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重生之后》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节 替身受重生之后 作者:楚执 文案: 念桥出生在念桥村,村里先生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是天生的苦命,命里什么都没有,只会遭人轻贱。 他过了十七年的苦日子,十七岁生日那一年,村里来了位大人,大人金带玉冠,面容丰神俊朗,念桥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捏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夸他脸生的不错。那时候,先生说他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念桥跟着男人进了宫,男人为他准备最好的膳食、为他束最好的衣冠,甚至带他去认识了许多大人。很多人都对他很好,他们看着他的那张脸,都为他痴迷。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受好看的人喜欢、在宫里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所有都是假的。 那些人对他好,都是因为他和嵇雪容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他的命格与嵇雪容重合,可以替嵇雪容挡下命劫。 嵇雪容,当朝东宫太子,生的貌美无比、惊鸿冠绝盛京城,受无数人爱慕,是天生云端的阳春白雪。 而他,不过是阳春白雪下的烂泥,他的死,不过是为了给嵇雪容献祭,自始至终,嵇雪容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们两人同月同日同一时辰生,他天生贱骨,嵇雪容却天生享尽他没有的一切。 再睁眼,他回到了十七岁被领进宫这一年。 他不要落得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这一世,他用心用力地勾引那位东宫里的太子,让阳春白雪为他陨落,玷污了云端上的美人,令嵇雪容为了他能够舍弃一切。 甚至命也可以。 “我欠你一命,此生长相还。” ps: *日更晚21点,本文he。 *漂亮蠢货美人受x温润如玉美人攻 *大概是一个自以敝履,他却待我如珠玉的故事。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念桥,嵇雪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然后和正主在一起了 立意:克己慎独,守心明性 第1章 念桥出生在念桥村,村里先生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是天生的苦命,命里什么都没有,只会遭人轻贱。 他娘是哑女,他爹是村口的猎户,他爹在他小的时候上山捕猎被黑熊咬死,他娘后来改嫁村里的教书先生。 到他十岁那年,他娘也死了,村里不知道是谁起的谣言,说他不但命不好,还克父克母。 他长到十七岁,先生从不教他识字,每天让他在牛棚里待着看那些牲畜,和牲畜同吃同睡。 直到某一日,村里来了一位玉带金冠的大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大人给了先生一笔钱,先生把他交给了那人,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听话。 他没有念过书,也不怎么识字,心里却模模糊糊的明白,先生不要他了。 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带着些许惶恐不安。 念桥跟着男人走了。 大人带他离开他生长十七年的故乡,到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盛京城。在这里,念桥过了一段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日子。他穿了锦缎、吃了许多山珍海味,有许多好看的人愿意跟他说话。 在这里,大家对他笑脸相迎,他们夸他模样生的好,许多人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痴迷。 他从来受过人追捧、喜欢,让他觉得,算命的算的不一定准,他现在不就时来运转了吗? 一切都要感谢带他离开村子的大人,大人叫傅晴明,是当朝右丞之子,官居正三品大理寺卿。 傅晴明模样生的俊美,待他又好,他总是会问,“为什么晴明哥哥待我这般的好?” 傅晴明会盯着他片刻失神,说他模样长得像他一个故人,看了便忍不住心软。 宫里常常有宫人说,这里的富贵地吃人不吐骨头,他不那么觉得,虽然他在宫里有时不如意,但是比他在村里要好的多。 他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傅晴明常常过来看他,会带他去各种地方,他每天都很开心,有时候做梦醒来都会笑醒。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娘以前在世的时候告诉过他,这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 如果他知道这段幸福的日子要他用命来换……他想他宁愿跟着先生继续在牛棚里生活。 没有人不想活着,他的命像是草芥一般容易轻贱。但是草芥尚且想要破开石缝活下去,何况他是活生生的人呢? 可能是身上太疼了,念桥脑海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他回想起来他曾经问过先生,为何他要叫做念桥。 先生的面孔已经模糊,那时候先生兴许是心情好,才愿意跟他说两句话。 说他的名字是一句诗。 可他已经不记得诗了。 先生的面孔逐渐模糊,念桥身上好疼,他的记忆陷入最后的场景。 那时他嗓子已经喊哑了,周围是阴暗潮湿的地牢,他被关了三天。 三天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饥饿感啃噬着他,他手腕上戴着手铐,地牢没有人守着,关他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逃跑。 他确实跑不了,他浑身没有力气,这里见不到光,前两天他只能摸索一些角落里的泥土吃掉果腹。 地牢似乎关过不少人,泥土里都带着血腥味。他不想吃泥土,可他更怕自己会饿死在这里,没有人管他。 第三天他嘴巴里都是泥土,整个人瘫在角落,没有力气站起来,关他的人也终于愿意带他出去。 念桥见到傅晴明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抱着一线希望,认为傅晴明并不知道这件事,可能傅晴明是来救他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傅晴明如此冰冷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他感觉浑身冰凉,像是看一件没有生机的物品。 “晴明哥哥……你是过来救我的吗?”念桥喊了两天,地牢里没有人理他,他看着傅晴明,像是抓住了希望,用脏兮兮的手去抓傅晴明的衣角。 傅晴明颇为冷淡地应一声,念桥心里有些委屈,他在地牢里被关的老实了,不敢再大喊大叫。 刚来盛京城的时候,他看到喜欢的东西总是会新奇的告诉傅晴明,傅晴明是他唯一的朋友,傅晴明却不喜欢他总是大惊小怪的模样,他于是收敛很多。 他不敢扯傅晴明的袖子,跟在傅晴明的身后。他忍不住总是回想,如果他没有跟着傅晴明走,他的人生会不会只停留在十七岁这一年? 人不能回到过去,傅晴明关了他三天,他在被放到祭台上的时候,也终于明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娘说的对,世上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 念桥被锁在祭台上,他的手腕被摆成向上的姿势。祭台上的古咒文他不认识,看着让他感觉心头压抑,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隐隐有预感。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傅晴明打开了一张画轴,傅晴明看着他瑟缩慎微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今日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当初带你离开,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这画上的……是当今太子。” “国师占卜天相,算出太子命中有一劫数。而你和他的命格重叠……我千辛万苦找到你,是为了让你给太子献祭。” “你的命,能够化解太子的劫数。” 念桥在宫中自然听说过太子,当今太子嵇雪容名满天下,他没有见过太子。 这幅画……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看到了自己,画上的人和他有几分相似,气势却完全不同,模样比他要出挑的多,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我未曾见过太子……”念桥嗓音很低,压抑着哭腔。他背后冒出来冷汗,这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眸涌上一层热泪,被扣住的那只手试图去抓傅晴明的衣服。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村里先生以前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受苦的份,太子那般尊贵的人物,我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晴明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可不可以放我下来,我没办法救太子,你放我回去,我和太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我……我不想死。” 念桥身躯在发抖,他的话没有引起傅晴明心软。 “只用放手腕的血,不会很疼,你死了以后,我会善待你惦记的村民。” 念桥平日里经常跟傅晴明提起念桥村的村民,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村民,只是他没有话跟傅晴明说,总是想跟傅晴明找话说。 此时此刻他却开不了口,疼痛让他喉间哽塞,他无言地发出尖叫。 深红色的血染红他的视野,周围的咒文好像要将他困住。 好疼。 疼。 念桥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尽的深寒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溅出来,那些血溅到了傅晴明的脸上。 他嗓间因为疼痛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动物痛极发出的惨叫,他眼眸浸满了泪水,傅晴明的那张脸沾了他的血。 这一刻,傅晴明比地狱里的修罗还要可怕。 他不想死。 他的身体没有力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无力垂下,泪水浸满他的脸颊,他牙齿咬紧,想要尖声质问傅晴明。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他,凭什么太子的劫数要他的命来偿。 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骗他。 念桥眼眶通红,然而此刻他只是待宰的羔羊,只能在祭台上引颈屠戮。 无声的恐惧席卷着他,透着绝望和无力的网密密麻麻地将他整个困在其中,他在其中窒息,心中许多种情绪浮现出来。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节 不甘、遗憾、后悔、心痛,怨恨。 这些情绪全部随着他手腕处鲜血的流逝而消失,念桥想过许多种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么轻飘飘的结束。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他想要活下去。 在他的意识混沌之前,他终于想起来了先生说的那句诗。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念桥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的血流尽。 他的魂魄跟着飘在半空中。 他看到有宫人进来,匆匆地说了一句“殿下请您现在过去”。 念桥在廊外见到了那位名满天下的太子,远远地看不到脸,但是他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 剩下的他就听不到了,他的意识散了去。 “死了?查清楚了跟刺客有关?” 傅晴明满不在意,“殿下,只是一个犯了事的宫人,受不住刑部的刑,我已经让人把他的尸体带下去了。” 嵇雪容神情很淡,“孤说过很多次,不允许动私刑。” “是,”傅晴明微微低头,“还有一事……殿下的劫数,我想已经找到办法解决。” “孤从来不信命,此事不必你操心。” …… 好疼……好疼。 “……已经死了。” 傅晴明……太子……他们杀了他。 念桥心里蔓延出来滔天的怒意,他指尖掐紧,额头冒出来冷汗,嗓间的尖叫发出来,他在黑暗中猝然睁开了双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太子是攻,日更晚21点。 官方辟谣,攻并不知情有受这个人,甚至也不知道死的是无辜的受。 预收《拯救少年仙君[穿书]》求收藏呀~林烬看了一本《少年仙君》,男主晓柯泽品行高洁,集聚真善美于一身,他曾救下整个仙门,性格温柔坚定,被奉为正道魁首。 男主一路开挂从入门弟子到陵光仙君,结局却毁天灭地,杀尽天下人,拉着所有男配女配一起陪葬。 林烬看的几乎要吐血,他当天晚上穿进了书里,成为了男主晓柯泽的师兄。 少年晓柯泽容貌俊美,在仙门年少成名,待人温柔和善,是人人欣赏奉为仙门楷模的剑道天才。 林烬已经知道,善良温柔都是假象,这个男主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歪了,甚至他身为师兄,是未来第一个被杀的陪葬品。 穿过来的林烬为了自己的结局,努力的掰正小师弟。 晓柯泽年少时被灭门,他为晓柯泽报仇。 晓柯泽曾被人绑架改造体质,他千辛万苦为晓柯泽药体。 晓柯泽身为陵光仙君,为救仙门而遭受百年折磨,他替晓柯泽身受其苦。 千秋万代,他改变了结局。只是昔日温柔和善的少年却变得沉默寡言,似乎有了新的烦恼。少年在他殿外栽满了梧桐树。 “桐声岁岁秋,相思为风止。” ps: 1.这是一个拯救满身伤痕少年的故事。 2.清冷美人受x美强惨白化痴情攻 第2章 “喂,你发什么疯呢?” 念桥猝然睁开眼,对上一张不耐烦的脸。他嗓间几乎难以发出声音,还没有从噩梦里走出来。 对上这张熟悉的脸,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刚从噩梦结束,又做了别的梦。 面前的是小太监绿鲤,和他同样在冷屏宫里待。傅晴明给他安排的身份是备选书童,他按照这个身份进宫,之后将他安置在冷屏宫,每天在这里做些打扫、整理书籍,一些简单劳役的工作。 冷屏宫原先是前朝御书房,新朝改建之后这里遭过一场大火,大火之后书籍尽毁,后来这里废弃,经过重新修缮之后一直搁置。 因为这里靠近冷宫,后来改为冷屏宫,只留几名宫人在这里看守。 说是冷屏宫,其实和冷宫也差不多少,这里常年无人问津,在这里做差事没有什么油水可言,四季见不到贵人,难有调走的机会。 但是有一点好,非常明显,适合藏人。 念桥待在冷屏宫,他在这里三个月除了几名太监和执勤的侍卫之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只有傅晴明偶尔过来一趟,会乔装改扮带他出去。 “醒了怎么不说话?”绿鲤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一直大喊大叫,差点惊动外面的侍卫。” “得了癔症你会被拉去冷宫绞死,没事就赶紧起来干活。” 绿鲤带着些许不满,说,“别以为生病就能偷懒。” 生病……念桥指尖在掌心攥出几道印子,他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腕,自己手腕上的红色玛瑙串赫然映入眼帘。 红色玛瑙珠串,底下刻的有他的名字……那些陈旧的记忆翻涌而出,是傅晴明第一次带他出宫送他的。 那时候他刚进宫不过半个月,因为晚上出去受了凉,他还生了病,晚上发烧翻来覆去的做噩梦。 绿鲤又看他一眼,略微皱眉,念桥浑浑噩噩地起来跟在绿鲤身后。 他小时候在先生家经常干活,收拾起来非常麻利,他把衣服和鞋袜穿好。 这里只有两间厢房,他和绿鲤被安排住一间。 绿鲤说的话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在记忆里也是被这么叫起来,然后绿鲤把所有活都交给他。 他们原本商量好的,因为念桥有时候要出去见傅晴明,他们两人轮流干活。时间长了,念桥后来就发现了不对,轮到他收拾的那天,要洗的衣服会变得格外多。 因为他们每个月月奉太低,没人给他们撑腰,他们的月俸还经常被克扣,不得已帮冷宫轮值的侍卫和太监洗一些衣服换银钱。 这是念桥后来知道的,他谨记傅晴明说的不在宫中生是非,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宫人。 念桥接过来衣服,冷屏宫后院里有一口巨大的水桶,他把衣服放在一边却没有洗,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他手腕处仿佛还隐隐作痛,水缸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掌心里留着掐痕,绿鲤每天这个时间段应该会去大太监那里汇报情况,宫墙朱红廊沿宛转,每一寸都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 念桥去摸自己的手腕,摸到了鲜活还在跳动的脉搏。 他还活着……他重生了。 念桥脑海里充斥着他死前的那一幕,鲜血、傅晴明眼底的冰冷与黑色的镣铐,还有那句轻飘飘的“死了”,他在原地开始发抖,心里的怒意和怨恨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眼眶慢慢地红了,四处的宫墙都变得畸形,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变成铜墙铁壁的牢房。 将他困在其中。 他心里的恐惧在不断地放大,变成一个深黑腐烂的点。 这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他要离开这里。 水缸里的水晃荡了一瞬,绿鲤出现在他身后,瞪着他身旁没有动的衣服,问他,“你在发什么怔?” 水缸旁的少年穿着同样的深色缎衣,少年皮肤雪白,唇色鲜嫩,长睫如一对圆扇,那双明亮的眼睛会让人想到喜欢藏起来的小动物,看上去略有些卑怯,此时那双眼盈满了泪水,因为发着烧,脸上红通通的,唇角紧抿,极显娇憨之态。 这幅模样,活像是有人欺负了他似的,再看看满盆没洗的衣服,绿鲤简直要冒火。 不干活在这里委屈个什么劲? 绿鲤:“你这个月的月俸不想要了?” 念桥略微垂着眼,他不想哭,忍着把眼泪憋回去,轻声说,“我今天有些头疼,会洗的慢些,晚些会做完的。” “你最好天黑之前做完,”绿鲤看他这样,心里压着气,“殿前还需要打扫,如果你天黑之前没做完,我会告诉红公公。” 念桥等着人走了,他把自己的眼泪擦擦,心里想着他前世记下来的出宫图。 前世傅晴明带他出过几次宫,他记得出宫的路线,只要能够拿到令牌,他未必不能混出去。 至于令牌,只要他有银子,说是出去采买,会有侍卫愿意借给他。 他把一大盆衣服洗完了,在这皇宫里每多待一天,离他的死期就近一天,他要想办法逃脱傅晴明的掌控。 要离开这里。 念桥端着衣服经过绿鲤,绿鲤一向会去帮他送衣服,对他说,“我把衣服送过去,你记得把殿前好好打扫一遍。” “不要让我回来看到你又在偷懒。” 念桥不擅长撒谎,手指略微蜷缩,说,“还有几件侍卫的衣服,一会要麻烦你再跑一趟。” 给侍卫送衣服没什么好处,不会有银子拿,原本给侍卫洗衣服就是红公公安排的。 绿鲤挥挥手,“剩下的你送过去。” 念桥回到厢房,他把手腕上的珠串摘下来,又从床下面的地砖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盒子,里面装着傅晴明赏赐他的玩意。 还有一些碎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他娘给他留下来的一块破玉坠,成色很差,被他常年摸的圆滑,他把玉坠放在手里,眼里透露出几分怀念,把玉坠小心地揣在怀里。 念桥带着碎银和看起来不太显眼的首饰去找了侍卫,他把衣服送给侍卫,找侍卫换了一块令牌。 侍卫叮嘱他:“你若是出去采买,尽量早些回来,今日我看南门那边调换了侍卫,当心不要被发现了。” 私自出宫采买罪名可大可小,一般需要是指令太监出去,加上有可能是为主子办事,通常守宫门的侍卫不会特别盘问。 但若是盘问起来露出马脚,在行宫之中也是一项罪名。 “我知晓了,”念桥没想到这么顺利,他想了想,从自己袖口里把傅晴明送的那只玛瑙珠串也给了侍卫。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节 反正留着出宫也是会卖的。 侍卫目光略微顿了顿,倒是没说什么,把红玛瑙珠串收了。 目送着少年离开,侍卫在原地站着,吹了声口哨,一只白鸽飞过来。白鸽脚上挂着信筒,很快穿过宫墙,朝着宫外相国府飞去。 念桥和绿鲤没有什么话好说的,绿鲤因为得罪了自己的上任公公被调到这里,一直想要从这里离开。 他被傅晴明安排在这里,在绿鲤看来,他没有任何价值,毕竟来到这里想调走实在是困难,后半生兴许都要困在这里。 念桥不用跟绿鲤道别,他在晚上估摸着时间,看着绿鲤从侍卫那边回来,绿鲤进门时瞪了他一眼,他觉得莫名其妙。 他扭头瞅了绿鲤一眼,绿鲤脸色有些红,他很快又收回视线,不敢多看,一会要挨骂。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他出门时,绿鲤问了一句。 这小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住,他不可能瞒过绿鲤。 “我想趁着宫门还没有关,出去采买,晚些会回来。” 绿鲤狐疑地看着他,“你半夜出去做什么,买什么东西需要夜里去?” “夜里可不一定能出宫。” 念桥唇角略微绷着,一紧张起来耳朵跟着红了,他这么紧张,绿鲤反倒不怀疑什么,叮嘱他最好不要惹事,不然上一个被绞死的宫人就是他的下场。 他略微松口气,匆匆地出了冷屏宫,他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 之前他从来没有自己出过宫门,一直都是坐傅晴明的马车,他这张脸和当今太子有几分相似。 久待冷宫的人可能不会察觉,但是守宫门的侍卫万一见过太子,他被归类成可疑人物,到时候再想出去就难了。 念桥在花坛边,小心翼翼地拾了些土灰,细细地抹在自己的脸上,他有些紧张,四处看了看,应当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的身影在夜晚只有细细一道,无声无息地贴着宫墙移动。 殊不知,远处的这一幕完全落入侍卫眼中,念桥不习武,自然不知道有侍卫在跟着他。 他一路到了南宫门,今日看守的侍卫很多,他把令牌递给了侍卫,侍卫看一眼,问他,“为哪个宫的办事?什么事?为何非要挑夜里的时间?” “有没有出宫的钦印?” 念桥知道钦印,钦印审批起来实际上非常麻烦,出去不一定是要钦印,要是都要钦印,一层层批下来,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 他有些紧张,身后的深宫仿佛像一张大口在吞噬着他,他这次若是出不去,万一被傅晴明发现了……等待他的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我家主子没有给钦印,我是听吩咐办事,至于我家主子的身份,我也不能透露。” 念桥眼睫略微垂着,他用余光扫着侍卫,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对他冷声道:“不管你家主子是谁,宫门都不得随意进出。近来更是严查夜行,你主子也没有跟你说过?来人,先把他拿下。” 火把在风中若隐若现,念桥脸色惨白,他并不知此事,宫中规矩多,未必每回都能提前得知。他抬起眼,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绞尽脑汁地想逃脱办法。 他不能在这里被抓。 如果他被抓住,傅晴明一定会知道他是想逃跑,还有那位东宫的太子,保不齐他们会直接弄死他。 念桥浑身冰凉,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车轮压在地上的轴转声,马蹄应声落地,轴顶马车上镶着金边,远远地看上去像是云层和金龙交织,紫金玉嵌顶,玉石珠帘随着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此刻,所有侍卫与士兵全部跪了下去,念桥不知发生了什么,随着一起跪下去。 “见过七皇子,七皇子万福金安。” 马车内,熏炉细细地燃着,七皇子嵇灵玉低声开口,“殿下,宫门处似乎有情况,我下去看看。” 马车里坐的不止一人,烟熏化开车壁旁男子的眉眼。男子眉眼浓黑如墨,点漆深邃,眉眼若含秋水,唇含朱丹,冷玉入骨;金色盘龙扎在肩侧衣领,气质矜贵温润,若松列翠,让人联想到阳春白雪、连襟玉兰,那些纯净美好的高洁事物。 嵇雪容随意朝外一瞥,目光落在远处跪着的少年身上。少年迎风跪着,身形清瘦,低头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一截白腻腻透着粉的脖子。 第3章 念桥跪在地上,他略微低着头,听见侍从喊七皇子,七皇子……他前世未曾见过七皇子。 他抬眼,入目的是一双暗绣锦云纹的黑靴,往上能看到一双笔直的小腿,能看到男子衣袍上的金丝,耳边传来好听的男声。 “这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嵇灵玉问道。 念桥身边跟着跪下来的是方才要捉他的侍卫。 侍卫立刻回复道:“禀七皇子,近来都统吩咐严查夜行,今日这小厮无由出宫,属下觉得他实在可疑,正要将他拿下。” 念桥脑里乱作一团,他指尖略微绷直,背脊被汗透,听到一句“抬起头来”,四周非常安静,宫墙上的火把映照着他的半边侧脸。 他抬起头,对上一张深邃俊朗的面容。男子墨发斜飞入鬓,眉目墨染一般的黑,眼珠如同浸入墨色,眼神偏淡漠,唇畔薄凉,据说这般长相通常心也薄凉。 念桥原先觉得傅晴明已经算好看的,眼前这男子竟不输傅晴明。他不禁想起他临死之前看到的东宫太子。 未曾见到脸,据传太子貌美无比、惊鸿冠绝盛京城,那该有多好看。 念桥想起临死之前看到那人的模糊身形,手腕处好像又传来被割断脉搏的剧烈疼痛,他的心也开始揪紧,被人攥住了呼吸一般。 太子虽然圣誉……但是视人命如草芥,是坏人。 跪着的少年抬起脸,火把照在他的半边脸上,他脸上碰了许多灰,看起来像是从灰堆里爬出来的。 即便容貌被遮掩许多,还是能看出来,生的非常不错。 少年睁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眼睫略微垂着,瞳仁很浅,他天生长有一颗唇珠,此时唇畔抿着,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嵇灵玉眼眸略微一顿,他视线在念桥脸上略微停一会,话到嘴边变了个音。 “你是哪个宫的?” 念桥心想逃不掉了,他只得实话实说,“禀七皇子,我是冷屏宫的下人。” “为何要在夜里出宫?” 念桥指尖攥紧,心跳的格外快,他说:“我原先以为夜里侍从会少些,令牌是我捡的,我想出去换点东西。” 私自出宫罪名可大可小,但是责罚免不了,念桥心思一团乱麻,这事要是传到傅晴明耳朵里…… 旁边的侍卫道:“七皇子,这小厮行迹可疑,属下方才问他来自哪个宫的,他尚且说主子不让说,问他要去办什么事,他也说主子不让说。” 嵇灵玉接过来侍卫递的令牌,然后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念桥,“既然你主子不让你说,你便回去告诉他,宫门不允随意出行,今后出行都要带上钦印。” 令牌还给了念桥,嵇灵玉道:“殿下一向仁慈,不喜责罚宫人,今日便饶他这一回。” “你自行去冷屏宫抄写佛经,再有下次,按照宫规严惩。” 念桥听的愣愣的,直到嵇灵玉重新回到马车里,马车在宫门处消失,他才慢慢地起身。 “今日你是走运了。”侍卫看一眼他,打发他走了,“赶紧回去,再有下次,你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念桥这才明白自己没事了,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是七皇子帮了他? 他没有怎么和宫人接触过,尤其是皇子身边的宫人,自然不知道几名皇子称呼的殿下……是太子。 念桥攥着手中的令牌,他脸上涂的和花猫一样,心里有些庆幸又担心,这般今日逃过一劫……但是他今后出宫可能会更加艰难。 他心事重重,拿着令牌回去了。 马车里。 嵇灵玉脑海里映出方才跪地少年的面容,再看一眼对面的嵇雪容。 确实有几分相像。 “怎么?”嵇雪容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眼,眉目温和,“还在想方才的下人?” 嵇灵玉收了思绪,他说,“我方才在想,若是殿下,殿下会如何做。” 嵇雪容淡淡笑起来,顺着问,“那么七弟是如何做的。” “宫中常常赞誉皇兄宽容仁善,”嵇灵玉说,“我效仿皇兄善举,将那宫人放回去,若他下次再犯,须加以惩治。” 嵇雪容只是一笑,并未做评价。 …… 念桥折腾了一番,收拾的东西都白收拾了,他摸着袖口里的玉坠,还在想着傅晴明那边要怎么办。 心里甚至抱出一二分的侥幸心理,说不定傅晴明不知道此事。 他走到房间门口,听到了什么声音,脚步略微顿住。 冷屏宫没有什么人,大太监占了两间屋子,他和绿鲤挤一间,他俩在后院角落,平日里没什么人过来。 念桥听到了吱吱呀呀的动静,里面没有点灯,莫不是有贼进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门,还没有推动,听到了绿鲤的声音。 “好哥哥,你不要着急,我那物事不能用,一会要撒了。” “没关系,那蠢货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今日居然要出宫,近来严查夜行,他怕是没那个福气回来。” “再说哪有那么快……” 绿鲤的声音和平日里比变了个调,让念桥想起来那些卖笑的小倌,他不知事,但是也隐约猜出来了什么。 他叫的……这般让人害臊。 念桥被骂蠢货,唇角紧抿崩成一条直线。他顺着窗户偷偷看过去,烛光下有两道人影,一道是绿鲤,另一道……是执勤的侍卫。 他没想到绿鲤胆子居然这么大,而且……为何要占着他的床铺,不在自己床上? 念桥有点生气,他站在窗外,掌心冒出来一层汗。若是他现在进去,撞破了两人的好事,那侍卫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杀了? 侍卫都是会武功的,相比起他来说,他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念桥这般想,又忍不住想他们会不会以前也在他床上做过这档子事。 他想起来,以前先生也和邻居家的妇人做过这种事情,那时他在牛棚里能够听见,先生一点也不怕他发现。 先生说,他那么做,是为了帮邻家的妇人。 他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他下意识地不敢和先生争吵,先生那天给他宰了一只鸡,鸡肉给他吃了一些。 他和鸡一样在牲口棚里,若是他说出去,他心里有直觉,下一个被宰的就是他。 念桥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又出去转了一圈,等他回来之后,侍卫已经走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节 绿鲤还没有睡,小屋里窗户是开着的,空气中味道散了去,绿鲤见到他回来,略有些意外。 但是此时绿鲤懒得问,只是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东西买回来了?” 念桥不太想跟绿鲤说话,他看着自己的床铺,默默地从柜子里找出来新的褥子,把床单重新换一遍。 “没有买成,近日严查,侍卫让我回来了。” 念桥低声说。 绿鲤看着他的动作,空气中气氛在沉默的蔓延,绿鲤突然问,“你知道了?” 念桥睁着一双眼,他的瞳仁很大,看人的时候总是低垂着眉眼,给人很乖顺的感觉,此时看着绿鲤,视线略微别过去。 这幅样子,绿鲤哪还看不出来,蠢货根本不会撒谎,这明显就是已经知道了,换被子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还带着些许不高兴。 “近来宫中变冷了,我想换一床厚实的被子。”念桥半天扯了个牵强的借口。 绿鲤没有说话了,念桥偷偷瞅绿鲤一眼,他默默把自己的被单换完,那一床脏了的他也舍不得扔,想着明天好好洗一洗。 临睡前他脑袋里思考好几个问题,隐约有些担心,他摸着心口处的玉坠,慢慢地睡了过去。 连着两天,念桥过了两天平静日子,绿鲤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淡,他干完活闲下来就抄佛经,但是他认得的字不多,来来回回写的很丑,歪歪扭扭,甚至还被绿鲤嘲讽了一番。 当天下午,他抄完了佛经,他听到了熟悉的哨声。 这是他和傅晴明约定的信号,距离原本傅晴明找他的时间差了几天,他听见哨声,整个人在原地僵住了。 回忆起来傅晴明曾经的所作所为,念桥背脊发凉,他站在水缸边,随着他视线慢慢抬起来,看到了一角紫金褚纹。 念桥整个人被钉在地上,他额头冒出来冷汗,水缸里的寒意浸透他全身,水面上映出他的脸惨白如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傅晴明上的马车,马车里点了熏香,熏香是名贵的昙香。 念桥坐在傅晴明身旁。 男人玉冠墨发,身穿褚纹常服,容貌生的端正肃容,眼尾颀长、薄唇若削,常服袖口暗纹祥云,周围气质冷刻冰冷,让人感觉不易接近。 以前的念桥总是会扯着傅晴明的袖子没话找话,笨拙地尝试和傅晴明交流,如今的傅晴明在他看来和罗刹鬼别无二致。 他背后靠着马车壁,仇人就在眼前,细白的指尖略微绷直,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剧烈。 傅晴明当年入试是探花郎,探花郎因为容貌才学出众,加上出身世家,在京中广为人知。他与太子交好,朝中属太子一党。 车内气氛紧张,傅晴明放下手中的书,这才看向一边拘谨的少年。他嗓音没有什么温度,似乎是再普通不过的询问。 “我听闻,你前两日夜行出宫被拦下了。” 念桥感觉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没有抬头,一只手顺着捏住了他的下颌,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被迫抬头对上傅晴明冷冰冰的眼神。 