跟我妹在同居？」

    「啊？」听到关键字的瞬间，我的脸刷一下又红又烫

    见我笨拙的样子，吞吞吐吐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没折磨我，自逕的坐在床尾，匡威从外头推开门轻松一跃，跳上谢宇恩姊姊的腿上。

    「hi,conver~wouldyoumissme？ismommy！」

    「oh,handsomeboy,lookatyou！you'regrownup！」

    「匡威！」

    「匡威过来吃饭！你跑去哪了？」

    「匡...姊！？」谢宇恩推开门，她姊姊对她点头，然后继续跟猫咪说话。那隻猫还真厉害，听得懂中文和英文，会两国语言的猫？佩服佩服、厉害厉害。

    谢宇恩转向我「她是我姊，谢宇琴。」

    「姊姊您好，刚刚没有和您正式打招呼...抱歉我刚刚对您骂了一串的脏话......」

    「哈哈，不用那么客气，你的脏话听起来还挺可爱的，什么『可恶的臭鸡蛋』哈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王诗婷。」

    「很好听的名字。」她笑着，继续摸猫咪

    谢宇恩看我一眼，用唇语说了些话，问题是我根本看不懂，于我是也回用唇语问她。我们两个无声的用唇语唇枪舌战、激动的比手画脚，最后我耸肩摆手表示无法沟通，她翻白眼回敬我。

    「你们...在交往吗？」姊姊的眼光在她和我之间来回「默契真好啊！哈哈哈」

    「才、才不是咧！」

    「是喔，那两位是在同居？」

    谢宇恩点头、我摇头

    「你点屁头啊！」我爆气，姊姊笑了、抱起匡威。

    「你怎么会突然回台？」谢宇恩皱眉，眼神不太友善

    「回来收房租，顺便看看匡威。」

    房租？

    「bytheway，andy应该有说我要回来台湾所以并不突然。」

    「来了也不给个通知，我有朋友在欸！」她说「而且哪有人一大早来，主人还....」

    「主人还不在家，只有女朋友在。」她对我眨眼，我又脸红

    「姊姊您误会了，我不是她女朋友，我是她...」

    「『女性朋友』，我懂。」

    您那抹笑容分明误会了什么！

    她走到厨房打开橱柜，里头的餐具清一色都是灰色，回头瞪了她一眼「谢宇恩你真是够了，什么都要用灰色很变态欸！」

    「我喜欢。」她耸肩「你管我。」

    「有没有好好照顾匡威？为什么越养越瘦？」

    「我不喜欢胖猫咪。」谢宇恩替她姊姊倒了一杯水「又不是橘猫，小灰猫肉肉的不好看。」

    「我喜欢匡威肉肉的，对吧？」她姊姊可爱的向猫咪讨亲亲。

    综观谢宇恩和她姊姊的互动虽然冰冷，但我没想到她姊姊私下的样子还真多样。初次见面时她还很有距离感、活像座移动式冰山。高挑的身高、颇有外国人基因的长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双眼皮深邃大眼、好看的眉毛、性感诱人的双唇...怎么好像越描越歪了？她根本漂亮的没有死角，跟谢宇恩、谢宇帆一样。

    我偷偷观察着谢宇琴，发现她和谢宇恩相似之处真多。至少对我来说，我会很好奇她们笑起来的样子和不笑时的差异──会被冷酷的时候吸引、会被笑起来的时候暖化，但为什么谢宇琴会认为我是她女朋友！？还直觉认为我们在同居？！难道躺在她床上就跟她有一腿吗？

    「对了，我们在书店见过对吧？」

    谢宇琴看着我，释出和蔼的讯息

    「啊？」

    「对，您还记得吗？」

    「我记忆力很好，不像谢宇恩。」

    「你真的！」她无言

    「你们今天要干嘛？都这么早起。」

    喂喂...我是被你吓醒的好吗！？

    「参加朋友的婚礼，你咧？」谢宇恩把水杯洗了、放在旁边晾乾

    「工作，晚上和朋友跨年。」

    谢宇琴看了手机，说句快迟到便像一阵风的离开谢宇恩家，看着迈开大步的「model式」台步走法，真的好羡慕身高170的人！！

    「走吧，换我们准备了。」

    「好！要美翻全场！要钓到最帅的单身帅哥！」

    我们回到房间拿出等一下要穿的衣服，我打算穿粉色高腰无袖小洋装、头发在想要绑成丸子头还是用电棒拉直或做捲。谢宇恩出乎我的意料选了灰色以外的顏色，注意到我视线，她只是耸肩说这套好看。

    我们换上洋装、弄好头发后，展现完全不同的气质。我呢，今天选择走可爱风，所以梳了包子头。谢宇恩穿着浅蓝色无袖洋装和微捲的波浪发，配上她自己独特的气质，等一下应该会封杀全场吧！干掉其他女人可以，但不能和我抢单身帅哥。

    「怎么去？骑小阿鲁？」

    「疯子，穿裙子我才不要骑车。」

    「那就搭计程车？比较快而且不会迷路。」

    我们走出公寓，果然行动派就是行动派，啥屁也不回的就随手拦了车。

    「今天我差点被你姊吓死！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我可以遭遇三次啊！」

    「我姊大概是想说哪来的陌生人，在思考要报警还是把你卖掉。」

    「才不是咧！」我瞪她「姊姊很温柔，而且...她笑起来蛮漂亮的...」

    「哈哈，干嘛声音越来越小声？要承认别人很漂亮很难吗？」

    「囉嗦啦！」

    「你、匡威、姊姊，你们一定要改掉盯着别人睡觉的坏习惯！」

    「哈哈」

    「我要搬回家去，继续跟你住哪天醒来换成andy我就跟你们拼命！」

    她笑「我不会让谢宇帆知道我住哪，更不会让他来我家，你可以放心。」

    不要！婚礼结束今天就要回家！

    ◎

    王圣杰的婚礼会场简约、精緻、小巧，看起来没有邀约太多宾客，饭店场地不大，不过举办得很温馨。

    王圣杰真的是个奇葩，全世界和他想法相似的人大概就是他老婆了。王圣杰穿上三件式西装，选了谢宇恩最爱的浅灰格纹而不是普遍大眾的黑色，而他老婆穿着十分雅緻的白纱，顶着一头抢眼的樱花粉浪漫小香菇短发，搞得我也好想去染那种顏色！

    婚礼十分顺利，餐点也很美味，由于我们都没有开车，王圣杰准备的红酒又超级好喝，入喉后滑顺的口感和甜甜的滋味让人忍不住一杯接一杯，谢宇恩时不时控制我的饮酒量，iris似乎无视健检报告的红字，等新郎新娘逐桌敬酒时还开口要王圣杰多送她几瓶。

    「神经，这个一般酒商都有卖，干嘛跟我要。」

    「你是新郎了！当然要大方点！」

    「经理，好久不见。」

    「当年的小痞子长大了，恭喜两位。」

    「谢谢、谢谢。」

    王圣杰牵着新娘的手看向我和谢宇恩。我在心里默念：好久没看见那张嘴脸，依旧那么讨厌的长相，有人爱你真好。

    「王诗婷、谢宇恩，两位打扮起来还满像人的。」他举杯

    「『前辈』您也是，今天终于像人了，恭喜两位。」谢宇恩回敬

    「谢谢。」新娘忍笑道，然后狠狠瞪他一眼「他这人讲话就是这样，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会啦，我习惯了。」我说「好久没看见这张脸，依旧那么讨厌。」换我举杯

    「王诗婷，你真的很！」

    「下一桌再等你耶！快去吧~」

    新娘把王圣杰拉开，经理和iris笑了笑，说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却是员工中年龄最轻且最早结婚的。看着那样的王圣杰，嘴上不可能有，但心里着实很羡慕他，送进唇边的红酒不知不觉从甜变成苦。

    那条求来的红线、那段求来的因缘，好像就这样无疾而终。相信缘分的我始终被命运捉弄，那些「大家」说的恋爱、追求、结婚，我走在十字路口一遍又一遍，我埋怨、好奇、但当我发出这些困惑时，「大家」都消失了，只留我一个人。

    比起谢宇帆，恋爱似乎离我更远了。

 -38爱情的选择：交往

    拖着身心疲倦回家，彼此心知肚明，我们的状态不像外表那样光鲜亮眼，此刻的我们根本糟透了。谢宇琴抱着匡威在沙发上看电影，她真的比我们预期的还早到家。她毫不掩饰的打量我们，缓缓点头道「你们两个今天真漂亮，但眼神为什么一团乱？」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晚上的局吹了吗？」谢宇恩替自己和我倒了一杯冰水，我发誓要不是因为谢宇琴在，不然我肯定会直接躺沙发。