傅晴明略微凑近,眼底阴影顺着落下来,指尖的薄茧烙在皮肤上,念桥被困在方寸之地,几乎想要发抖。 “你想去哪里?” 第4章 角落里的少年被迫抬起头,他下巴很尖,这段时间被娇养的很好,秀净的脸白里透红。不过是被捏了下巴,整个人似要把自己藏起来,眼中带着控诉的委屈,仿佛含了一汪眼泪。 念桥一口尖细的牙齿咬紧,神情透出几分屈辱来。 这张脸,与嵇雪容有几分相像。 但又很多地方不同。 傅晴明垂眸打量。 少年眼角偏圆润,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怯懦,鼻尖也是秀气的圆,肤白红唇,气场很弱,尤其是用控诉的眼神看人时,很能引发人心里的阴暗情绪。 情绪藏不住事,这番姿态,明显和前几次不同。 傅晴明回想着侍卫的禀报,念桥换了令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他送他的红玛瑙玉串送了出去,出宫被拦住。 路过的七殿下和太子得知此事,赶路将人放了。 念桥趁傅晴明不注意,他立刻挣开了傅晴明。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下颌,胸口处心跳震荡,尤其是对上傅晴明那双冷漠深沉的眼,总有会被看穿的错觉。 他指尖略微蜷缩,低声道,“我不想在宫里待。” “晴明哥哥……我每天要在宫里干很多活,宫里没有人跟我说话……我想出宫找你。” 念桥绞尽脑汁,编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谎话。若他没有重生,他说的这些确实是实话。 那时候他在宫里也待的住,但是更期待傅晴明接他出宫。 他整个人贴紧马车角落,占的地方不多,抬眸去看傅晴明的神色,看一眼便收回视线。 念桥指甲攥着掌心,不知道傅晴明会不会信他。 若是傅晴明将他带出宫放在身边,他不可能有机会逃走。他宁愿先待在宫里,之后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傅晴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眼睫略微垂着。前世傅晴明在他面前总是伪装,直到最后一刻才露出真面目。 过了好一会,打量的目光才收回去。 傅晴明:“以后不要擅自行动,宫中规矩多,你昨日被赦免是侥幸。” 念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和傅晴明离得不远,能够闻见傅晴明身上的香味,也是昙香,他向旁边挪了一点。 这么一挪,傅晴明又看了他一眼。 “我知晓了……晴明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念桥不愿让傅晴明看出来什么,往日每次傅晴明接他出宫,他都会很高兴。若是一下子表现出来反常,可能会引起傅晴明的怀疑。 他只能装作正常,压下心里的情绪,去扯傅晴明的袖子。 “晴明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念桥低声说。 念桥不知他若有若无的躲避已经让傅晴明起疑,傅晴明对他说,“我没有生气。” “你不是在宫里待着闷?我以后尽量经常带你出来散散心。” 念桥的发丝被碰了碰,傅晴明嗓音冷冷淡淡,他的性子本就偏冷厉,这般平和的讲话会让人误以为是被特殊对待。 他以前以为他是特别的那个,傅晴明这般待他,是真的把他当好朋友。 傅晴明:“已经到了。” 马车慢悠悠地停下,从宫中到盛京城的街巷,然后在芳月楼停下。 傅晴明之前几次也是带他来这种风月场所,他知道大多时候傅晴明是查案,经常在这里见同僚。 似乎官场上的同僚很喜欢这里。 傅晴明是这里的贵客,在楼上有单独的房间。念桥跟在傅晴明身后,他随着进去,房间里没有人。 “晴明哥哥……今日我们不需要见人吗。” “他们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过来,”傅晴明眼眸黑沉,指尖抚着他的脸颊,“今日我给你带了一身衣裳,你先换上衣服。” 这间房间布置华贵,他只知这地方精美典致,不知这芳月楼是盛京城销金窟之一。中间用屏风隔断,以前傅晴明也让他换过衣服,给他找来的都是上好的丝绸。 外面的侍卫将衣服送进来,托盘上是一件玄色衣衫,布料是上好的锦缎,用金丝细细绣着祥云与蟒纹。 念桥拿了衣裳,他在屏风后面,待他褪了自己的全部衣衫,扯着衣服穿上时,他闻到了衣服上淡淡的冷香。 像是冬日的雪青,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还有……衣服似乎大了。 念桥肌肤贴着玄色蟒袍,浑身被冷香包裹,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布料磨蹭着他的皮肤,带来些许颤-栗的触感。 他把系带和盘龙扣扣上,系腰带的时候发现内里有字。 细细的金线密密麻麻地匝在一起,组成“将离”两个字,他不认得这两个字,但知道不是自己的名字。 他自己的名字他还是认得的。 “晴明哥哥,这里面有字。” 念桥穿好了衣服,他的身形衬不住,袖口有些长了,下摆也长了,他走路险些拌到。 在他出来的时候傅晴明扶了他一把,他的手腕被傅晴明握住,傅晴明略微垂眸看着他,盯着他的脸,好一会没有松开他。 傅晴明力道很大,念桥被握的有些疼,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傅晴明,唇畔紧抿,尝试往后略微挣挣,又喊了一声。 “晴明哥哥。” “里面缝的是刺绣。”傅晴明松开了他,指尖略微捻了捻,“是红药花的名字。” 他明白了,不知将离是当朝太子的小字。 将离是红药的意思,红药花便是芍药,也是景国的国花。字是当今圣上为太子起的,可见太子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念桥,一会有客人过来,你随我待在屏风后面,不要随意出去。” 念桥又扯扯自己的衣角,他说好。 “来的是什么客人?”他问。 “都不重要,念桥不认识。”不知是不是错觉,傅晴明对他的态度比平日更加缓和,时不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 屏风后面很快上了茶几,房间里也摆上了茶几,上面有侍从点的茶,茶香氤氲,还有一些点心。 点心看起来非常精致,上面有汤粉和红豆装点,做成了花和小动物的样式。 念桥坐在傅晴明身边,他瞅了桌上的点心好几眼,傅晴明把点心推到他面前。 “想吃便拿。” 傅晴明约的客人很快就到了,这里有侍从在一边点茶,念桥又在屏风后面,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他在犹豫要不要吃点心,傅晴明拿了一块点心递到他唇边,他便张开嘴叼住了。 甜味在嘴巴里散开,念桥瞅一眼点心,想起这些点心都是拿命换来的,他又有些吃不下去,竖着耳朵听傅晴明和别人说话,说的他都听不懂。 傅晴明从来不说他和嵇雪容命格之事,甚至很少提起嵇雪容。 “傅大人,前两日的案子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我们两人与钟大人熟识,他万万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傅晴明分了两分注意力给身旁的少年。以往念桥这个时候都是在吃吃喝喝,旁若无人的吃茶几上的点心茶水,今日看起来有心事,点心都不怎么吃了。 少年侧脸柔软精美,眼睫像振颤的蝶翼,专心想事时红唇紧抿,侧脸有些像别人。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节 念桥腰肢传来力道,他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傅晴明,傅晴明直接将他带进怀里。 那双大手握着他的腰肢,念桥冷汗要冒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傅晴明按着他,鼻尖在他侧颈上略微停留,他自尾椎窜上来一股冷意。 “你……你这是做什么。” 念桥连称呼都忘记了,他觉得今天的傅晴明有些不正常,以前……以前傅晴明没有这般对他。 发生了什么事?他没能逃出宫,傅晴明没有信他的借口,现在是在试探他吗? 就算是试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念桥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愿意与傅晴明这般亲近,让他想起来绿鲤与那侍卫。 那天晚上,绿鲤便是这般坐在那侍卫怀里。 念桥因为羞愤脸上红了一片,他下意识推推傅晴明,他的力道很小,隔着常服碰到一片硬邦邦的胸膛,看起来倒像是撒娇。 傅晴明指尖碰到的地方都是软的,他怀里的少年瞪着他,脸颊上浮上两片绯红,能看出来是生气了,他今日是有些过界,于是放开了人。 一松手,念桥立刻朝一边挪了好远,他身上的袍子大了,他把袍子也一并带着挪的离傅晴明远些。 一边挪,一边警惕地看着傅晴明。 傅晴明低声问他,“生气了?” 念桥不敢生气,他闷着不说话,傅晴明也没有理他,和外座的客人聊了一会,之后便送他回去。 马车驶进皇宫,这回傅晴明又送了他东西,他在马车上没有跟傅晴明说话。 到冷屏宫时,傅晴明才开口,“下次若想见我,直接联系给你令牌的侍卫,他会给你带消息。” 念桥回去路上琢磨了傅晴明的意思,原来冷屏宫也有傅晴明的人,怪不得……那么意味着傅晴明什么都知道。 他不禁背后发寒,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傅晴明眼皮子底下,他都知道…… 刚到冷屏宫,他发现有几名侍卫,平常这边有侍卫执勤,但是没有侍卫特意守着过。 念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怀里还抱着东西,进去见到了绿鲤,绿鲤在一边守着。 见到他,绿鲤立刻出声,“七殿下,人回来了。” 第5章 七殿下?七皇子?为何七皇子会过来? 冷屏宫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绿鲤脸上带着笑意,院中的梧桐树叶子打着旋飘落,七皇子嵇灵玉站在廊沿下,闻言转身,和念桥的视线对个正着。 念桥给嵇灵玉行了礼,察觉到绿鲤略带不满的眼神,他没有扭头。 指尖出了点汗,嵇灵玉来找他做什么?前世他和嵇灵玉没有交集。 嵇灵玉:“你叫什么名字?” 他跪在地上,低声应道:“奴才……唤作念桥。” “念桥,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交代过你什么?” 罚他抄的佛经?念桥只能想起来这个,他回复道:“记得,七皇子宽容仁慈,佛经……奴才有每日抄,只是我并不识字。” 念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抄的那些佛经呈上来,抄了有十几张,他看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颇有些害臊,感觉脸上发热。 “你随我来。” 嵇灵玉屏退了一众侍卫,念桥跟在嵇灵玉身后,他们到了正殿。冷屏宫的正殿十分冷清,墙壁上是层层陈旧的书架,还留有许多烧焦的痕迹。 今日嵇灵玉踏足,殿中久违的点了香,念桥在嵇灵玉面前站着,倏地,嵇灵玉开了口,“抬头。” 念桥现在脸上没抹东西,离近了看,这确实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只是眼神不够凌厉,气质也完全不同。 和他那皇兄五官略有相近,只是乍看有些相像,仔细看去,每一处都不同。 “你入宫多久了?”嵇灵玉问他。 念桥不明白为何要看的脸,他情不自禁地想自己的容颜和嵇雪容相近,莫不是嵇灵玉也发现了此事。 他嘴唇略微张了张,回答道:“禀七皇子,奴才入宫一个月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差事?为何要入宫?” 念桥:“我在这里整理古籍,入宫是因为家里没钱……在宫里可以吃上饭。” 他手指略微蜷缩,说的也不算是谎话,先生也没什么钱,家里少一张嘴,先生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嵇灵玉手里还捧着他抄的那些经文,念桥偷偷抬眼看一眼,发现嵇灵玉在看,他唇角略微抿着,听见嵇灵玉又问,“是谁接你入的宫?” 念桥非常想说是傅晴明,但是他直觉不能说,他改了个口,“是红公公。” 嵇灵玉把经文放下来,目光落在他这张脸上,对他道:“你待在冷屏宫,不会有什么出路,可有想过去其他宫里?” 念桥不明白嵇灵玉的意思,他轻轻摇了摇头,摸着袖子边缘,“我不知晓。” 嵇灵玉没有再说什么,此事就这么翻过去,人走之后念桥松了口气。 绿鲤在宫门口看着七皇子离开的身影,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看念桥一眼,眼里凉凉的。 念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不到三天,红公公找到他,告诉他不必在冷屏宫待了,从今天起搬去千阙宫。 千阙宫,是七皇子嵇灵玉住的地方。 红公公是大太监,握着他的手笑的慈祥,“念桥,我是看着你入宫的,今日你入了七皇子的眼,是你的造化,日后可别忘了咱们冷屏宫……” 入冷屏宫鲜少有能走出去的,念桥算是少数之一,他收拾了自己少数的东西,绿鲤在旁边看着他收拾,在他走时对他道。 “我知道你不是红公公送进来的。” 绿鲤说,“七皇子可不会像红公公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绿鲤说着,看了眼他收拾的盒子,盒子里面都是傅晴明送他的东西。 念桥看一眼绿鲤,他对绿鲤没有什么感情,因为他虽然笨又迟钝,但他能够察觉出来绿鲤不喜欢他。 “你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念桥说。 “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绿鲤皱眉,看他一眼,合上门走了。 念桥到了七皇子所在的千阙殿,他之后该如何出宫?还有七皇子为何要将他带走,是因为他的脸吗? 他掌心里攥着他娘留下来的那枚玉扣,他跟着前面领头的侍卫,侍卫和他说了一些规矩,给了他一张新的令牌。 “七殿下素来心善,愿意将你调过来因为你模样生的像他的故人,殿下爱屋及乌,你日后在千阙殿好好学规矩,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瑶池和瑶碧。” 原来确实是因为他这张脸……只是因为他和太子有几分相像,便生出来怜悯之心吗?七皇子当真心善。 念桥忍不住地想,不知道傅晴明知道之后会怎么做,会将他带出宫吗?傅晴明虽位高权重,但七殿下是皇子,孰轻孰重傻子都能分出来。 可傅晴明都能瞒天过海将他送进宫,何况傅晴明背后还有那位太子。 千阙宫比冷屏宫要大一些,长廊陈旧古老,院子里种了一些胜春,这里宫人并不多。 侍卫说的瑶池和瑶碧是两名宫女。 “你收拾好了去正殿,七皇子在等你。” 瑶池瞅念桥好几眼,凑过来问道:“你叫念桥?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姓,你多大啦?真有十七?看上去像十五六的。” 念桥没有怎么和女孩子说过话,在村里的时候那些男孩总是欺负他,只有女孩子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偷偷给他送过果子,他因此一向对女孩子有好感。 瑶碧凑过来戳了一下他的脸,念桥脸上腾一下便热了,向一边挪了些许。 “我今年十七了,不是十五六。”念桥说。 他却不好意思说叫念桥不过是因为他出生在念桥村,他娘也不认得几个字,叫念桥也是随口取的。 瑶池和瑶碧笑起来,眉眼弯弯道:“你是不是不太适应,虽说我们千阙宫不如别的,但是七皇子仁慈善良,在这里比待在别的宫可好的多。” 念桥闻言四处看看,其他的宫他没去过,千阙宫不如别的?他觉得这里已经很好了。 瑶池瑶碧又跟他说了些规矩,他都记下来,在房间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去了正殿。 正殿八角香炉里燃着冷犀香,念桥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让他想起雪地梅香,他不记得在哪里闻到了,但是这个味道确实很好闻。 这里是富庶之地,寸丝寸缕都是银子铺出来的,前世他以为自己误入金窟,临死时才知晓,这金窟是会吃人的。 “奴才见过七皇子。”念桥跪在地上,他被嵇灵玉扶起来。 嵇灵玉模样偏英肃俊俏,可他待人和善,给人感觉平易近人,冲散了容貌带给人的错觉。 “起身,在这里可有哪里不习惯?”嵇灵玉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嘴巴笨,怕自己说错话,于是憋着没有问。 再说这才过来第一日,他也察觉不出来哪里不习惯。 嵇灵玉:“你不识字,日后随我一同去尚书殿,不必你做什么,你先学着帮我收拾书籍,你看如何?” 这不就是相当于书童?念桥听的有些愣住了,他以前在先生那里待着,先生也有书童,那些书童可以识字,也能跟着先生听课……傅晴明虽然给他许多名贵之物,但从没想过教他认字。 念桥心里有酸闷的感觉浮上来,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知这只是随口一句的吩咐,在他这里,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我……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凭殿下吩咐。” 念桥瞳仁清亮,嗓音细细软软,“我想识字……奴才谢过七殿下。” 嵇灵玉笑起来,“你先起身,去沏壶茶,一会有客人会过来。” 念桥忙不迭地起身,他心脏一声声跳的剧烈,因为七皇子的一番话而激动,他应声后退。 入宫之前,傅晴明找过人教他一些宫里的基本技能,沏茶他是会的。 念桥找茶费了一番工夫,他先用热水烫一遍杯子,然后把茶叶放进去,再洗一遍茶。 他在偏殿泡茶,听到正殿传来动静,他泡好茶,直到那声“太子殿下”到耳边,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念桥正端着茶迈向正殿,正殿里的人声传入耳中,一道是七皇子的,另一道声音清冷低沉,入耳仿佛松木琴弦颤动人的耳膜。 “七弟不必多礼……钟尚书之事,孤已派晴明彻查,不会让钟尚书平受不白之冤。” 念桥抬起眼,他脑海里赫然出现宫门尽头的那道身影。 那时候他没有看清脸,只看到身形……如今看到这张脸,只一眼他便认出来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节 东宫太子……嵇雪容。 男子容貌俊美惊鸿,眼若秋水秋丹点唇,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明黄色胸口绣有五爪金龙,衬得眉目愈发冷艳清贵,宛如皑皑山雪。 清清冷冷的一双眼,朝人看过来时,却又透出温柔,不会让人觉得冷淡。 念桥看到这张脸……他脑海里充斥着在诏狱中,他的脉搏是如何被割断的……还有这人一句轻飘飘的处理完了吗。 眼前这位貌美惊鸿的太子,是杀他的幕后主谋。 念桥两眼发黑,他心里无边的怨恨散发出来,眼眶几乎是立刻就热了,全身好似被丢进冰冷的池水,整个人被刺骨的寒意浸透。 在念桥出现的那一刻,嵇雪容目光落在念桥的脸上,视线略微停顿。 嵇灵玉立刻道:“殿下,他便是那日冲撞宫门的宫人,那一日夜里我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相似,后来我又见到他,发现乍看确实有些像皇兄。” “天下竟然有这般巧合的事,他在冷屏宫待着,我于心不忍,便将他从冷屏宫带出来了。” “念桥,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念桥耳边嗡鸣,他脸色苍白,几乎有些端不稳茶水,再次听见“太子殿下”这四个字,他心神一颤,手上不稳,茶水朝嵇雪容歪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咏怀八十二首》魏晋·阮籍 第6章 玉冠流苏向下垂着,热腾腾的茶水洒嵇雪容一身。 茶碗应声落地,“砰”地一声在地上摔碎,碎片四分五裂。 念桥整颗心提起来,他懊恼自己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心里诸多情绪糅在一起,连忙跪了下去。 “你……”嵇灵玉略微皱眉,对嵇雪容道:“三哥,他今日刚过来,许多规矩都不懂。” 嵇雪容袖口和胸膛湿了一片,他闻言看向跪着的少年。少年低着脑袋,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无措地跪在地上,脸颊边浮上羞愧的粉,眼眶跟着一并红了。 念桥仓忙之下跪在碎碴上,隔着衣衫膝盖处传来疼痛,他低着头不敢说话,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嵇雪容的手指,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修长,白皙若削,他看着自己残有许多茧子的指尖,默默蜷了蜷手指。 “无妨。”嵇雪容注意力没有放在念桥身上,对嵇灵玉道,“七弟心地良善,此为善举,冷屏宫为惩罚下人治下之所,确实不应让刚入宫的宫人待在那里。” 嵇雪容微微一笑,站起身,“孤身上都沾了茶香,恐怕要劳烦七弟,借内殿让孤换身衣服。” “算不上麻烦,是我的过错才是。”嵇灵玉说,“念桥,你去侍奉殿下,今日殿下饶你,还不道谢。” 念桥在地上迅速地把茶碗收拾好了,他闻言察觉到嵇雪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声道谢。 “谢殿下。” 念桥跟在嵇雪容身后,嵇雪容侧过脸时流苏会跟着晃过去,明艳的五官胜过院中的四季春。 嵇雪容有自己的侍从,这一会的时间,侍从已经准备好了衣服。 侍从把衣服交给他,他作为下人洒了茶水,嵇雪容不跟他一般见识已算宽容,此时是将功赎罪的机会。 念桥一点也不想和嵇雪容待在一起,这太子模样生的太好,在他看来却如同会怕扒皮喝血的艳鬼,房门在他身后合上。 他端着托盘,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 托盘上的衣衫是一件明黄色的常服,只是花纹样式略有不同。 不能让嵇雪容看出来异常,念桥压下心里的诸多情绪,外袍在他面前晃过,嵇雪容自行脱了外袍,把外袍放在屏风上。 冷犀香随之晃过,念桥学过一些技能,其中不包括侍奉人穿衣,但他知道应先解腰封。 他站在嵇雪容面前,嵇雪容比他高许多,离近了让他更有危机感,全身每一根绒毛都随之绷紧。 念桥注意力都放在嵇雪容的腰带上,他笨手笨脚地去解,在嵇雪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倏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你很怕孤?” 这么一声,念桥着实吓了一跳,他抬眼对上一双温润剔透的眼眸。这人眼尾弧度略微上扬,偏偏透出来几分温度,温柔不失礼节,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嵇雪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像是被拽住了尾巴,整个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脸上也跟着白了。 念桥生怕嵇雪容看出来什么,他声音很轻,浓密如扇的眼睫下掩,“……奴才不怕殿下。” “奴才……奴才只是有点紧张。” 念桥加快了动作,他解开嵇雪容的腰封,一并帮着嵇雪容脱了中衣,他把腰带和中衣放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拿起托盘上的衣服。 在拿起外袍时,他摸到了外袍腰际的位置,皇子的衣服上有刺绣很正常,他在整理腰封时顺着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金线略有些眼熟,正是“将离”两个字。 冷香围绕着他,他在此时终于回想起来,这味道为何熟悉……联想到傅晴明给他的衣服,那衣服不是他的尺码……有没有可能…… 念桥几乎不敢细想下去,他胸口处充斥着怒意,知道自己是被傅晴明戏弄了。胸腔被怒意填满,他指尖发抖,在身体骤然前倾时,他被嵇雪容握住了手腕。 念桥险些下意识挣开。 嵇雪容扶了他一把,对他温和道,“你膝盖受了伤。” 嵇雪容很快放开了他,念桥低头,后知后觉膝盖处传来疼痛,可能是方才跪到了茶碗碎片,他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浅,在膝盖处挺明显。 “若水。”嵇雪容衣衫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间门喊了人,低声道,“为他准备一些伤药。” 念桥在房间里待着,嵇雪容人出去了,对方态度温和又不失礼节,很快那位名为若水的下人就过来了,为他拿来了名贵的伤药。 若水:“你受了伤,殿下交代你不必过去,七皇子那边殿下会说,” “你是刚入宫的新人?”若水笑起来,“不必拘谨,殿下不会怪罪你的。” 伤药看起来便名贵,念桥轻声嗯一声,道了谢,若水跟他说完人便走了。 他拿着那瓶金疮药,药膏用银瓶装着,握着冰冰凉凉,还有淡淡的冷犀香。 …… 窗边珠帘随之晃荡,嵇雪容上了马车,千阙殿逐渐在转角消失,上善发现自家主子还在注意千阙宫的方向,不放心地开口。 “主子,近来你与七皇子亲近,宫中诸多传言。” 嵇雪容略微扬眉,“什么传言?” 上善:“近来多传七皇子东施效颦,效仿殿下施恩仁善,前几日尚书殿他未曾责罚五殿下的宫人,说的话和您之前说的一样……七皇子处处都在学您的言行举止。” “还有今日之事,七皇子借一个宫人想要向殿下献殷勤……”上善欲言又止,“七皇子虽出身低微,无皇储之争的能力,但是古来多低微示弱之辈最后一举翻身,殿下应当警醒。” 嵇雪容只是一笑,“你尚且都这么以为,他又怎会不知道别人如何看他。” 上善略微低眉,“殿下说的是。” 千阙宫中。 念桥跪在地上,他有些拘谨,对待嵇灵玉有些愧疚。今日他搞得一团乱,幸而那位太子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太子在外素来仁德,他想,这人真是戴了一张好面具。 “七殿下,是我的错,你罚我吧。”念桥低声道。 “你先起来。”嵇灵玉,“膝盖不是还受着伤,跪着做什么。” “今日之事你确有不妥,不至于挨罚,是我疏忽了,忘记了你尚且没有适应。” 嵇灵玉:“日后你慢慢学着习惯,下次不可再这般失礼。太子殿下脾性好,其他人不见得会有这般的脾性。” “你先下去吧,膝盖的伤好好养养。” 嵇灵玉把念桥打发走了,念桥走之后,宫人出现,嵇灵玉面上的表情褪去,眼神深了几分。 “今日太子并没有在念桥身上多看一眼,会不会其实太子殿下心中并不赞同。” 嵇灵玉摇摇头,眼眸略微垂着,“他只是不想知道我的心思……漠视。” 和他想的一致,前段时间嵇雪容在尚书殿帮他,为的是大义,嵇雪容不愿意看到兄弟阋墙。 对于每一个兄弟的亲近,嵇雪容都欣然接受,却从来不与任何一个过分亲近。 近来与他交好,也不过是为了平复其他几位皇子的怨气,不给其他皇子苛待他的机会。 “那念桥?”侍从发问。 嵇灵玉淡淡道:“先留着,傅晴明既然将他送进宫,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再去好好查查他。” 念桥现在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他把自己的裤子褪去,给膝盖上了药。 金疮药放进盒子里,他还未曾用过这般名贵的药,药瓶上雕刻的有芍药花,这花看起来便富贵,他很喜欢。 念桥有一个木盒,专门放他那些小玩意,里面是一些鸡零狗碎。 傅晴明的东西他都在另一处放着,这里放的都是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东西。 这个药瓶他实在喜欢,但是放进他的小木盒里,他又觉得不值当,底下还有一身衣服,是傅晴明那日让他穿的那身。 黑色的蟒袍,他展开腰际,再次看到了芍药花的图纹,还有“将离”两个字。 念桥回忆着今日与那位太子殿下的交集,嵇雪容会不会已经认出来他,会不会对他提前下手呢? 他这般想着,把那瓶金疮药拿出来,和蟒袍一起放进柜子最里面。 夜晚,他抱着他的一盒鸡零狗碎睡过去。 “这是七殿下的砚台,还有书本,尚书殿每天的课都不同,要带的书本也不同,不要弄错了。” “明日休沐结束,你陪七殿下过去,早上莫要误了时辰。” 念桥在千阙宫待了一段时间,他不认得字,课表他看不懂,什么太学什么礼仪什么骑射。 他问了守侍每一个都是什么意思,然后画了不同的符号。 明日嵇灵玉要上太学,太学和太阳很像,于是他在自己的课表上画了个圆圈,给嵇灵玉的书皮也画了个。 这般他就能记住了。 然后是礼仪,上面的宫女姿势恭敬,他便画了一排竖杠,意思是一群人的课。骑射,他画了一只小马,因为骑射要骑马。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节 瑶池在一边看的有点乐了,凑过来瞅他,“念桥,你还会画画?” 念桥有点不好意思,他唇畔抿着,在自己课表上也画了一只胖乎乎的小马,不愿跟瑶池多说,把课表按照图形都分好。 “以前小时候先生教的。” 他含糊地说。 其实他悄悄撒了个谎。 先生没有教过他。 念桥捧着记下来的课表回去,他听到了两声哨声,打开房间门,熟悉的冷屏宫侍卫出现在他房间里。 第7章 念桥的房间靠近后院,窗户是开着的,侍卫从哪里进来不言而喻。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看样子傅晴明已经知道他不在冷屏宫。 他手里捧着东西,见到侍卫只是最初惊讶,很快反应过来,把房间门关上了。 “是傅大人让你过来的?”念桥问。 侍卫开口道:“傅大人让我过来传话,他已知晓你被调往千阙宫,他月底会来接你。” 念桥有些慌了,“接我去哪里?” 难不成是要带他出宫?还是另有打算? 他想起傅晴明上次让他穿嵇雪容的衣服,胸腔里泛起淡淡的怒气。 “不知,傅大人只交代了这些。” 侍卫传完话人便走了,窗户开着透着夜间凉气,念桥上前把窗户关上了。 他要想办法尽早出宫。 第二日还要去尚书殿,念桥很感激七皇子,何况他也想识字念书,对待第二天的陪读略有些忐忑,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睡了过去。 他小时候就已经习惯早起,天蒙蒙亮,他瞅着时辰,便去了主殿去喊嵇灵玉。 嵇灵玉显然不需要他伺候,他过去的时候嵇灵玉已经准备好了。 来千阙宫半个月,念桥也看出来些门道,嵇灵玉显然是不喜欢人常跟在身边伺候。 嵇灵玉问他:“念桥,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念桥点点头,“今日七皇子上太学,书本和纸砚都准备好了。” 他捧着东西往上抬了些许,动作小心翼翼的。 嵇灵玉:“你带了多少纸?可以多带些,笔也多拿两只,给你练字用。” 念桥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拿了嵇灵玉约摸会用的分量,他眉眼抬起来,带着些许欣喜和拘谨。 “七殿下……” “无妨,”嵇灵玉笑着说,“我前些日子不是答应过你,要教你识字。” 瑶碧刚摆弄完铜镜,对念桥道:“你去拿便是,还不谢过殿下。” 念桥眼里透着光亮,声音很小,“多谢七殿下。” 他从嵇灵玉的笔里随便挑了一只,挑了一只小朱豪,纸也只多拿了一张。 从前朝开始,景国开始重视皇子教育,景和帝上位以后,新建尚书殿,尚书殿位于皇宫北苑,由大学士亲自授课,皇子与公主在尚书殿每月有三天休沐时间。 念桥前世未曾踏出过冷屏宫,踏出冷屏宫那一日,是他的死期。 今日日光昭和,柔软而又温暖,棠梨树上鸟雀叽喳,廊沿的石像融了一层金光。 念桥走一路悄悄打量了一路,他这般神情自然没有瞒过嵇灵玉。 嵇灵玉问他,“念桥一直待在冷屏宫,未曾出来过?” 行为举止怎么看都是新奇多一些,像是初次见到新鲜东西的小孩子。 念桥点点头,“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到南宫门,那是我第一次出去。” 然后差点被抓住,还是嵇灵玉帮了他。 嵇灵玉只是一笑,笑容里带着些许揶揄。 念桥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当时太着急,只想着赶紧离开,选了一条最直接也最容易被发现的路。 不知别人怎么觉得,念桥来到尚书殿,切实的感受到了书卷气。 庭院里修了很多竹子,风吹过来时春日绿叶在晃动,牌匾上的字迹遒劲有力,两侧对联应当是一个人写的,字体赏心悦目,让人仿佛置身恢宏山水之间。 “字是太子殿下写的,他是欧阳先生的得意门生。”嵇灵玉说。 念桥想起来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若是他知道一些成语,便知道他此刻的情绪叫做自惭形秽。 得知是嵇雪容写的之后,他于是扭过头不去看了,对嵇灵玉道:“我觉得还没有七殿下写的好。” 嵇灵玉扭头看他一眼,他自知失言,于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七皇子今日来的这么早?”门口处非常热闹,时不时地传来几句嬉闹声,这一道在其中非常突兀。 前一天瑶池便跟他说过,尚书殿不止有皇子,还有许多大臣的孩子,甚至一些京中权贵,小侯爷世子……都会过来。 其中几个万万不能招惹,排第一的便是勉王世子萧逸云。勉王是当今唯一的异姓王,是当今太子嵇雪容的舅舅,哥哥萧昀是当朝将军,手握二十重兵。 萧逸云和五皇子嵇皓尘交好,两个人志趣相投,是京中出名的纨绔。 太子殿下身份最尊贵,然而太子对待弟弟一向宽厚,五皇子嵇皓尘性格虽顽劣,却擅长卖乖讨巧,太子一向拿自己弟弟没办法。 念桥颇有些不满,一个世子为何能直呼七皇子,何况对方语气明显暗含轻蔑,带着懒洋洋的询问,好似在询问下人。 他顺着看过去,对上一双桀骜含笑的眼,出生钟鸣鼎盛之家,这位勉王世子却没有富臾之态,那一双眼中透出锐利,鹰隼一般锁定在他身上。 “哟,七皇子这是新找的伴读?看着倒是面生,乍一看,怎么有几分太子的影子。” 萧逸云似笑非笑,一番话实在是无礼至极。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都落在念桥身上。 念桥还在想着嵇灵玉如何惩治他,无礼的勉王世子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萧逸云会直接动手。 他的脸颊被捏住,少年人的指尖覆着茧子,粗砺的触感传来,硬的他腮帮子发疼。 念桥只愣了一瞬,双眼冒出火来,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被萧逸云握住手腕,“别跑啊,让本世子看看你这张脸。” “七殿下……”念桥没有见过这般野蛮不讲理的人,他的手腕仿佛被铁手握住,不远处的几个公子哥都是在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阻拦。 手腕处传来疼痛,念桥心里有些害怕,他下意识想要朝嵇灵玉靠近。 嵇灵玉开了口,“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童,世子不要吓到他。” 不知是不是念桥的错觉,念桥发觉嵇灵玉在这位勉王世子前气势弱了些许。 他绷着脸,袖口里的指甲攥在一起,萧逸云很快放开了他。 “太子殿下到。”随着这么一声,周围人都低下头。 “什么热闹,让孤也来凑凑。”嵇雪容嗓音清润,明黄色的绣金纹与花园里的竹子竟相衬,语气听不出喜怒。 念桥低垂着脑袋,他一截手腕被捏的发红,这一会已经在逐渐转青。 小时候因为他身上容易留印子,先生只打他掌心,或者罚他没饭吃。 他察觉有目光在他头顶轻轻掠过,他眼角能够扫到嵇雪容,嵇雪容开了口。 “七弟,你说说方才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尚且没开口,萧逸云在前面抢答,“殿下,方才我和七皇子的侍童闹着玩呢。” “我看七皇子的新侍童模样生的实在招人怜,正要跟七皇子商讨要来陪我玩几天。正好殿下如今在这里,帮我承个情如何?” 念桥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他顿时抬头,连礼仪都顾不上,瞪向不远处的萧逸云,因为生气脸颊气的红了一片。 他和不远处的嵇雪容对上视线,嵇雪容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那双凤眼里没什么神情,看向沉默的七皇子。 “七弟,你如何看?” 嵇灵玉:“这要看念桥愿不愿意。” “念桥,你愿不愿意?”嵇灵玉问他。 念桥自然不愿意,萧逸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什么物品,让他感觉厌恶,他才不愿意跟这般的混蛋待在一起。 “我不愿意,我想待在七殿下身边。”念桥察觉到萧逸云目光不善,他不留痕迹地朝嵇灵玉身边挪了挪,不让萧逸云看他。 嵇雪容将念桥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将此事一锤定音。 “萧逸云,你听到了?前几日你哥刚跟孤传完信,让孤说说你的情况,你若是执意要七皇子的书童,孤将此事告诉他,说不定他一气之下明日便动身回京。” 一番话落了,萧逸云作举手投降状,“行了,好殿下,你就饶我这一回吧,我方才是在说笑呢。” 这一插曲不大不小,随着五皇子和其他皇子都过来,欧阳先生踏入讲堂之后,四周安静下来。 念桥坐在七皇子身边,他注意到其他皇子的书童都在外面,身边跟的是伴读……只有嵇灵玉身边是一个小小的书童,甚至嵇灵玉坐的位置是在角落。 一共有两个角落。嵇雪容坐在另一边角落,那是因为嵇雪容喜欢安静一些,可他家殿下,嵇灵玉是只能坐角落。 欧阳先生讲课频频看向嵇雪容那边,也经常在那边走动,嵇灵玉这边一经对比,便是无人问津的萧瑟处,好似置身在课堂之外。 念桥藏不住事,他显然发现了七殿下的处境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还有……进讲堂之后,萧逸云坐到了他旁边,原本他和嵇灵玉一起坐在角落,现在他夹在中间,萧逸云时不时地过来骚扰他。 有先生在,萧逸云没有太过分,他一堂课上的分外煎熬,在自己准备的那张纸上练字,不过写了几个字,因为身边人的嗤笑,他面红耳赤,细白的指尖松开了笔。 一堂课结束,嵇灵玉对他道:“念桥,我有一些地方不明白,要去问问欧阳先生,你若是等不及就先回去。” 念桥想跟嵇灵玉一起去,但是他没理由跟着。 人刚走,念桥飞快地收拾了东西,身后一双大手扣住他的腰,他向后猝然撞上一片胸膛。 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些许恶劣。 “想跑?”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节 第8章 讲堂人走的差不多了,念桥手里的朱笔没拿住掉在地上,他心底着急,腰肢被扣住,身后人呼出的粗气在他脖颈处蹭着。 念桥急得脸上涨红,没想到这无赖在这里等着他。还有几个没有走完,大皇子嵇明礼和五皇子嵇皓尘都还在。 这两人显然都不管闲,嵇明礼只是扫了一眼,这位大皇子是长子,性格沉默寡言。五皇子嵇皓尘和萧逸云交好,只是笑眯眯地看了眼。 “逸云,我在老地方等你,你可别耽搁太久。” 萧逸云随口应了句好。 念桥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腰上的手宛如铁掌,他咬牙道:“萧世子,你放开我,一会我家殿下就要回来了。” “你家殿下算个屁,他回来了正好,我们把早上没说完的话说清楚,今天本世子就把你带回勉王府。” 念桥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萧逸云眉眼如墨一般沉,让人联想到浓艳的水墨画,那张脸骤然放大凑近,在他脖颈处嗅嗅。 “你身上好香。” “三哥。”尚书殿外,嵇皓尘和嵇雪容打了招呼,带着自己的侍从走了。 嵇雪容扫过去,没看到萧逸云的身影,心思一转,问道:“七皇子去了哪里?” “禀太子殿下,七皇子去找欧阳先生了。” 上善被派去尚书殿,他到的时候就看到角落里的少年在萧逸云怀里脸色涨红,然后下一刻,那少年似乎忍无可忍。 念桥手掌柔若无骨,推萧逸云半天推不动,这人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从他这占够了便宜。 他忍无可忍,在萧逸云再次凑过来闻他时,手掌扬起,结结实实地扇了萧逸云一巴掌。 上善:“……” 念桥心里的怒意瞬间散了大半,他额头冒了一层汗,这么一下他使了全力,手指后知后觉地发疼。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萧逸云俊脸上结结实实地多了一道巴掌印。 萧逸云用指尖捻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看着念桥眸色变得沉了些许。 念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他唇角绷紧,心里慌乱起来,他不过是一个下人,居然敢对世子动手。 他兴许活不到当祭品的时候,谁能想到他重生了一个月,马上又要死了,这回是换着死在另一个人手里。 念桥胡思乱想着,眼眶跟着红了起来,那双清澈的眼噙着眼泪,嘴唇嗫喏,半天道:“……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摸我。” 萧逸云简直要笑了,一双锐利的眼中几乎冒火,如果目光有实质,现在念桥已经死了。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上善适时开了口,“萧世子,我家殿下在外面等你,您先出去吧。” 念桥闻言几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知道是哪家的殿下,听声音是嵇雪容的宫人,他快速地收拾了东西,把掉下的朱笔捡起来。 “世子,今日是我不对,希望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念桥小脸还在白着,跟萧逸云说完,拔腿飞快地跑了,跑的比小马驹还快,揣着的东西鼓囊囊响了一路。 他很快停下来,刚告别萧逸云,迎面险些撞上嵇雪容。 念桥给嵇雪容行了礼。 “见过太子殿下。” 嵇雪容:“不必多礼。” 萧逸云慢悠悠地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脸上还留着巴掌印,看起来有些滑稽。 “殿下,你找我有什么事?”萧逸云问一句,视线还在朝念桥那边瞟。 念桥察觉到了萧逸云的目光,如今人多,他便下意识地躲在嵇雪容身后,不让萧逸云看见他。 嵇雪容眼角能够瞥见少年袖中露出来的细白指尖,不安地绞在一起。 他收回目光,对萧逸云道:“尚书殿到了关门的时辰,孤上午跟你如何说的,你莫要欺负七弟的人。” “我欺负他?”萧逸云眼里含着冰碴,笑出了声,“到底是谁欺负谁,殿下,你好好看看我脸上的巴掌印。” “是他方才打的,看着没什么力气,手劲倒不小。” 念桥低着头不说话,他没想到萧逸云还会倒打一耙,他指尖不安地绞着,略微眨眼,把胸腔里的委屈和闷闷压下去。 嵇雪容:“若你是为了五弟出气,前些日子孤也已经说过,不许伤五皇子与七皇子之间的和气。” 对面站着的萧逸云还欲说什么,嵇雪容抬眼,凤眸里情绪意味不明,凌厉的气势带着一二分冷淡。 萧逸云识趣的闭了嘴,看念桥一眼,笑道:“殿下说的话我自然记得,此事与五皇子无关,殿下不要妄加揣测。” “我不过是想逗逗小美人。” 萧逸云面上在笑着,眼里却冷冰冰的,视线好似能吃人。 念桥抻着脑袋去看,发现萧逸云还在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趴在窗边,心里还有些生气,想朝车窗外朝萧逸云吐口水。 但这是嵇雪容的马车,他悻悻地收回脑袋。 嵇雪容的声音传来,“你在看什么?” 念桥对嵇雪容怀着浓烈的敌意,因为第一次见面他情绪失控,现在他学会收敛了。 他不敢抬眼去看嵇雪容,嵇雪容生的太好,声音也好听,浑身每处都非常精贵,他容易被嵇雪容的外貌蛊惑。 这是个妖精,惯会用温柔的外表迷惑人。 念桥隐隐有些不安,嵇雪容带他去东宫,要他在那里等着,已经让人传话给了嵇灵玉。 “没看什么。”念桥说。 “七皇子性子认真谨慎,学问之事不问清楚不会罢休,他可能还会和欧阳先生待好一会,你且在东宫待着。” 念桥很拘谨,他小声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他坐在马车角落,坐的是软垫,他瞅见上面是用金丝缝成的凤凰花,窗沿也是用灵木细细雕刻的,他家殿下的马车没有这么华贵。 马车坐着一点也不晃荡,念桥这会后知后觉感到疼,他一直留意着嵇雪容,发现嵇雪容没有注意他,他偷偷撩开自己的一截袖子,发现手腕处这会发青,淤痕看上去入骨。 这还只是手腕,还有腰上,腰上也有点疼。 念桥把袖子放下去,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立刻坐直了,对面的嵇雪容显然注意到了。 “受伤了?”嵇雪容问他。 念桥轻声嗯一声,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眼眸瞅着嵇雪容,带着防备。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不知嵇雪容眼里,像是一只雪白的小猫朝自己露出来尖牙。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东宫,东宫名啄月宫,院中是开的繁盛的芍药花,粉的一团红的一团,像是凝簇的胭脂。 念桥被领到偏殿,这里放了好多书,地毯是柔软的羊毛地毯,陈设是金玉铜银,连砚台都镶了翡翠。 他还抱着七殿下的家当,相比下来嵇灵玉的文房墨宝实在是寒酸。 嵇雪容找人给他送来了伤药,在一旁的小几给他摆了点心,点心个个小巧精致,是他未曾见过的。 还有闻起来很香的茶水。 “七皇子约摸一个时辰后会过来,方才已经传了话。”嵇雪容说。 念桥:“谢太子殿下。” 一个时辰有些长,念桥原本还担心,但是周围有下人,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点心吸引,瞅了好几眼,自己的肚子要跟着叫了。 啄月宫里点着冷犀香,太子似乎很喜欢这种香,这种香非常名贵,据说制作的过程极其困难,产量很少。 他为何知道,这些是瑶池跟他说的,他们千阙宫的冷犀香只有在嵇雪容过去时才会点。 念桥盯着点心和茶水,点心被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看起来很可爱,茶水上飘的茶叶是雪花的形状,他觉得新奇。 他依依不舍地瞅了好几眼,还是不敢吃嵇雪容殿里的东西。 嵇雪容可能在里面下毒,若是吃了他可能会死。 他这般想着,打了个冷颤,坐在茶几边把点心和茶水都挪到了一边。 不远处嵇雪容脱了外袍,里面是一件墨色的中衣,看到他的动作略微扬眉,“不喜欢?” 念桥又瞅一眼点心和茶水,他总不能说是害怕里面有毒,他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袖口,小声道:“我不饿。” 嵇雪容于是不问他了。 时间还长,念桥一天没有怎么写字,都是因为萧逸云嘲笑他。 他把已经干了的纸张拿出来,还有自己准备的小砚台。七皇子的砚台他是不敢用的,他用了一只缺口的茶碗代替,小朱豪沾了墨汁,用茶碗把纸张压平。 墨汁是嵇灵玉用剩下的,纸他只写了不到一半,欧阳先生讲的他大部分都听不懂。 “君子如竹,坚韧不拔,君子性谦,有容乃大,君子所以存志,惟壁立千仞,日无欲则刚。” 念桥字尚且不认识,这句还是抄的七殿下的课本,上面他只认识君子二字,其他的都不认识。 原先是记着的,这会好些又都忘记了。 念桥皱眉又写了一遍,他认真的写着字,眼角瞥到了一角玄色衣袍,嵇雪容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纸张藏起来,不想让嵇雪容看见他歪歪扭扭的字迹。 -------------------- 作者有话要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清末·林则徐 第9章 念桥察觉嵇雪容的视线落在纸上,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他也不可能真的遮上,臊得脸上红一片。 他不由回想,尚书殿门口的字是嵇雪容提的,嵇雪容写的字那般好看,他与之相比,说是鱼目比珠尚且抬举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节 “这是七皇子教你的?”嵇雪容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指尖沾了墨水,自己用手帕擦干净。 “是我抄的七殿下的课本。” 上面的字圆润且形不正,看起来仿佛稚子初学。嵇雪容扫一眼端正坐着的少年,念桥白净的耳尖顺着红了,唇角崩成紧抿的弧度,浑身好似又戒备起来。 嵇雪容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有说其他的什么,念桥松了口气,他字也练不下去了,在茶几边收拾完东西,坐着等七殿下过来接他。 这间是嵇雪容的书房,下人都低垂眉眼不发出一点动静。念桥收拾完了东西,他也不敢去其他的地方,目光不由得偷偷朝嵇雪容瞥过去。 嵇雪容如今在东宫,没有戴玉冠,墨发衬得那张脸愈发冷白,莹润如同冰冷的玉石,眉眼深邃入刻,比窗外栽的芍药花还要明艳几分。 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嵇雪容感知力极强,凤眼抬起来,落在人身上时便有了温度。 嵇雪容温和道:“是不是等的无聊,若水,去找几本书过来。” 若水上前,嵇雪容低声嘱咐了两句,嗓音很沉,念桥没听清嵇雪容说了什么。 他待在这里如坐针毡,仔细瞅嵇雪容两眼,若不是他前世亲眼所见,他可能很容易便上嵇雪容的当。 为何嵇雪容会对他一个下人这么宽容?因为他是七殿下的书童?还是有别的原因?还是没有到时候,现在装作不知情让他放下戒心? 念桥一番想着,若水很快回来了,书放在他桌子上,他只随意一瞥,瞅到书皮上是小人儿。 书放下来若水就下去了。 念桥忍了又忍,没忍住好奇心,他打开了书本,发现里面是一些简单的图画译文,本是给小孩子看的,如今拿给他看。 这是什么意思……知道他不识字,便给他找来简单易懂的课本。 念桥脸上腾一下便红了,他按着课本的角角,心里那些不好的念头冒出来,是了,嵇雪容表面待他大度宽容。 实际上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嘲笑羞辱他。 他是杀他的幕后主谋……怎么会真的对他好呢? 念桥这般想着,指尖略微用力,在小人书上留下不轻不重的指印。 虽说是羞辱,念桥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书看完了,接近天黑时嵇灵玉才过来,念桥把书整齐地收拾好,茶几上的点心和茶水他一概没碰。 念桥像是被交接的小朋友,他起身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殿中非常安静,这两声咕咕叫自然也落入别人耳中。 这个别人,指的是在念桥眼里冷淡刻薄的太子殿下。 念桥今天一天丢的人比这个月加起来都要多,他眼睫略微颤了下,某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临走时,上善给他塞了一个药瓶,药瓶和上次的相近,都是银制,上面雕花。 “殿下代萧世子向你赔不是,这药活血化瘀,涂在手腕上两日便能好。” “念桥。” 不远处,嵇灵玉在行宫外的马车上,上善把药瓶塞到了他怀里,他见到嵇灵玉安心许多,抱着药瓶还有怀里的笔墨纸砚飞快地出了东宫。 “七殿下。”念桥整个人如释重负。 嵇灵玉朝内看了一眼,对上善道:“如今时辰已经晚了,劳烦向三哥问安,我便不进去了。” 上善含笑应了,但是没有立刻进去。 念桥坐上嵇灵玉的马车,他问道:“为何殿下要唤他三哥。” 他记得还有大皇子,这么说,太子是排行第三了? 嵇灵玉眉心略有疲色,跟他耐心解释道:“因为太子的母亲是皇后,他在我们兄弟里排行第三。” 念桥哦一声,他知道是立嫡不立长,嵇雪容的母亲他听说过。先皇后比景和帝小了整整十二岁,两人是老少夫妻,先皇后十二岁被封为皇后,八年之后才诞下太子嵇雪容。 他在心里理了理,据说景和帝与先皇后十分恩爱,为何十分恩爱还会有大皇子?除了有大皇子还有长公主。 就像先生也曾经说过会对他娘忠贞不二一般,后来先生也去找了别人,与邻家商妇苟合。 男人所谓的忠贞,实在是好笑。 念桥收了心思,他看出了嵇灵玉神色疲惫,关心道:“殿下,你不开心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课业没有弄明白?殿下,明日还是太学,可以再去问欧阳先生。” 嵇灵玉回想起来欧阳先生对他说的话,“善才不善德,恐祸国之乱。”这句话出自古时典籍,为前朝所引戒。 前朝陈国,陈旭帝时,皇嗣绵延,有数位皇子。其中太子与九皇子最为出众,太子出身高贵,九皇子出身低微。治国之才九皇子更胜一筹,然而九皇子不如太子悯善。 之后九皇子夺嫡,为了争储杀了五名兄弟,将自己长兄囚于深宫做阶下囚。 以史为鉴,故曰:善才不善德,恐祸国之乱。 欧阳先生说的已经十分直白,引喻他可能成为下一个九皇子。 对面的少年眼神澄澈,一眼看过去心思全都写在里面,这份天真在深宫之中尚未被污染。 嵇灵玉心中的郁气散了几分,顿了顿说,“我没事,你呢?我走之后萧逸云有没有欺负你?” 念桥摇摇头,他没朝嵇灵玉早知道他会被欺负这方面想,只注意嵇灵玉在关心他,他心里有些感动。 更何况嵇灵玉亲自来东宫接他,明显不放心他。 他下意识地把手腕处的伤口藏起来,若是嵇灵玉看到了可能会担心,他想起今天在尚书殿见到的一切,隐隐猜出来嵇灵玉在宫中的处境可能不大好。 “我没事,他没有欺负我。”念桥说,“太子殿下及时把我接走了,他跟萧逸云说不许动七殿下的人。” 念桥小声说:“太子殿下好像和七殿下关系很好。” 嵇灵玉只是一笑,他看着念桥黑漆明亮的眼珠,问道:“你在东宫待的如何?太子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念桥总不好意思说太子发现他不识字了,而且这是和他有关的事,他不觉得嵇灵玉会想知道,尽管他很想说,但是担心嵇灵玉烦他,他压下心里的倾诉欲,摇了摇头。 “太子仁慈悯善,”嵇灵玉说,“念桥,你也看到了我的处境,我在皇子之中人微言轻,很多时候……我没办法表态。” “就像你今日被萧逸云言语羞辱。”嵇灵玉略微垂着眉眼。 “我知道,七殿下……”念桥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过嵇灵玉会跟他坦白,今日萧逸云言语羞辱的不止他,还有嵇灵玉。 他也看出来了,几位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基本上没人搭理嵇灵玉。 “殿下,没关系的,萧世子只是说我几句,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念桥撒了谎,他有些不自在,现在似乎撒谎比较好,若是他告诉了嵇灵玉,只会给嵇灵玉添麻烦。 嵇灵玉笑起来,对他道:“若是他对你做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今日的课业你有没有哪里不懂的?回去了可以去我书房里,我教你。” …… 马车消失在东宫转角处,上善收回了视线,旁边的若水道,“怎么了?” 上善摇了摇头,笑起来,“挺有意思的孩子。” 念桥回到千阙宫,他先拿去自己抄的课本去问了嵇灵玉,嵇灵玉教他每个字怎么读。 他把上面的字都记下来,在书房里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认明白。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不好意思打扰嵇灵玉休息,自己拿了纸笔回去。 他在桌上点了一盏小灯,回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发现东西里多出来了一瓶伤药,他打开闻了闻,带着幽幽的香。 上次的伤药他用过,确实两天便好了。 念桥心中纠结,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手腕和腰上都有淤青,纠结了一番,他还是打开了药瓶。 不能因为嵇雪容羞辱他他便难为自己,伤药没有错,他受伤疼的是他,又不是疼在嵇雪容身上。 念桥这般想着,他从药瓶里用木棍蘸出来药膏。里面的药膏宛如凝脂,涂在手腕上冰凉凉的,他腰上也有两道手印,一看便知是被人用力按出来的。 他自己检查一番,把药涂好了。药瓶上雕的是凭栏,他怕自己不记得,把两个药瓶都拿出来,拿笔在上面做了记号。 一个治皮外伤,另一个活血化瘀。 念桥把它们一并放在了柜子角落。 现在还未入夏,倒春寒夜里有些冷。 念桥只有一床被子,他临睡前模模糊糊感到冷,小小纠结了一番,最后从角落里拿出来了那件黑色蟒袍披在身上。 这般暖和多了,只是鼻尖前都是冷犀香,睡前都是嵇雪容那张冷艳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远在东宫的嵇雪容打了个喷嚏,若有所思状,难道是老婆在想他? 念桥:你不要脸 求营养液求评论求撒花呀~ 第10章 一月之中有大半都是太学,意味着要去尚书殿上课。 因为嵇雪容的警告,萧逸云老实了几天,之后又开始不老实。 万幸萧逸云经常和五殿下嵇皓尘一起缺课,碰见的时候不多。 马上就要到月底,念桥有些害怕见到傅晴明。他这日收拾书磨磨蹭蹭,有些发呆,嵇灵玉喊了他两声。 “念桥,有心事?” 念桥摇摇头,他发觉嵇灵玉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前几日欧阳先生布置了作业,让诸位皇子以社稷与民为题,每人写一篇三千字的文章。 嵇灵玉为了完成先生的文章,熬夜熬了好几天,写完嵇灵玉让他和瑶池瑶碧看了。他认得字少,除了惊讶于嵇灵玉的字也好看之外,其他干巴巴的看不懂。 但是看瑶池和瑶碧的表现,七殿下文章似乎写的非常好。 “没事。”念桥迅速地把东西收拾好了,他对嵇灵玉说,“七殿下要不要在马车上休息一会,殿下脸色看起来很差。” 嵇灵玉轻嗯了一声。 念桥随着上了马车,他希望今日萧逸云也不在尚书殿。 原本以为出宫很容易,哪知道出宫似乎很困难,而且还招惹了萧逸云,每天都要想着怎么躲萧逸云,这几日又在想能不能不去见傅晴明。 念桥怀里抱着嵇灵玉写的文章,尚书殿里,嵇灵玉的态度是最认真的,他默默地想。 虽说七殿下不得宠,但是一定能够打动欧阳先生。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节 “七殿下,到了。” 嵇灵玉靠着车壁睡着了,念桥喊两声嵇灵玉没醒,他轻轻推了下嵇灵玉。 哪知还没碰到嵇灵玉,嵇灵玉猝然睁开了双眼,他的手腕被握住,力道大的腕骨好似被折断。 念桥对上一双冰冷阴沉的眼,他手腕被握着,险些发出尖叫声,那一瞬间宛如错觉,看清是他之后,嵇灵玉很快松开了他,眼中恢复了平静。 “念桥,你有没有事?”嵇灵玉神色略微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念桥心脏在剧烈跳动,方才的七殿下让他感到害怕,他飞快地收回手,手腕还在疼,咬了下唇道,“没事,殿下,我们该下去了。” “我平日里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嵇灵玉低声说,“你下次喊我便是,不要碰我。” 念桥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嗫喏地说,“七殿下方才好吓人。” 嵇灵玉闻言笑起来,气氛没有那么僵硬了,他们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念桥揉着自己的手腕,他瞅一眼,嵇灵玉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先前在马车上好像是另一个人。 “七殿下,太子殿下唤你过去。”嵇灵玉被叫走,上善叫的还有其他几位皇子,似乎是有事商议。 念桥看着人走远了,他抱着嵇灵玉的东西,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看过去,和萧逸云对上了视线。 他没有见到五皇子,以为五皇子不在,理所当然地认为萧逸云也不在。 念桥二话不说地拔腿就跑,这里离讲堂还有些距离,若是他被抓走了,七皇子不在,没人会管他。 “站住。”念桥还没走两步,萧逸云的侍从拦住了他,其余人识趣的都散了去,这一片假山很快就只剩下他们几人。 嵇灵玉不曾饿着他,加上萧逸云不在时念桥便惬意些许,他这阵子长高了些许,身形并不清瘦,脸上因为跑的快了而红扑扑,一双明亮的眼中射出怒意,显出几分娇憨。 “你要做什么,我家殿下一会就要回来了,你不要忘了上次太子是如何说的。”念桥只能口头威胁,实际上他很害怕。 只希望七殿下他们商讨完赶紧出来。 就算不怕他家殿下,太子总该怕的。 “我要做什么?”萧逸云哼笑一声,目光放肆地在念桥身上巡视。 几日不见,这小东西似乎吃胖了,他那挨的一巴掌好似还在疼。 念桥向后退了几步,萧家是武将,萧逸云带的侍从看起来便不好惹,腰间冰冷冷的长剑折射出冷光。 他向后退到假山。 萧逸云逼近他,目光扫过他怀里,顺手抽走了那一张卷轴。 “这是什么,几日不见,你都会写文章了?” “你做什么,还我!” 念桥立刻着急起来,萧逸云拿的是嵇灵玉写的文章,一会要交给欧阳先生的,那是嵇灵玉的心血。 他神色认真,带着几分怒意,去够萧逸云手里的卷轴,他又不敢贸然去碰,担心把纸张碰坏了。 萧逸云人高马大,看着念桥神色不似作假,换了一边让念桥够不到,漫不经心道:“还给你也不是不行,这会你家殿下应该在五皇子那里,一时半会过不来。” 这边是假山,念桥方才还在注意和萧逸云保持距离,这会急着把卷轴拿回来,他和萧逸云离得近。 萧逸云顺手一揽,便轻易地把他揽进怀里。 “你说几句好听的话,本世子考虑考虑,嗯?” 念桥被哪还会上第二次当,他趁着萧逸云不注意立刻把卷轴抢回来了,一旁的侍卫目不斜视,他脸上因为羞愤红起来。 萧逸云没见过这么活泼的玩意儿,他想要凑过去闻念桥的发丝。 “你想也不要想!” 一回生二回熟,念桥看出来了这混不吝的纨绔要做什么,“啪”地一下,念桥掌心火辣辣的疼,萧逸云脸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他趁着萧逸云没有反应过来,用力的推开萧逸云,转身飞快地跑了。 萧逸云脸色立刻黑了,眼中好似能吃人,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眼里阴沉沉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念桥还能扇他第二回 。 “还愣着干什么,别让他跑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念桥心跳的格外快,他一边抱着东西跑一边扭头看,没注意前面的路,再扭头时迎面撞上充满冷犀香的胸膛。 “殿下——” 念桥入眼看到一片明黄色绣金图案,他被嵇雪容扶着站稳,嵇雪容淡淡问道:“怎的这般着急?” “见过太子殿下,”念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见到嵇雪容放心了些许,还扯着嵇雪容的袖子,立刻告状道:“我和萧世子发生了一些小矛盾,他正在四处找我。” 话音落了,念桥眼角扫到了人,他立刻躲到嵇雪容身后,从嵇雪容身后偷偷去看萧逸云。 上善和若水谁都没有上前阻拦,他们看一眼不远处的萧世子,萧逸云俊脸上的巴掌印太明显,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 一样的滑稽。 萧逸云看着躲在嵇雪容身后的念桥,少年瞅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躲在嵇雪容身后小声告状。 “殿下,他方才欺负我,还抢我东西。” 念桥心里打鼓,嵇雪容在外一向很好说话,不知这次会不会多管他的闲事。 他心里因为利用嵇雪容感到一丢丢羞愧,但是很快释然,这个人上辈子害死他,如今他不过是利用了他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谁让这人喜欢在外人面前装呢? “表哥,你不会还信他的鬼话吧?”萧逸云太子都不喊了,阴恻恻地看向念桥,眼中带着嗤笑和威胁。 嵇雪容神情温和,“难得你愿意喊孤,近日听话一点,晚上你跟孤一起过去。” 萧逸云面色很差,嵇雪容嗓音低沉好听,看萧逸云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弟弟。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萧逸云不再开口,只时不时地扫念桥一眼。 念桥怀疑萧逸云在憋大招,他看着萧逸云离开才松口气,然后又想起嵇雪容还在,他立刻撑起防备,和嵇雪容保持距离。 “多谢太子殿下。”念桥道谢,他瞅嵇雪容一眼,发现嵇雪容在看他,他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不自在地扭过去。 嵇雪容收回视线,对他道:“七弟很快就会过来。” 念桥哦一声,为了确保万一,他厚脸皮地跟在嵇雪容身边,“殿下,我能不能先跟你待在一起。” 嵇雪容略微扬眉,没有说不好,念桥便当嵇雪容是默许了。 到了讲堂,五皇子嵇皓尘和萧逸云坐在一起,他跟在嵇雪容身后,最后坐到嵇雪容旁边的位子。 他坐在旁边,上善过来,在他面前摆了许多小点心。 念桥好奇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给他吃的,他扭头不解地看向嵇雪容。 “先生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过来,你可以先垫垫肚子。” 念桥闻言明白了,他现在揣的还有点心呢,他容易饿,嵇灵玉便给他装了好些点心,中午还有下午休息时间他会吃点心垫垫肚子。 没想到嵇雪容都知道。 念桥不觉得嵇雪容是在关心他,分明是又在羞辱他,上回萧逸云还笑他字不识得几个点心倒是吃的欢。 他有些生气,不由得扭头瞪了嵇雪容一眼,瞅见嵇灵玉回来了,他立刻起身。 “不必了,太子殿下还是留着自己垫肚子吧。” 念桥没好气地说完,回到了嵇灵玉身边。 嵇灵玉注意到他是从嵇雪容那边回来,想问什么,前面安静下来,于是没有开口。 “今日欧阳先生告假,由傅笠大人代课。” 傅笠,字晴明,当朝探花。 欧阳先生三位得意门生,其一为太子嵇雪容,将离年少成名,一首《伤怀赋》享誉盛京城,文采翩绝,感伤无数贫寒百姓,常为世人传颂。 颂日:感时祭风月,殿上悯慈悲。 其二为安定侯义子萧昀,饮仪为武将,文采亦斐然,曾以文诗救下一整座边城,在塞外有“灵韵将军”之称。 史载:灵韵一念间,瀚海寸山河。 其三左相之子傅笠,晴明掌司法,奉为大理寺卿,为人清白正直,当值三年断冤案无数,坊间常言“探花掌钦印,城下鼓锣荒”。 意为傅晴明上任大理寺卿,城外从此冤鼓再也没有鸣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标注的诗句都是我瞎写的,不用考究。 第11章 念桥听到“傅笠”二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顺着朝门口看去。 身穿深青色鸦袍的傅晴明束着玉冠,表情冷淡严谨,随随着身后的小厮在外面驻足,讲堂里一时鸦雀无声。 他和嵇灵玉本来就没有多少存在感,念桥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心尖跟着颤了颤,原本还能拖几天,没想到今日直接提前见到了。 真是越不想什么,偏偏要来什么。 念桥唇线绷紧,他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在他收回目光前一刻,傅晴明视线似乎轻轻朝他这边掠过。 “今日欧阳先生有事,由我代课,”傅晴明轻微颔首,探花郎收了平日探案的凌厉,态度称得上温和,“欧阳先生已经交代过我,诸位殿下公子今日温习典籍,不要忘了先生前一日留的文章,下午由我收取,之后先生会亲自批阅。” 念桥闻言明白了,相当于让傅晴明督促诸位殿下公子写文章,他放眼看过去,好多桌子上面摊着的白纸还空着,一个字都没有动呢。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头瞅了一眼,嵇雪容桌上的白纸也是空的,只有他家殿下提前完成了。 念桥这么想着,略有些骄傲,看着嵇灵玉的神色带着些许黯淡,他对上嵇灵玉的目光,露出来笑容。 “七殿下,你的文章写的那么好,先生看到后一定会高兴的。”念桥小声说。 他隐约明白,为什么嵇灵玉有些不大高兴,应当是失望的情绪多一些。 七殿下熬了几夜做出来的文章,自然想能够立刻拿给先生看。 嵇灵玉低声“嗯”一声,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意思让他集中注意力,不要四处乱看。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节 念桥途中和萧逸云对上视线,萧逸云似笑非笑,他慌忙地移开视线,有些后怕。 他方才实在胆大包天,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萧逸云看在嵇雪容的面子上不跟他一般见识,那第二次呢?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念桥唇角绷紧,他很快打消自己的念想,不再东张西望,把注意力放在嵇灵玉身上。 他在一边帮嵇灵玉磨墨,在嵇灵玉身边待一个月,他已经了解嵇灵玉的习惯,把墨提前磨好给嵇灵玉放置在桌角,为嵇灵玉准备好了用的课本和纸张。 念桥也能跟着识几个字,大多都是似懂非懂,太学文章很多和社稷有关,授的是为君之道为臣之道,课本上很多引用经典,对念桥来说实在是聱牙诘屈。 “五殿下所言不错。且喜谢安石,重起为苍生。所谓东山再起,说的便是谢太傅谢安石……” 讲台上的傅晴明到了五皇子嵇皓尘身边,为他指点一二。 傅晴明下来之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向后走去,路过诸位皇子和公子,会看他们写的东西。 脚步声渐近,念桥瞟见了一角鸦袍,他视线一定,抬眸对上傅晴明那张脸,傅晴明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嵇灵玉身前的纸张上。 “彼身复岸凝,沉珠翳圆折,千帆尽畔过,铜声岁岁秋。” 傅晴明低声念出来,关注点在嵇灵玉身上。 这首诗是前朝皇后所作,皇后不得宠,一直在铜雀宫中,日复一年,不得召见。 嵇灵玉淡然回复道:“只是按照欧阳先生所言,抄一些诗词。” 傅晴明略微颔首,“七殿下文采出众,写的一手好字。” 这般夸完,傅晴明去了别处,其间没有看过念桥一眼。 念桥松一口气,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傅晴明明显装作不认识他,这般想起来,他纯属多想。 傅晴明上一世一直把他藏起来,没有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一世也是如此,明晃晃的只想利用他。 上午的堂课很快结束,念桥担心萧逸云找他的麻烦,他不敢离开嵇灵玉身边。 尚书殿建的有专门供皇子休息的偏殿,中午休息的时间有一个时辰,通常许多皇子都会回去,但是臣子会留在这里。 七皇子不在此列,平日里七皇子都是追着问欧阳先生典籍,今日欧阳先生不在,七皇子也照样待在这里。 念桥早已经习惯,他为嵇灵玉准备了膳食,七皇子吃不下的,他可以吃,他拿了点心在一旁细细的啃食。 “念桥,今天晚上我要出宫,你不必跟着我,晚些跟瑶池一起回去。” 念桥吃点心吃的很慢,他总是不舍得吃完,小口小口地往嘴巴里填,闻言眼珠子还在瞅着远处房檐上的秋漆。 他扭头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只是出去一趟,五皇子要跟我道歉,在宫外摆了宴席。” 五皇子嵇皓尘是京中出名的纨绔,一向喜设宴言欢,皇上不喜五皇子这般做派,五皇子略微收敛,把宴席从宫中改为宫外。至于为何要道歉,前些日子五皇子和嵇灵玉之事,他也从宫人口中听说过。 嵇灵玉一向不受宠,前些日子因为宫宴上和六公主嵇瀚羽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嵇瀚羽是嵇皓尘的一母胞妹,因为嵇瀚羽不乐意,嵇皓尘直接将酒泼在嵇灵玉身上,令嵇灵玉蒙羞。 平日里景和帝不喜五皇子嵇皓尘过于肆意妄为,但是此事在宴上景和帝轻轻揭过,嵇皓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嵇灵玉被吩咐回去换衣服,免了参宴。 从此事能看出来嵇灵玉十分不受景和帝待见。 念桥不信五皇子能轻易地道歉,他放下手中的点心,不乐意道:“七殿下,你要一个人去吗?五皇子怎会轻易道歉,若是想道歉,何必这般折腾?” “不止我一人,三哥也会一同前去。”嵇灵玉说,“我不带你去,因为萧逸云可能一同前去,到时候我可能顾不上你。” 念桥闻言心里略微感动,他唇边还沾着点心屑,他想说三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嵇雪容才是最坏的坏蛋! 这些话他不能跟七殿下说。 嵇灵玉微笑起来,“不用担心我,念桥,你好好待着我便放心了。” 念桥平日里也很少惹祸,他唇角抿着,“那殿下早些回来。” 他话音刚落,眼角瞥到了什么,远处的侍卫给他做了一个手势。 他认出来那是傅晴明的侍卫。 念桥在原地纠结了一瞬,反正见傅晴明是迟早的事,他不能被傅晴明看出来异常,他于是站起身。 “七殿下,我去去就回来。” 嵇灵玉没有放在心上,随口应了。 他随着侍卫出去。侍卫带着他走了另一条路,去了尚书殿的后院。 刚踏进门,看到熟悉的人影,念桥在门口站定,轻轻喊了声。 “晴明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 且喜谢安石,重起为苍生。 ———《水调歌头·送谢倅之临安》宋·张孝祥 第12章 念桥有些紧张,从他被七皇子带走之后,傅晴明一直没有找过他,他担心傅晴明不让他在七皇子身边待。 这处是欧阳先生平日休息的地方,旁边连着小的藏书阁,里面有太学平日课程会用到的书籍。 傅晴明转身,身边的侍卫全部下去,顺带着带上了门。 他的目光落在念桥身上。 念桥这段时间抽了条,身肢似柳枝一般舒展开,小脸还是很尖,一双圆润的眼眸时不时地瞅他一眼,带着些许忐忑。 傅晴明淡声问道:“是七殿下带你离开……他跟你说过什么?” 念桥在说实话和撒谎之间纠结了一瞬,他想起给他令牌的侍卫,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宫里兴许有傅晴明的许多眼线,他说谎话,不一定能骗过去,他更不能暴露自己。 念桥想象着若是没有重生的自己得知自己和太子长得几分想象,必然是惊讶又紧张,还会很担心。 “晴明哥哥,七殿下他说我和太子长得有几分相像,他带我离开是爱屋及乌。” “七殿下和太子关系很好。” 念桥装作害怕的样子,他抓住傅晴明的一角袖子,偷偷观察着傅晴明,小声问,“我和太子真的长得像吗……太子会不会因此怪罪于我?”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其实心知肚明,只是形有些似,实际他比不上嵇雪容万分之一。 他心中嫉妒油然而生,哪怕是相似,也能让人一眼分辨出来,何为阳春白雪,何为敝履浑珠。 傅晴明任他拽着袖子,眸如上等的琉璃,冰冷却又缺乏质感,垂眸问道:“太子不是已经见过你,他可有怪罪过你?” 这一瞬间,念桥觉得有些古怪,为什么好像傅晴明猜到了太子并不会怪罪他。 他没有多想,跟着摇头,“我在七殿下身边见过太子,七殿下也将缘由告诉了殿下,殿下宅心仁厚,未曾怪罪我。” “但是晴明哥哥……我还是害怕。”念桥唇畔绷紧,他眼睫下压,做出来柔弱的模样,“若是太子哪天不开心了,我若是得罪了殿下,殿下会不会处死我?” 傅晴明:“你在宫中好好守规矩,他不会惩罚你。” 顿了顿,傅晴明又问,“你平日里在七殿下身边做什么,他待你如何?” 什么叫只要他守规矩便不会惩罚他,念桥一点也不信,上一世他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做? 结果他还是死了,被傅晴明和太子联手弄死了。 “七殿下是个好人,他待我很好,”念桥收了自己的思绪,提起七皇子,表情肉眼可见地轻快些许。 嵇灵玉应当算是唯一待他好的人,虽说七殿下不受宠,但是七殿下教他识字,还给他准备点心,吩咐瑶池瑶碧给他做衣服。 念桥脸上红扑扑的,那双圆润的鹿眸此时变得亮晶晶的。他指尖略微扯着傅晴明的袖子,想起今晚七皇子要出宫,他有些担心,便想着向傅晴明打听打听消息。 “晴明哥哥,今天晚上据说五皇子要宴请七殿下,五皇子一向针对七殿下,你说他是真的想跟七殿下道歉吗?”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傅晴明神色冷淡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念桥的错觉。 傅晴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平日里也是这般,傅晴明从来没有耐心去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晚上的宴席,你跟七皇子一起过去。”傅晴明说。 念桥还等着傅晴明回复他,结果等到了这么一项命令,他唇角绷紧,明显不情愿。 “七殿下说不让我过去。” 念桥想起萧逸云会过去,到时候七殿下无暇顾及,他今日又胆大地扇了萧逸云,萧逸云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在傅晴明身边待的时间不短,知道傅晴明不喜欢别人忤逆,他连忙道:“我也不想过去,那里有萧世子,我和萧世子有些嫌隙。” 怕傅晴明不信,念桥伸出自己的手腕,他手腕还有两道指印,是萧逸云在假山攥出来的。 少年肌肤白净,像是上好的雪绸,白腻腻的手腕印着两道指印,指印深红,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好像斑驳的桃花开在上面。 “若是我过去,萧世子会欺负我,我不想过去。” 念桥对上傅晴明的目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垂着眉眼,他的一截脖颈裸露出来,像是温和的小羔羊。 “你跟着七殿下出宫,我不会让他欺负你。”傅晴明目光在他手腕上停顿一瞬,很快收回了视线。 “七皇子知道这件事?”傅晴明问。 念桥:“知道,殿下知道,所以怕我被欺负,才不带我过去。” 他维护七皇子,言语之中处处摆明了立场,甚至比起自己更担心七皇子会被五皇子针对。 念桥注意到傅晴明眼里似乎有淡淡的嘲讽,那情绪一闪而过,快的好像错觉。 “到地方之后,我会派人接你。”傅晴明交代了这么一句。 下午还是太学,念桥在原地站着,他看着傅晴明离去的背影,若是视线能杀人,他已经戳了好些刀子在傅晴明背上。 傅晴明的承诺显然不可信,傅晴明压根不在意他的死活,他若是真的被萧逸云欺负了,傅晴明兴许会在旁边看戏。 念桥一下午心事重重,下午傅晴明讲了一堂课,并且把一众皇子写的文章收了上去。 他注意到好些人没有交,比如五皇子,比如萧逸云,还有嵇雪容。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2节 他心里反倒有些窃喜,嵇雪容不写最好,这样他家殿下一定是第一,到时候欧阳先生会更器重七皇子。 对于念桥要去宴席的要求,七皇子并没有多问,见他执意要去,便允了。 嵇灵玉交代他:“你尽量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念桥欣然答应,他没有想到晚上嵇雪容会过来,华贵的马车停在千阙宫外面,七皇子随着上了马车。 出宫需掩人耳目,嵇灵玉只带了两名随身侍卫,小厮只带了他一个。 念桥还站在马车外面,他听到嵇雪容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嵇灵玉便掀开了车帘。 “念桥,你上来吧。” 念桥不想走路,他一个小厮自然不可能坐上马车,闻言有些开心,他被侍卫拉着上了马车。 “多谢七殿下。”他刚说完,对上嵇雪容那张脸,顿时又笑不出来了。 嵇雪容今日穿的是玄色衣袍,腰际纹的有金丝鸢尾,这种图案穿在男人身上容易显得女气,但是嵇雪容穿却更显气质。 念桥只瞅了一眼,他乖顺地坐在七皇子身边,马车上点了香,软垫坐起来也很软,他坐在角落,不怎么占地方。 万一他犯了错,嵇雪容随口一句,说不定他就要被赶下去了,念桥这么想着,勾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他察觉到嵇雪容的视线好像轻轻掠过他,蜻蜓点水一般。 小几上摆放的有点心和茶水,念桥盯着上下漂浮的茶叶发呆,他在想到了地方,到时候要怎么跟七殿下说。 傅晴明要见他,七殿下方才还说不让他乱跑。还有萧逸云,希望不要碰到。 “今日之事,有劳三哥忧心,上次宫宴,原本我并未放在心上。”嵇灵玉说。 嵇雪容轻轻一笑,“此事是老五有心,他特意来跟孤说,孤不过是帮他讨个面子。” “你愿意过去,他很高兴。” 嵇灵玉连忙失笑,五皇子那个性格,怎么会道歉,肯定是因为嵇雪容,马上要进行春猎,嵇雪容不想看他们两个兄弟一直冷着关系。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三哥。”嵇灵玉又问,“今日傅大人可会前去?” 傅晴明属太子一党,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何况今日结束,这两人还见了面。 嵇雪容温和道:“这要看五弟了,孤不知五弟有没有请傅大人。” 念桥在旁边听着,他总觉得嵇灵玉对待嵇雪容的态度有些奇怪。两人关系好,如果关系不好,嵇雪容不必特意过来接七皇子。 若说好,似乎不尽然,为何说话都这么客套,都不如七皇子对自己殿中宫女亲近。 念桥这么想着,反正嵇雪容不是什么好的,他巴不得七皇子离嵇雪容远点。 他还在盯着茶水,下一秒,冷白的指尖在他面前一晃,茶水推到了他面前。 平日里念桥也总是喜欢眼巴巴地瞅着点心,跟孩童见到糖一样。嵇灵玉发觉这一点,让瑶池每日都给念桥准备一些。 此时嵇雪容把茶水推到念桥面前,他顺着看过去,发现念桥一直瞅着桌上的茶水。 里面的茶叶晃荡了一瞬,是嵇雪容推过去的,七皇子便顺势道:“念桥,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念桥是在发呆,但是他一直偷偷留意着嵇雪容和七皇子,此时注意到嵇雪容温和的目光,他唇线抿紧,脸上也跟着有些热了。 他……他又不是成日只想着吃喝。 偏偏念桥无法拒绝,他只好接了,对嵇雪容道:“多谢太子殿下。” 对面的少年捧着茶水一直没喝,看样子还有些警惕,直到快到地方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啜饮一口。 然后把杯子放了回去。 放在原本的位置,甚至摆放的姿势都和原本一模一样。 马车晃晃悠悠停下,念桥下车之后发现这里正是上次傅晴明带他过来的地方,他还看到了傅晴明身边的侍卫。 小厮只能在外面守着,倒是不用念桥再想办法跟七皇子解释,念桥去了侍卫那里,侍卫带他去了偏间,桌上摆放着崭新的衣物。 上面的衣物沾着冷犀香,衣袍腰际纹着熟悉的“将离”二字。 之前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嵇雪容的衣服,傅晴明居然又让他穿嵇雪容的衣服。 ……今日嵇雪容也在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念桥:可恶,你以为我只想着点心茶水吗! 嵇雪容:嗯? 第13章 侍卫在外面守着目不斜视,念桥想着换衣服去见完傅晴明就赶紧回来,嵇灵玉和嵇雪容都在这里,傅晴明不至于对他做什么。 念桥展开衣衫,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换上黑色蟒袍,本身嵇雪容便比他大一号,他穿着袖子长了,领口也大,锁骨能透出来一部分。 蟒袍上面缀着细细的金丝,原本是华贵的衣衫,穿在念桥身上,他皮肤白,像是芍药花在他身上绽开,他闻着冷犀香,到底还是有些羞耻,脸颊边红着,一手低头去系腰带。 念桥勒住大了的衣袍,他难免想傅晴明是故意的。 想要置他难堪,喜好变态,正主在隔壁,让他穿着正主的衣服去找他。 “傅大人在二楼的雅间。”侍卫轻微颔首,告诉了他位置,没有要陪他上去的意思。 这里还是上次的芳月楼,念桥特意避开人多的方向,五殿下他们在一楼,和他在反方向。 念桥这里是偏院,他一路低着头,生怕有人认出来他,细白的指尖攥着腰带,好几次差点踩到。 偏偏越不想遇到人,越是让他遇见。 他刚踏上最后一层楼梯,不远处有人从雅间里出来,他在人群中扫到一名熟悉的人影。 萧逸云和一众纨绔刚从转角经过,声音不大不小,隔着一条走廊传过来。 “五殿下还没有过来,七殿下倒是来得早。现在过去有什么意思,人齐了再去也不晚。” “你说他们俩?他们两个可能也不在,我要是七殿下,人家请宴的都没有到,我才不上赶着过去。” 念桥听到萧逸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看到萧逸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立刻转了身。 这边都是雅间,但是芳月楼二层非常大,形成一个“回”字走廊,来来往往有许多侍女,倒是一点也不空荡。 萧逸云眼一抬,扫到了一道人影,他眼睛眯了眯,觉得有些眼熟。 “你们先走,本世子一会直接过去。” 念桥察觉到那道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先不说他此时穿着嵇雪容的衣服,单是他和萧逸云的旧账都没有算清。 一定不能让萧逸云发现是他。 他宁愿现在去傅晴明那里,身后传来脚步声,念桥压根不敢回头。他记着侍卫说的位置,然而听到萧逸云慢悠悠的脚步声,他心神一晃,没认清两间雅间,直接推门进去了。 念桥背后压着门,萧逸云的声音从远处隔门传过来。 “小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咱俩的帐还没算清,你躲什么,出来。” “我知道你在哪。” 念桥心跳砰砰跳个不停,他一手还扯着自己的衣服,一双眼紧张地盯着外面,他没空注意屋里的陈设。 直到脚步声离去,念桥才略微松口气,紧接着外面再次传来动静,声音听起来略有些耳熟。 “殿下,可要命人请五皇子过来?” 下一秒,他听见了嵇雪容的声音。 “你派人过去,顺便把六公主也带过来。” 房间门打开,念桥猝不及防和声音的主人打了照面。 嵇雪容视线落在他身上,先是在他脸上停顿一秒,然后略微向下。 念桥想过被萧逸云发现了会怎么样,他从没有想过,他会直接碰到正主。 不必说,嵇雪容当然能认出来自己的衣服。 念桥心中的羞愤和不堪情绪汇聚到脑门,让他在这一瞬间想要藏进袖子里把自己埋起来。他脸上烧热一片,身上的衣衫在这一刻存在感极强,鼻间好像都充满了嵇雪容的气息。 侍卫在后面关上了门,嵇雪容只是打量他一圈,收回了视线,对他道:“先随孤进来。” 念桥细白的指尖攥紧,他一双鹿眸略微睁大,显然被吓得不轻,脸上白了一片,扣着腰带的指尖略微哆嗦。 这处雅间布置的极其精致,屏风上映着山水画,茶几上摆放着银制茶盏,还有两卷书。 嵇雪容身上穿的也是玄衣,他穿着嵇雪容的衣服,此时更像东施效颦。 念桥捏着自己略微长的袖子,他有些紧张,走路差点被自己绊倒,脑海里想着几种解释。 他可以把傅晴明供出来,若他说是傅晴明让他穿的,嵇雪容可能不会怪罪他。 但是傅晴明对嵇雪容有不可言说的心思……若是傅晴明知道他把他供出来了,就算嵇雪容一时饶过他,傅晴明也不会饶过他。 “过来。”嵇雪容在茶几旁坐下,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有些耐人寻味。 “孤记得,你来时穿的并不是这身衣裳。” 念桥勾着脑袋,他不情不愿地过去,步子挪的非常慢,显然嵇雪容非常有耐心,他在嵇雪容面前停下。 嵇雪容在坐着,他站着显然不合规矩,于是他跪下来,瞅嵇雪容一眼,嗓音压的很低。 “兴许是殿下记错了。” 他跪着的时候压到了袍子,身上的衣服大了,他险些把自己的腰带扯掉,他要被自己的笨手笨脚气死,自己默默地低头重新整腰带。 “孤不会记错。” 嵇雪容见他笨手笨脚地整理不好,凑近他道:“这种衣服里面有暗扣,你这么系,会容易散开。” 念桥屏住了呼吸,嵇雪容给他指了暗扣的位置,对方的气息还没有撤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殿下,傅大人求见。” 嵇雪容分神过去,“让他进来。” 念桥几乎是僵在原地,他没有反应过来,房间门打开,他那声“殿下”没有说出口。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3节 “臣见过太子殿下。”隔着屏风,傅晴明行了臣礼。 嵇雪容淡声说了句“不必多礼”,注意力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在他话音落时,怀里扑上一团温软,少年整个撞进他怀里。 念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傅晴明知道他在嵇雪容这里,他情急之下只能这么做,学着平日里小倌陪客的模样扑进嵇雪容怀里。 他明显地察觉到嵇雪容僵硬了一瞬。 念桥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眼眸生的非常好看,那双眼温柔晴明,若昭明雪池中月,此时又像一口寒井,里面深邃让人看不透。 这是他的仇人……是前世杀他的仇人,如今他却在仇人怀里。 念桥为自己感到可耻,他很快又想到,傅晴明这个刽子手,就算是利用也好,一时的掩饰也罢……最重要的是他要活着。 他为了传递信息绞尽脑汁,不自觉地眸中带着祈求,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脸颊边略微泛红,宛如鹌鹑一般缩进嵇雪容怀里。 有屏风挡着,偏偏嵇雪容又坐在茶几后面,还有茶几的遮挡,看的并不真切。 傅晴明说完,好一会没有回应,他问道:“殿下?” 第14章 雅间中落针可闻,嵇雪容听到了傅晴明方才的话,顿了一会回复道:“此事不必你操心,孤自有定夺。” 傅晴明并没有多想,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殿下如今和七殿下走得近,难免引人猜忌。前日七殿下写的文章……引喻千秋之业,文章中处处借殿下之口,在向先生行贿。” 念桥缩在嵇雪容怀里,离的近,能够闻到嵇雪容身上很淡的药香。他只露出来一对耳尖,耳尖泛红。 蓦地,腰际多了一只手,念桥身体一僵,他知道嵇雪容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做戏,只是这般虚虚地揽着他……他以往未曾和人这般亲近。 念桥隔着衣衫能够听见嵇雪容的心跳,非常平稳,他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还有空分神去听傅晴明的话,傅晴明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嵇灵玉模仿嵇雪容想要得先生青睐。 他家殿下辛辛苦苦写的文章,念桥听的有点生气,他庆幸七皇子本人不在这里,不然七殿下听见了肯定会很难过。 少年整个依偎在怀里,露出来小半边雪白的侧脸,红唇如同花汁碾过一般,修长的脖颈被一截墨发遮住,一双眼隐含羞愤和怒意。 嵇雪容视线收回,对傅晴明道:“文章千古之内,非孤所有,欧阳先生不会偏颇私袒。” “殿下说的是。”傅晴明道,“还有一事,今日宴上五皇子准备了胡人舞,此舞要献给七皇子。” 念桥只知七皇子母亲身份低微,不知其母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当今圣上更是厌恶胡血。 这两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念桥有些不高兴,他还在嵇雪容怀里,发觉半边身子都要软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嵇雪容拿了一块点心喂给他,念桥闻见点心的甜味儿,他扭过头。 “胡舞换成汉舞,此事通知五皇子。孤不希望宴上出什么差池。” 念桥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他腿有些麻了,听见两人说的废话,他不知要怎么提醒嵇雪容,不敢发出来一点动静。 嵇雪容还拿着点心要喂他,他看见点心便生气,眼珠子一转,小心思冒出来,带着些许报复的心理。 他凑上去轻轻咬在嵇雪容的指尖。 念桥使了些力气,细白的牙齿含住嵇雪容的指尖,他用力咬下去,观察着嵇雪容的表情。 嵇雪容垂眸看着他,指尖维持着姿势没动。 “殿下?” “傅笠,你先下去吧。”嵇雪容突然开口。 等傅晴明离开,念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松嘴,连带着松开嵇雪容,方才他在脑海里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若是嵇雪容问他,他便说是为了提醒嵇雪容,情急之下只能咬上去,嵇雪容总不好怪罪他。 “殿下,奴才知错。”念桥立刻认错,他说,“你罚奴才吧。” 嵇雪容:“孤让他走了,现在你可以好好跟孤解释。” 念桥绞尽脑汁,他本身就不信任嵇雪容,怎么可能跟嵇雪容说实话。 他低着头,闷声道:“奴才不能说。” “殿下,你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以后……以后再也不穿殿下的衣服了。” 念桥说的磕磕绊绊,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指尖攥着袖口的金丝。 他也不想穿嵇雪容的衣服,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在傅晴明那里连穿自己衣服的权力都没有。 “孤未曾怪罪你,你不必害怕。” 嵇雪容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抬起脸,“七皇子应当在等你,你先换身衣服回去。” 雅间中有暗卫出现,为念桥准备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念桥在屏风后面换好衣服,他听见嵇雪容似乎跟侍卫低声交代了什么。 念桥换好了衣服,他踌躇地把嵇雪容的那身衣服叠好,在屏风后面不愿意出来。 “换好了?”嵇雪容问他。 念桥这才出来,他咬着唇,犹豫地问道,“殿下能不能……帮奴才一个忙。” 嵇雪容温声道:“你说来听听。” 念桥:“此事……殿下不要透露给傅大人。” 嵇雪容眼神略有深意,问道:“为何不能告诉傅笠,你瞒着孤,要孤如何帮你。” 念桥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但是他想不出来其他办法,现在只希望嵇雪容能够帮他瞒着。 明明嵇雪容和傅晴明才是一伙的……但是说不定嵇雪容知道傅晴明的心思,也不愿意点破呢。 毕竟嵇雪容好像很聪明,和他这种笨脑袋不同。 念桥支支吾吾:“殿下,奴才没有瞒你,我……我下次再告诉殿下。” “七殿下还在等奴才,奴才告退。” 念桥慌慌忙忙的走了,他走出去好远,不打算再去傅晴明那里。 若是嵇雪容不愿意帮他保密怎么办?归根结底,一切起因都在傅晴明。 念桥满脑袋忧愁,他由侍卫领着去找七皇子,七皇子仍旧在宴席座位上,如今来的人不少,但是五皇子还没有过来。 明明是五皇子请的客,自己反而迟到,这看着哪像是道歉的? “念桥?”嵇灵玉见了他,让他坐在一边的位子,问他,“怎么急匆匆地过来,发生了何事?” 念桥摇摇脑袋,“是我担心七殿下,我听说五皇子还没有过来,七殿下何必在这里等着,我们不如先出去。” 嵇灵玉朝他一笑,“你若是没事,便在这里待着,五皇子很快就会过来。” 太子先过来,嵇雪容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身边跟着上善和若水。 然后是五皇子嵇皓尘,还有六公主嵇瀚羽,以及萧逸云等人都过来了。 当今圣上有两位公主,一位是长公主嵇长宁,一位便是六公主嵇瀚羽。 两位公主性格截然相反,长公主端庄淑仪,六公主性格是出了名的泼辣跋扈。 念桥远远地瞅了一眼,六公主穿了一件绯红的长裙,容貌生的昳丽动人,张扬明烈如同一团烈火,红唇扬起来时眸如灿星。 “今日我来晚了,七弟久等了,我先自罚一杯。”嵇皓尘把酒杯对向嵇灵玉,未等嵇灵玉开口便一饮而尽。 嵇灵玉酒杯未动,“五哥诸事繁忙,路上耽搁了些情有可原。” 这处宴殿修缮的精致瑰丽,景国民风开放,加上景和帝一向宠爱六公主,六公主随意进出宫门参加宴礼,景和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六公主嗤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嵇灵玉身上带着轻视,她端起酒杯,看一眼边上神情淡然的嵇雪容,敷衍道:“上次宫宴之事,是我不对,七弟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改日我再赔七弟一身衣裳。” 念桥不懂这些人话里的弯弯绕绕,但是他分辨的出言语中的恶意,他听出来了这位漂亮的六公主在刺他家七殿下。 嵇灵玉尚未表现出什么,念桥先有所表态,瞪着六公主,略有些不高兴,像是露出爪子的小花猫。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只是偷偷帮七皇子瞪回去,结果猝不及防地和六公主视线相撞。 少年的表情太明显,像一只护食的猫,龇牙咧嘴地对向嵇瀚羽。 嵇瀚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惯例地先出口嘲讽。 “这是哪来的小老鼠,七弟新养的小玩意儿?瞪我瞪的眼珠子都要脱出来了。” 话音落了,视线全部落在念桥身上。 念桥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他不想给嵇灵玉找事,他低下头,坐姿规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待着。 他才不是小老鼠。 嵇灵玉:“他是我宫里的下人,六皇姐莫要打趣他。” 说着,嵇灵玉视线在身旁腰板挺直的念桥身上顿了顿,兴许不应该把念桥留下来。 念桥什么事情都容易表现在脸上,这张脸也容易惹祸。 嵇瀚羽收回视线,她听说了七皇子爱屋及乌,颇为照顾这位和太子有些相像的宫人。 容貌只是有一些像,气质却天差地别,看起来不怎么聪明。 念桥不敢再乱看,七皇子的位置在嵇雪容对面。平日里嵇灵玉位置都在角落,今日不知道是谁设的位置。 他剩下的时间都负责吃东西,芳月楼的饭菜在盛京闻名,这里可是盛京最负盛名的销金窟。 傅晴明带他来,每次都不问他有没有吃饭,好些饭菜他都没有见过。 念桥没有看见傅晴明,倒是萧逸云一直时不时地打量他。 他朝嵇灵玉身侧躲躲,不让萧逸云看见他。他吃东西吃的慢,一边吃饭菜,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的人讲话。 嵇瀚羽一直留意着念桥,发现全场只有这个小老鼠吃东西吃的最欢,她美眸一转,视线定在念桥身上。 “七弟,我看你身边的小太监有些面善,让他过来给本公主瞧瞧。” 念桥又不是小太监,他见嵇灵玉皱眉,猜到这位公主性格跋扈,不达目的善不甘休。 果然,下一句嵇瀚羽说,“本公主又不会吃了他,七弟是舍不得?” “念桥,你过去。”嵇灵玉说。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4节 念桥不情愿地起身,他到嵇瀚羽身边,嵇瀚羽让他倒酒。 嵇瀚羽身边另一桌是嵇雪容,他听话的倒酒,注意到嵇瀚羽的视线,在他把酒壶放回去时,他的后颈被嵇瀚羽捏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嵇瀚羽会直接上手,后颈被揪的有些疼,嵇瀚羽提溜小猫一样提着他,揪着他脸对向嵇雪容。 “三哥,你看看他这张脸,好不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好看,我很喜欢。 第15章 念桥被提着后颈,他瞪圆了一双眼,鼻尖都是嵇瀚羽身上的香粉味道,他的脸被扭过去对着嵇雪容。 宴席之中嵇雪容话并不多,但是显然几位皇子还有世子说话都要看嵇雪容的意思。 嵇雪容轻笑道:“瀚羽,不要为难他。” 念桥被提着后脖颈也不敢说什么,嵇瀚羽手上有蔻丹,揪的他有些疼。 “皇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瞧着这少年模样生的确有几分和三哥相似,七弟真是仁义之心,看到个长得像三哥的,都要放在身边养着。” 嵇瀚羽用的是个养字,养不是什么好形容,景国前朝盛行南风,公主身边有面首,甚至很多大人身边养了兔-儿爷亵-玩。 念桥后脖子被揪的疼,他自己偷偷摸了一下,听到嵇瀚羽的话下意识地先去看嵇灵玉的脸色,嵇灵玉脸上果然不怎么好看。 然后他才看向嵇雪容,嵇雪容在位子上坐着,闻言温和道:“君子非善而善,唯存本心,故善行善。” 念桥听不懂什么意思,他偷偷骂嵇雪容装模作样,心里却默默把这句话记下来,打算回去问七皇子。 因为嵇雪容的一句话,六公主没有再刺七皇子,注意力放在念桥身上,问了念桥几个问题。 “三哥教训的是,”嵇瀚羽按着念桥的肩膀,凑近去看念桥,念桥下意识地后退,他不适应女孩子离他这么近。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是哪个宫里的?” “奴才叫念桥。”念桥说,“我原先在冷屏宫。” 嵇瀚羽:“念桥?这名字倒是第一次听。” “为什么叫念桥。”嵇瀚羽蔻丹把盘中的点心碾碎,宴上舞姬在跳舞,几位女侍在敬酒,气氛比之前热闹。 萧逸云坐的桌子离得远,念桥还一边留意着七皇子那边,还有傅晴明,傅晴明今日没有参加宴会? 念桥想不起来那句诗了,他好一会才不情愿地回答,“因为我出生在念桥村。”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出身低微有什么不好,可是嵇雪容在,他便有些害臊,脸边跟着烧起来。 他偷偷朝旁边瞄一眼,扫到一角玄色蟒袍,扭头正好和嵇雪容对上视线。 偷看被抓包,念桥心里咯噔一声,他立刻收回视线,没有再朝嵇雪容那边看。 嵇瀚羽没想到念桥这么老实,发觉念桥脸上跟着红了,红唇略微勾起来。 “是个好名字。” 念桥没在嵇瀚羽身边待太久,他没一会回到七皇子身边,吃了些东西,途中他瞅见了傅晴明的侍卫,便偷偷地溜了出去。 这处只有皇子和几位世子,他一个小厮出来没有人管他。 念桥见到了傅晴明,即便傅晴明未曾表现出来什么,但是他明显地感受出来了,傅晴明心情很不好。 兴许是因为嵇雪容?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傅晴明视线先在他身上扫视一圈,冷淡地问他,“我听侍卫说,你换完衣服之后去了二楼。” 这是在怀疑他?念桥脑海里一转,他打算装死,把责任全部推在嵇雪容身上。 “我原本换好了衣服,但是路上差点碰到萧世子,我怕被他发现,就回去了。” 念桥低着头不敢去看傅晴明。 “然后七殿下叫我,我就又换回去,去找七殿下了。” 念桥声音细若蚊足,看起来便是一副害怕的样子,正主就在附近,他怕是应该的,若是被发现,嵇雪容如何惩治他都是理所当然。 傅晴明略微皱眉,沉默一会道:“你暂时待在七殿下身边,我之后会再给你传信。” 念桥一点也不想和傅晴明联系,他听话地应了,在傅晴明身边他一刻钟也不想待。 “还有其他事吗?我要回去了。” 念桥尽量按捺着小声问,一抬眼眼里都是急切,想要离开的情绪太明显。 傅晴明话音在嘴边,看着念桥的表情,又收了回去。 “付顷,把东西拿过来。”傅晴明突然说。 侍卫闻言出现,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念桥目不转睛地看过去,他讨厌傅晴明,但是不讨厌傅晴明送他东西。宫里什么都要花钱,七皇子给他的月俸也不多,他想要出宫逃跑,也处处需要银子。 “晴明哥哥,这是给我的吗?”念桥语气柔和了许多,一双鹿眸一瞬不眨地盯着紫檀木盒子,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傅晴明冷淡地扫他一眼,“以后不准把我送的东西拿给侍卫换东西。” 念桥哦一声,他嘴上应了,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接过来,当场想要打开盒子。 然后他发现盒子上是有机关的,上面的图案他看不懂。 傅晴明;“下次见面把盒子带过来,我会教你解开。” 念桥摸索了半天都没有解开,他心道这个小气鬼混蛋,脸上明显不太情愿,像戳破了的气球。 “晴明哥哥,不能现在帮我解开吗?” 念桥对上傅晴明冷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犯了禁忌,于是不说话了。 他回去路上一路抱着盒子,认定里面一定有好东西,让他下次再带给傅晴明他才不愿意。 说不定傅晴明是想把东西要回去。 念桥又小声骂了好几回小气鬼,傅晴明不缺钱,送他个礼物还要收回去。 少年身影只有一小团,很快在角落消失。 侍卫在一旁站着,问道:“公子,殿下那边……” 原本是送给太子的礼物,傅晴明有赠礼的习惯,如今东西给了念桥,太子那边还要不要送呢? 紫檀木盒子不小,念桥不知道怎么藏,被七皇子发现他能解释,万一回去还是坐太子的马车呢? 他于是找到了傅晴明在宫中的眼线,也是之前跟着他在冷屏宫的侍卫。 原先他在冷屏宫,这名侍卫也在冷屏宫,后来他走了,这名侍卫也调到他附近当值,离千阙宫不远。 念桥把紫檀木盒子交给了侍卫,叮嘱道:“这是晴明哥哥送我的礼物,我不方便拿着,你帮我带回去,回去之后我去找你拿。” 面前的侍卫沉默寡言,生的非常高大,念桥跟他说话要抬起头,他瞅着面无表情的侍卫,又问了一遍。 “你听见了吗。” 反正是傅晴明给他的,他不怕这个告状精跟傅晴明告状。 侍卫把紫檀木盒子接过来,念桥不放心道:“你小心不要碰坏了,不然按照你的月俸,一年也赔不起。” 侍卫随手把紫檀木盒子揣进了怀里。 念桥想说不要把他的盒子揣臭了,这些侍卫整日练武当值会出一身的汗,他忍了忍,最后没说。 这次宴礼平平安安的过去了,至少五皇子和六公主明面上是给七皇子道歉了,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回去念桥在马车上太困,他睡着了,等到他回宫,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倒头就睡。 第二天他才去侍卫那里把盒子要回来。 念桥在自己屋里琢磨了四五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也没把紫檀木盒子打开。 他就差去找七皇子了。但是他有些犹豫,因为七皇子不知他是被傅晴明送进宫的,若是七皇子问,他要说吗? 如果说了,会不会把七皇子卷进来,七皇子是无辜的。 念桥回忆起来,他前一世对七皇子印象很淡,那时候他在宫里和人没有交集。 但是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比如七皇子和太子不和。 现在看来,嵇雪容和嵇灵玉关系不差,后来为什么翻脸,他并不知情。 念桥捧着紫檀木盒子看了半天,他就差上嘴咬一口了,想着一定要在傅晴明找他之前解开,他最后决定去问嵇雪容。 他做这个决定是有考虑的,为何找嵇雪容,嵇雪容很聪明,一定能解开。 而且嵇雪容现在还装作不认识他,他其实有些怀疑,不明白嵇雪容打什么主意。 再说现在他是七皇子的人,嵇雪容一直在护着他,还没有到他前世献祭的时间,他暂时是安全的。 