    「吹了，都过这么久他们还是没长进，只想着如何去顶楼开高级泳池派对、喝着上好的香檳、穿价格高昂的华服。但嘴上说的全都是bullshit，请原谅我。」她看着我说，但一时之间我除了点头外想不到其他反应「你们晚上要干嘛？」

    「不知道，就像平常那样过。」她瞅我一眼

    「老人。」我翻白眼「我大概会回家过，我爸妈最喜欢趁跨年时开喝。」

    听到开喝两字，谢宇琴的眼睛几乎亮了「我可以去吗？」

    「啊？」

    「你疯了吗？」

    「我想去诗婷家开喝。」谢宇琴开心的喊，匡威抓着她的手倒吊，然后自己跌下来躺在她腿上，这隻猫真的很懂自high欸...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爸妈也没差。」

    「水喔！」谢宇琴抱起猫咪走向我，匡威不怕生的把猫拳伸过来、随后又舔了我的脸颊。

    「匡威你不可以舔我的脸，我有上妆，你会中毒喔！」

    「conver，didyouhearthat？」

    「喵。」

    谢宇琴笑得很温柔，怀中的猫咪很安分，瞪着圆滚滚大眼看着我、看看谢宇恩。

    「诗婷你家...我想带匡威过去，伯父伯母会同意吗？」

    「我问问看喔。」

    「谢谢，因为我好久没看到牠了，实在不想把牠一个人留在家。」

    「为什么是一个人？」谢宇恩问

    「你也要一起来啊！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这个老人。」我边传讯息边说。

    「我爸妈他们ok，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howaboutrightnow？」

    谢宇琴真的是个行动派啊！说完就马上行动。确实，自古以来伟大的伟人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因为拖延的个性会造成行动失败、思绪停滞、错失机会，只有抓住机会才能成功。看着这样平易近人的谢宇琴，我越来越好奇为什么她们两个会闹不合。

    「let'sgo,idrive.」

    「你哪来的车啊？」谢宇恩追上她姊姊的大长腿，姊姊换下了早上的衣服，此刻非常休间的穿着黑色紧身牛仔裤和普通上衣，但那种身高、气势一点也不普通，看着如此活生生的模特儿，我才相信原来真的有人是天生的衣架子、穿啥都好看！

    「ibuyacarlastmonth,andyputthecarintosomeparkinglot,nearyourapartment,iguess.」

    「他知道我住哪？」

    「ofcoursenot,sweet.ionlytellinghedrivethecarintoparkinglot,andotherthingitnotyourbusiness.irememberthatdeal,inotastupid！」

    谢宇恩似乎想回嘴，我上前挥挥手打断她们「hey！hey！toomuch、toomuch！我听不懂你们在供沙小？」

    「sweetheart,knowiamanicepersonisenough.」说完，她拍拍我的肩膀给我一抹笑容随后走向鞋柜。

    三小啊？

    我求救似的看向谢宇恩，她无奈的点头，之后走进房间整理东西，她带了匡威的猫食、水杯还有匡威。走下公寓后，一台鲜红亮眼的新款宾士就在我们眼前，谢宇琴摇下车窗叫唤我们上车。

    说真的，我没想过绑架居然会用高级车。

    「mercedes？really？」谢宇恩无言的笑了，她姊姊莞尔说这是她很喜欢的车款，有五百多匹的马力。

    现在想想，谢宇恩、谢宇琴对车子好像有某种程度的着迷，尤其对于马力、外观、车种有强烈的想法，不像我，只要有车就开、有车就骑，没在挑。说到车子，我拍了拍副驾的谢宇恩。

    「你那么喜欢灰色，怎么小阿鲁不是灰色的？」

    「我在存钱啊，存够钱就去换烤漆。而且也想炫耀一下自己骑gp蓝。」

    「呵，我就知道，等你弄好，你大概会是全世界第一台小灰鲁。」

    来的路上谢宇琴还特地绕去认识的酒商，说空手到别人家打扰没礼貌，便买了两瓶高级红酒。

    又一次的，我把两个女生带回我家，我爸妈非但没有生气，还超级开心。为什么呢？一，因为老爸老妈很久没看到谢宇恩(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啦)。二，因为她姊姊超出正常人的身高和model职业，让我们家顿时莫名嗨起来。

    老爸老妈激动的说从没看过活生生的外国model，用「敢问可以跟你合照吗」这样恭敬的语法询问谢宇琴，她很开心的说没问题！熟练的拿起手机，原本我和谢宇恩没想入镜的，谢宇琴就威胁说等一下没入镜的人罚两杯深水炸弹，夭寿喔！我们今天中午才喝了那么多杯红酒，深水炸弹不行啦！

    终于拍好照片后，跨年活动正式开始。

    我们看着搞笑片喝着酒、吃小菜，话题始终围绕在谢宇恩、谢宇琴身上，而我根本是个多出来的。谢宇恩把我抓在旁边，把老妈给她的太多的菜分我吃、把分给我的酒偷偷乾掉。

    「你少喝点。」她说「你喝醉会误事。」

    「屁啦！我哪有！」

    「上次喝醉了不是吗？」

    「哼。」我脸红「又提那件事干嘛...」

    我一开始以为匡威会到处乱跑乱跳，没想到他很乖的在我们身旁，我从不知道老爸老妈原来喜欢猫，既然喜欢干嘛不养？害我对猫咪有种莫名的排斥，啊不就好险匡威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坏，而且我们相处起来还挺愉快的？

    欢乐的跨年倒数完后，就是开始发各种的新年快乐庆祝给朋友们。看见谢宇帆的名字时，我犹豫着要不要发，但不知道他手机的事情弄好没，那么久了应该是好了。我该发讯息吗？还是等他发给我。不，他会发给我吗？这才是重点，那么久没联络真的好难开口。

    想起了他的instagram，我点开软体打上他的名字看见了一张刚刚放上的照片。看起来是在一个派对上大家拍的大合照，照片中央的人是他没错，而他正亲吻着另一个女生──嘴对嘴看起来不像cpr，没有人会坐着cpr。

    我吞一口口水，鼓起勇气往右滑，是他们两个的合照、再过去是这个女生的独照。她火辣性感，惹火的双唇和勾人的眼神看着镜头。照片下写道：「happynewyear,myloverwithme」

    默默锁上萤幕，手指连退出软体的时间都没有。

    在instagram上看见他交女朋友的讯息，一时半刻的自己无法思考，反反覆覆确认字里行间酝酿的爱意告白后，终于是成功说服自己。然后，嘴角露出一抹微微上扬的笑容。

    是笑容吗？

    只是个将抿紧的唇线左右拉提，带动着面颊俗称苹果肌的肌群，勉强、十分勉强的挤出一个弧度，仅此而已。

    为何还要反覆确认呢？今天既不是愚人节，自己也早已没有竞争的资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干预甚至插手了他人的人生，因而无心陷入的情感。

    「眼神吧。」

    他说，

    「我看他的眼神洩漏了我努力想隐藏的心情。」

    是不想把自己搞得如此落寞，但多少会觉得...自己花时间曖昧、甚至是花心思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般的心情吧！还是说，自己绕了好大一圈后，始终还是一个人而多少有些不平衡？

    呵，真是无言，爱情是双向且经由彼此认同的游戏，如果是与电脑单打，纵然是电脑，你仍然无法预测它会出什么样的招，让你在片刻被ko出局。

    电脑，游戏，爱情，单恋??

    关上instagram后，心想的不错，正是往后该怎么和他相处？虽然自己没有资格这样忧鬱，但总是会忧鬱吧！毕竟付出过曖昧、花心思熬煮的鸭子，最后不仅飞了，偶时还会带着依依不捨回头看你、回头看你，往后的自己该如何收拾自己的情绪、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动作？我猜，那就像是一开始的自己，始终会在无意间透露吧。

    他说，我看他的眼神洩漏了我努力想隐藏的心情。

 -39爱情的失落：单身

    「今天穿这么漂亮去哪？跟宇恩去约会吗？」

    「不是，中午参加朋友的婚礼。」

    「你有朋友结婚？」

    「啊不是，前同事的婚礼。」老妈点点头，回到客厅继续喝。

    我拿了一罐啤酒走出，倚着阳台栏杆吹风。同事结婚、喜欢的人交女友，那条红线对我来说到底算什么？就算这荒诞的一年结尾划下，我还是不甘心。呼出一口气，啤酒顿时苦了一半。

    「怎么在外面，不冷吗？」

    我一看，是谢宇琴。

    「想冷静一下。」我苦笑

    从我们家十二楼的高度望去，视野还算不错，就算十二点半了外头依旧热闹，每个窗台都是闹轰轰的、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却只有我一个人闷闷不乐。谢宇琴观察到我的反常，只是盯着我没说话。

    「姊姊...」

    「嗯？」

    我吞了一口口水「你和谢宇恩怎么会不合？听说你们以前很好的。」

    「以前？呵~就你看来，我们『现在』不合吗？」她笑了，我忍不注因为她那张好看的笑脸而自卑。

    外国人长的很好看，谢宇琴的混血基因更好看。她的好看是普通东方人的突兀，是外国人中的特别，带着深邃的大眼和接近的眉毛，扬起的笑容又刚刚好，露出的白牙也是那么亮眼，真羡慕...

    「因为谢宇恩看你的眼神都不友善、也不太笑，第一次在诚品见到你们的时候也闹的不愉快...」

    「that'strue,she...抱歉，不自觉就想讲英文。咳─嗯，仔细想想的话，大概是从年龄、想走的人生方向不同之后开始的吧。」她瞇起眼睛

    谢宇琴因为身高优势加上被星探挖掘，进入model事业几乎可以说是拿着特快车入场券，虽然不像其他模特儿那样大红大紫、席捲各大服装品牌，但工作都满档也算顺利。谢宇恩在高中时还会分享自己发生的趣事、跟谢宇琴出去逛街，就像姊妹那样。

    她笑着说因为自己的爸爸喜欢骑重机，小宇恩从国中开始就天天跟在爸爸屁股后面请他教她，但那时的身高不够，爸爸的车又太重一直没机会。等她有驾照后，爸爸带他去租符合她身高的档车。经过一周一周的练习，她在十六岁那年的生日，老爸买给了一台档车给她。

    「等等，那台档车就是小阿鲁吗？蓝色那台？」

    「噢，你知道？」

    「对，谢宇恩居然还美国空运...」

    「可见她下定决心要离开美国。」

    我常常会想这一切的转变，不管是自己的成长还是谢宇恩和我的变化，这些年工作的时候想、不工作的时候也想，最后釐清了一个时间点，或许正是高三毕业舞会那晚之后，她的沉默便无尽的延续到现在。

    「想到就气，谢宇帆那个混球居然坦护justin那个臭小子。」打从宇恩上高中后，justin就疯狂追求她，学校警告过他不准骚扰女学生还以为会乖乖的直到毕业，没想到喝醉后居然想欺负我妹？不管是借酒装疯还是借酒壮胆，才高中而已就控制不了自己的下体...她呼了口气，继续说，要不是宇恩离开的打击让我分心，不然我早就失去理智衝去找他。

    「衝去找他做什么？」

    「拿一点也不锐利的剪刀折磨般的剪掉他的小gg。」

    「您是认真的吗？」我傻眼

    「至少那个当下是认真的。」宇恩一声不吭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跡，就这样清空房间。对了，我有说过她在美国的房间也是灰色的吗？她对灰色的执着好像很早以前就有了。谢宇琴莞尔。

    离开美国后，她不接我电话不回我讯息、完全切断与美国这边的联系，好不容易联络上她之后我给她一个大好的工作机会她却当场拒绝。

    「谢宇帆有跟我说，他说你气炸了。」

    「气炸了？我当下差点发狂把手机砸了。」说起这些过往回忆，谢宇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并没有把情绪说出来。她看着远方沉沉的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追究的。不管是谁的错，我的错、谢宇帆的错、谢宇恩的错，我懒了也累了，不管身体还是心里。」

    「但是我对谢宇帆，不追究不代表我原谅他了。他伤害我妹妹的事情我不允许。」那眼神就跟口气一样锐利

    「我怎么感觉你对谢宇帆...」

    「明明是双胞胎弟弟，却比不上完全没有血缘的妹妹，也难怪母亲会想生女儿。」她看着我「谢宇帆交女朋友了让你很在意？」

    「啊？」

    「我有追踪他的ig」她啜饮一口生啤酒，斜睨我一眼「我看见你的反应一下子就察觉了。」

    「虽然这么说很没礼貌，毕竟只是我的猜测。根据他出现后你的反应来看」

    「你喜欢谢宇帆吗？」

    「曾经吧，」我说「在某一段时间后我对他就只有失望而已。」

    她点点头「他常常会做出让人觉得失望的事我不意外。」

    或许是酒精，或许是希望谢宇琴能给我点解答或指引，所以我把曾经和谢宇帆之间的事又讲了一遍，其中谢宇恩也跑了出来，听到我们在聊的话题是谢宇帆后又跑进去，看她微醺可爱的样子我们笑了。

    谢宇恩就是个小朋友呀。

    「所以他惦念着前女友，在这个女生或是其他女生身上寻找前女友的影子？」她问，我点头「他确实念旧，但没想到他前女友们这么有本事让他念到现在。」

    前女友们？

    「谢宇帆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不过他未曾认真的谈过任何一段感情，所以我不懂你说他在寻找前女友的影子？」

    「他是这样跟我说的，还说我身上有他前女友的影子让他吓了一跳。」

    「哈！」谢宇琴大大的冷笑，把手中剩下的啤酒喝光「mysweetheart...」

    「干嘛干嘛！那什么曖昧眼神！不要连姊姊您喝醉都要乱亲人喔！」

    「亲人？youmeankissonlips?我还没喝醉好吗！你做过那种事喔喔？」

    「没、没有。」

    谢宇琴看我的眼神曖昧不清，随后对着冷冽的夜空微笑。

    「sweetheart，你还单身吧？啊，不对，你从没谈过恋爱吧？」

    「问这个干、干嘛？」

    「有点恋爱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话术。男人要让自己看起来魅力大增的方法、要让女人觉得你很有魅力的方法，首先就是取得女人对你的崇拜。用一点话术或技巧，像是苦肉计。说自己曾经被前女友背叛、被劈腿、被分手让女人觉得这个男人真可怜，前女友是个坏人，產生同情也能让男人魅力大增。」

    「您是在教我怎么...」

    「不是，换位思考。」她转着手指「把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其中男人的角色套入谢宇帆，女人是你，你不觉得整个剧情套路很熟悉吗？」

    取得对谢宇帆的崇拜？苦肉计？谢宇帆是说过自己以前谈的恋爱有被劈腿、被分手，当下我确实觉得这个男生很可怜，这么完美的天菜怎么会有人想跟他分手？

    「停。」

    嗯？

    「『这么完美的天菜』那，那些女人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如果已经是天菜等级了、根本神化的层级，为什么她们要跟他分手呢？不是女方的问题，那就是男生的问题了。出了一些连女生都觉得你『怎么会犯的错』，而且是不可饶恕之罪，必须分手才能解决，你觉得会是什么？」

    必须分手才能解决的问题...

    「偷吃。」

    「bingo。」

    「谢宇帆偷吃？谁啊？」

    「歷任的前女友们囉！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太多详细的事情。」

    「所以他是个全世界男人过滤掉之后的『渣』？」

    「是...的，依照你们年轻人的用语。」

    「用不同的招术取得不同女人的同情、喜欢、崇拜，利用感情来维持自己的慾望，谢宇帆不是那种goodguy、greatguy，或许每个人都想要成就某种成就、成为某种人、渴望得到某种情感或需求，但纵使今天温饱出现问题，你也不会去吃屎对吧？」

    「真是极端的例子啊，姊姊。」

    「so，你还有疑问吗？不、不对，你还会因为谢宇帆交女朋友而难过吗？」

    「你该庆幸自己不是无限轮回中的受害者。」

    「或许在拜完月老之后你遇见了andy没错，但其实那条求来的红线、可能的缘分还在路上或你身边，你只是还没发现还没遇到。爱情从来不是果断就能做出决定的事，单身最可怕的并非习惯一个人，而是单身这么久了，却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单身。」

    大概是命中注定，我不仅要鲁一辈子，还会遇到像谢宇琴这般直接的人给的当头棒喝。

 -40我不是情绪化，只是需要静静

    我滑着手机，发现老妈已经把刚刚和谢宇琴的合照上传到脸书。她选了一张除了我之外大家都超好看的照片，妈的，我就这么刚好闭眼她明明知道还放，根本是故意的！

    这就算了，她还大言不惭的在照片上写道“跨年夜和宝贝女儿们聚餐，掌镜人是活生生的model喔！超级漂亮的对吧对吧对吧！！！”

    「又来了又来了，惊叹号是不用钱一直用吗？」

    谢宇琴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伯母真的好可爱，看看底下的留言。」

    底下的留言有够浮夸，写什么：母女都是美人、模特儿好美、美景美酒配美人！最后有个不认识的浑蛋写「后面那个粉衣闭眼了」

    妈的，恁北也有名字好吗！什么粉衣？你全家才粉衣！恁娘我也知道我闭眼不需要你来提醒！真想把留言删掉。

    「哼，每个人都很漂亮，除了我。」

    她凑过来放大照片，温柔的笑着「不会啊，我觉得放闭眼照很特别，比起我们比ya或比爱心的人你更有特色，留言什么的不需要太care。」她替我把手机锁屏。

    「youknow,成为model之后常常会遇到各种人，好人、坏人，神经病、有脑袋的人。someonewilllikeyou,someonewon't,ifyoucareeveryone'sfeeling,yougonnainsane，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sweetheart，不要活在别人的眼中，活出你自己的样子。」