嵇雪容是坏人,但是坏人能帮他打开盒子,他利用一下坏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吧? 最后贪念战胜了害怕,念桥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在七皇子去请教欧阳先生时,去找了嵇雪容身边的小厮上善。 “你要见太子殿下?”见他点头,上善说,“你在这里等着。” 念桥手里拿着图纸,是他按照紫檀木盒子的机关画下来的。 没一会上善就出来了,对他道:“殿下现在要回东宫,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东宫离得有些远,念桥打算先跟七皇子说一声,在得到七皇子的应允之后,他上了嵇雪容的马车。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东宫,念桥跟在嵇雪容身后,他到东宫之后反而有些拘谨了。 可能因为这里是嵇雪容的地盘,一草一木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嵇雪容褪了外袍,他的容颜最衬明黄色,把简单的衣袍穿的矜贵又清淡,侧脸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傅晴明喜欢他。 “你找孤什么事?”嵇雪容问。 念桥指尖出了些汗,他握着图纸,想直接问,此时脑子一转,若是他直接说,似乎不太好。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5节 他也想不清楚具体哪里不好,兴许是怕嵇雪容把他赶出去,他说,“有一些课业不懂,想问问太子殿下。” 第16章 嵇雪容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侧脸明净精致。他正在看典籍,闻言把典籍放下,目光温和地落在念桥身上。 “课业问题?七皇子课业并不差,他应该能教你。” 念桥才不想把七皇子牵连进来,他含糊地说,“奴才想过来问太子殿下。” 嵇雪容目光敛起来,又放在书上,“为何要特意过来问孤,又有事情找孤帮忙?” 还真被嵇雪容猜中了,念桥脸红起来,眼珠子转向另一边,“殿下博学渊识,来问殿下总不会出错。” 嵇雪容笑了一声,对他道:“你要问什么课业,说来听听。” 今日先生讲了一篇文章,念桥其实压根听不懂,正好这篇文章是嵇雪容写的。 念桥说:“今日殿下写的文章,我不太懂,殿下能不能跟我讲讲是什么意思?” 念桥为了装的像一些,他拿出来了他课上抄的笔记,先生讲的时候他把文章也抄了下来。 他写的慢,只抄了一部分。 念桥把册子摊开,他拿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上面的字迹依旧歪歪扭扭,他这段时间在练字,字依旧不好看。 册子是他自己做的,他自己用线把折叠好的纸张串在一起,然后再把纸张裁开,形成一页页单独的小册子。 这个小册子拿着很方便,他闲来无事,上茅厕的时候也能读上两页。 册子不大,念桥推到嵇雪容那边,他自己就看不见了,于是他朝嵇雪容那边挪一挪,发觉嵇雪容没有反应,他偷偷收回视线。 “这句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念桥指了指其中一句,其实他都不太懂。 “水浊无掉尾之鱼,土确无葳蕤之木,政烦无逸乐之民。” 念桥好几个字都不认识,他念的磕磕巴巴,“殿下,这几个字我不认识。” 念桥已经发现了,嵇雪容对外秉持着温和良善的太子形象,无论是谁问,嵇雪容都会为其授业解惑。 但是主动问太子的并不多。 念桥自认已经看透嵇雪容这张虚伪的面孔,他的胆子便逐渐地大起来,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等着嵇雪容为他解答。 “这两句先生今日讲过,念桥,你还记不记得先生是怎么讲的?”嵇雪容问他。 他的名字从嵇雪容嘴巴里念出来,莫名变得好听,兴许好看的人念他的名字也会变得好听? 念桥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浮现出来,更多的是不高兴。 他看着两句句子,认字尚且困难,他怎么听的懂先生讲的什么。 “水浑浊了,鱼会没有尾巴……”念桥只有第一句勉强认全,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怀疑自己。 为什么水浑浊了鱼就会没有尾巴? 念桥听见一声温和的笑声,他臊地脸上红起来,唇线抿紧不说话了。 “念桥,掉尾不是没有尾巴的意思,是摇晃尾巴,指鱼来回地游,在这里指鱼往回游。” 嵇雪容低声为他讲解,念桥原本只是找借口问,结果这人耐心地给他讲完,带着他把原文每一个字都认了一遍。 “你有些字写错了。”嵇雪容真是个笨蛋,他只是随口问一下,嵇雪容居然帮他把错字全部在旁边改掉,还认真地帮他改了笔记。 念桥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个伪君子,他也乐的嵇雪容这么喜欢装。 他的字迹和嵇雪容的字迹捱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嵇雪容的字写的很好看,七皇子的字也好看,但是念桥不得不承认,嵇雪容的更好看一些。 念桥问完了一篇文章,他正事还没有解决,在原地磨磨唧唧地不愿意离开。 嵇雪容微微挑眉,“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不懂的想问殿下,”念桥说,“不是课业问题。” 念桥从袖子里把自己临摹的那张纸拿出来,他动作小心翼翼的,把纸张放在桌上。 “殿下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要怎么解开。” 嵇雪容扫一眼,目光落在纸张略微定住。 纸张上虽然笔法稚嫩,但是描的很用心,依稀能够看出来一个火凤合卺图案。 嵇雪容若有所思地问:“这个图案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念桥想了想说,“是一个哥哥送我的礼物,我不知道怎么打开。” 他说的半真半假,确实是傅晴明送他的。 嵇雪容总不会问他是哪个哥哥吧? 嵇雪容耐心地问,“你说的哥哥,是七皇子?” 念桥立刻摇摇头,他担心嵇雪容不给他解,他扯住嵇雪容的袖子,顺嘴道,“不是七皇子,是别的哥哥,殿下,你帮我看一看吧。” 他看嵇雪容的态度,越发觉得这礼物贵重,他喜欢名贵的礼物,日后出宫了都能换成银子。 他能自己买点心茶水,还能自己存起来买宅子。 嵇雪容任他扯着袖子,提笔在纸上图案随意勾了几笔。 念桥见嵇雪容落笔,连忙问道:“殿下,这样就可以解开了吗?” 嵇雪容嗯一声,语气冷淡了些许。 念桥开开心心地把纸张收起来了,他没有注意到嵇雪容的情绪,发现外面上善和若水在布膳。 他想起来前几次嵇雪容都想喂他点心,这次他也等着嵇雪容开口,东宫里的膳食可比下人的膳食好多了。 嵇雪容是个笨蛋,在外面会装的对他很好,他也假装不知道就好了。 只要他在嵇雪容要害他的时候逃跑,他现在还可以占好些嵇雪容的便宜。 念桥眼巴巴地看着,嵇雪容在对面好奇道:“念桥,你还有问题?” 他肚子咕咕叫两声,脸上顿时羞红,他站起身,“没有问题了,奴才告退,谢过太子殿下。” 念桥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上善又过来拦住他。 上善笑起来,“念桥,殿下留你用膳,你可要在东宫用晚膳?七皇子那边殿下会命人传话过去。” 念桥于是顺应着留下来,东宫的晚膳有二十多道,每一道都做的极为精细。 他又馋,又有些担心嵇雪容在饭菜里下东西,就算不毒死他,他也怕闹肚子,于是他只吃嵇雪容夹过的菜。 嵇雪容夹了素耳,他跟着夹素耳,嵇雪容夹燕窝,他也夹两筷子燕窝。好几轮下来,嵇雪容放下了筷子。 他发现了,嵇雪容似乎喜欢吃素,一道荤腥都没夹,念桥盯着盘里的肉眼睛都要绿了。 嵇雪容又夹了一条鸡腿,然而只咬了一口就放下来了。 念桥一直都在盯着嵇雪容夹着的鸡腿,他见嵇雪容只咬了一口,觉得嵇雪容实在浪费,鸡腿还有一条。 他却不想夹了,因为鸡腿都在单独的盘子里,不知道另一条有没有毒。 念桥又夹了两颗素耳,他又瞅嵇雪容一眼,正好和嵇雪容对上视线。 嵇雪容问他:“不合胃口?” 念桥摇摇脑袋,他瞅着嵇雪容放在盘子里的鸡腿,问道:“殿下,鸡腿你不吃了吗?可不可以给我?” 嵇雪容眼里透出疑惑,“这个我咬过了。” 念桥小声说:“我不介意。” “好吧。”嵇雪容装作为难地把咬过的鸡腿给了他。 念桥原本想避开嵇雪容咬过的地方,但是嵇雪容盯着他,他方才说不介意,于是他硬着头皮就着嵇雪容咬过的地方啃完了鸡腿。 他吃的肚皮圆圆,嵇雪容让上善递了一条手帕给他,手帕他擦擦嘴巴,瞅见上面绣的有金丝,他问道:“殿下,手帕可以送给我吗?” 嵇雪容说可以,于是他心满意足地把手帕揣进了怀里。 临走的时候念桥还有些舍不得,他于是问:“殿下,下次我还可以过来吗?” 他吃的也不多,嵇雪容应该会让他过来吧? 嵇雪容说可以,他于是抱着东西走了。 回到千阙宫,念桥原本还在想着跟七皇子解释,七皇子在见客人,他不用进去,于是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念桥在自己小房间按照嵇雪容给的步骤,把紫檀木盒子打开了。 紫檀木盒子非常精致,里面是一只紫鎏金平安锁。 铜锁上雕刻着古老的神像,上面还有一朵芍药花,紫色的鎏金好像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念桥几乎移不开眼。 念桥原本还想着以后留着卖了,如今却不愿意撒手了,他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平安锁,一眼便喜欢上了。 他在手上摸了好一会,把平安锁和紫匣子一起放进他的宝贝箱里,还有一条绣着金丝的手帕。 念桥因为平安锁开心了两天,他喜欢嵇雪容殿中的点心,隔了几日,他按捺不住,又去了一趟东宫。 嵇雪容并不是一直都有时间陪着他,上善把他带到书房,让他在书房等着。 他这一段时间过的安逸,都忘记了自己最应该做什么,逃跑的计划也在缓慢地执行,他甚至都没有去打听近来侍卫执勤的空岗。 念桥等了好一会,他等的有些无聊,便去了偏殿,这里依稀能够听见正殿的话音。 “殿下的命格有恙,如今殿下常年服药,此法难以根治……三年之内,殿下会有迎来命定劫数。” “此劫数,唯有换命格可解。” 这人声音陌生,然而念桥却僵在了原地。听到“换命格三个字”,他骨子里后知后觉传来钝痛,整个人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他被钉在地上,他发出来的动静,正殿中的嵇雪容显然注意到了。 “念桥?”嵇雪容话音顿了顿,“过来。” 念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殿上温润如玉的青年又变成了殿堂上的厉鬼。 厉鬼总有一天会来索他的命。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6节 -------------------- 作者有话要说: 水浊无掉尾之鱼,土确无葳蕤之木,政烦无逸乐之民。————北齐·刘昼《申论》 第17章 前来进言的人戴着面具,念桥注意力都放在男子说的话上,未曾注意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 嵇雪容对男子道:“你先下去吧。” 念桥和嵇雪容对上目光,他在原地站定,慢慢地走到嵇雪容身边,脸色还白着。 “在书房待的无聊?”嵇雪容问他,“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念桥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他心神不定,一颗心一直提着。他方才听到了嵇雪容的谈话,嵇雪容会不会提前害死他? “殿下,我不是故意听见的。”念桥立刻跪了下去,他紧张地不行,细白的指尖攥在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念桥手腕被捉住,嵇雪容将他扶起来,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孤未曾怪罪你,你在给自己定罪?” 念桥连忙摇头,他还是一副受惊的模样,被嵇雪容扶起来,依旧僵在原地没动。 “奴才听见了那些……殿下会怪罪奴才吗?”他自称常常紧张的时候混不清,此时瞅着嵇雪容,不愿意错过嵇雪容的表情。 “不会怪罪你,你不必紧张。”嵇雪容问他,“你用晚膳没有,孤让上善给你准备点心。” 念桥心思已经不在东宫,上善把点心端上来,他尝了两块点心,倒茶水的时候心思不稳,茶水洒的到处都是,他自己的手也被烫红了一片。 “殿下,奴才知错。”念桥唇角绷紧,为自己的笨手笨脚懊恼,他指尖蜷着,眼里也有些潮湿,他眨了眨眼,感觉面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念桥手背被烫的发疼,他低着脑袋,前几日的活泼劲一扫而尽,又变得沉默怯懦起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他。 他眨眨眼,手腕再次被握住,嵇雪容嗓音温和,“念桥,抬起头来。” 念桥不想抬,他不明白为何每次狼狈的姿态都会被嵇雪容看见。 他好一会才抬起脸,苍白的小脸挂着泪痕,眼睛红通通的,那双鹿眸湿漉漉的,红唇被咬出细微的深痕,眼里都是委屈。 一条手帕盖在他脸上,嵇雪容擦干他的眼泪,那双凤眸略微垂着,里面好像有细碎柔和的光。 “你有心事?”嵇雪容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接过手帕,唇边又被碰了一下。 “不要咬嘴唇。”嵇雪容说。 念桥于是松开牙齿,上善和若水过来把桌子收拾了,嵇雪容没有多问,让上善把点心都给他装好,送他回去。 还为他准备了伤药。 念桥回到千阙宫,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在东宫实在失态,看嵇雪容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为什么嵇雪容要哄他?为何要给他擦眼泪,为何没有怪罪他? 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什么秘密一样。 念桥想不明白,他走在青砖铺成的宫道上,周围的宫檐变得张牙舞爪,好似随时都能将他拖进深渊。 只要他离开这座宫……离开这里,一切就好了。 念桥自认没有难以割舍的人,他却有些放不下七皇子,七皇子是这座宫里唯一真心待他的,还有瑶池瑶碧。 千阙宫的下人们未曾苛责他,对他很好。 念桥满怀心事,他满脑袋都是要逃跑,宫里没有他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侍卫,便是傅晴明安排在宫中监视他的眼线。 他上次去过侍卫住的地方,称得上熟门熟路。 念桥在千阙宫里把自己的活做完,他路上想着如何骗侍卫告诉他出宫的路线,到了西南偏院。 这里都是侍卫住的地方,他要找的侍卫住的最为偏僻,他猜对方可能在侍卫中不怎么受待见。 偏院背靠围墙,周围都是绿荫,现在周围天色将黑,门没有关上,里面传来水声。 念桥走到门口,入目的是一张充满男子气息的身躯,侍卫正在洗澡,墨发随意散着,身上湿淋淋的。 听见动静,侍卫也没有穿衣服,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念桥。 念桥见过这侍卫几次,这侍卫都是一张面瘫脸。 他飞快地红了脸,瞪向侍卫,质问道:“你为何不穿衣服!” 侍卫没理他,随意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避开地上的水,进到房间里。上次他没有打量过,这次有空打量。 房间非常简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枕头都没有,被褥也只有一床。 桌上还有一些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念桥瞅一眼,他不认得几个字,但是他认得自己的名字。 侍卫跟傅晴明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念桥立刻猜到了。 念桥讨厌侍卫告状,但是他又没有办法,若是他打听出宫的路线,侍卫一定会告诉傅晴明。 有没有办法能让侍卫不跟傅晴明告状呢? 若是侍卫一直跟着他,他不但出宫困难,若是让傅晴明知道他要逃跑,傅晴明一定不会饶过他。 上次他逃跑失败,也有这侍卫的一半原因。 念桥心思转了转,他现在冷静下来,坐在侍卫床边,打算先跟侍卫套套近乎。 “你为何现在洗澡,今日不用执勤?” 侍卫看他一眼,带着些许打量,很快收回视线,问道:“你有事?” 嗓音很沉,念桥耳朵跟着颤了颤。 念桥心里打鼓,侍卫生的过分高大,轻而易举能把他罩住,他鼓起勇气,这侍卫不会对他动手。 怎么说侍卫是傅晴明的手下,他虽然不算手下,实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傅晴明上次刚送过他礼物,侍卫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没事我不能问一问?”念桥在嵇雪容那里丢了脸,他现在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他不高兴地瞪着侍卫,扬声问,“晴明哥哥规定我不能跟你说话了?” 侍卫闻言没有搭话,念桥发觉这床似乎只铺了一张床单,连褥子都没有,硬邦邦的,他坐一会便忍不住挪一挪。 念桥又问:“平日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侍卫又不理他了。 念桥发觉对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心里闷着气,瞅见桌上的纸张,他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上面都写着呢。” 他好歹也认得自己的名字,他伸手要去拿桌上的纸张,还没有碰到,手腕传来钝痛,念桥立刻惨叫出声。 “你做什么。”念桥以为自己的手腕子被折断,侍卫手上有茧子,烫的他手腕疼,他整个站不稳,脚磕到桌角,又是一疼,头晕目眩地向前栽。 侍卫松开了他的手腕,一手提着他的后颈领子避免了让他摔倒,另一只手把纸张都收起来。 “抱歉。”侍卫跟他道歉,手上松手,念桥险些又栽倒。 这回念桥没有差点撞到桌角,他直接撞上侍卫的胸膛,热浪扑面而来,念桥脑袋疼,脖子被勒的也疼,手腕子也疼。 他又疼又委屈,更多的是疼,这是个什么木头,他要被气死了! “你……谁让你碰我的,你以为道歉就能没事吗?”念桥认定侍卫是傅晴明的人,对待侍卫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双目瞪圆,整个炸毛了。 侍卫指尖顿了顿,确定他站稳才松开他,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重复了一遍“抱歉”。 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两句,念桥白跑了一趟,他屁都没有打听出来。 他气咻咻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二天起来,手腕和脖子还在疼着。 嵇灵玉发现了他脖颈勒出来的印子,目光顿了顿,问他,“念桥,你昨日和人打架了?” 念桥想要告状,但是他不想让七殿下和傅晴明的人扯上关系。 他把心里的倾诉欲压下去,他回道:“没有。” “七殿下,我有问题想问你。”念桥说。 嵇灵玉有些想笑,看着念桥一本正经的模样,他问道:“你说便是。” “我想跟一个……一个侍卫做朋友。”念桥总不能说是为了贿赂方定戎。 是了,他知道了侍卫的名字。 其实差不多,只要他能和方定戎做朋友,方定戎会对他出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方便许多。 “七殿下,我怎么样才能跟他成为朋友呢?”念桥问。 嵇灵玉略微沉吟,对他道:“想交朋友是好事,先生说以己之道,悉数尽友。” “只要你像希望他如何对你一样对他就好了。” 他希望方定戎如何对他?念桥百思不得其解,他希望傅晴明多多送他礼物,这般他便有钱了。 方定戎?如果他送方定戎礼物,方定戎开不开心他不知道,他不舍得是真的。 念桥又换着想,他觉得可以送点心,前一天嵇雪容给他打包的点心他没有吃完。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念桥注意到了,方定戎今日执勤,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尚书殿。 “我知道了,多谢七殿下。”念桥眼珠子转着,心思都写在脸上。 嵇灵玉看着念桥这般,他有些乐了,怎么在宫里一两个月了,看起来还是笨乎乎的? 念桥今日注意力都在方定戎身上,他一放课就去找人了,还带着一盒点心。 今日萧逸云过来上课了,念桥见到萧逸云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放课之后瞅了瞅,发现萧逸云不在,嵇雪容也不在。嵇雪容不在最好,他上次在嵇雪容那里哭了,好丢脸。 他抱着点心盒到了侍卫站岗的地方,方定戎看他一眼。 念桥想着贿赂方定戎,他应该嘴巴甜一些,想不到别的,便喊了声哥哥。 “哥哥,你执勤累不累,要不要吃点心?”念桥献宝一般把点心拿出来,点心盒非常精致,上面有几朵芍药花。 他讨好人时嗓音细软动听,还透出一股娇矜,若是有尾巴,想必已经朝方定戎摇起来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7节 方定戎还没有回复,一声嗤笑声传过来,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嗤。” 萧逸云在远处站着,廖如寒星的眼底带着几分兴味,他身旁还有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暂时没了,明天开始日更晚21点,v后看营养液加更,感谢支持~ 第18章 庭木深深,两边的鸢尾花争相竟艳。 嵇雪容站在走廊边,视线随着落在他手中的点心盒,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念桥原本没注意到两人,他还保持着递点心盒的姿势,此时脸上轰然红起来,锦盒上面的芍药花仿佛在嘲讽他。 他对上嵇雪容的目光,烫到一般收回视线。 在他对面的方定戎神色没有变化,没有看他手里的点心盒,嗓音很沉。 “我不饿,也不累,不必。” 念桥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若是只有萧逸云一个人,他一点也不介意,就算萧逸云欺负他,他也能让方定戎帮他。 ……嵇雪容也在。 念桥抱着点心盒,他硬着头皮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胸腔里的心跳在打鼓。 “那……你若是饿了可以来找我。” 方定戎依旧面无表情,眼角留意到少年红着脸抱着点心盒跑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没跑两步,念桥被身后大步向前的人捉住,萧逸云显然不满他故意装看不见,直接把他拽回来了。 念桥还处在惊慌之中,萧逸云想到了什么,很快松开了他,鼻腔里发出哼笑声。 “跑什么,有胆子行贿没胆子正大光明的送?” 他们离得不远,身后的方定戎能够听见,念桥不得已停下来,他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向一旁离萧逸云远些。 “关你什么事。”念桥看见萧逸云这张脸就烦,碰到他总没有好事。 “殿下,我有事耽搁一会。”萧逸云没忍住又握住念桥的手腕,“我先走了。” 说着,便要带念桥离开。 念桥才不愿意跟萧逸云走,他偷偷瞅嵇雪容一眼,嵇雪容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只对萧逸云略微颔首。 “一会还有堂课,不要迟到。” 平日里嵇雪容才不会让萧逸云带他走,如今这是生气了?生气他把点心送给别人? 他也舍不得,可是没办法。 念桥见嵇雪容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更是不高兴,伪君子果然是伪君子,如今便不愿意装了。 “方定戎,我不想跟他走。” 念桥直接喊了侍卫的名字,他犹疑不定地看着萧逸云,发现萧逸云这次好像转了性,没有怎么强制他。 “你怕什么,我跟你说几句话,又不会吃了你。”萧逸云还捞着念桥的手腕。 念桥顺势甩开萧逸云,他躲到方定戎身后,方定戎比萧逸云个子高,萧逸云气笑了,对方定戎道:“方侍卫,你让开。” “别管闲事。” 念桥紧紧扯着方定戎的袖子,方定戎略微皱眉,对萧逸云道:“世子不要忘了刚刚殿下说的话,堂课马上要开始了,世子不要迟到。” 闻言萧逸云倒是没有执意去捞念桥,他给了念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眼里隐约有寒星在冒。 “我看你能躲多久。” 萧逸云也走了,最近萧逸云老实的多,只会对他放狠话,念桥觉得他可能只是说说,但还是提心吊胆。 他还抓着方定戎的袖子,方定戎低头看他,他立刻松手,还朝旁边退了一步。 方定戎长得俊,但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凶,念桥有点怕他,他说,“我也去上堂课了。” “你不要点心……”念桥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他把送礼物当成一件任务,方才嵇雪容没有搭理他,他却不敢再送嵇雪容的点心了。 毕竟嵇雪容不是真的大方,他是装出来的,万一因为点心这件事要处罚他呢? 念桥只找到自己的一条手帕,手帕是他自己缝的,上面还有一只小老虎,他是属虎的。 他有点舍不得,但是想到方定戎若是上当了,以后会帮他不少忙。 念桥狠狠心,把手帕塞给方定戎。 “我只有这个了,你以后不准凶我。” 念桥塞给方定戎,他抱着点心回去了。欧阳先生不喜欢迟到,哪怕他只是个小书童,也一视同仁。 手帕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颜色是鹅黄色的,上面的老虎绣的很丑。 方定戎皱着眉,掌心维持着握着手帕的姿势,最后把手帕塞进了怀里。 念桥还是迟到了,欧阳先生的山羊胡翘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只要在尚书殿里,欧阳先生都当作学生看,他就没见过念桥这么笨的学生。 “念桥,昨日讲的文章,你都会了?” 念桥这是第一次迟到,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还在红着。 闻言念桥低下头,他最怕先生,何况先生讲的文章好难,他听不懂。 念桥摇摇头,低着脑袋,“不会。” “不会还迟到?真是你家殿下平日里太惯着你,你今日站着听讲,回去默写文章十遍。” 欧阳先生惯会这样,抽查文章会找另一名检查。 如果找七皇子检查他,念桥倒是不怕,七皇子待他宽容,他写错了也不会罚他。 他于是偷偷瞅欧阳先生一眼,欧阳先生依旧瞪着他。 “抽查交给太子,你去东宫默吧。” 念桥在原地傻了眼,他隔着半空和七皇子对上视线,七皇子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念桥,你今日怎么会迟到?”嵇灵玉收拾了东西,对他道:“我听闻,你给方侍卫送东西了?” 联想到念桥马车上问的,嵇灵玉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念桥没想到这么快嵇灵玉都知道了,一定是萧逸云那个大嘴巴,他愤怒地瞪向前排萧逸云的后脑勺。 “嗯,他没有要。”念桥瞪了一会收回视线,回答嵇灵玉的问题。 嵇灵玉摇摇头,“你啊,不要成日胡思乱想,今日太子抽查你,我帮不了你。” “晚些我让瑶碧去接你。” 嵇灵玉完全拿他当孩子哄,随□□代两句,有些心不在焉。 “七殿下,你有心事吗?”念桥问。 嵇灵玉摇摇头,目光落在念桥脸上,对念桥道:“我没事,倒是你,念桥,三哥似乎很待见你,若是你想去他那里,我不会拦着。” 念桥立刻慌了,他才不想去嵇雪容那里,他急忙道:“七殿下,我没有想去太子那里,我想在千阙宫待着。” “殿下不要赶我走。” 嵇灵玉只微微一笑,他平日素来内敛,鲜少在念桥面前表露心迹。 “我不会赶你走。”嵇灵玉最后这么说了一句。 念桥松口气,他担心萧逸云找他麻烦,加上要背书,他早早地去找嵇雪容,和嵇雪容一起去了东宫。 路上嵇雪容对他如常,他却总觉得怪怪的,他路上还在想嵇雪容没有提,会不会根本不介意他把点心送人。 毕竟嵇雪容是太子,自然不缺那几块点心。 想是这么想的,念桥收了思绪,他如坐针毡,盯着对面的嵇雪容看。 良久,他低着脑袋道:“殿下,我错了。” 嵇雪容回宫之后去了书房,念桥也在书房待着。他一直在看书,似乎耐心很好,念桥话音落了,他把书放下来。 “为何要认错?”嵇雪容嗓音温和,听起来很平淡。 念桥脑袋耷拉着,“我不该拿殿下给我的点心送人。” 嵇雪容:“孤给你的点心,便是你的,你送谁都可以。” 念桥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好像没有那么笨了,先生不该说他是笨脑袋。 他顺着说:“我以后不会拿殿下的东西送人了。” 念桥察觉到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听见嵇雪容问,“为何要给侍卫送点心?” 他心里打鼓,嵇雪容未免太聪明了些,他当然不能让嵇雪容知道他是想要逃跑。 念桥脑海里思绪很乱,他支支吾吾地讲不清楚,一时也编不出来谎话,憋的脸都红了。 眼看着少年又要害怕起来,嵇雪容温声说,“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今日先生不是罚你默写文章,你的文章带了吗?” 念桥闻言稍微放下心,他偷偷打量着嵇雪容,点点头,把文章拿出来。 他把文章抄在了小册子上,上次嵇雪容给他订正过错字,他比照着把错字都记下来了。 嵇雪容看了一遍他的文章,把他的错字都指出来,让他自己比对着改。 念桥光是改错字就费了一番力气,他忙的头晕眼花,先生讲的文章一篇就一千多字,他认不过来。 改完错字要背书,念桥碰见不会的便去问嵇雪容,嵇雪容一一给他解答,让他分开默,先写第一段。 碰到错字便要重新默写,念桥写了十几遍,他还是没有默对,手都酸了,咬着嘴唇有些委屈。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8节 他现在明白了,嵇雪容在故意罚他呢,这个坏人憋着坏水,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实际上故意为难他。 念桥又写错了一个字,他把笔放下来,小声说,“我不写了。” 他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对上嵇雪容的双眸,里面是无机质的琉璃,他对上嵇雪容眼底,情不自禁地瑟缩一下。 “我知道错了,我后来没有送点心给他。”念桥低着脑袋,他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去扯嵇雪容的袖子,故意把墨水蹭在上面。 “我只送了自己的手帕。” “我不想默了,殿下。”念桥眼睛红通通的,眸中隐约带着控诉。 嵇雪容任他扯着,问他道:“是什么样的手帕?” 手帕他已经送人了,怎么给他看?难不成这个坏心眼的太子要他重新绣一个? 念桥心中生气,他抿唇说,“是我自己缝的,殿下想知道,我再给殿下缝一个便是。” 第19章 念桥的娘亲虽然是哑女,但是绣工了得,他只是会缝些东西,并不擅长。 他从嵇雪容那里回来,自己在房间里找找,他舍不得用好的布料给嵇雪容做手帕。 最后他找了一件自己的小衣。 小衣是他已经不穿的,念桥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两只老虎,他存了些私心,没有绣嵇雪容的小字,而是绣了他自己的名字。 手帕是他辛辛苦苦绣的,他才不要最后缝上嵇雪容的名字。 念桥做手帕做到半夜,他揉揉眼睛,眼睛有些痛,后半夜才睡过去。 他还惦记着方定戎那边,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打算去找方定戎。 结果方定戎不在。 连着好几天,他都见不到方定戎的人,直到嵇灵玉告诉他,方定戎负责安排春猎相关事宜。 “你还真想跟方侍卫做朋友?”嵇灵玉说,“马上便要春猎了,方侍卫近来事物繁忙,你等春猎之后再找他,到时候他可能会有时间。” 嵇灵玉只当念桥是小孩心性,话里话外都非常纵容。 念桥闻言更着急了,春猎一年一次,再等就是秋猎了,到时候会去宫外的猎场,是出宫的最佳时机。 错过这次机会,他再想出宫,几乎没有可能。 “七殿下,春猎可以带上我吗?” 念桥说,“我也想去。” 嵇灵玉摇摇头,“你和瑶池瑶碧留在宫里,狩猎场很危险。” “到时候我无暇顾及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好跟三哥交代。”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嵇雪容不让他过去? 念桥没搞明白,他说,“我是七殿下的人,和太子有什么关系,七殿下,你不要把我推给太子。” 嵇灵玉看着他,笑起来,“看来三哥的话也没用,你若是真想去便去,到时候不能半路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 念桥当然不会后悔,他眼里亮晶晶的,眸中熠熠生辉。然而很快他想到他是要逃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嵇灵玉,也不知道他走之后嵇灵玉会不会有麻烦。 想到这里,念桥又不安起来,这两日是骑射课,他只用为嵇灵玉捡箭。 骑射课很无聊,念桥要在场地来回的跑,这一日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五皇子嵇皓尘和大皇子发生了冲突,念桥发现了,几位皇子关系都不怎么好,尤其是五皇子和大皇子,他们两个不和,却一起排挤七皇子。 不管别人如何,嵇雪容好像永远都置身事外,大皇子的箭射在了五皇子箭靶上,五皇子直接用箭射穿了大皇子身边小厮的手臂。 狩猎场上一团乱,最后是嵇雪容处理了一切,五皇子不痛不痒地跟大皇子道歉。 萧逸云无条件偏向五皇子,好像一条忠心耿耿护主的狗。 念桥在一边看的分明,五皇子向来目中无人,那只箭绝对是故意射出去的。 “五殿下向来不爱管闲,与大殿下井水不犯河水,大殿下何必为难五殿下,不过是一个小厮,没了胳膊换个人便是。”萧逸云随意扫一眼,嵇皓尘面无表情,仔细看眼底几乎压着戾气。 被箭贯穿手臂的小厮还在发出惨叫,因为五皇子的一个眼神,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大皇子嵇明礼眼眶几乎红了,神色看上去略有些疲惫,拱手面向太子。 “老三,你给评评理,我方才射中老五的靶子,绝非有意,我身边只有沉鱼这么一个人,他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岂能说换就换?” 萧逸云眼底寒星布满,对嵇雪容道,“表哥,你方才也看到了,大殿下绝非有意,五皇子便是有意的了?只有大殿下能看错靶子,五皇子便不能,这是哪来的道理。” 七皇子存在感很低,这回狩猎场非常安静,念桥不用捡箭,他还背着箭筒,瞅一眼远处疼的几乎昏过去的小厮,他觉得那名小厮实在惨。 是五皇子的不对,五皇子和萧逸云一起长大,他不喜欢萧逸云,当然更不可能喜欢五皇子。 何况他也是下人,更能共情下人。 嵇雪容第一时间叫了太医过来,让太医为那名小厮包扎了伤口。 此时两方各自占理,等着嵇雪容做评判。 “皓尘,你平日里箭从未走偏过,今日你说不是故意的,孤信你一次。”