    她看了我一眼「刚刚需要翻译吗？」

    「这句我还听得懂，不过家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nice的。」

    「『记得我是好人就足够了』。」

    她拍拍我把我赶进去。居然四点了？我怎么没感觉我们聊到这么「早」？可是就算通霄我还是精神超好、完全没有睏意。

    谢宇恩穿着洋装睡在沙发上的模样活像个洋娃娃，精緻、美丽、温柔。体内留着谢家的血，与毫无血缘的兄长姊姊一起生活，真是辛苦她了。我替她把毛毯拉好、坐在她身边，将散落颊边的发丝拨开。

    「宇恩真的很漂亮对吧？」姊姊温柔的问

    「如果...」我抬头看向谢宇琴，她微微挑眉「如果谢宇恩喜欢的不是男生...」

    她莞尔，这抹笑容将她的五官柔化「宇恩不管喜欢谁我都会支持，哪怕她选择了一个像谢宇帆那样的渣男。她的人生要她自己来做决定，不是我能插手的。」

    「那在书店时说的话...」

    她仰头、叹了口气──「我说过很多会让自己后悔的话，我想这是我的缺点，不够稳重。」

    「其实宇恩的个性很孤僻，不懂得如何和人相处，而且有时候又很鸡掰...但我相信她很需要你的支持，或许现在的她只是个小书店的小员工，但她一定也有想做的事情，她会找到的，我相信。她有足够的智慧还有清晰的条理，她......」

    「鸡掰是什么意思？」

    「就是...难搞的意思。」

    她笑得很开心「宇恩很难搞？怎么会！」

    「她超级难搞的好吗！她念哲学系又爱看书，讲话常常话中有话而且跟我相处久了之后越来越像我，根本是被我同化，熟起来之后没有距离、讲话很贱又恶毒，但你需要人陪时她永远会在你身边，不管是讲话的对象或是陪着的伴...她和我很像的一点是，我们常常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自己、调整自己的状态、抚慰自己的心灵和精神，所以不说话的沉默会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没有人想开口打破的寧静，有她陪真好。」

    其他人不像我一样高敏感，需要更多时间来沉淀自我情绪。我妈曾经对我说，我这个人不适合谈恋爱，因为我的情绪起伏变化太多太快别人无法掌握。或许这一秒我还跟你开开心心的大笑，但下一秒我可能就收起笑脸面无表情。我的面无表情常导致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

    他们觉得我是个脾气很差的人，觉得我爱生闷气。认为我的情绪会带给别人，只要没了新鲜感我便会离开。对他们甚至对我妈来说，我就是那样的人。

    一开始的我会想，「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后来我趁着每次的沉默去观察我的心理状态，其实那时候的我没有太多想法，最主要的就是...我觉得在那段安静的空档中，我能釐清很多事情，那些我难以言语的话、思想在脑袋里翻腾一遍又一遍后终于可以被理解，清楚的知道其中的「结」在哪，然后顺利的把它解开。

    或许对别人而言，我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对他们来讲我不该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我不能前一秒欢笑下一秒沉默，但这就是我，就是最真实的我──而且我喜欢这样的自己，不需要迎合别人、配合场合的强顏欢笑，那不是我想要的人际关係。这样高敏感的我只是需要比别人更多的「一个人时光」，去消化、沉淀我所有的精神世界。

    外在世界带给我的不管是正面或负面的能量，在那段时间中我认真的感知能量给我的感受，扎扎实实的体会。

    是，我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不论我的姨妈有没有来，我的情绪永远难以捉摸。我从未求任何人喜欢或是包容这样的我。

    「likeornot,thisit'sme,right?」谢宇琴对我微笑

    那抹微笑充满力量，让我无视自己和她的交情直接抱上去，紧紧的。她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没有推开我。她拍拍我的背，用英文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谢谢您...」

    「您真的是位很棒的姊姊。」

    「所以现在是要跟我抢她的意思吗？」

    我退开，发现谢宇恩揉着睏眼看我「干嘛不多睡一点？你看起来还是好累。」

    「被你吵醒了。」她瞇起眼睛莞尔，没睡饱的样子超可爱。

    「好啦，都回去睡觉吧小朋友们。」姊姊赶小鸡般的把我们赶回去房间

    「新年快乐~」谢宇恩呆萌的含糊一声，姊姊拍她屁股回应她新年快乐，要她多睡一点。我问她要睡哪，她说睡在沙发就好。一躺下匡威立刻跳上去躲进毛毯。因为精神太好所以身体的疲倦毫无感觉，我和谢宇恩碰到床的一刻几乎立刻昏迷。

    是很久没有这样睡到下午去了，我和谢宇恩、谢宇琴起床时发现爸妈不在家、只留了张便条。

    废话很多的便条。

    “王诗婷，你怎么可以让美女睡在沙发上！”

    妈的，为什么首句是骂我？

    “我和你爸看你们都在睡觉，怕你们不自在就先出门了，看起来是通霄啦？”

    是啊，将近一整晚没睡，睡到下午也算是补回来了？

    “好好对待两位客人，昨晚的东西我们收了，反正叫你也叫不动”

    一定要在便条上写些没意义的留言就是了？

    “跟model美女说，她怎么连睡觉的样子都这么漂亮！！！根本是大明星嘛！(五个爱心)”

    这种话我说不出来，自己讲

    “匡威很乖，早上吃过了，我和你爸中午前就出门，醒了记得餵牠！！！”

    惊叹号要钱啦！真的很爱用。

    “以上。”

    「老妈真的很囉嗦...」

    「哈哈」谢宇琴看了便条后的反应跟谢宇恩一样：伯母好可爱

    谢宇琴开车载着我和谢宇恩出门觅食，之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谢宇恩和我选择在家轻松度过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我们偶时聊天、看书、听音乐、玩猫咪，过着跟退休老人没两样的生活。

    她看着我说自己听到了昨晚我和谢宇琴的对话，想起了练档车时说的：自己很擅长把关係搞砸。她想着所谓搞砸一段关係的意思是什么、维持一段关係的目的是什么，她并没有想推开姊姊的意思，只是年龄越大，越不知道该如何和姊姊相处，尤其在这么久之后。

    看起来我还是小孩子，她说。我还是个需要靠闹脾气来获得关注或安慰的孩子

    当外人所谓的情绪化三个字浮上心头时，我只想吼回去：是孩子又如何？我就是天生拥有多种情绪的人。

 -41放走那从不属于你的

    我不回家住，老妈像是终于丢掉我似的非常开心，但我搬回家住老妈居然说「麻烦回来」了，这种话是身为人母该说的吗？

    「又不是糖果屋，沿着麵包屑走回来干嘛？」

    「什么啊？妈你希望我继续住在谢宇恩家？」

    「我希望你们能从同居开始，然后交往，最后结婚。」你看看、你看看，那什么充满爱心的眼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谢宇恩」是个男生，是我自己眼光太挑不要人家的！

    「......」

    「我要回房间了。」

    「对了！」

    「干嘛？」

    「你记得阿豪吧？」

    「不记得。」

    「认真的，听阿豪叔叔说阿豪结婚了！」

    我转过头，听到这种消息真的讶异到说不出话来。

    听到身边认识的人结婚了，除了惊讶是首要反应外，还有一种微妙的酸楚隐隐发痛。

    人啊，真的是很奇妙的生物。就算跟对方完全没有感情、没交集，听到对方结婚了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阿豪的年龄和我一样，所以这种酸楚更是明显。怎么说呢，别人都结婚了，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别人都交女友了，而自己还在单恋。

    结婚，是举办仪式、双方父母会面、盖同一条被子一起生活。婚姻被以前的人形容是爱情的坟墓，要有多大的动力才能跨进的黑洞，实际上，婚姻在爱情中只是不同形式的表现，有些情侣走好几年，情人的情感会渐渐转变成家人的爱，许多人害怕的正是感情的转换，但对我来说那就只是「称呼」的不同。

    认识的人结婚了，让原本充满恋爱斗志的我瞬间有种泼冷水的感觉。王圣杰成为他人丈夫这件事情居然没有燃烧我想要穷追爱情的希望，反而让那条红线的存在可有可无起来。

    艾亚曾笑说我把红线当成『gps定位』，但现在看着那条红线，我竟失落的认为此刻在手中的它就只是一条顏色刚好是红色的「线」。我首次开始怀疑月老的存在、红线的神奇。对，我是在求红线后遇见了谢宇帆但那之后呢？我的爱情并没有比较顺遂，反而更加崎嶇。

    瞪着那条红线，我不知道自己该是把它塞回皮夹还是扔掉。

    月老...您这不是在整我吗？

    ◎

    过了将近好几个月都没看到谢宇帆，不知道这种心情是该哭还是该笑。哭，他交女友热恋期；笑，因为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最好别遇到──光是这个问题就让我快人格分裂。

    这几个月经歷了考试、寒假、过年，就算去找谢宇恩依然没有碰到他。过新年时，我妈知道台湾只有她俩姊妹(我从没说过谢宇恩有哥哥的事情)便叫她们每天过来吃饭，真的活像失散多年的女儿。

    那我是谁？自己想找娘所以从垃圾桶蹦出来的吗？

    今年过年因为两位客人的关係让家里热闹起来，没想到谢宇琴很喜欢老妈这种花痴，说什么都会笑的花痴，就连谢宇琴说了一个很烂的笑话老妈也能超级捧场，我真的是醉了。

    我常常会在wg自以为的看见谢宇帆的影子。那种恍惚之间以为有人凑近，其实只是请求借过，二楼的重训区不论几点都没见到他的活跃。我甚至在想，他的学生知道自己的教练去哪了吗？他可以这样丢下自己的学生自个儿去放假吗？

    两个经常见面的人谱出的未必是火花，而是友谊。艾亚在他离开后对我说。火花吗？我曾经确实花痴的希望谢宇帆就是那个对的人，现在回想起以前的自己没有半点后悔，我是如此扎实的喜欢上他。

    翻着以前写的日记，上头的文字还流露着每个见到他时片刻的心情──开心、兴奋、紧张，甚至连从未体会过的「幸福」都出现了。我仰头深吸一口气，酸楚涌上鼻尖。耳机里传来酷玩乐团主唱的声音，大概是疯了，听着thescientist也会想哭。

    “nobodysaiditwaseasy”(没人说感情是件简单的事)

    “it'ssuchashameforustopart”(分开总让人感到遗憾与伤心)

    “nooneeversaiditwouldbethishard”(但也没人告诉过我，原来分手是如此困难)

    “ohtakemebacktothestart”(噢，带我回到最初，那单纯又快乐的曾经)

    我随意的划过脸颊，无视那些水水的触感，继续翻着日记。o月o号，我躲在二头肌弯举的机器后方偷瞄andy，他正在教一个看起来年约五十上下的先生做滑轮下拉锻鍊背肌。他专业的讲解，那表情轻松又温柔。

    o月几号没看见他，心里有点难过。

    o月看到他时，他笑了、我也笑了，有点傻。然后就我就跑走了。一路上心跳好快，刚刚他一定有看见我的傻样，怎么办！？

    几月o号，听j.fla的翻唱让我觉得放松。和谢宇恩分享，她也很喜欢她的声音

    o号体力大爆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看见他？心情太糟。我先跑步暖身之后去地下室跳绳，穿错鞋子乾脆赤脚跳，之后又去打拳再去跑步。领毛巾时没有看见他，不过因为头毛很瀟洒、穿着好看所以心情很好~~~

    o月o号，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我和他的距离大概十四步、我的十点鐘方向，这个角度刚好能衬出他好看的侧脸轮廓──有力且分明的咬合肌延续到下巴，线条深刻，他高挺的鼻和深邃双眼在这个时候显得分外柔和。尤其午后三点的阳光自窗边照下，我的黑白世界里就只有他是明亮的。那个月的烟花不必刻意照亮，他就是最美的风景。

    纸糊掉了看不清楚几月。o号。我发现我和andy的距离始终是那十四步，不多也不少。这个发现居然让我不自觉的想哭。“水滴到了日记本上，糊了大半”但明明是眼泪，干嘛写「水」？我莞尔，对那时候的自己多了点宽容。

    从遇见他的那天开始我每天写日记，见到他有写、没见到他也有写，天气好写、天气不好也写。其中除了自己曾经的花痴氾滥外，当然也有写些生活日常，我没想到自己有写在厕所里见到谢宇恩的事情，我继续翻着，谢宇恩第一天上班被搭訕、王圣杰小人找碴、谢宇琴谢宇帆出现在书店、经理骂人、同一天遭遇三个人的约谈、谢宇帆每天每天的送饮料、谢宇恩教我骑档车、东大聚餐、iris喝醉打人、被客人泼咖啡、王圣杰离职...王圣杰结婚....谢宇琴的出现......越看我哭的越夸张。

    喂，王诗婷你疯了吗！

    干嘛哭！

    可恶的臭鸡蛋，我好想拔掉耳机，但是thescientist实在很适合此刻的心境：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翻着从前的日记本，什么都不需要多，言语无法表达的自己看就会懂。

    “tellmeyouloveme,comebackandhauntme”(告诉我你爱我，回我身边，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ohandirushtothestart”(若能回到过去，这次我不会再犹豫迟疑)

    “comingbackasweare......”

    “只希望我们这两字未完待续，回到最初的样子”

    感情的无法预测让两个怀着不同心情的人上上下下，倘若我和谢宇帆像擦肩而过那样该有多美好？假使谢宇琴说谢宇帆对前女友的深情只是表演给我看的表象，说实话，我寧愿假装当个好听眾继续听下去，至少我还有一个所谓听眾的身分继续待在他身边。

    但知道他交女朋友了的自己，甘愿只是担任他感情的倾听者吗？

    还是头一次深深的感觉到失落和沉重，对谢宇帆这个人。他带给我的那些曖昧，这一路走来的失望和妥协，何尝不是女人在爱情里的真实写照？左思右想后，我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退掉健身房会员，回到平凡人的生活，再也，不要和他来往。好维护我最后剩下的尊严。

    “nobodysaiditwaseasy”(我知道这从来就不容易)

    “i'mgoingbacktothestart”(我已决定回到过去，即使路上不会有你)

    付了贵死人的违约金后，踏出wg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走向路边树下等我的谢宇恩，她再三确认我真的没发疯后才递给我安全帽。

    「不后悔？」

    「后悔的话他们也不会把钱退给我、恢復我的会籍。」

    「为什么突然下这个决定？」

    「一点也不突然，我想了很久。」

    「纵使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谢宇帆也没关係吗？」

    上车后，我紧紧抱住她，可以感觉到那人突然的一颤，偶后放松。是很久没这么吓她了。

    「人们本来就不该紧紧绑着，不属于你的人。」

    也许，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只能是朋友。

 -42人生自是有情痴

    su大学中国文学系学生王诗婷，学号050779，今年二十二岁，大学四年级生，想要完成的事有：

    3.存四十万台币

    4.赚大钱

    6.中乐透

    8.买数位单眼

    13.买车买房

    14.谈恋爱......

    ◎

    冬天的寒冷让脑袋清醒不少，尤其当冷风不断迎面席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天冷时似乎需要比夏天来得更多时间沉淀自己，所以常常会一个人从家里走出去，漫无目的的走，也许是走到另个市区，或是往东边走、往河堤。与所有从未遇见过的人擦肩，试想着这样的机缘巧合，玩着时间和空间的把戏娱乐自己，试图填满走路时的无聊。

    退掉健身房会员后，我和谢宇帆就这样结束了短短八个月的缘分，在那之后我们没有任何机会见面，而彼此也没有藉由讯息来交谈，原因不明，总言之就这样结束了。经歷了一个春夏秋冬后没想到自己也断了一个与暗恋对象的往来。

    看着一项一项被划掉的愿望清单，有些事已经註定无法改变所以捨弃，一些事真的完成了，骄傲的看着笔直的红笔穿过文字的腰际，没想到时间过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快，在忙着生活、忙着社交的日子里，我还是会想到他──想起我们为什么没有结果，想起我们为什么就此断了联系，想着跨年那晚看见他间接承认交女友的贴文后我默默取消追踪。是，我的心胸没有我想像中大，觉得难过、觉得痛苦、觉得烦躁所以乾脆眼不见为净。

    谢宇恩偶时会问我还好吗？我总是笑着说我很好啊！虽然笑容显得苦涩，但我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适合他的人，所以会有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是预料得到的不是吗？

    谢宇帆曾经说他不否自己花心多情，但那是属于他的社交方式。很早以前就有人说过我们并不适合，现在我才发现我和他不适合的原因。我常常会听到一些情侣或夫妻分开，他们说“我们的价值观一直都不同，只是在忍耐，也许哪天会有磨合的时候”但当那天来临时通常是分开的日子。

    曾经天真的我认为只要有爱就能克服一切，只要有爱，什么都没有也没关係，因为爱可以包容、可以接纳、可以化解那些危机。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笑，笑自己居然有那么天真的过去──爱可以滋养我们的心灵，但无法餵饱我们的肚子。

    看见爱情的不同面向使得我本能的想要逃避，也出于本能的想要拥有。也许王圣杰说的对，从没恋爱过的人可能会变得像溺水的人，急于抓住一条救生圈。可是，谢宇帆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他既没有符合我想要的特质(体贴、善良、温柔)，也不是适合我的人，这个角度看去我应该要庆幸而不是难过吧？当我把这些感想说给艾亚，我们再次踏上学校最高处眺望校园，彼此执着热咖啡。