嵇雪容神色淡然许多,“你射穿沉鱼的手臂,方才沉鱼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孤觉得你应该跟沉鱼道歉,你觉得如何。” 嵇雪容对大皇子道:“大哥,他性子从小便这般。沉鱼换不换由你决定,先听太医说说他伤势如何。” 至于萧逸云,嵇雪容扫了萧逸云一眼,萧逸云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最后这件事以五皇子道歉结束。 念桥觉得嵇雪容有些偏颇,分明是五皇子的错,应该责罚五皇子。 若他是嵇雪容,一定要罚五皇子打手心。 因为今日是交手帕的日子,念桥放箭筒的时候路过萧逸云,他特意踩了萧逸云一脚。 黑靴上多了一只灰色的脚印,念桥踩完便上了嵇雪容的马车,留萧逸云在原地黑脸。 念桥跑的飞快,萧逸云额角青筋乱跳,眼睁睁地看着念桥在马车上瞅他一眼,然后立刻把窗帘放下来了。 “没法没天了。”萧逸云脸色黑沉如水,看一眼不远处的七皇子。 估计念桥也得意不了几天,到时候有他收拾的。 念桥的一举一动都在嵇雪容眼里,他放下窗帘嵇雪容在看着他。 “为何要踩他。”嵇雪容问。 “他是坏蛋,帮着五皇子的坏蛋。”念桥说。 他很快又想到对面坐着的是最坏的坏蛋,也帮着五皇子,他于是抿着唇不说话了。 念桥把自己缝的手帕拿出来,手帕他已经洗过了,但因为是他用小衣做的,他总觉得上面有他身上的味道。 手帕被嵇雪容拿走,嵇雪容看了上面的图案,只是扫了一眼,然后问他:“念桥,你觉得五皇子坏?” 念桥在偷偷打量着嵇雪容,见嵇雪容只是看一眼,他有些不满意,手帕是他熬夜缝了两天做的。 他随口回复,“他伤人,当然坏。” 嵇雪容看着他,温声问道:“这是你自己认为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念桥不解,他眼珠子转一圈,觉得嵇雪容可能不怀好意。 他暗自想,他只是利用嵇雪容,嵇雪容本质上是坏胚,他不应该和嵇雪容说这些。 “我不能告诉殿下。”念桥发现了,只要他说不能说,嵇雪容不会一直问他。 “殿下,手帕是我连夜做的。”他不满起来,嵇雪容平日里那么聪明,今日怎么好像木头。 嵇雪容拿起手帕看了看,放在鼻尖前嗅嗅,他那张脸生的太好看,轻轻嗅手帕的样子,让念桥莫名感觉不好意思。 因为手帕原本是他贴身的小衣。 念桥脸上倏然红了,他有些后悔用小衣给嵇雪容做手帕。 尤其是吃完晚膳嵇雪容用手帕擦嘴的时候,他筷子没拿稳,碗筷一并掉在地上,嵇雪容用他的手帕擦嘴,明明他感觉手帕是好看的,可嵇雪容拿起来的时候,好像手帕成为了一种亵渎。 念桥脸烧起来,他表情太明显,嵇雪容自然看出来了。 嵇雪容突然问:“念桥,你有事瞒着我?” 念桥眼神乱飘,不敢看嵇雪容的嘴唇,他支支吾吾道:“没有,殿下,我肚子疼,先告退了。” 他对上嵇雪容淡淡的视线,在原地又不敢动了,他忍不住想,这件事如何也不能说。 若是告诉嵇雪容,嵇雪容估计会罚他。 方才他还想着打五皇子手心,说不定被打手心的会是他。 嵇雪容在位子上坐着,对他道:“过来。”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到嵇雪容身边,瞅嵇雪容一眼,忍不住瞅嵇雪容的嘴唇,然后立刻收回视线。 “孤听闻七皇子允你去狩猎场,狩猎场很危险,不适合你去。”嵇雪容说,“你现在告诉我,孤考虑带你去狩猎场,怎么样?” 念桥怎么也没想到嵇雪容会用这个来威胁他,他有点生气,但是狩猎场他是一定要去的。 嵇雪容眼底像是沉寂的湖底,里面能够融化深山的雪,也能化成最瑰丽的烈焰灼蚀人心。 “我说了,殿下能不能不要罚我。”念桥不想打手心,以前先生经常打他,手指会肿,好疼。 嵇雪容说:“孤不会罚你。” 念桥半信半疑,他现在也只能说实话,他耷拉着脑袋,若是有尾巴,现在一定已经蔫了。 “我……”念桥用极细的声音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他闭着眼,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悄悄睁开眼,发现嵇雪容在看着他,眸色似乎比之前深一些。 念桥被看的险些站不稳,他自己臊得满脸通红,小声讨价还价,“殿下,我知道错了,你方才说的,不会罚我。” “不会罚你,”嵇雪容面色有些为难,嗓音低沉了许多,“只是我方才闻过,还擦了嘴,是不是不太公平,念桥觉得呢?” 念桥觉得嵇雪容说的是那么回事,但又觉得不太对劲,好像嵇雪容又要欺负他。 但是他理亏……他就不应该给嵇雪容做手帕。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9节 “那……殿下说应该怎么办。” 嵇雪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 念桥离开东宫,他的一部分衣服被留下来,原本他也穿过嵇雪容的衣服,之前穿的都是外袍,如今穿的却是里衣。 他脸色涨红,感觉走路都有些走不稳,衣衫布料擦过他的身体,感觉……有些奇怪。 他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有到千阙宫,先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念桥差点忘了……上回傅晴明说会来接他。 第20章 此时已经接近天黑,方定戎在外面守着,他上马车时视线在他发红的脸上轻轻掠过。 念桥这个时候学会装死,不能让傅晴明知道他向方侍卫行贿。 只是这件事萧逸云他们都已经知道,能瞒得住傅晴明吗? “晴明哥哥。”念桥没有拿那件紫檀木盒子,盒子已经解开,他自然不能再拿给傅晴明。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傅晴明从他上马车之后就在打量他,眼底似乎带着几分冷意,扫一眼外面守着的方定戎,一条鹅黄色的手帕扔到念桥面前。 手帕上面绣着小老虎,正是他送给方定戎的那只。 念桥心里咯噔一声,他唇角抿起来,脑海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难不成傅晴明知道他要逃跑了? “为何要赠方定戎手帕?”傅晴明问他。 念桥掌心出了一层汗,他穿着嵇雪容的里衣,此时冷犀香不断地朝外冒,熏得他脸颊绯红。 手帕上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好似在嘲笑他,念桥脑海里突然晃过绿鲤和侍卫一起的画面。 他心跳个不停,顺着朝外面看一眼,方定戎生的不错,他说他看上方定戎了也说得通……而且肯定是方定戎告的状。 念桥心里大胆的想法冒出来,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眼睛闪个不停,加上他脸一直红着,怎么看都是一副躲闪蒙羞的样。 “晴明哥哥……我,我觉得他模样生的好,”念桥不敢去看傅晴明的眼睛,他在傅晴明面前撒了几次谎,如今熟练些许,低眉顺眼道,“手帕是我自己缝的。” 这两句连在一起,再加上念桥欲语还休的模样,意思再明显不过。 外面的方定戎耳力过人,马车中的对话全部落入他耳中,他表情难得出现一丝崩裂。 傅晴明脸色冷冰冰,没有表情的时候格外吓人。 念桥背后靠着马车壁,他心里非常害怕,但是他这么说似乎没什么过错。 傅晴明可从来没说过……不准他喜欢别人。 念桥略微别开视线,他指尖缩着,瞅着傅晴明的脸色,小声问:“晴明哥哥,不可以吗?” 一刻钟之后。 念桥被赶下车了。 他看着离去的马车,不禁有些欢快,傅晴明好像生气了。 反正他没错,念桥乐的不用和傅晴明待在一起。要生气生方定戎的气。 方定戎也是坏的。 …… 啄月宫正殿。 “钟尚书如今人安然无恙,殿下恩情,越勉无以为报,日后任凭太子殿下差遣。” 越勉跪在地上,朝服与地面融为一体,眼眶红着,一字一言无比恳切。 嵇雪容将人扶起来,“越大人不必多礼,此事和孤无甚关系。你要谢应当谢七皇子,是他向孤请命,孤才命人着手重审钟尚书之案。” 他嗓音温和,端的是宽容仁慈,丝毫未将越勉的话放在心上。 越勉由着嵇雪容扶起来,“七皇子之恩,臣同样铭记在心,还望殿下向七殿下陈情,此番心意,钟尚书与臣感激不尽。” 如今朝中形势变化多端,太子贵为储君,他们可以为储君赴汤蹈火,对七皇子只一句轻飘飘的感激不尽。 嵇雪容笑起来,“你们二人的心意,孤已经知晓,孤会为你们二人陈情。” 话音一转,嵇雪容问道:“钟尚书身体如何了,孤听闻近来他状况不大好,李大人数次登门看望。” 李大人是五皇子嵇皓尘的舅舅,也是当朝掌銮仪卫事大臣。 殿中有四人,嵇雪容、越勉,傅晴明,还有方定戎。 嵇雪容随口问了几句,很快越勉告退,殿中安静下来。 “傅笠,你如何看?”嵇雪容问。 他问出来,傅晴明难得没有回应,空气中气氛凝滞。 傅晴明沉默一会道:“此二人可留。” “李大人近来数次探望钟尚书,他与钟尚书是故交,算得上师生情谊。” 嵇雪容略微沉吟,没有立刻回应。 “春猎不容出任何差错。”嵇雪容温和道:“近来方侍卫事务繁忙,让他不必在七皇子那处待着。” 傅晴明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双鹿眸,念桥羞怯地跟他说喜欢方定戎,他收回思绪,低声应了一个“是”。 …… 马上就要春猎了,方定戎那条路行不通,何况人已经调走了,他连方定戎的面都见不到。 念桥琢磨不出办法,春日深了有时烈阳灼人,他穿春衫觉得热,换了更轻薄的衣衫。 七皇子为他准备了四季的衣衫,念桥皮肤白,他今日换了一身碧绿色的春衫,这颜色极为挑人,他穿着显得更加嫩生生的,像是刚从地里□□的翠艳欲滴的葱苗。 这两日休息,念桥帮着瑶池和瑶碧松土,他手上糊的都是泥巴,泥巴凉冰冰的,他乐的摸,摸了没一会,瑶池过来说有人找他。 念桥立刻把泥巴放下来了,他约了别宫的小太监买消息。 他洗完手便朝门口过去,门口的小太监贼眉鼠眼,微微佝偻着背,见到念桥,拉着念桥到了角落。 “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念桥问。 小太监点头,朝他伸手要银子。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念桥可不想拿贵重之物换东西,他如今没有银子,于是把随身的玉扣给了小太监。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不要当了,过几日我换了银票就还我。”念桥叮嘱道。 小太监摸摸玉扣,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是从狩猎场出宫的路。 “我是想出宫看我娘亲,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念桥非常谨慎,宫中的人靠不住,到时候他若是被发现,他也可以说是出宫看亲人,大不了挨一顿板子。 至于傅晴明那边,如果傅晴明知道了,他到时便说是为了掩人耳目。 念桥捧着地图回来,他想的很好,但地图打开之后他才有些傻眼,里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很多,可是他看不懂什么意思。 他有些懊恼,忘记了他根本没去过狩猎场,就算有地图,不认得标注,他到时候怎么出去? 念桥于是把地图上的标注都记下来,他打算去问嵇雪容。 担心嵇雪容看出来,他特意借了七皇子的地图看,这些标注很多地图都有,不会让人只联想到狩猎场。 念桥从千阙宫到东宫,此时正是日头最高的时候,他晒得背后出了一层汗,抱着几张纸,眉眼一并跟着有些潮了。 上善和若水见到他便领他进去,嵇雪容如今在书房。 “殿下。”念桥唤了一声。 嵇雪容在窗边作画,他看了一眼,画的是窗外的芍药花。他瞅一眼又瞅一眼,芍药花用墨水画的略微厚重,看起来好似即将枯萎垂败,他看着有些不舒服。 这个颜色不好看,应该鲜艳一些才对。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嵇雪容把画笔放下来,让上善给他拿了手帕擦汗。 念桥闻言有些赧然,他平日都是下午才过来,可以顺便蹭饭。 知道嵇雪容不在饭菜里下毒之后,他便经常留下来了。 嵇雪容这般问,是因为现在这个时辰最热,念桥在庆幸,幸好他本来便晒红了,看不出他在害臊。 “今日休沐,便早些过来了。” 念桥用手帕擦汗,他问道:“殿下在画画?” 他听闻嵇雪容的画在京中很出名,千金难求。如今看,画的好是好,但是没有春色,他不太喜欢。 嵇雪容嗯一声,问他,“念桥觉得这幅画如何。” 念桥哪懂画,他现在胆子大了些,便实话实说。 “殿下,我不懂……殿下画的是窗外的花吗,它好像快枯萎了。” 念桥平日里写字用墨都是省着用,他哪里画过画,此时来了点兴趣,发觉嵇雪容在认真的听他说,他不禁尾巴翘起来。 “如今是春日,春日里的芍药,不应该是这样的。” 嵇雪容略微挑眉,唇角扬起来,“那你说说,应该怎么改。” 念桥佯装为难,他偷偷看嵇雪容一眼,“殿下,我不会改。” 嵇雪容把笔递给了他,让他试试。 笔落在掌心里沉甸甸的,笔尖用的是上好的瑞兽毛,这种异兽非常珍贵,加上尾端缀的银鎏,只一只笔便价值连城。 念桥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他看着面前的画,在即将枯萎的芍药花枝上画了一只蝴蝶。 他画的歪歪扭扭,偏偏稚嫩的笔法,把蝴蝶衬得更加灵动。 这般,枯萎的芍药花好像立刻活了过来,它折腰不是即将化为落花春泥,仿佛是为了蝴蝶能够停留。 念桥把笔又乖乖地放回去,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几眼。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0节 “好了,殿下,这般是不是好多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毁了整幅画,嵇雪容看了一会画,微微颔首。 念桥在殿中觉得热,他又不是过来看嵇雪容画画的,他问嵇雪容,“殿下,你不热吗?” 今天这么热,嵇雪容穿的却不薄,一身玄色金丝长袍,只看着他便觉得热。 嵇雪容顿了下,看着念桥热的脸色红通通的,睁着一双眼瞅着他,心思就差写脸上了。 “不热。”他说。 念桥闻言唇角绷紧,他好热呀,他心说嵇雪容是块木头。 好一会,念桥忍不住了,他说:“殿下,我背后有点痒。” 被晒久了,身上会起痱子,念桥假装痒挠一挠,他说,“好像是路上晒出来的。” 他特意补充一句,“听说起了痱子,用冰块的凉气吹吹一会便能消下去。” 嵇雪容闻言微微惊讶,对他道:“听说痱子若是闷久了会长成脓疮,你过来,孤帮你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念桥:他怎么这么笨呀,暗示这么明显都不懂嵇雪容:。 求评论求撒花求营养液呀~ 第21章 念桥闻言愣住了,会长脓疮? “会长脓疮?我方才只晒了一会。”念桥用手摸自己的后背,他有些疑惑,然后什么都没有摸到。 念桥于是收回手,他当然不能给嵇雪容看,他于是说,“现在好像又不痒了。” 嵇雪容问他:“真的不用我帮你看看?” 当然不用,念桥摇摇头,他说,“我方才搞错了,现在不痒了。” 闻言嵇雪容没有再要求看,而是吩咐上善送了些冰块过来。 殿里有专门镇冰的盆與,有了冰块,没一会殿中变得凉丝丝的。 他身上热度褪去,领口略微向下扯,在冰块旁边坐着不愿意挪走。 嵇雪容似乎有些无奈,把画收起来,注意到念桥还在抱着那盆冰块,他说:“念桥,你若是困,让上善带你去偏殿睡。” 念桥不困,他过来是有正事的。 他依依不舍地把冰块松开,从怀里把自己画的纸张拿出来,坐到嵇雪容身边。 “我不困,还有事情要问殿下。” 念桥想着他可能是最后一次过来问嵇雪容了。嵇雪容这个笨蛋,平日疏忽大意,一定想不到他要在狩猎场跑路。 “殿下能不能告诉我,这几个图片都是什么意思?”念桥问。 嵇雪容顺着看过去,桌上摊着一张张纸片,纸片上画着不同的图案,是地图上的各种标注。 “念桥,你想学看地图?” 念桥点点头,他说,“我在宫里有些路记不清,想记下来地图,以后省得迷路。” 嵇雪容略微沉吟,“这是狩猎场的标注,你不必担心在狩猎场迷路,孤和七皇子已经商议过,这次不带你过去。” 念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嵇雪容什么时候和嵇灵玉说了,为何他不知道?明明嵇灵玉已经答应了。 他忙活半天,把娘亲留下来的玉坠押了换来的地图,嵇雪容居然轻飘飘地说不带他过去了? 念桥瞪圆了一双眼,此时顾不上害怕,他胸腔被怒意填满,整个人都炸毛了。 “我们上次明明说好了,你答应会带我去狩猎场,殿下怎么能随意反悔?” 嵇雪容看着他,耐心道:“狩猎场很危险,不适合你去。” “上次孤说会考虑,未曾答应。” 念桥才不管,上回明明嵇雪容用去狩猎场作威胁逼他换上衣服,如今又改口,他气的脸上涨红,怒目瞪着嵇雪容。 这个骗子,之前都是哄他的。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让他离开,他都计划好了,原本还打算做好准备离开宫,他不用再待在这里,都已经想好如何跟七殿下告别了。 现在因为嵇雪容的决定,他的计划全部都要泡汤了。 念桥非常生气,他脑海发涨,嗓间被堵着,他半晌闷闷地说,“你上次是在骗我吗?” 原本对他好便都是装的,他甚至怀疑过嵇雪容可能真的转性,看来他想错了,嵇雪容是个大骗子。 把他留在宫里,是为了留他日后献祭,他是祭品,嵇雪容怎么会放他走呢? 念桥黑白分明的眼珠变得水盈盈,他生气时情绪激动便会忍不住哭,现在因为嵇雪容的一番话,他又忍不住想哭,但他不想丢脸。 他不要待在宫里,他想离开这里。 嵇雪容嗓音柔和了几分,“你若是想去,孤下次带你去,这次不行。” “你这几日好好在宫里待着。” “为什么这次不可以,你明明答应我了,你骗我。”念桥避开嵇雪容要为他擦眼泪的手,他用力的推开,嗓音尖利了些许。 “别碰我。” 念桥原本便是委曲求全,嵇雪容可是他的仇人,他接近嵇雪容不过是为了利用嵇雪容,如今嵇雪容还骗他,只需这一件事,他就能把嵇雪容先前对他的好忘得一干二净。 嵇雪容手指顿在半空中,那双凤眸略微垂着,如今他眸中冷淡了几分,好像一层阴影无声的落下。 这般的眼神令念桥略微瑟缩,他心里害怕,却更加生气了。 这才是嵇雪容的真面目,原先果然都是装的,嵇雪容是伪君子,是混蛋,一直在拿他取乐。 他讨厌嵇雪容。 念桥憋着眼泪,他不过是个下人,嵇雪容他得罪不起,他眨眨眼把眼泪遮住,自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你不愿意带我去,我可以找别人。” 念桥连礼都没有行,他直接便走了,嵇雪容没有拦他,他一路回到千阙宫。 七皇子回来的晚,念桥满心满意地想着让嵇雪容打脸。 没有嵇雪容他也可以去找别人,别人又不像嵇雪容那样说话不算话。 人一回来,念桥便去找了嵇灵玉,和嵇灵玉说了他想去狩猎场的事。 嵇灵玉:“这件事我险些忘了,多亏你提醒我。” “念桥,这次春猎,我不能带你过去,三哥今日才吩咐我,让你留在宫里。” “你在宫里好好待着,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念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没有想到嵇雪容会这么过分。 他归结于嵇雪容的吩咐,嵇雪容身份尊贵,事事自然以嵇雪容为先。 “七殿下,真的不能带我过去吗?”念桥几乎又要冒出来泪花,眼泪汪汪地盯着嵇灵玉。 嵇灵玉笑起来,揉了下念桥的脑袋,觉得念桥这模样有些招人怜,他问道:“怎么,你和三哥生气了?” 嵇灵玉从来不会因为他是下人便轻视他,念桥原本便满腹委屈,如今被嵇灵玉询问,委屈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他鼻尖一酸,扑进了嵇灵玉怀里。 “三哥是坏人!”念桥告状,他像小孩一样扑进嵇灵玉怀里。嵇灵玉身体略微僵直,他不管不顾,眼泪全部蹭到嵇灵玉的胸口,只想着跟嵇灵玉告状。 “他原先答应带我过去,今日我问他,他又反悔,我讨厌他。” “他一直在骗我。” 嵇灵玉在原地站着,到底没有推开念桥,漫不经心地听着念桥诉苦,他用指尖擦掉念桥眼尾的泪珠。 “三哥可说了为什么不带你过去?” “他说狩猎场很危险。”念桥抱着嵇灵玉不愿意松开,鼻涕蹭了嵇灵玉一身,“七殿下,我保证不会乱跑,你带我去好不好。”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我想跟你去。”念桥又改了口,他才不想跟嵇雪容一起,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嵇雪容。 嵇灵玉拍拍念桥的后背,“念桥,你先起来。” “别哭了。” 嵇灵玉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你不要难过,想去狩猎场,下次还有秋猎。秋猎的时候我保证带你过去,怎么样?” 念桥打了个哭嗝,一点也不好,秋猎要再等半年,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半年之后。 他一直在哭,嵇灵玉便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后面哭的睡着了。 嵇灵玉神情有些疲倦,让人把念桥带下去。 春猎三日之后便要动身,念桥哭了一天,他缠了嵇灵玉两天,嵇灵玉不愿意带他过去。 至于其他人,他在宫中并不认识,傅晴明这几日更是不愿意见他。 这两日太学,念桥没有再跟嵇雪容说过话,他只负责跟在嵇灵玉身边,嵇雪容也没有找过他。 最后一日,念桥去找了萧逸云。 萧逸云最近没有缠着他,念桥把人约到假山,他一放课便跟嵇灵玉说了。 “七殿下,我出去,一会便回来。” 嵇灵玉把他拽住了,“你去哪儿?” 以前嵇灵玉没有问过他,念桥眼睛飘了下,他小声说,“我去解手,一会便回来。” 念桥容貌生的好,他穿春衫腰带扎的紧,腰肢极细的一段,那张小脸巴掌大,五官寸寸都往清纯处长,加上他本身便头脑简单,眼神更是清澈到极致。 好似一张白纸,引人随意涂抹。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1节 嵇灵玉放开了人,直到念桥身影消失,嵇灵玉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念桥在假山后面等着,好一会没有等到人,他有些焦急。 视线还在朝尚书殿的方向看,脖颈处突然擦过粗气,身后一具温热的身躯贴上来,他的腰肢被箍住了。 萧逸云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宝贝儿,你找我啊。” 念桥被吓了一跳,他脖颈处传来触感,对上萧逸云黑沉沉的视线,他强忍不适,只是稍微推了推萧逸云。 “你放开我。”嗓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萧逸云面上似笑非笑,听话的松开他,“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虽然放开了他,但是眼神在他腰处四处晃了晃,视线好似粘在他身上。 念桥唇角抿紧,他努力忽视萧逸云的眼神,对萧逸云道,“我想去狩猎场,春猎……你能不能带上我?” 萧逸云闻言略微挑眉,指尖没忍住去摸念桥的下巴,调笑道:“怎么,你家殿下不愿意带你去?” 念桥没有说话,他低声道:“你愿不愿意,不愿意算了,我找别人。” “我没说不愿意,你急什么。”萧逸云嗤笑道,“你上次扇我两巴掌,我一直没跟你一般见识,念桥,我答应你,你总得补偿点好处吧。” 念桥眼底闪过一丝屈辱,他眼睫扑闪,萧逸云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脸上绯红,咬着嘴唇,半晌,他主动伸手,用胳膊环住了萧逸云的脖颈。 念桥眼睫若扇,他脸上明显带着羞愤,一双鹿眸湿漉漉的,贝齿咬紧,从侧面看,更像他在害羞。 萧逸云呼吸一窒,眸色几近变幻,低声骂了句脏话。 在萧逸云有所动作时,旁边不知谁出声喊了句“太子殿下”。 第22章 念桥背后瞬间僵直,他还维持着虚虚环着萧逸云的姿势,猝不及防地和嵇雪容对上视线。 和嵇雪容对上视线,他感到自惭形秽,脸跟着烧起来,下意识地却与萧逸云贴得更近。 萧逸云的气息落在他颈边,本来就要亲下来了,闻言松开了他。 “乖乖,你在这里等我。”萧逸云立刻放开了他,视线在他腰处扫一眼,指尖捏着他的脸,“我一会就回来。” 念桥雪腮泛粉,他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去看嵇雪容,他绞着手指嗯了一声。 他依旧在假山后面,那道视线从他身上收回,他听见嵇雪容温和的声音。 “太傅在四处找你,萧昀在边关有情况,命人给你传了书信。” 萧逸云闻言神色变了变,他一向最关心萧昀,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念桥,跟着嵇雪容一起走了。 念桥躲在后面讲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他原本羞耻,如今盯着嵇雪容的背影,他怀疑嵇雪容是故意的。 他抱着一二分的侥幸,萧逸云总不会去太久吧? 可他等了小半个时辰,周围空荡荡,萧逸云的人影一直没有出现。 念桥原本是站着,后来改为蹲着,他把脸埋进膝盖里,等着等着眼眶便红了。 如今已经误了时辰,上次他迟到先生已经对他不满,若是再罚他去嵇雪容那里背书怎么办? 他一点也不想去东宫。 他很快又想到,若是他没法去狩猎场,到时候没法子逃跑,离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念桥越想越难过,他用手指用力的擦过方才被萧逸云碰到的地方,又用手背抹抹眼泪,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在远处传来动静时,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藏,然而来的不是萧逸云,是嵇灵玉。 视线出现一双锦绣黑靴,嵇灵玉叹了口气。 “念桥,要迟到了,跟我回去上课。” 念桥以往没有在嵇灵玉面前哭过,他怕嵇灵玉嫌他,何况哭起来好丢脸,鼻涕和眼泪会到处都是。 他摇摇头,闷声说:“殿下,已经迟到了,先生会罚我。” 嵇灵玉:“我已经和先生说过,他不会罚你。” 嵇灵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念桥抽抽噎噎地起身,在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嵇灵玉扶着他,安抚他道:“先生不会怪你,不用害怕。” 念桥眼里泪花还没有消下去,他在嵇灵玉的安抚下心情平静些许,一只手还扯着嵇灵玉的袖子,指尖攥紧不愿意松开。 “那七殿下会不会怪我?”念桥小声说。 嵇灵玉说不会怪他,他便跟着嵇灵玉回了讲堂。 先生正在授课,念桥躲在嵇灵玉身后,一直扯着嵇灵玉的袖子不愿意松开,好似把嵇灵玉作为全部的倚仗。 “先生。”嵇灵玉牵着念桥进来,欧阳先生朝嵇灵玉略微点头,让他们二人进去了。 念桥觉得有些稀奇,原本欧阳先生并不待见七皇子,如今好像态度转变了些许。 他路过萧逸云,眼角瞥到萧逸云盯着他,他低着头不看萧逸云,跟着嵇灵玉回到角落。 不应该指望萧逸云,萧逸云更不靠谱,还直接把他丢在假山。 平日里嵇灵玉总是会去找欧阳先生,念桥便朝东宫跑,如今他更想跟着嵇灵玉,在放课时,便磨磨蹭蹭地扯着嵇灵玉的袖子。 “七殿下,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嵇灵玉看着低头的念桥,看了眼窗外,说,“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要好一会,念桥愿意等我吗?” 念桥点点头。 他收拾了嵇灵玉的东西和嵇灵玉一起,路过萧逸云时,被萧逸云扯住了手腕。 “生气了?”萧逸云压根没看嵇灵玉,握住了念桥的手腕,低声说,“下午我有急事,你怎么自己还不知道回来。” 居然真的傻乎乎的在那里等。 念桥不想理萧逸云,他掰开萧逸云的手腕,不让萧逸云碰他。 “没有生气,萧世子放开我。” 嵇灵玉闻言道:“萧世子,今日我还有功课未完成,念桥我带走了,有劳你跟三哥说一声。” 嵇灵玉算个什么东西?让他传话?萧逸云嗤笑的话语在嘴边,念桥一把推开他,很快跟着嵇灵玉跑的没影了。 欧阳先生通常在偏院,那里有许多典籍。念桥跟着嵇灵玉过来,他路上已经想了许多,如果他没办法去狩猎场…… “念桥,你在这里等着,盒子里有点心,无聊了可以看书。” 念桥一个人待在小阁楼里,这里的典籍晦涩难懂,他哪里看得懂。 他在小阁楼里一待便是一个时辰,他险些睡过去,小阁楼里阴凉,他好不容易等到嵇灵玉出来,立刻收拾好了东西。 嵇灵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里无聊,若是你跟我一起,以后都会这么无聊。” 念桥连忙摇摇头,他说,“不无聊,我愿意以后跟着殿下过来。” 只是他待在宫里,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想到这里,念桥又担忧起来。 春猎这日,念桥一个人待在千阙宫,他帮嵇灵玉收拾好了东西,嵇灵玉只带了两名侍卫。 念桥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离开,他跟着马车走了好一会,在原地站着,心也一并跟着飞走了。 在这时,后面慢悠悠地一辆马车跟着过来了。先是伸出来一只手,鲜红的蔻丹艳丽至极,那只手挑开窗帘,露出来嵇瀚羽那张明媚的脸。 “让本公主瞧瞧,这是哪只被丢下的小花猫。” 上次说他是老鼠,这次又说他是小花猫,念桥不想招惹这位阴晴不定的六公主。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行。 嵇瀚羽挑唇笑起来,“你想出宫?本公主载你一程,如何?” 片刻之后,马车上。 念桥坐在角落,他带着些许不安,还有紧张和隐隐的期待。 他睁着一双眼看向窗外,在马车驶出宫门时,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 他出宫了……没想到最后因缘巧合是六公主带他出的宫。 嵇瀚羽发觉念桥在看她,她笑起来,“出宫了这么开心?是你家殿下没有带你出来过?” 念桥摇摇头,嵇灵玉平日里未曾出过宫,何况这次狩猎场嵇雪容不让他去。 “七殿下专心学业,平日鲜少出宫。”念桥这么说一句,他想了想,对嵇瀚羽道:“多谢六公主。” “不必客气,本公主只是举手之劳。”嵇瀚羽巧笑出声,眼底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狩猎场位于盛京北邙山,马车行驶需要约摸一个时辰。春猎当今圣上也会出席,还有一众皇子和臣子。 六公主也在列,长公主嵇长宁近日受寒,未在参与春猎之列。 很快到了地方,嵇瀚羽放他下来,“小狸猫,这里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可不要乱跑。” 念桥庆幸自己还揣着那幅逃跑的地图,他已经研究了标注。上面的出口标的非常明显,只是可惜他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他娘给他留下来的玉坠。 玉坠是他从小太监那里赎回来的。 他刚下马车,远处的嵇灵玉便注意到了他,嵇灵玉骑着马,换了一身劲装,比平日要出彩许多。 最出彩的应当是嵇灵玉身边的嵇雪容。嵇雪容好像生来便会引人瞩目,他身姿修长,如雪山上的松柏,景国有戴头饰的习俗,嵇雪容额头垂下一片朱砂,鲜如云月,五官深邃若雕刻,澧丽惊鸿,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殿下,我过去看看。”嵇灵玉得到嵇雪容的允许之后,到了念桥身边。 嵇灵玉:“念桥,你先跟我过来,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念桥跟在嵇灵玉身后,马儿朝他喷气,他朝一边挪挪,挪得离嵇灵玉近一些。 人已经过来了,嵇灵玉未曾说责怪的话,他问道:“是六公主带你过来的?” 念桥点点头,“我正好碰见她,她愿意带我过来。” “七殿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念桥保证道。 “我倒是无所谓,此事是三哥做主。”嵇灵玉朝身后扫一眼。 念桥能够感觉到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努力忽视,不打算理会。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2节 想是这么想,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朝嵇雪容看一眼,发现嵇雪容在看他之后,他立刻收回视线。 嵇灵玉带他到了一处帐篷前,对他道:“你在这里先休息。” 没一会,有下人过来给他送衣服,念桥也换上了方便的劲装。 如今圣上还没有过来,念桥出来之后,嵇灵玉给他牵了一匹马过来,是头温顺的小马驹。 “念桥,一会狩猎开始了我没有办法陪着你,趁现在可以带你转两圈。” 念桥没有骑过马,马在平民家里是奢侈之物,他闻言盯着小马驹有些好奇,试探地问,“它会踢我吗?” “有我牵着,不会。”嵇灵玉说。 念桥觉得这马有些眼熟,他看看小马驹,突然扭头,发觉这匹马的毛色与嵇雪容骑的那匹毛色相近。 注意到他的视线,嵇灵玉对他道:“马是三哥找来的,这一头是三哥那匹巍风的弟弟。” 念桥还生嵇雪容的气,但是小马是无辜的。他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是没打算闹别扭,安安稳稳地扶着小马驹坐了上去。 他抓着缰绳,神色之中颇有些好奇,小马驹提着马蹄走了两圈,见他自己掌握了之后,嵇灵玉便松了手。 “念桥,你自己试试。” 哪知嵇灵玉方松了手,小马驹便撒了欢,兴高采烈地带着念桥颠起来,直直冲向嵇雪容所在的方向。 念桥脸色立刻白了,他慌乱之中扯住缰绳,险些被小马驹甩下去。 “七殿下,救我。” 念桥话音还没有落,眼角扫到了一角玄黑衣袍,腰肢被用力箍住,他闻到了熟悉的冷犀香。 他手中缰绳抓不稳,下一刻,嵇雪容将他带进了怀里。 第23章 念桥整个躲到嵇雪容怀里,他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嵇雪容的手臂,完全不敢放开。 “殿下!”周围的侍从按住了撒欢的小马驹。 念桥被带到了嵇雪容所在的那匹马,巍风慢慢地停下来,他余光扫到嵇雪容依旧箍着他,他在嵇雪容怀里还有些害怕。 “已经没事了。”嵇雪容松开他,念桥还抱着嵇雪容的手臂,他脸上这会有点热,身上被颠的没有力气。 念桥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垂眸看着他,他悻悻地松开嵇雪容,手上松开了,却依旧不敢从马背下去。 “多谢殿下。”念桥还是主动道了谢,他咬着嘴唇有些为难,嵇雪容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抱下来。 念桥低呼一声,把他放下来之后,嵇雪容就离开了。 “殿下,那匹马怎么处理?”侍从在一旁问。 嵇雪容:“可能是受了惊,先带去马场。” 念桥看着嵇雪容离开的背影,明明他上次那么凶,嵇雪容却不跟他一般见识,对他好像还和之前一样。 也有些不一样,装模作样地敷衍一些。 “念桥,你有没有受伤?”嵇灵玉问他。 念桥收回思绪,他在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以后都要远离嵇雪容,此时视线从嵇雪容身上收回。 “我没事,七殿下,小马是不是不喜欢我?” 嵇灵玉:“它可能是想跟巍风亲近,方才被带下去还在朝巍风那边扭。” “和你没什么关系。” 念桥闻言放下了心,嵇灵玉要再给他挑一匹马,他方才吓得腿软,怎么也不愿意上马。 而且他过来是为了逃跑,又不是真的想来狩猎场。 人逐渐来齐,大皇子、五皇子,傅晴明,还有诸位臣子和当今圣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这么一声,念桥一并跟着跪下来。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随着一道宽厚的男声,念桥跟着起身,他下意识地向主位看去。 景和帝长相威严,气宇轩扬,袖口九爪金龙熠熠生辉,气息华贵不可侵犯。 