    学校只有全家没有小七，不过既然是喝热拿铁就没什么差了，我个人偏好小七的冰拿铁。

    她笑着说「不是翘课时间来，良心就不会一直吵，真好。」

    「我的良心很安静。」

    「你有那种东西吗？」我们彼此莞尔，

    天还亮着时候从这里看也有不同的感觉，真好。就像艾亚说的。

    「所以你曾经扎实的喜欢了他，却也庆幸自己没有跟他交往，是这样吗？」

    「扎实啊...是，没有交往啊...对。」

    她饮了一口咖啡「看起来这个程咬金出现的真刚好。」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红线的传说是真的、月老也真的可以帮你找对象，那会不会一开始我求完红线后，月老安排的人物顺序一切都合理呢？」

    「等等，什么意思？这太玄了我听不懂。」

    「我求完红线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谢宇帆，再来是谢宇恩，之后才是谢宇琴。依照这样的顺序看去，我理所当然的会认为我的缘分是谢宇帆，加上他的偽装太过高明，所以我就这样被牵着走了。」

    「你想说的是，月老帮你安排的对象其实是谢宇恩吗？你那个同事？」

    「我只是这样想。」耸肩，我拿起咖啡杯遮住自己忍不住泛起的红晕

    「哇...月老也真是够了，居然硬要掰弯别人？」

    「其实...搞不好我从来不是那种很直的人啊......」艾亚看着我，脸上藏不住惊讶，不过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喝完咖啡后回到教室上课。

    大三的中古音、上古音都顺利过关后，终于是得面对不得不面对的大魔王──训詁学和中国思想史。训詁学安排在礼拜五最后两堂根本是整人，因为礼拜五可是最容易翘课的时候，常常会因为各种原因翘课──大姨妈来翘课、突然想吃盐酥鸡翘课、突然得了一种不回家就会死的病也要翘课，歪理一堆，有鑑于学长学姊们的“功劳”，学校才把大魔王安排在礼拜五。

    礼拜五的重课根本是买一送一好康优惠，应用文及习作虽然说不上多难，但出缺席、作业什么的看很重，老师很年轻，说以前也是su夜间部的学长，翘他的课就有点良心问题了。好家在训詁学老师很会教，不只教课认真，还告诉我们必考题怎么背才能背起来。

    「中文系的课程多半都是“背多分”，不背不行，背了容易忘记。」

    「现在上课教学外，还免费教你们怎么背答案。」老师一脸慷慨

    「首先，你要找出答案和考题的关联性，没有关联性的话背了还是会忘，而且更糟的是你把答案背熟了却忘记题目是什么。」

    「例如，你们看喔，『一义多词』，书里归纳了五种原因，名号简称、方言差异、翻译不同、古今新词、避讳曲折，看起来很长很难背对吧？你就找出可以关联性的关键字，我这样背『简方翻古避』，听懂了吗？检方翻找出古币，容易吧？」

    或许正是价值观这件事让我意识到自己和谢宇帆的不适合。我边写笔记边想着。

    价值观的不同应该是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会遇到的事，就算是好朋友、家人、父母，价值观跟你绝对不同，所以我们寻找价值观与我们相同的人，或至少相处起来差异不大的人成为配偶，简单来说，我们人类择偶的条件不是建立在什么高富帅、白富美那些朗朗上口的外在形容，而是「认同」，对于人类一个高智慧的灵长动物来说，拥有不堪一击的致命伤、太过脆弱的心脏和肉体，以及无法强化壮大的情绪感知，最重要的是，人类受大脑所支配，但人终究不是机器做的，拥有太多弱点，因此寻求认同格外重要。假使生活在一个大家都不穿衣服的环境，只有你穿着内衣内裤很害羞，你就是异类。寻求接纳和包容的第一步就是同化。价值观相同代表我对你、你对我的认同感比其他人高，因此在互相配合和相处上起跑点是更前进的。

    人类之所以能在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上做出演化和进步，多少正是因为群族相同性吧。相同的族群一起生活、一起移动。你会打猎，我也会打猎，所以我们凑在一起可以猎到更多食物，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是念中文系的又不是生化或物理。

    不知是从何开始，我对于恋爱这件事情渐渐被谢宇恩同化，不对，该说是稍微影响，因为我不像她是单身主义者，我对于单身并没有抱持太多正面的想法，只是对爱情感到厌倦和困扰，而且我相信这些都是短暂的，我会重拾对爱情的信任，会再次相信红线的力量，但那之前，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艾亚说，年轻人喜欢一个人就该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管是让朋友或是家人察觉，对那段感情几乎可说是告吹，因为

    告白也是告别。幸福？我不快乐。

 -43大四时的心如止水

    「谢宇恩！」

    「想我？不然为什么打电话来？」

    「想你妈妈啦！」我爆气「你骗我！」

    「讲清楚点，我是骗你身还是骗你钱了？」

    我看着手上那杯mr.wish低糖正常冰「三分糖正常冰冰块都把鲜奶绿变成奶水了啦！这样哪会好喝！店员还跟我再三确认是正常冰，她说建议少冰。」

    「店员都是这样讲的，」她悠悠道「不要太相信他们。」

    「到底为什么喜欢喝三分糖又正常冰？」

    「因为超过三分以上就很甜，冰块可以帮忙稀释三分的糖，而且鲜奶和绿茶配在一起，稀稀的很好喝，我喜欢。」

    「怪胎。」

    「你在干嘛？为什么一直有风切声？」

    「戴手套，我要骑车出门。」

    「这么晚了去哪？」

    「你不是还有课吗？干嘛打电话来只为了骂我。」

    「没有...」我看着电梯门开，老师看见我时点点头，我尷尬回应

    「去上课吧，老师不是来了吗？」

    「只是想跟你聊天。」

    我感觉谢宇恩愣了一下，沉默几秒。

    「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有...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可以让我平静。」

    「我的声音会让你觉得平静啊...看起来谢宇帆离开之后对我比较有利呢。」

    我不禁莞尔，「你要骑车去哪啦？这么晚了。」

    「我原本打算先去忙我的事，弄完之后接你吃宵夜。」

    「喔~这就是为什么情侣交往之后女生都会变胖的原因！哈哈，我又没说我会饿。」

    「我带你去吃健康的宵夜，你不用担心练出来的马甲线会不见。」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我有线了？」我摀着话筒

    「你睡着的时候会踢被子，有一次帮你盖毛毯时你连衣服都掀起来，不小心看到的。」

    「真的吗？是你偷摸我吧！」

    她大笑「神经，我的身材比你好，看你的话不如看我自己。」

    「喔齁齁！」我也大笑「最好是！你身材比我好？回去我要看！」

    「哈！疯子，才不要咧！你看要收钱。」

    「小气！」

    原本只打算聊几分鐘、听听谢宇恩的声音平抚我刚刚通识分组后的焦躁，却没想到就这样翘了课，谢宇恩说她忙完事情了可以来接我，反正只剩一堂，我就偷偷把书包偷渡、自个先溜了，反正通识又没差，少这一堂的点名不可能被当。

    谢宇恩直接把车骑到我上课的大楼门口。看见那台熟悉的小阿鲁我忍不住奔向她向前紧紧抱着。谢宇恩傻在原地，拍拍我的背，但我就是不肯放手。

    「太久没有见到你了。」

    「想我吗？」

    我点头，她身上的绿茶香水依旧

    「你休假的期间来了两个新人，」我退开，接过安全帽「经理说其他分店的人手也很紧绷，只好请人资过滤资料，面试了两个新人。」

    她跨上车，骑车载我回家，她家。

    「新人感觉怎么样？」

    「嗯...」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了？那个表情。」

    「怎么说呢...那两个新人感觉只是来短期打工的，但经理说至少可以缓解目前的人手问题。」

    她煎了两颗蛋、弄了一些坚果、还热了牛奶，我们坐在高脚椅上吃宵夜、聊着些一些小事。纵然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家人陪伴，我仍老是忍不住好奇自己到现在还单身的原因。想起曾经那么努力拜月老的自己、想起自己渴求恋爱的模样、想起自己曾经认为谢宇帆就是唯一的时候。

    从渴求被爱到主动追求，那份勇气现在居然消失无踪。我会想办法让自己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不管是努力的上课或是努力的工作，经理问我和谢宇恩毕业后想不想转正，我们还在考虑。诚品书店员工真的是很棒的工作经验，但是毕业后的自己真的想走这条路吗？每个人都想追求梦想，但多少人能够达成？况且，自己对于毕业后的打算没有清楚的规划，我也不敢恣意妄为。

    谢宇恩讲话讲到一半突然整个人凑向我，她一靠近，身上的绿茶香水瞬间扑进鼻腔，平静结合心跳的颤抖，我忘了上次健检要求的心电图、心脏超音波。

    「为什么你身上有蚂蚁？」她蹙眉

    「啊？」看她从我肩上拍下一隻「我身上有甜食吗？」她瞟我一眼向后退。

    不知是哪来的兴致，我俏皮的说「那我身上有豆腐的味道，你会来吃我吗？」

    听完这句话，不知道谢宇恩怎么解读的竟然脸红起来，看她这种反应我忍不住爆笑，拍拍她的肩膀，我说：「先去洗澡啦！」

    冲过澡后依然身心疲倦。

    躺在床上，最近常常会梦到以前和谢宇恩同居时的事情。在梦里，真实的展演出小灰猫匡威跑来跑去的情景、谢宇恩一身慵懒的拿着咖啡杯靠在窗边的神情、或是和她躺在床上面对着彼此，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想起那些偶尔给的微笑，多鼓励。现在又回到这里了，虽然只是短暂一晚，但熟悉让我觉得安心。

    我难得认真的思考着老妈曾说的「先同居、后交往、再结婚」那句疯话，自从谢宇帆在我生命中消失后，我强迫自己正视和谢宇恩的关係。我对她真的没有半点私心吗？过去那些心跳很快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太过亲密的互动，身为一个专业的单身狗，单身二十二年之间暗恋过多少人，暗恋到最后出师，知道怎么样的情况是互有好感、怎么样的状况是喜欢，谢宇恩的眼神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出卖了身体的主人。

    我当然知道谢宇恩喜欢我，她喜欢的很自然、很大方，却也很温柔，她的喜欢和投递的眼神不会让你觉得对方同样是女生所以不舒服不自在，她的细腻造就她的气质，被这样充满气质的女生喜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感动？幸运？应该是幸福。

    ◎

    中国思想史老师说在哲学的道路上，思考无法中断亦不能笔直而行，一旦照着窠臼行径思考便会僵化。老师除了谈思想，偶尔会带到心理学、哲学上，他说根据行为心理学，行为人格的改变可能有四大影响：一、遗传、二、成熟、三、环境、四、学习，说起这些我又想起了谢宇帆。他的改变看起来不像是遗传或成熟，如果人格和文化皆会受到环境影响，而经由「学习」的反覆刺激，很有可能造就现在的他。现在的他是哪样的他呢？花心而多情，滥情而不给同理心，认为感情和女人虽然不是必需品但是需要时一定要在身边的卫生纸。我是否把他描述的太渣了？这样自问自答，我喃喃自语：怎么会言重？是事实吧。

    睡前突然很想喝一杯，但家里刚好没久就出来买。好险十点全联还没关，这里买的话比较便宜，而且可以多买一点，提着篮子要结帐，可是看到旁边冰柜里的猪肉片突然有点想吃。

    「王诗婷？」

    是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愣在那，手中的猪肉片还在冷藏室与空气的交界处，一副要拿不拿。

    听错了吧？肯定是听错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hey，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偏过头，真的是他。

    说久，也没有很久。他没什么改变，而我也没有心情去追究他改变了哪些。他看着篮子里的酒笑，问我是打算喝到掛吗？买这么多。我愣愣的摇头，说这是要买回家的。

    「不介意的话，能陪我聊聊吗？」

    终于是看进他的眼睛，疲倦、无力，跟以前不同。

    「就像以前那样。」

    我递了一罐酒给他，我们在旁边的小公园找椅子坐下。时间还算早，还有人出门溜狗散步，晕柔的黄光罩在我和脸上，他一脸苍白，而我也没有比较好看。他说自己好几个月前从健身房离职，目前在外县市的饮料店打工，这时我才知道他已经离开。

    「不过以前健身房的薪水还能缓解油钱，离开后这里的房子也退租了。」

    「会想去外县市因为那边的房租比较便宜，而且一开始来台湾时也是住那边，是为了找我妹才来市区的。」

    「你还有上健身房吗？」

    我摇头，说退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

    我们沉默。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苦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变成...连聊个天都这么困难？」

    他看着我，我撇开视线。从前看着他或是听他说话总会有一堆胡思乱想，然而此刻的我却心如止水，什么都没想法。

    「这应该问你才对。」

    我说

    「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样。」

    「如果不是你明明很在意我却还要跟其他女生交往，如果不是你！」

    他扣住我的脑袋，就要强吻我──

 -44生命中的其他大事

    谢宇帆扣住我的脑袋，就要强吻我──

    「不要！」我推他「请你不要这样！」

    「你不是说是因为我吗？」

    「你不要！」

    「啪！」

    「放开她。」谢宇恩？

    「欸！谢宇帆你疯了吗！你给我放开她！！」谢宇琴？

    我使劲推开，谢宇琴站在谢宇恩身后，而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在空气中的右手掌颤抖着，随后，那双手的主人也在颤抖，我立刻起身抱住她，但依然无法缓解她的发抖。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因为刚刚那一幕就跟她在美国差点被强暴时一样。

    身为男性的暴力滥权，因为天生拥有比女性大的力气所以滥用，认为无法使用文明沟通便只能使用暴力。

    野蛮无理，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宇恩都讨厌男人的原因。

    我把谢宇恩拉离开他，谢宇帆站起来和谢宇琴互瞪，谢宇琴用一连串英文飆骂他，因为刚刚的举止也吸引不少路过的人围观。谢宇帆笑着推託是误会，但路人都有长眼，看也知道是谁欺负谁。自知理亏，他摸摸鼻子就想走，路人问我要不要报警，我摇头。

    「你们认识吗？」

    我点头

    「但他刚刚想欺负你啊！」

    我点头

    「这种事情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要报警吧？妹妹你不要害怕，阿姨都有看到，是他强迫你的。」

    我吞了口水，婉拒溜狗阿姨的建议，在眾路人的交头接耳和眼神责备后，谢宇帆离开了。

    谢宇琴扶着我和宇恩上车，她让我们俩坐后座。她透过后照镜问我们要回哪？我家还是宇恩家？但我们没有头绪，为了安抚我们的情绪，她觉得回到我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家，谢宇琴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妈很惊慌，原因有两点。一、因为老妈不知道谢宇琴有个弟弟、谢宇恩有个哥哥；二、老妈不知道的这位男生居然欺负她女儿(现在才觉得我是她女儿？)

    「就这样放他走吗？那个混球！」老妈抄起桌上削水果削到一半的水果小刀对着空气飆骂

    「王八臭鸡蛋、乌龟混小子！可恶，大庭广眾下的不丢脸吗！？居然还说是误会？你这可恶的臭小子烂屁股！」

    「妈...」我看了谢氏姊妹一眼「客人在欸。」

    谢宇琴偷偷凑过来我耳边「原来你上次骂的那些都是伯母遗传啊？」

    我瞪她，她笑了笑

    「不过你们...怎么会经过那里的？」我妈问，对喔，她们怎么会经过那里？

    「该不会......」

    「都敏俊是你？！」

    「笨蛋」谢宇琴推我的脑袋

    唉呦──不然咧？！

    「我们刚出门办事情，开车经过时宇恩突然说想来找你，结果才刚转进全联旁边的马路，宇恩大吼要我停车，我看她衝过去后才发现居然是那个混小子！」

    「都敏俊原来是你！」我看着宇恩，她虚弱对我一笑，还趁机骂我

    「宇恩没事吧？脸色还是不太好。」

    「伯母，我没事。」

    「诗婷啊，你觉得睡哪比较自在就选吧！那混小子应该滚远了，没事了。」

    「我可以回宇恩家吗？睡她那里我比较......」

    「当然当然，我会跟你爸说你去宇恩家，不过不会说原因，不然你老爸可能会跑去剁他的。」

    「姊，跟您一样衝动啊。」

    谢宇琴耸肩说他活该。

    由于内心强烈的渴求平静，谢宇琴把我们载回她家、早早就把我们赶去睡觉。

    在灰暗的空间中我环着谢宇恩。让她靠着我的肩窝，从她抓很紧的手感觉起来她还是很紧张。我拍着背、轻轻抚过，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的轻唤，她才缓缓释开她的紧绷。

    「没事了，宇恩，我就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放下过去。」

    「不要道歉，过去本来就是很难放下的，尤其那件事情带给你的影响很大，你现在没事了吗？」

    「我想是吧...」她稍稍退开，发觉我们靠得太近、双手环住彼此，双腿还不小心纠缠。即便是在一片黑暗，我们还是看见彼此脸红。

    「呃......」

    「嗯......」

    「谢宇恩。」我唤她

    「干嘛？」

    「你知道我是女生吧？」

    「现在要验明正身吗？」

    「你知道你也是女生吧？」

    「所以呢？」

    「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不是女生，而是谢宇恩，你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这是告白...我要想一下怎么拒绝。」