仔细看去,眉眼竟和七皇子有些相像。 应该说,几位皇子之中,七皇子和当今圣上最像。 众人起身之后,景和帝一一问候了几位皇子,对待太子严厉,对待大皇子温和,对待五皇子偏袒。 唯独嵇灵玉,景和帝问都没有问一句,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 七皇子久失圣心,念桥指望嵇灵玉能主动开口,没想到嵇灵玉一直待在角落,安安静静地未曾显露存在感。 念桥瞅见七皇子似乎在盯着一旁的□□出神。圣上按照嫡长顺序让几位皇子挑弓箭,嵇雪容为首,然而嵇雪容谦虚,未曾跟几位兄弟争抢。 “将离擅文,六艺也不差,前些年每年都是魁首,今日好好表现,朕为你准备了头筹。”景和帝说。 嵇雪容淡淡道:“儿臣近两年六艺有所退步,今年春猎的头筹怕是轮不到儿臣。” 嵇皓尘不乐意:“父皇未免太偏心,怎么头筹是为皇兄留了,万一是孩儿拿了第一呢?” 嵇瀚羽巧笑,“哥哥所言不错,父皇,儿臣一定不输几位哥哥。” 念桥耳朵竖着听,他心想七皇子才是蒙尘珠玉。七皇子低调,擅在人前藏拙,实际上七皇子六艺绝对不差。 不说争过嵇雪容,应当和嵇雪容不相上下。 平日里嵇灵玉鲜少有走神的时候,念桥注意到了,他猜嵇灵玉表面不在意,心底又怎会真的不在意? 就好像虽说他讨厌先生,可是先生要娶别的女子,接受别人的孩子,他还是会愤怒。 念桥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地捏了下嵇灵玉的掌心,嵇灵玉的掌心温凉,他的手指则热乎乎的。 嵇灵玉察觉到什么,略微偏头,念桥朝他眨眨眼,然后扯住了他的袖子。 前面的嵇雪容突然在此时开口,“不如让七弟先挑,七弟近来六艺精进,今年也应轮到七弟。” 念桥在嵇雪容开口时便松开了手,因为嵇雪容的一番话,众人的视线落向他们,景和帝也看过来,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既然将离这么说,那让七皇子先挑。”景和帝很好说话,给足了太子面子。 嵇灵玉闻言略微颔首,“谢过父皇,谢太子殿下。” 一共有九把弓箭,其中最瞩目的便是中间镶嵌着金龙的龙檀弓,这把弓看起来宛如一轮弯月,冰冷却又引人瞩目。 念桥虽不懂,但是也能看出来这把弓一定是最名贵的那把。 好不容易有机会,他以为嵇灵玉会拿中间的那把龙檀弓,然而嵇灵玉却只挑了最边缘的一把铜弓。 景和帝眼底明显带着不赞同,恐怕是想说嵇灵玉上不得台面。 念桥觉得可惜,但是不觉得嵇灵玉有错,他之后却没有机会跟嵇灵玉说话。 随着海东青飞向天际,狩猎在此时开始,两边的围墙提前布满火把,狩猎在夜晚结束。 念桥瞅见了傅晴明,他特意避开了傅晴明,从另一边回到自己的帐子。 他发现上善在账外守着,上善对他道:“念桥,殿下担心你一个人无聊,让我陪着你。” 哪里是陪着他,是生怕他逃跑吧? 念桥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他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马脚。 “我知晓了,我睡一会,你若是有事先不要喊我。” 念桥这么吩咐上善,他钻进帐子里,从自己的胸口里把那张地图拿出来。 地图上面有标注,在狩猎场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出口,出口在西南方向,只要走到一片胡木林,到时便能看到。 念桥在帐子里留意着上善的动静,他趁着脚步声凌乱时,匆匆地从帐子后面钻出来。 狩猎场上人多,念桥又穿着劲装,很容易和侍卫混在一起,不容易发觉。 他轻而易举地混进林子里,这里是北邙山,原先在史载中曾出现过异兽。 念桥不敢乱跑,他老老实实地按着地图走,而且避开了路过的侍卫。 几位皇子还有臣子身边都跟着侍从,他听见马蹄声便躲起来,这般真让他混了过去。 然而他显然想的太理所当然,走了两个时辰未曾看见胡木林,他倒是先在林子里迷了路。 念桥又渴又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胡木林,他走的累了,突然听到马蹄声时,他还是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他们如今在西北…不要耽搁,天黑之前行动。” 念桥太累了,他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动静,他顿时有些懊恼,希望路过的侍卫听不见。 侍卫自然听见了,随着一声质问“谁”,冰冷的剑刃对准了念桥的脖颈。 念桥险些吓晕过去,他手里还拿着地图,转瞬之间,他被揪出去,对上一行十几名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身上似乎还沾着血腥气息,念桥直觉不对,他脑海里嗡然一声,手里的地图掉在地上。 …… 念桥感觉好闷,他鼻尖前是血腥味道,面前是一具狐狸尸体,他和被剥了皮的狐狸面对面,整个人在笼子里,他额头冒出来冷汗,意识有些混沌。 他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自己抱紧自己的膝盖,他也不敢出声,侍卫的长剑随时能贯穿他。 念桥头脑发涨,他隐约能够听见外面的动静,这群黑衣人扮成了宫里的侍卫。 “见过太子殿下。” 模模糊糊的,念桥听到了这么一句,他心底萌生出来希望,恢复了些许意识,手指攥着边缘的狐狸皮毛,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希望嵇雪容能发现不对。 嵇雪容不是非常聪明吗?一定能发现不对劲,这群侍卫不是宫里的侍卫,很有可能是刺客。 念桥凝神听着,他心跳个不停,听见嵇雪容叫住了这群侍卫。 “后面装的是什么?”嵇雪容问道。 侍卫拍了拍念桥上方的笼子,“禀太子殿下,这里装的是刚狩到的猎物,我们正要带回去。” 有侍卫专门负责收拾猎物,标记好是哪些人射的,最后要放在一起进行比较。 嵇雪容略微点头,视线收回。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3节 念桥发觉越行越远,嵇雪容把侍卫放走了,他眼前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没忍住落下眼泪。 果然……没人能救他。 他又想起来前世傅晴明关他的那座牢房,那里也和如今一般,黑漆漆的,充满血腥味。 前世没有人救他,所有人都要害死他,要拿他的命救嵇雪容的命。 如今也是一样。 侍卫逐渐在视野中消失。 嵇雪容视线仍旧未收回,在他身后,方定戎出现,单膝跪在地上。 旁边的若水看出来了嵇雪容的想法,在一旁劝道:“殿下三思,今日若是我们参与其中,之后恐无法脱身。” 若水:“殿下……不要忘了我们当初为何要避锋敛芒,若是让圣上知晓……” “我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胡木叶无风而起,嵇雪容在原地待了好一会,他扯了下缰绳,调转了马的方向。 -------------------- 作者有话要说: 上善:殿下三思 嵇雪容:当然是救老婆要紧。 下章入v,感谢支持,以及预收《和前夫离婚后重生he》求收藏,戳专栏可见~谢郁性格阴郁、执拗且冷漠无情。方雪泽开朗温柔、大度有礼,是方家准定继承人,两人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可谢郁喜欢方雪泽,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把方雪泽困住,以婚姻绑住方雪泽三年。 三年里,方雪泽按照婚前协定每日归家、在外和他扮演和睦夫夫,两人同处一室相处,方雪泽始终心中梗有一刺。 三年之后,方雪泽只留下一纸离婚协议书。 谢郁神情淡然,平静地接受了离婚协议书,这次他再也没办法困住方雪泽。 “喜欢他?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他能困住我三年,已经是我对他仁义至尽。”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上他的当。” 听见方雪泽这样和朋友说,谢郁上一秒还在出神,下一秒远处巨大的卡车迎面而来。 再睁眼,回到了十七岁这年夏天。 这个时候他刚认识方雪泽,方雪泽把他从淤泥里拉出来,他对方雪泽生出偏执的喜欢。 重来一世,谢郁决定放手。 …… 方雪泽被谢郁算计过、强迫过,三年里他觉得这段婚姻索然无味,这段扭曲的婚姻结束令他如释重负。 直到一朝重生到年少时代。 如果谢郁再次对他做同样的事情? 他一定会识破谢郁的诡计,不被谢郁的柔软示弱迷惑。 …… 这一世,谢郁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再和方雪泽有任何牵扯。他每天学校打工地点两点一线,路过方雪泽时未曾多看一眼。 那个阴郁的少年逐渐远去,方雪泽起初尚且能平复,直到撞见年少的谢郁被困在沼泽之中。 他依旧没有忍住,朝谢郁伸出了手。 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地坠进去。 ps: *1v1,本文日更晚九点,he。 *双重生,阴郁段位低绿茶美人受x专吃拙劣手段口是心非前夫攻 第24章 “念桥……” 失去意识的念桥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喊他,他感觉脑海深处传来钝痛,晕过去前的记忆便是自己撞到铁笼的锁扣,然后整个人不省人事。 “念桥。” 念桥猝然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嵇灵玉那张脸,嵇灵玉眉眼中带着担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七殿下!” 念桥鼻尖一酸,他现在还在后怕,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扑进嵇灵玉怀里,注意到嵇灵玉还穿着打猎的服装,如今天色已晚,暮色深处树影缭乱。 嵇灵玉背后背着弓箭,此时没有推开他,对他道:“已经没事了,念桥,你还能站起来吗?” 念桥手指和额头侧面沾着血,一时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猎物的,他还抱着嵇灵玉,嵇灵玉扶着他起来。 起来时腿一软,他险些跌下去。 他的手腕被捞住,念桥想起来那些扮成侍卫的黑衣人,此时发现原地只有一匹马,还有装猎物的铁笼,其他什么都没有。 “七殿下,那些侍卫呢?七殿下有没有受伤?”念桥用目光打量着嵇灵玉,幸好嵇灵玉没有受伤。 嵇灵玉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问道:“侍卫?你可看清了是谁把你关进里面?” 念桥唇角抿着,他身上酸疼,而且被捂得很臭,他老实回答嵇灵玉的问题,“是那些侍卫把我抓进去,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甚至他有些怀疑是宫外的人,不是宫里的人。 念桥不由得想起来那时路过嵇雪容,嵇雪容完全认不出来他,最后还是嵇灵玉救了他。 果然,只有嵇灵玉真心待他。 “七殿下,我在里面待着很害怕,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念桥眨眨眼睛,把眼泪憋下去,他想用手擦擦,但是手上很脏,他便忍着没有擦。 嵇灵玉闻言若有所思,远处天际火光若隐若现,这里是狩猎场深处,离营帐那边还有一些距离。 “念桥,我们先回去。”嵇灵玉揉了下他的脑袋,对他道:“现在已经没事了,让你受委屈了,你想哭便哭。” 念桥跟着七皇子上了马,耳边风声穿过,念桥在马上害怕,他一直抓着嵇灵玉的衣袖,火光越来越近,大部分参加狩猎的臣子已经回来。 他的逃跑计划做废,念桥此时更担心那些侍卫会杀他灭口,他回去的路上眼皮子一直在跳,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火把围绕着营帐,侍卫将营帐围住,银盔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念桥坐在嵇灵玉的马上,他们回来时,嵇雪容正好从另一处回来。 随着一声“太子殿下”,念桥遥遥地看了一眼。 嵇雪容依旧是那身暗服,他的弓箭交给了侍卫,装的猎物似乎不少,在他看过去时,嵇雪容猝不及防地抬眼朝他看过来。 念桥吓了一跳,他莫名有些心虚,尚且不知心虚的地方在哪里,很快想到他和嵇雪容是敌人,他不能露了怯,他于是又扭头看过去。 握着缰绳的那只手包着纱布,嵇雪容受伤了,脸上也有几道被刮过的伤痕。 嵇雪容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不止他注意到嵇雪容受伤了,嵇雪容很快被一众人团团围住,念桥被带到营帐里,他在考虑要不要向七皇子打听那些侍卫。 他身上衣服还没有换,只用手帕把血污擦掉,因为嵇雪容受伤了,临行的大夫都在嵇雪容那里,现在没有人顾得上他。 这时,营帐被掀开,上善进了营帐,对他道:“念桥,殿下让你过去一趟。” 念桥坐在床边没动,他问道:“七殿下呢?他让我去我便去。” 上善:“七皇子如今在圣上那里,现在去问恐惊扰圣听。” 念桥也怕皇帝,他闻言不情愿地起身,心里对嵇雪容有些矛盾。 他有些怪嵇雪容,嵇雪容对他见死不救,可是看见嵇雪容受伤,他不由得想嵇雪容是太子,何况嵇雪容身板看起来清瘦,若是救他,就算有侍卫保护说不定也会受伤。 念桥换位思考,如果嵇雪容被侍卫关起来,他肯定不会去救嵇雪容,因为他也打不过呀。 何况嵇雪容也不知道他被关在笼子里。 他这么想着便不生气了,只还生气一件事,嵇雪容不愿意带他来狩猎场。 念桥跟在上善身后,营帐外守着侍卫,营帐里的人却都遣散,只留嵇雪容一人。 他如今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头发沾的血还没有擦干净,手腕和膝盖还有些疼,脑壳破了皮还没有包扎。 念桥对待嵇雪容恢复了往日的防备,他站的远远的,低低行了礼。 “见过太子殿下。” “过来。”嵇雪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嗓音冷淡沉敛。 念桥小心翼翼地过去,他闻见了嵇雪容身上的冷犀香,明明都是从狩猎场出来,他身上臭乎乎的,嵇雪容却还是香的。 “殿下有话直说便是,奴才一会还有事情,不能一直在殿下这里待着。” 念桥在嵇雪容身边站着,嵇雪容却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坐下来,他略带防备地看着嵇雪容。 他额头处的伤口被碰了碰,嵇雪容问他,“疼吗?” 念桥闻言有些生气,当然疼了,嵇雪容叫他过来便是幸灾乐祸的吗? 他别过脸去不搭理嵇雪容,嵇雪容吩咐上善送了一盆热水过来,还有伤药和一身新的劲装。 念桥手指被捏着泡进热水里,他指尖进了泥沙,手背也有擦痕。 水温度刚好,念桥狐疑地看向嵇雪容,这个骗子如今又是在做什么?又想按照之前的方式想哄他? 念桥略微犹豫,如今营帐中热水不容易有,需要人特意去烧,他一个下人,自然没有这种待遇。 他于是任由手在热水中泡着。 嵇雪容还拿着毛巾擦他的脑袋,他没有动,脑袋被擦干净,嵇雪容在他伤口处贴了块纱布。 “身上还有哪里疼?”嵇雪容问他。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4节 念桥明白嵇雪容的意思,是要给他上伤药,他想了想说,“不必殿下操心,一会七殿下回来了,我可以回营帐里自己上药。” 嵇雪容拧眉说:“他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再晚些,可能没有机会给你上药。” 这是什么意思?念桥现在一动,他膝盖还疼,还有腿根处磨得也有些难受,回来的路上他骑着马总是乱动,腿便有些磨着了。 他对上嵇雪容冷淡的视线,觉得有些委屈,受伤的是他,他才不要嵇雪容关心。 偏偏他又害怕嵇雪容,担心真的之后没人管他,于是他乖顺地把衣服脱掉了。 念桥脱了里衣,他一身皮肉白净如雪,好似滑腻雪白的莲藕,只是身上好几处的青紫,看上去有些骇人。 都是路上磕出来的。 念桥发觉嵇雪容垂着眉眼,在认真的帮他上药,但是他怕疼,更不习惯别人碰他,只是用药汁揉他两下便有些受不了。 “别乱动。”嵇雪容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对他道,“若是药上的不均匀,晚些会一直疼。” 念桥闻言不敢乱动了。 嵇雪容指尖擦过他腰处,他脸上越来越热,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软着声音问,“殿下,好了没有。” 他一手扯着嵇雪容的衣袖,突然有些后悔让嵇雪容帮他上药了。嵇雪容眉眼深邃漂亮,看向他的时候他险些被晃了心神。 嵇雪容抬眸,视线在他脸颊边略微停顿,手上动作重了些许,念桥怪叫一声,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嵇雪容的指尖。 “殿下,你做什么。”念桥羞愤又生气,他瞪着嵇雪容,这个坏心眼的一定又是在偷偷欺负他。 嵇雪容神色很淡,“方才没注意,弄疼你了?” 念桥咬着唇不说话,接下来嵇雪容规规矩矩的上药,只是扫到他腿侧磨出来的红痕,也抹了药膏在上面上药。 他原本是坐在软榻边,因为姿势不方便,他便换成了双腿略微分开的姿势。 嵇雪容握着他的脚踝,他脸颊绯红,原先还能忍着,但是为何这次时间久很多,他又有些想哭,抓着嵇雪容的衣角,不想在嵇雪容面前丢脸,便委委屈屈地没有出声。 待上完了药,嵇雪容为他穿上里衣和亵-裤,他任嵇雪容动作,身上软绵绵的失了力气,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起身时甚至脚一软差点栽进嵇雪容怀里,他被嵇雪容一手箍着腰肢,撞进嵇雪容眼底,隐约能够看见一团如墨一般的深色。 嵇雪容温和地问他,“走不动路了,要孤抱你回去吗。” 念桥立刻摇摇头,他才不要被嵇雪容碰了,嵇雪容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他总是不知不觉便上当了。 见他摇头,嵇雪容没有强求,对他道:“孤已经为念桥上过药,念桥不必再找七皇子。” “念桥找别人孤不放心,若是七皇子给你上药,孤改日要再检查一番。” 念桥闻言背后凉嗖嗖的,他才不愿意再让嵇雪容检查。 “奴才先告退。” 念桥逃也似的跑了,生怕嵇雪容再找由头把他留下来。 嵇雪容这般记仇,他还没有记仇呢,如今又找由头欺负他。 念桥回到营帐里,他还是觉得身上在发热,自己捂着脸,夹着被子蹭了蹭。 等到温度褪去时,念桥坐起来,七皇子一直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 方才也没有向嵇雪容打听侍卫的事,他一边担心那些侍卫再找上他,一边担心七殿下那边。 念桥待了一会便起身,他发现营帐外多了一些士兵,士兵手里的长戟令人畏惧,随着一声急促的马蹄声,火把集聚在远处。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围的大夫急匆匆地朝那边赶,七皇子营帐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念桥隐约觉得不对,他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些,周围侍从都低着头急匆匆的模样。 他看到了其中一名眼熟的小太监,把人拽住了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夫都去了那边?” 小太监瞅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大皇子在狩猎场遇刺,如今生死未卜,现在正在追查刺客。” 念桥没一会就身临其中,两名侍卫过来将他带走。挽弓台处,景和帝面色沉了几分,他跪在七皇子身后,一众皇子中,只有七皇子是跪着的。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大皇子遇刺七皇子要跪下,难不成刺客和七皇子有关? 这自然不可能,七皇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周围围满了侍卫和臣子,火光明媚,嵇雪容侧脸剪影瑰丽精致,站在人群之外,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五皇子和六公主神情冷淡,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有侍卫上前,呈上来一支弓箭,弓箭刻着一个“七”字,明显是七皇子的箭羽。 “这是属下在刺客身上发现的箭羽,原本记号被遮掩,由于见过水才显出来。那些侍卫全部服毒了。” 景和帝沉着脸,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老七,你有什么可说的?” “朕听闻,你前些日子和大皇子闹了些不愉,在尚书殿,你与你几位皇兄关系都不好,与五皇子争抢与大皇子相斥。” “为何你的箭羽会在刺客身上?” 嵇灵玉跪在地上,当着一众臣子的面跪下,他低着头,侧脸显出几分阴影。 周围没有人出言相劝,这件事自有景和帝定夺。 “儿臣不知,大哥遇刺之事与儿臣无关,望父皇明鉴。” 嵇灵玉跪在地上,他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低声道:“儿臣也未曾与大哥有过嫌隙,望父皇明鉴。” 景和帝不是嫡子,他是庶出之子,当年上位经历了一番争斗,他一向最厌恶兄弟之间因夺嫡争锋相对。 “傅晴明,此事交给你,七皇子暂时关押诏狱,在查出刺客身份之前,不允许他踏出诏狱半步。” 念桥一直跪在嵇灵玉身后,他听闻“诏狱”两个字,脑海里嗡的一声响,他前世便是关在诏狱,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种地方不是嵇灵玉该去的……他再怎么样也是皇子。 念桥听见嵇灵玉低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种处决没有丝毫意见。 他看着嵇灵玉的背影,心里着急,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嵇雪容。 他等着嵇雪容开口,可是嵇雪容未曾开口,从始至终,嵇雪容对于这件事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傅晴明接了圣旨,立刻有侍从过来要将嵇灵玉带下去。 念桥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人把七皇子带走,可他对上侍卫丝毫没有胜算,于是他跪了下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攥着衣袖朝着台上的景和帝磕头。 “请陛下明鉴,七殿下并非刺客,他平日里一直用心在功课上,从来不敢与任何人有嫌隙……陛下,七殿下是无辜的。” 今日还是七皇子带他回来的,念桥神色之间一片焦急,他嗓音细软,没有什么辨识力,只得重复磕头这个动作,语气之间俱是恳求。 因为他这么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嵇雪容眉眼深沉,傅晴明半躬着身体,视线落在念桥身上,很快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嵇瀚羽似乎笑了一声,连嵇皓尘也懒懒地瞧了念桥一眼。 唯有嵇灵玉,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念桥神色略有些复杂。 地上的少年已经把额头磕的出血,在这场戏剧中,大抵只有他在担心嵇灵玉,会因为自己主子要遭受劫难而焦急。 “你这奴才倒是护主。来人,将他拖下去,他护主心切,杖刑便由他替七皇子受了。” 景和帝轻飘飘地一句交代,念桥求情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要受一顿杖刑。 念桥被拖了下去。 景和帝看向身侧的嵇雪容,问道:“将离,你如何看。” 嵇雪容垂着眼,眼睫落下两道阴影,“父皇圣明,儿臣相信父皇会查明真相,给大哥一个公道。” 念桥来一趟春猎,不但没有逃跑成功,反而还挨了一顿板子,他被打了二十大板,人险些疼的晕过去。 他屁股开花,更担心嵇灵玉那边,打完板子便向小太监打听,可惜他人微言轻,小太监只啐了他一口,七皇子的消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念桥气个半死,又生气又难过,一动屁股疼的要命,他被送回千阙宫,瑶池和瑶碧是女子不便照顾他,找了宫里的小太监帮他换药。 “念桥,打你板子的侍卫似乎没下重手,你看你屁股只是肿了些,说不定过两日就能下床了。” 念桥都要疼死了,他疼的要命,像个蔫白菜一样趴着。此时听见小太监这么说,他抿着唇不高兴,让小太监出去了。 瑶池和瑶碧在因为嵇灵玉的事四处打听消息。 念桥在千阙宫第三天,傅晴明过来了一趟。 “晴明哥哥,刺客查出来了吗?七皇子怎么样?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七皇子?”念桥问了好一串问题。 傅晴明本不愿意来下人住的地方,进来时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目光才落在念桥身上。 念桥哭过一回,眼尾还是红通通的,看他眼睛像是含了一汪水,扯着他的衣角,嗓音细细软软。 “这些不必你操心。”傅晴明神色冷漠,“这一次圣上对你已是宽恕,你如此放肆,被关去诏狱也不足为奇。” 念桥心里生气,傅晴明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原本他就没对傅晴明抱有什么期望。 “在狩猎场我派人去寻你,你不在帐里,之后是七皇子带你回来,你和七皇子去了哪里?” 傅晴明如今在怀疑他?还是要拿他的话当供词?念桥对上傅晴明冷冰冰的眼神,他虽生气,却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我担心七皇子,便去找他,路上迷了路走不出来,后来碰到七皇子,是他将我带出来的。” 念桥补充道:“七殿下不是刺客,晴明哥哥,你一定会还七殿下一个公道吧?” 念桥看着傅晴明,他伸手扯住傅晴明的袖子,想要听到傅晴明的保证。 傅晴明在外一向名声好,可是传闻中那么好的人,前世却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凶手,这样的人真的断的了案吗? 好一会,傅晴明没有应他,念桥有些失望,慢慢地松了手。 傅晴明突然开口道:“你在狩猎场,可有见过太子?” 见过了,念桥不知道傅晴明问这个做什么,他已经对傅晴明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回答傅晴明的问题。 “见过了,太子也去了,我为何见不到。”念桥屁股还疼着,他自己换了个姿势,眼巴巴地瞅着旁边的茶水,和傅晴明说了半天话,他嘴巴都渴了。 傅晴明见问念桥问不出来什么,便要离开。 念桥又扯住他的袖子,使了吃奶的劲,疼痛令他额头出了些许汗。 “晴明哥哥,七殿下在诏狱怎么样,过几日我能不能去看他?” 少年满腹担忧,这幅担忧不似作假。傅晴明眸光略微顿了顿,慢慢地扯过自己的袖子,嗓音没有起伏。 “等你能下床再说。”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5节 临走时傅晴明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将脸埋进枕头里,像一颗蔫了的小白菜。 念桥前两天还叫唤着疼,傅晴明给他留下了金疮药,药上了几日之后便不疼了,只是偶尔动作大了还会痛。 他一能下床,立刻便去找了嵇雪容。 若是宫中还有能帮上七皇子的,只有嵇雪容了。 念桥熟门熟路的摸到东宫,若水在殿外守着,对他道:“殿下如今在见客人,念桥,我先带你去偏殿等着。” 嵇雪容身为储君,有见臣子的资格,如今也逐渐在参政。 念桥百无聊赖地在偏殿等着,正好他趁着这一会要想一想怎么跟嵇雪容说。 这次是为了七皇子的事,七皇子是嵇雪容的弟弟,他不用找一些借口,也不用撒谎。 想到这里,他轻松许多,撒谎需要绞尽脑汁,他脑袋笨,还容易穿帮。 很快上善过来传唤他,念桥到了正殿,发现嵇雪容在看折子,上面有红色钦印,他瞅了一眼,在原地规规矩矩的行礼。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嵇雪容放下了折子,关心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问的是哪里的伤?现在全宫上下都知道他得罪了圣上受刑了,幸亏他运气好,板子打的不重。 念桥闻言道:“已经不疼了。” “不乱动就不会疼。”念桥摸了下自己的屁股,一摸还是有点疼,他补充了一句。 嵇雪容略微点头,“你应该好好休息。” 嗓音温温和和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念桥眼珠子一转,他假装叹气的模样,低着脑袋不说话。 上方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来,念桥用眼角留意着嵇雪容,发现嵇雪容又在低头看折子,他不由得着急起来。 是谁说嵇雪容聪颖过人的?为何每次从来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念桥憋了一会,发觉嵇雪容一直没有主动问他,他便主动说了。 “殿下,奴才没法好好休息。” 闻言嵇雪容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为何?” 念桥:“七殿下还在诏狱,奴才担心他。” 嵇雪容点点头,“是应该担心。” 念桥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他有点生气,正要说什么,嵇雪容问他,“你吃过饭没有?” 念桥走的着急,他只吃了点心,这会走了一路有些饿了,他的肚子也应景的叫唤起来。 兴许是以前饿多了,他一饿了肚子叫唤的就厉害。 嵇雪容吩咐上善上了餐食,还给他准备了一张软垫。软垫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摸起来非常软,他坐上去向下略微凹陷,一点都不会痛。 念桥注意力被软垫吸引,他坐着摸了好一会,想起来方才的话,没等他问出来,上善把一笼包子端到他面前。 嵇雪容:“这是水生蟹黄包,念桥尝尝如何。” 念桥第一次听说,注意力不由得又被吸引,他夹着尝了一个。东宫的食物做的非常精细,这包子里面裹着蟹黄,味道极其鲜美。 念桥想竭力表现出现出来他不是只想着吃吃喝喝,但是他吃完了,嵇雪容见他喜欢,便又给他夹了一个。 这般连续夹了四五个,嵇雪容又给他夹了另一道菜,“念桥尝尝这个,这是临沂盛产的燕窝,你应该喜欢吃。” 念桥原本准备生气,但是嵇雪容夹的食物他都好喜欢,他光是忙着吃东西都手忙脚乱,哪有机会问问题。 他吃完打了一个小嗝,饭菜都进了他肚子里,嵇雪容没吃几样,吃也只吃素菜。 念桥后知后觉自己似乎上当了,他见嵇雪容起身要走,立刻拽住了嵇雪容的袖子。 “殿下,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嵇雪容任他拽着袖子,对他道:“念桥,你有问题待会再问,好不好?” 嵇雪容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偏生他模样好,做出为难的模样,怕是最心硬之人也难以拒绝。 念桥话音到嘴边,这般显得他咄咄逼人。嵇雪容拿好吃好喝的招待他,还给他准备软垫,他也只是利用嵇雪容,似乎太急切了些。 于是念桥乖乖地松了手,小声说,“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我在书房,你若是待不住,可以去书房找我。” 说完,人便走了。 念桥一个人在偏殿待着,上善给他送了许多话本过来。这种话本字很少,大部分都是图画,也叫小人儿书。 茶几上还有点心和茶水,念桥看了会小人儿书,他被故事吸引,很快忘记了时间,遇见不懂的地方,便拿书过去问嵇雪容。 念桥去书房没人拦着,他捧着小人儿书,发现嵇雪容在写东西,他便在一旁捧着,等嵇雪容忙完了再问。 “殿下,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念桥凑到嵇雪容身边,他怕嵇雪容一会又要写字,他要等好一会。 他手指戳了戳书上其中一个小人儿。 “林深桃尽难见犰,潭映桂月恐无壁。”嵇雪容把这两句诗念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教念桥怎么念。 “念桥,之前的故事讲的是什么?” 念桥看完便忘记了,如今费力地回想,半天磕磕绊绊道:“他要去找一头异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然后遇到了一个老者,这话是老者说的。” 嵇雪容闻言对他道:“这句诗在里面的意思是,想要找到犰,需要走到林尽桃树开败之处,只看表面便断定异兽在其中,永远也无法找到它。” 念桥似懂非懂,他问完了,嵇雪容便继续写字了,他时不时地瞅嵇雪容一眼,有空便把不懂的都问出来。 这般到了晚上,他看小人儿书的劲头还没有褪去,突然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又不是过来看小人儿书的。 念桥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件事,他晚膳之后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开。 白天嵇雪容一直在忙,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现在总没事了吧。 念桥已经看穿了嵇雪容的小心思,他问道:“殿下,我今日能不能留下来?” “我一个人住小屋子,会害怕。殿下让我留下来,我可以给殿下擦手,包扎伤口。” 念桥注意到嵇雪容的手伤还没有好,他提着心,生怕嵇雪容不答应。 嵇雪容目光落在他身上,对他道:“东宫没有空的院子。” 念桥大度道:“我可以睡殿下床脚。” 一般晚上执勤,会在正殿床下打地铺,念桥知道一些,他不介意睡床下。 这是念桥第一次在东宫留宿,他在底下把床铺好,嵇雪容却还在看书,看的都是他不懂的书籍。 念桥正在摸褥子,嵇雪容对他道:“念桥,你上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看嵇雪容一眼。他当然更想睡床上,床铺比地下软的多。 念桥睡在里面,被褥是软的,他还惦记着七皇子之事,扭头去看嵇雪容,看了好一会,嵇雪容终于注意到他。 “怎么了?” 念桥说:“殿下,七殿下还在诏狱,你能不能跟圣上求求情,让圣上放七皇子出来。” 他话音落了,嵇雪容看向他,烛光映在嵇雪容的侧脸,嵇雪容对他道:“念桥,这是圣上下的命令,我若是求情,圣上非但不会赦免,兴许还会连累七皇子。” 念桥不懂,他睁着一双眼看着嵇雪容,有些不高兴,“你一直在故意岔开话题,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不想帮。” “你是太子,有你求情,圣上怎么可能会怪罪七殿下。” 景和帝对待嵇雪容和颜悦色,对待七皇子没有什么好脸色,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七皇子不受宠。 “念桥,你可还记得你今日看的小人儿书。”嵇雪容说,“林深桃尽难见犰,潭映桂月恐无壁。很多事情不是想的那样,不能只看表面。” 念桥有些不服气,偏偏嵇雪容温柔的跟他讲道理,他趴着枕头看着嵇雪容的侧脸,生气地扭过头去。 嵇雪容懂的道理多,他又说不过嵇雪容。 嵇雪容一定有办法救七殿下,只是嵇雪容不愿意。 念桥这般想着,他又转回来,嵇雪容的侧脸恬静冷淡,他此时躺在里侧,他看着嵇雪容,在心里纠结一番。 最后还是担心嵇灵玉胜过了自己的那番别扭。 