    你这可恶的蛋！拒绝个屁啊！

    「你知道维多利亚贝克汉也是在二十几岁时才遇见此生的挚爱吗？我想我也是大器晚成的那一种喔！」

    「那很好啊，」她笑了

    「如果我的缘分是你...你会接受吗？」

    「王诗婷你的告白真的很瞎欸。」她说

    我揉着她的脑袋，捏了捏她红烫的脸颊「晚安，谢宇恩小朋友。」

    「晚安。」

    ◎

    走在路上，我很常会莫名的跌进一个洞里。

    为了逃离那个洞，而努力挣扎或是放弃挣扎，然而，当天气越来越糟，下雨了，水淹进来洞里，我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抵达洞口，当我一身湿的从洞里爬起、拍拍身上的泥水，我回头看了眼洞口，它已经被水给淹过。这是我人生不断反覆发生的事情，你懂吗？

    我是个容易一见钟情的人，容易心动、容易喜欢，但我知道那些都只是生理反应，就像走路看帅哥看美女。容易跌进一个洞里，名为喜欢的洞，可是那个坑洞对我来说可能遍布满条路上，走没几步就跌进去，整条路上也可能一个洞都没有。

    当时间久了、感情投注下去了，我却自然而然的被挤出洞外。这也是为什么老妈觉得我只要没了新鲜感便会拋弃别人，要我不要谈恋爱的原因，但老妈不知道的是，那些曾经的花痴、喜欢都不是真正的感受。因为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不管是小学的阿豪、高中的学长、大二的学弟，倘若我对他们的喜欢只是一时的，那么放下也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谢宇帆跟他们唯一的不同在于，我需要他的存在来模糊甚至削弱我对谢宇恩的好感，减轻我对谢宇恩的愧疚，让我知道其实我对她的感觉就像那些遍佈路上的洞一样，是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然而，这样随时会消失的不是她，而是谢宇帆。

    大四，考完期末考试后我就毕业了，现在的我可说是没有时间去讨厌一个人或喜欢一个人。

    大学整整四年虽然没有认真的「谈一场恋爱」，但着实有了「对象」也「付出了感情」和「时间」，对方有所「回应」及「回馈」，偶后也「没有下文的散场」，其中还有所谓的「争执」，十分符合爱情的套路，在他身上我明白了在爱情中的痛、难受、无理、包容、渴求、贪心。

    艾亚不只曾告诉我不要谈恋爱，还说，当你没有与他人有情感的交流时你比较能专注在自己身上，我尝试专注在自己，但时常会被谢宇恩吸引。谢宇帆那若有似无的告白在很久之后才让我清醒──他不是对的人，而我只是不肯面对自己的心。

    我终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撇开那些「必要条件」外，我对恋爱的渴望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月老又怎么会知道呢？现在想起那个曾经觉得恋爱是生命中唯一重要事情的小女孩，只觉得可爱和心疼，她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生命除了呼吸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对于谢宇帆来说我从来不是他心头上重要的事情，随着排列到最下面的人渐渐遗忘，却也免不了难过悲伤。

    一个假日，我陪着大学朋友来到月老庙前，再一次的。这次没有疯狂的想着拜月老所以有间情逸致看见身旁的人事物，商人摆着「脱单必拜」的口号宣传自己的红枣和牛轧糖，对此我不以为意。吃过饭后我们道别，谢宇恩依约前往捷运站载我，她知道我今天陪朋友去拜月老，她笑着问我有没有问月老我的事。

    「没有。」我喝了一口冰拿铁、吃了她一口松饼，巧克力酱淋在上面真的超配。

    「为什么不问？」她歪头对着我笑

    「就...没问啊！哈哈」

    「那红线呢？你有检查吗？」

    「欸~现在的我觉得填饱自己的肚子比较重要，恋爱什么的都可以缓缓。」

    「喔齁？」她笑得甜美，灵动的大眼眨着讶异「长大了？」

    「对，长大了。」

    「我去洗一下手，你先吃。」

    我点头，用叉子推了推松饼。说到那条红线......视线不自觉瞟向皮夹。我从包里拿出皮夹，当我把红线取出来时，我差点傻眼。

    红线...断了......

    耳边想起奶奶说红线断掉的意思就是说，你的缘分到了的意思，但是，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你终于明白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吧？”艾亚传讯息回我

    “那跟那哪有关係？意思是我适合自恋吗？”

    “笨蛋或许属于你的缘分月老早就安排在你身边了！但你不懂得爱自己、不懂得生活的重心你觉得练艾是生命的大事可是生命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人生还有许多，值得你发现的事情，譬如”

    「譬如什么？！」为什么已读这么久还没有回应？！

    「你说什么？」

    我一抬头，手中握着红线的自己望进那双眸。

    『人生还有许多值得你发现的事情，譬如......』

    「谢宇恩。」

 -45幸福时会想起的人

    「干嘛？」

    她看着我，漂亮的眉头轻拧，看着，我居然又脸红了。

    「啊、没事没事，吃吧。」

    谢宇恩、王圣杰死命劝我不要恋爱的原因，现在我才真的明白。

    王圣杰不喜欢谢宇帆所以不希望我喜欢他，让谢宇帆觉得自己比他厉害。说穿了，才不是什么姓王的宗族、身为大五岁哥哥的照顾，只是男人之间面子的问题。王圣杰不管在哪都一样是个小人，心机和伏笔埋得真深，害我在他离职时哭的要死要活、喝那么多酒。

    谢宇恩要我不要嚮往恋爱，因为对于一个从没拥有过的人来说第一次都会爱的很深、爱的很用力，最后何止是遍体鳞伤？根本是体无完肤。她想告诉我的是，恋爱会有很多不同的结局，但她不希望我谈一场一开始就会受伤的爱情，说白了，真心为我好的只有谢宇恩和经理。

    想到就气，王圣杰真的很小人！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房间都是灰色的，为什么床上会有一个粉红色抱枕？未免太突兀了。」

    「喔，那个啊。」她放下马克杯，朝着我微笑「那是谢宇琴送我的。」

    「她说，灰色确实能带给我平静，但是如果哪天觉得这个空间很窒息的话，看一看那个抱枕或是看看窗外，你就会知道世界依然在运转，生活不是只有一片灰暗。」

    「喔~」有道理。

    「所以你才这么喜欢在窗边啊？」

    「看着窗外的世界可以刺激思考，很好啊。」

    「那你也不用每天搞得像是要拍广告一样吧？」

    「拍广告？你在供杀小？」

    「喔齁！你看你！学坏了学坏了！到底谁教你的？」

    她拿起马克杯掩笑「我正在看她啊。」

    欠揍。

    「要不是因为你笑起来很可爱，不然我就开扁了！」

    「可是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样笑才不会不可爱。」

    哼！

    「对了诗婷。」

    嗯？

    「你还记得很久以前你送我的糖吗？」

    糖？你是指牛轧糖吗？

    「对啊，」她笑得灿烂「那个糖...在东大第一次聚餐早上时我吃掉了。」

    「可是那是拜过月老的......」

    等等，我是不是理解了什么

    「你！？」

    她看着我，低眉脸红一笑。

    「早上吃完，晚上就被告白，那个糖还真厉害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一种经验，你看见绝美的风景、看见夕阳、看见大海、看见橘猫，或是看见任何你觉得温暖的事物内心会涌上一股暖暖的感觉，那种心脏蹦蹦跳、不自觉扬起的笑容，一种所谓幸福的时刻。

    每当那个时刻到来，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希望此刻她能陪在我旁边，跟我一起欣赏快落下的夕阳、看着平静的海面或是绝景，幸运如我，她确实每一次都在我旁边，陪我一起度过幸福的moment，是她陪着我度过不同的体验、不同的初次。或许许愿真的会成真，月老是真的，因为那条象徵缘分的红线断掉之时，我彻底的恋爱了，虽然对象跟我一样都是女生，虽然同性的爱情在这社会不被接纳，但我妈很开心、我很开心，这就够了。

    想起第一次跟花枝、奶奶去拜月老时我许愿的条件。看着坐在旁边的谢宇恩我不禁莞尔，她确实具备了那些特质，会不会一开始她就是我的缘份，月老只是需要时间让我应证。时间是每个人的导师，尝试在无穷尽的空间中教会我们人生道理。

    红线的传奇、月老的神秘、缘分的深浅不一，让恋爱这件事有如辛弃疾着名的词〈青玉案〉：「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完了、完了。」

    「怎么啦？有东西忘了带吗？」

    「不是，」我撇过头，定睛看着谢宇恩说「两个超级美女在一起这个世界承受的了吗？世界会不会垮掉啊？」

    「王诗婷你还好吗？在想什么。」她温柔的笑、揉着我的头发「世界垮掉的话，我仍然在你旁边啊！担心什么？」

    「我知道。」

    su大学准毕业生王诗婷，想完成的事、最想完成的事：谈恋爱，划掉──

    《神啊！我想谈恋爱！》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