不就是会丢脸吗,嵇雪容一向喜欢他丢脸,他便丢脸好了。 只要嵇雪容愿意帮嵇灵玉一把。 念桥此时只穿着里衣,他身形纤瘦,那张脸更是小巧精致。他细白的指尖勾着嵇雪容的袖子,凑上去用胸膛贴着嵇雪容,脸上布满红晕。 “殿下,你一定有办法的,帮帮七殿下好不好。” 念桥感到羞耻,对上嵇雪容眼底,他咬咬唇,声音绵软委屈,“你将七殿下从诏狱带出来,以后……以后我让你欺负便是了。” 嵇雪容的视线好似有温度,落在他身上发烫,他浑身灼热,羞的视线不知该放哪里好。 这番真是将脸丢尽了,他这般求人……好丢脸。 “你上次,也是这么和萧逸云说的?”嵇雪容突然问。 念桥回忆起来,他知道萧逸云惦记他,他便故意勾引萧逸云。 这件事只有嵇雪容知道,念桥脸上更热了些,这怎么可能是一回事。 “不一样,他和殿下又不同,他是想与我亲热……又不似殿下经常欺负我。” 嵇雪容追问道:“如何不同?念桥觉得孤会怎么欺负你?” 这是可以说的吗? 念桥观察着嵇雪容的神色,他为了求人,只能实话实说。 “殿下喂我点心,认为我成日只想着吃喝,让我给你缝手帕,上药的时候故意弄疼我,让我走不动路。” 他掰着手指数了几条,还有不让他去狩猎场,不想让他逃跑。 只是这件事他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嵇雪容也未曾追问他为什么会跟着去山林里,那些刺客也已经死了。 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兴许嵇雪容是真的觉得狩猎场有危险,才不让他过去的。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6节 这个笨蛋真的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念桥不高兴道:“这般,还不算欺负吗?” 他恍惚在嵇雪容眼里看到一点笑,笑意一闪而过,嵇雪容摇摇头道:“你只是说,孤不知有什么区别。” 念桥闻言焦急起来,嵇雪容这是什么意思,认为他对萧逸云和对他不一样? “那日我未曾和萧逸云做什么,就只是抱了抱,他要亲我,我避开了。” “就像这般。”念桥微微起身,他跪坐着,去环绕嵇雪容的脖颈,他们两人离得近,能够看到嵇雪容耳边的小痣,他好似要融进嵇雪容怀里。 念桥表情羞赧,一双鹿眸水汪汪的,略微拘谨地抱住嵇雪容,他腰肢略微塌着,唇角抿起来,“我与他什么也没有做。” “殿下,你帮帮七殿下好不好。” 良久,念桥听见嵇雪容说了个“好”字。 …… 念桥因为嵇雪容答应喜不自胜,他当天晚上放心的睡去,醒来时却在嵇雪容怀里。 他被整个揽住,周遭都是嵇雪容的气息,他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从嵇雪容怀里出来了。 念桥睡觉一向不老实,他的里衣散开,亵-裤也找不见了。 他趁着嵇雪容没醒,偷偷地把衣服穿上,原本是背对着嵇雪容,等他转过来的时候,发现嵇雪容已经醒了。 念桥有些不自在,他下来穿衣服,上善进来给嵇雪容换衣服,明明上善目不斜视,他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殿下,我先回去了,你不要忘记昨日答应我的。”念桥没忘提醒。 嵇雪容应了一声,视线落向他,不知是不是错觉,语气冷淡了几分。 念桥从东宫离开,他更加确信嵇雪容是笨蛋,真的很容易被利用。 他有些担心,嵇雪容是太子,这般容易上当…… 很快他摇了摇头,嵇雪容是装的时间久了他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只是不知道嵇雪容还愿意伪装多久。 念桥回到千阙宫,他刚回来便发现了傅晴明的马车停在外面。 他解决了一桩事情,此时不大想和傅晴明见面。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乖顺地上了马车。 “晴明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念桥问道。 马车里昙香缭绕,傅晴明问他,“你去了哪里?” 问这个做什么,念桥不想告诉傅晴明他去了东宫,但是这件事也瞒不住,他便说了实话。 “我去了东宫。” “我想从太子那里打听打听七殿下的消息。”念桥补充道。 “以后不要与太子走的太近。”傅晴明这么交代他。 念桥知道原因,他还是问道:“为何不能与太子走得近。” 傅晴明却不言语,冷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是七皇子的下人,若是与太子走得近,在宫中会遭人议论。” “七皇子也难免会疑心,不会让你在宫中待太久。” 这番话戳到了念桥心底,上次嵇灵玉便说如果他想走不会拦他,他想待在千阙宫,不想去别的地方。 念桥神色中带有担忧,听见傅晴明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亏了晴明哥哥的伤药。”念桥说。 马车浩浩荡荡的行驶,念桥看了眼窗外,他问道:“晴明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傅晴明:“诏狱。” 闻言朝他冷冰冰道,“你不是想去看你主子?” 念桥确实想去看看,这几日嵇灵玉那边都没有消息。 马车在诏狱门口停下,重新踏足这个地方,念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黑漆的走廊仿佛看不到尽头,里面气温很低,念桥觉得足踝像是被寒意浸透,无边的黑暗吞噬着他,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念桥几乎不敢迈步,他下意识地扯住傅晴明的袖子,嗓音低了几分。 “晴明哥哥,你等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v后看营养液加更,营养液每满一千加一章3000字,每满两千加一章5000字,每满三千加一章万字。谢谢支持啦~ 第25章 念桥小心翼翼地扯着傅晴明的袖子,触到冰冷的丝帛,傅晴明停下,看他一眼,问道:“害怕?” 他点点头,眼角留意到墙壁上凝固的血迹,下意识地离傅晴明更近一点。 傅晴明略微皱眉,到底没有收回袖子,任念桥扯着,领着念桥去了长廊最深处。 在最深处,牢房漆黑阴暗,稻草铺满角落,嵇灵玉席地而坐,手腕上的镣铐看上去非常沉重。 “七殿下!”念桥见到了人,立刻松开了傅晴明。 这间屋子像是前世关他的地方,那时他如何也叫不到人,如今嵇灵玉又经历一遍。 嵇灵玉被关了几日,只是衣衫皱了一些,深刻的眉眼抬起来,目光落在牢房外的念桥身上。 傅晴明在长廊站着,看着念桥趴在铁门外,神色极为冷漠。 念桥见嵇灵玉没有受刑,稍稍放下了心。 “殿下,你怎么样?”念桥关心地问。 嵇灵玉起身,先是看了傅晴明一眼,问道:“我在这里没事,念桥,这不是你应该过来的地方。” 凭念桥的胆子,自然不愿意来诏狱,念桥小脸如今还在白着,细白的指尖握着铁门栏杆,和沉暗的牢房形成鲜明的对比。 “傅笠大人带我过来的,我一直想见七殿下。”念桥有些后悔,他过来也没有准备,什么都没有给嵇灵玉带。 诏狱的膳食很差,但是他总是忘记了,嵇灵玉再怎么说也是皇子,何况如今并没有定罪。 念桥:“殿下,你放心,傅大人会还我们公道,一定不会让殿下蒙冤。” 他干巴巴地安慰着嵇灵玉,瞅着嵇灵玉,一双鹿眸亮晶晶的。 嵇灵玉笑起来,宽慰念桥道:“这个我自然相信。念桥,你好好在千阙宫待着,不要乱跑。” “不要让我担心。” 念桥听话地应了,他出来的着急,身上也没有带银子,此时便把主意打在傅晴明身上。 “傅大人,我能不能给七皇子送膳食?” 傅晴明视线一直很冷漠,此时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念桥唇角抿紧,他见隔壁牢房的侍从在给犯人送膳食,傅晴明分明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傅大人。”念桥知道傅晴明一向烦他,如今嵇灵玉在这里,傅晴明应当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原本便认识。 念桥眸中带着些许不高兴,他微微仰头看着傅晴明,身上的香味儿朝傅晴明面上扑,细软的手指柔若无骨,握着傅晴明的手腕,像是半个人要栽进傅晴明怀里。 他其实是想凑近和傅晴明偷偷讲话,哪知这画面在其他人眼中便容易产生误会。 “念桥。”嵇灵玉突然喊了他一声。 念桥立刻松开傅晴明,他面向嵇灵玉,嵇灵玉视线在他们二人扫一圈,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不必为我准备膳食。”嵇灵玉说,“你先出去,让我和傅大人单独讲两句话。” 念桥闻言只得退出去,傅晴明看着少年乖顺地离开,隔着一扇牢门与嵇灵玉相望。 “有劳傅大人将念桥带过来,此事与念桥无关,还望傅大人不要为难他。”嵇灵玉说。 傅晴明略微拱手,对嵇灵玉道:“若是他没有参与其中,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七殿下还要再委屈几天。” 傅晴明说完便出去了。 念桥跟在傅晴明身后出去,他问道:“七殿下是不是过几日便能出来?” 嵇雪容答应了会将嵇灵玉带出来,应当要不了几天。 “你似乎很关心七皇子。”傅晴明说,“他是皇子,你与他主仆有别,下次再出头,不会是杖刑那么简单。” 嗓音冷漠,隐隐带着警告。 念桥知道自己上次确实冲动,他便没有反驳,低声道:“我知晓,但是七殿下待我很好,我不忍看他被冤枉。” “晴明哥哥,我这般不对吗。” 念桥问:“他待我好,我自然会待他好。待我不好的人,我便远离。这是先生上课教的,君子是非与共……知之适之。” 下一句念桥不记得了。 念桥等着傅晴明认同他,傅晴明却平静道:“先生可有告诉你下一句。” 告诉了,只是念桥忘了。 “可厌之人未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许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 “念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念桥不明白,他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晴明不告诉他,领着他出了诏狱,对他道:“无论是七皇子还是太子,你与他们都不是一路人,记清你的身份。” 念桥不喜欢傅晴明这幅口吻,他在心里偷偷反驳,嘴上应了一声,与傅晴明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驶向皇宫,念桥一路掀开车帘向外看,看街巷之中卖的点心,还有水盈盈的糖葫芦,糖人儿和桂花糕。 傅晴明朝他看过来,他知傅晴明不喜他这般,他便又把车帘放下来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7节 一路规规矩矩地到了千阙殿外,念桥下了马车,傅晴明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日,念桥仍旧在千阙宫待着,傅晴明派了人过来找他。 是方定戎。 方定戎给他带来了一个盒子,四四方方的长木匣子,是傅晴明捎给他的。 傅晴明会给他什么东西?念桥有些狐疑,他接过来道声谢,当着方定戎的面打开了。 里面是鲜红欲滴的糖葫芦,还有四四方方的糖人儿,以及两沓桂花糕。 桂花糕闻起来绵软黏腻,念桥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他那日在街上看到的,傅晴明居然会给他买? “都是给我的吗?”念桥不确定的问。 方定戎略微点头,东西送到了就要离开,刚转身却被扯住袖子。 念桥想要打听打听消息,自从方定戎被调走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方定戎。 “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上次我送你的手帕,为何会在傅晴明那里。”念桥略有些不高兴,这真是个告状精。 他送块手帕都要交给傅晴明。 方定戎停下来,对他道:“主子问了。” 意思是傅晴明问他,他当然要说。 念桥:“那你现在被调到了哪里,日后还会盯着我吗?” 方定戎说:“听主子吩咐。” 什么都听傅晴明的。 念桥眼珠子转一圈,他抓不住方定戎的把柄,方定戎对傅晴明非常忠心。 “那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狩猎场那日,那些侍卫是被谁杀了?” 他在狩猎场逃跑,只有那些侍卫发现他,侍卫都被杀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闻言方定戎抬了抬眼皮,他相貌生的英俊,五官深刻,皮肤偏异族深肤,那双眼眸看人时略微泛幽色,因为常年沾血腥,隐隐也带着一层戾气。 念桥还在低头从四方盒子里挑挑练练,以往傅晴明没有给他买过这些,他都好喜欢,哪一样都不愿意给方定戎。 他知道规矩,向别人打听消息怎么能不给好处,最后他从里面挑出来一沓桂花糕,拿出来的时候在心痛。 “这个给你,我最喜欢桂花糕了,不要告诉晴明哥哥。”念桥把桂花糕给了方定戎,嘟囔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方定戎掌心被塞热乎的糕点,对上少年澄澈的目光,他略微沉默。 “我不能说。”方定戎淡淡道。 念桥等半天等了这么一句,他瞪着方定戎,这个木头方才为什么不说,偏偏等他给完点心再告诉他。 “还有事吗。”方定戎又问他一句。 念桥有点生气,他又不好意思把点心要回来,只能看着方定戎走了,气的他在原地跺脚。 …… 大理寺。 案几上放着十几条收集来的罪证,侍卫跪在地上,低声道:“大人,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七皇子是被诬陷,可要放人?” 原本根据一支箭,实际上也没有办法将七皇子定罪,将七皇子关在诏狱,纯粹是景和帝厌恶七皇子招致。 傅晴明问道:“大皇子那边情况如何。” 侍卫:“大皇子的伤势已经稳下来,如今没有大碍。” 行书上按下钦印,一纸书信,有侍卫前往诏狱,最后一间牢房打开,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侍卫躬身道:“七皇子,请。” 嵇灵玉身形单薄,他从牢房阴影处走出来,身边好似也融了一层阴冷。 手腕上的镣铐拆卸,嵇灵玉似是随口一问,“可是找出来凶手了?” 侍卫摇摇头,回复道:“尚未找到元凶,但是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与七皇子无关。” “七殿下但请放心,大理寺与刑部正清廉明,此事一定会查清楚。” 大理寺坐落于盛京南部,传闻这里是阴气最重之地,诏狱门口有一座蒙眼商鞅石像。 千年前商鞅立法,蒙眼于法堂之上,端的是公正廉明,此处是三法堂之一。 嵇灵玉踏出诏狱时略微停顿,看着那座蒙眼的石像,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七皇子回宫的消息传到千阙宫,念桥提着的心放下,已经为嵇灵玉准备好了洗澡水和饭菜,准备迎接嵇灵玉。 然而嵇灵玉没有先回来,殿外有人求见,念桥噔噔噔地跑去开门,见到的却是欧阳先生。 他有时觉得七皇子十分厉害,原先欧阳先生并不待见他,后来先生却能容忍七皇子日日叨扰,如今七皇子被冤枉入诏狱,欧阳先生竟亲自前来探望。 念桥乖巧地喊了一声“先生”,将欧阳先生请进去。 之后他才见到了嵇灵玉,嵇灵玉听闻欧阳先生过来了,先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便去了偏殿。 见客通常是在正殿,如今却在偏殿,念桥百无聊赖地靠着石柱,瑶池抱着花篮过来。 “念桥,今日不用你守着,你回去歇着吧。” 念桥想留下来,对上瑶池笑眯眯的模样,他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估计这是七皇子的意思,他便答应了。 “我知晓了,瑶池姐姐,有事尽管吩咐我。” 瑶池笑起来,“七殿下不喜受人议论,念桥,今日之事,你可不要跟其他人说。” 念桥好奇地朝殿里瞅一眼,他说,“我又不会跟别人说。” 偏殿中。 嵇灵玉对待欧阳先生向来有礼,他亲自为欧阳先生掌茶,掀开衣袍跪在地上。 “学生近来难以脱身,耽误了先生的课程,望先生见谅。” 欧阳先生神色严肃,此时见嵇灵玉跪在地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平白受牢狱之灾,既为境遇所扰,何谈逸乐之困。” “不算平白,父皇公正,此次牢狱之灾,也为学生免去猜忌之嫌。”嵇灵玉说。 “我既已过来,便是做好了决定,兰佑,你又何必对我隐瞒。” “古来相泽,难可说也,今犹如此。” 古往今来,陷入沼泽之中通常难以脱身,如今也是如此。他既然身在朝政党伐之中,注定难以独善其身。 只是不知……眼前这位七皇子能否化骨成龙。 -------------------- 作者有话要说: “可厌之人未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许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红楼梦》 第26章 念桥和嵇雪容说了不过三天,七皇子便从诏狱回来了。虽说嵇雪容是伪君子,但这件事还是需要谢谢他。 他在自己房间里他的宝贝盒子拿出来,里面都是他的宝贝。有他小时候在村里捡的石头,有他娘给他的玉坠,还有嵇雪容的手帕,傅晴明送他的几样首饰。 剩下的便是伤药之类的,药自然不能送,石头也不能送,傅晴明的东西都比较值钱,也不能送嵇雪容给过的东西。 念桥挑挑练练,在他娘留下来的玉坠和那把平安锁之间犹豫,最后他两样都没有选。 都舍不得。 念桥打算自己去问问,他把这个盒子封上放进柜子里,柜子角落里放着一些纸张,那些是嵇雪容写过的。 嵇雪容写字好看,他觉得扔了可惜,就都放起来了。 他打开傅晴明给他送的点心盒子,拿出来糖葫芦,桂花糕和糖人儿都拿出来一些,自己拿着这些去东宫。 原本是想带给嵇雪容,然后路上他不禁想起来,嵇雪容是东宫太子,他这些东西有些拿不出手。 这般想着,他路上也饿了,于是把糖葫芦和点心都吃完了。 念桥两手空空地来到东宫。 嵇雪容在书房见客人,他进去时又见到了那名戴着面具的侍卫。 他上次没注意到,这次觉得侍卫声音有些耳熟。 因为他的到来,侍卫停下了话音,嵇雪容让侍卫下去,他瞅了那名侍卫一眼。 “念桥。”嵇雪容唤了他一声。 念桥这才收回视线,他到嵇雪容面前,行了个礼,发觉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唇边。 他不明所以,嵇雪容指尖在他唇边蹭了一下,他瞅到了嵇雪容受伤的糖衣,是路上吃糖葫芦留下来的。 “嘴巴没有擦干净。”嵇雪容说。 念桥用手帕擦了擦嘴巴,他抻着脑袋向前凑了凑,“殿下,现在还有吗?” “别动。”嵇雪容指尖在他唇边擦过,念桥觉得痒痒的,他能看清嵇雪容根根分明的睫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指尖在他唇边擦过,嵇雪容收回了手,对他道:“好了。” “孤听闻今日七皇子已经回宫,你怎么今日过来了。” “自然是因为殿下。”念桥嘴巴里现在都是甜味儿,他在一旁坐下,问道,“殿下可有喜欢的东西。” 嵇雪容闻言略微意外,温和道:“问这个做什么。” “七皇子回来了,殿下答应了我,我自然感激殿下。”念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嵇雪容是他的仇人,他怎么反倒感谢仇人起来呢?可是嵇雪容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为了维护他们表面的关系,他还是要感谢一番的。 念桥想了想又说,“殿下不要喜欢太贵的,我没有钱。”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8节 其实他有一些钱,但是不多,还留着有其他用呢。 嵇雪容问道:“念桥想给我什么。” 念桥哪里知道,他摇摇头,睁着一双鹿眸说,“只要不是太为难,我都会答应殿下。” “让孤想想。”嵇雪容对他道,“念桥先欠着,日后孤想好了再告诉你,如何?” 闻言念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时间久了可能嵇雪容就忘记了,到时候说不定会不了了之。 “好吧。”念桥同意了。 “那殿下想好了再告诉我。” 这一日念桥走的早一些,他吃过点心了,刚起身,嵇雪容便叫住了他。 “念桥,今日不留下来用晚膳了?”嵇雪容问他。 念桥现在还有些撑呢,他路上吃了好些,现在一点也不饿。 “我吃过啦,”念桥掰着手指头给嵇雪容数,“吃了糖葫芦,糖人儿,还有桂花糕。” 念桥嗓音略有些欢快,对嵇雪容道:“原本是想带给殿下的,但是我路上饿了。”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殿下应该不会喜欢,这些比不上宫中的膳食。” “糖葫芦酸酸甜甜,原先我在家里看其他孩子常买,先生没有给我买过。” 嵇雪容静静地听着,问道:“先生?” 念桥略有些犹豫,他见嵇雪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得放下了防备,好似小动物小心翼翼地剖开一点心扉。 还带着戒备,但是又愿意敞开一点了。 “先生便是我继父,他是村里的秀才,我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 嵇雪容没有问他娘亲,也没有问为何继父是先生他却不识字。 “喜欢糖葫芦?”嵇雪容问他。 念桥点点头,脸上红扑扑的,其实点心他都很喜欢,甜丝丝的,他可以吃好多。 “所以我今日不留下来用膳了,而且七皇子那边,我还没有和七皇子说上话呢。” 念桥这是要道别的意思,对面的嵇雪容略微皱眉,似乎有些苦恼。 嵇雪容手掌在狩猎场受了伤,他手上一直包扎的有纱布,此时对他道:“原本想让念桥帮孤换药,上善和若水笨手笨脚……你如果忙的话就先走吧。” 闻言念桥略微犹豫,他瞅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也不晚,比他平时回去的时间要早的多。 只是换个药而已,念桥也想看看嵇雪容的伤。 念桥于是坐起来,“那我给殿下换完药再走。” 他去找上善若水要了伤药和纱布,东西放在茶几上。 其实他也笨手笨脚,但是不至于连个伤药都换不好。 念桥此时想,嵇雪容确实是好脾气,上善若水连换伤药都换不好,嵇雪容还愿意留着他们。 若是换了其他宫,上善和若水大概率会吃不上饭。 念桥先帮嵇雪容解了纱布,嵇雪容受的是箭伤,长箭贯穿手掌,里面的一部分腐肉已经挖出来,只是新肉还没有长好。 他看着便觉得疼,动作小心了几分,还觉得有几分可惜,嵇雪容的手很好看,这么深的伤口,极有可能留疤。 念桥在嵇雪容的伤口上撒上药粉,他不小心碰到嵇雪容的伤口好几次,嵇雪容面不改色,他半天才把伤口包扎好。 他扎了个丑丑的蝴蝶结,这么一会他手忙脚乱,脸上一片绯红。 “好了。”念桥包的嵇雪容的手掌胖了一圈,他说,“殿下若是觉得不好看,还是传太医来包扎。” 嵇雪容扫了眼手上丑丑的蝴蝶结,在念桥要离开的时候又把人喊住了。 念桥站住,上善过来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匣子,他一脸好奇地接了。 “给我的?” 上善面带笑意,“这是殿下送给念桥的礼物。” 念桥回去路上才打开,里面是连在一起红艳欲滴的糖葫芦,还是热乎的,他数了数,一共有十几串。 他走在路上,抱着满怀的糖葫芦,不由得想嵇雪容当真会蛊惑人心。 若不是……若不是他有前世的记忆,他怕是会被哄骗的团团转。 念桥一边在心里偷偷地想,脸上却因为高兴更加红,他抱着满怀的糖葫芦,回到自己屋里。 他在床边坐着数了好几回,这么多糖葫芦,他要一天吃一串。 欧阳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瑶池过来喊念桥的时候,念桥刚把盒子收起来。 “念桥,七殿下要见你,你现在过去。”瑶池敲了敲他的门。 念桥应了一声,他把东西放好,如今天边夜色已深,瑶池走在前面,烛灯映了一片光亮。 念桥到了正殿,嵇灵玉没有点灯,侧脸隐在黑暗之中。 他好奇殿中为何不点灯,便用烛灯点燃了一旁的长烛,殿中瞬间明亮起来。 “念桥,你方才去了哪里?”嵇灵玉问他。 念桥:“我去了太子殿下那里。” “去做什么?” 念桥不疑有他,实话实说道:“前些日子我拜托太子带七殿下出来,今日七殿下回来,我便去向太子道谢了。” “七殿下,多亏有太子,几位殿下中,只有太子愿意帮忙。” 嵇灵玉看着念桥这般天真,他隐约叹了口气,没有告诉念桥不需要去找嵇雪容。 诏狱原本也关不了他多久,不过是会传出去,他嵇灵玉不得圣心,几位皇子都动不得,唯有他能动得。 “念桥,今后我在宫中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你留在我身边,可能会受苦。”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愿意留在我身边?若是你如今后悔,我可以送你去太子那里,你与太子关系匪浅,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嵇灵玉:“若是你去他那里,日子会好过很多。” “太子长得圣眷,他是储君,日后金冕加身,你跟着他,也会得到荣华富贵。” 念桥闻言愣了下,他回想起来傅晴明与他说过的话,他身为七皇子的人,与太子走得近,难免引人蜚议。 “殿下,你是在赶我走吗。”念桥隐约有些委屈,他说,“我与太子交好,但是未曾想过去太子那里。” 何况他接近嵇雪容也是为了利用嵇雪容。 “前些日子我去他那里,是为了他能够救殿下出来……我想待在七殿下身边,不想去其他地方。” 念桥入宫以来一直把千阙宫当作自己的家,他在这里很自在,不想离开。 “七殿下,你若是赶我走,直接把我送出宫好了,正好我原本也不想在宫里待。” “你不要把我送到太子那里,我不要过去。” 念桥面上焦急紧张,他到嵇雪容身边只会寝食难安。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嵇雪容那张脸,还有今日的糖葫芦。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动摇,他的记忆被归咎于前世诏狱献祭的那一晚。 很快他把脑海中的画面轰出去。 他不能被嵇雪容的伪装面目动摇,否则一不小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地上跪着的少年言辞恳切,他尚且不知,在他背后间隙暗处,有一把冰冷的利刃。 若是方才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会毫不犹豫地用长剑贯穿他的喉咙。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这般紧张做什么。”嵇灵玉把念桥从地上扶起来,“我相信你。” 烛光映照着嵇灵玉的侧脸,嵇灵玉对他道:“念桥,我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你可一定不要骗我。” 最后一句话音很轻,轻的念桥几乎听不见。 念桥确实有事瞒着嵇灵玉,比如他是傅晴明送进宫的,他却撒谎说是被家人送进来。还有他知道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告诉嵇灵玉。 他联想到嵇灵玉的处境,嵇灵玉若是知道了,并不是好事。 “我知晓了,那我以后不去东宫便是了,七殿下不要再说这种话。”念桥小声说,他偷偷瞧嵇灵玉一眼,眼睫略微垂着。 嵇灵玉揉了下少年的脑袋,念桥发丝细软,他低声道:“以后若是有问题,过来问我便是。” 第27章 念桥从七皇子那里回来,临走时那些糖葫芦他还没有完全收回去。 他把糖葫芦全部推进匣子里,自己抱着被褥在想,如今他要远离嵇雪容,日后不能再找嵇雪容。 距离他前世的死亡日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他怎么办呢? 他还有没有机会逃跑? 现在七皇子回来了,他有空去想这个问题,念桥没一会就困了,他最后没想明白,沉沉地睡过去。 新一日的太学,念桥为嵇灵玉收拾了东西,他紧紧地跟在嵇灵玉身后,随着嵇灵玉去了尚书殿。 以往嵇灵玉见到各位皇子总是打招呼,念桥以为,经历过上次的事,嵇灵玉应该不会再理会五皇子和大皇子。 上次大皇子受伤,当日五皇子未曾开口为嵇灵玉说话,态度非常冷漠。 然而嵇灵玉却依旧如常,无论是见到五皇子,还是大皇子和嵇雪容,嵇灵玉照常问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念桥虽然不高兴,但是他听嵇灵玉的。嵇灵玉对谁客气,他便跟着一起客气。 “小狐狸,这么快就能下床啦。”萧逸云跟在五皇子身后,遥遥地看了念桥一眼,神色带着些许懒散。 念桥抱着书不搭理萧逸云,萧逸云笑了一声,视线在他屁股上下打量一番。 “那天是谁鬼哭狼嚎,本世子隔着两个营帐都能听见,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屁股有没有被打烂。” 周围都是人,念桥羞的面红耳赤,这个萧逸云也太不要脸了些,他瞪了萧逸云一眼,向一旁挪了挪。 念桥没有开口,他身前的嵇灵玉停下来,嵇灵玉对萧逸云道:“不必萧世子操心。”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29节 “念桥的伤势,我已经让人为他看过。” 萧逸云这才看向嵇灵玉,嵇灵玉在人前总是存在感极低,如今站在念桥面前,他能够把念桥完全遮掩住。 “本世子不过是开个玩笑,七皇子这么较真做什么。”萧逸云似笑非笑,“我还能真扒了他的裤子不成。” 嵇皓尘闻言扫一眼念桥,他略微有些印象,那日念桥为嵇灵玉求情而受罚,一只兔子护着另一只臭老鼠,实在是有意思。 “逸云,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小美人瞪着你呢。”嵇皓尘说,“改日你私底下再看。” 念桥那日找萧逸云,让萧逸云带他去狩猎场,当时嵇皓尘在。 他闻言顿时明白了嵇皓尘的意思,不由得唇畔抿起来,跟在嵇灵玉身后没有作声。 嵇灵玉扭头看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领着他进了讲堂。他们两人照样坐在角落,近来宫里凉快,看上去好似要下雨,空气中都带着潮气。 空气潮了,角落里容易有虫子。念桥抓了两条虫子放到窗户外面,他趴在窗户边看虫子慢慢地挪动,察觉到什么,他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和远处的嵇雪容对上视线。 嵇雪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念桥立刻收回脑袋,他回到座位上,嵇灵玉问了他一句,他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应当心虚。 欧阳先生正好此时进来,戒尺敲了三声,讲堂立刻安静下来。 “近来蜀郡连日大雨,恐有洪涝之害。过几日我会向圣上请命,带诸位殿下前往如来寺为蜀郡祈福。” 念桥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高兴起来,先生要带他们去祈福,那他是不是可以跟着一起出宫? “七殿下,这意思是我们可以出宫吗?”念桥问。 嵇灵玉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很高兴,对他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念桥,我们可能去不了。” “为什么?先生方才说殿下都能去。”七皇子也在其中,为何不能去。 嵇灵玉耐心道:“通常祈福去的会是有声望的皇子……需要群臣推选。” 几位皇子中,嵇雪容声望最高,嵇灵玉几乎没有什么声望。 念桥明白了,他不这么觉得,小声说:“七殿下,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我觉得你能去。” “七殿下又不比他们差。” 嵇灵玉朝他一笑,并未接他的话茬。 去如来寺祈福是一件事,中午,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瑶池和瑶碧中午会过来给他和七皇子送饭,有时先生讲的晚了,饭盒便在尚书殿偏院放着。 念桥除了放食物,有时候书也会放在那里。 这一日念桥照常过去拿饭菜,他过去却发现,他跟嵇灵玉的饭菜盒被打翻了,里面的饭菜洒了一地,洒的书本上也是,墨汁晕染一片。 若是洒了他一个人的便算了,嵇灵玉的一起洒了,如今再回去准备饭菜根本来不及。 念桥胸口闷着火,他随手扯了看守偏院的小太监问道:“为何只有我们的饭菜被洒了,你们是怎么看的?” 小太监任他拽着,白眼翻的干净又利落,“我们只负责看守院子,尚书殿可没规定我们需要看着饭菜。” “你说为何只有你们的饭菜洒了,你应该去问问你家殿下。” 小太监一把将念桥推开,顺带着在地上啐了一口,说了一句晦气。 周围的侍从扫他一眼,念桥在原地面红耳赤。他蹲下来,饭菜肯定不能吃了,把地上收拾了一番,去找了嵇灵玉。 念桥一番垂头丧气的模样,路上越想越气,脸颊因为生气变得通红,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只鼓起来的河豚。 嵇灵玉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 念桥把饭菜的事说了,“七殿下,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去一趟,去让瑶池再备一份饭菜。” 嵇灵玉看了眼窗外的日晷,对他道:“时间来不及,今日便算了,你肚子饿不饿?” 念桥摇摇头,他气都被气饱了,嵇灵玉还要跟他一起挨饿。 “七殿下,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先生?”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嵇灵玉摇摇头,“不必让先生操心。” “你在那里的时候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念桥什么都没有看见,他说“没有”,然后暗自懊恼,他也太没用了些。 他等嵇灵玉到放课,他的肚子已经饿的要咕咕叫,他怕课上丢脸,特意一直捂着肚子。 “念桥,待会我要去先生那里借书,今日写文章要用到。” 念桥上次去东宫便发现了,东宫有单独的藏书室,他们千阙宫却什么都没有。 “殿下要借什么书?”念桥随口问道。 嵇灵玉跟他说了书的名字,然而他们今日运气不怎么好,欧阳先生被圣上传唤过去,人已经走了,书自然没法借了。 他们打算直接回去,马车停在不远处,上善朝他们二人走过来。 “念桥,太子殿下传你过去。” 上善随即对七皇子道:“七皇子,我家殿下找念桥有两件事,可否让念桥前往东宫一趟。” 念桥前几日才答应不再去找嵇雪容,今日嵇雪容却过来找他。 他不禁看向嵇灵玉,嵇灵玉看了眼远处的马车,隐约能够看到若隐若现的人影。 “念桥,你早些回来。” 这便是让他过去的意思。 念桥跟着上了马车,他从窗外瞅一眼,嵇灵玉还在看着他的方向。 马车里,嵇雪容今日朝服没有换,有时景和帝会传嵇雪容听政。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念桥问。 “你这两日未曾去东宫。”嵇雪容好似随口这么提一句,目光落在他身上,还未等念桥回应,念桥肚子先咕咕叫了两声。 他不去不是很正常,前些日子去也是因为嵇雪容好骗。 念桥眼珠子转了一圈,他想着上午那气人的小太监,此时心里还憋着气,他小声道:“前两日有事,殿下,我中午没有吃饭。” 嵇雪容耐心地问道:“饭菜不合胃口?” 念桥摇摇头,“今日有人碰洒了我和七殿下的饭菜,我饿了一下午。” 嵇雪容:“兴许是不小心碰到了,可有看见是谁做的?” “没有看见,我去的时候已经洒了。”念桥补充说,“一定是故意的,才不是不小心。” 嵇雪容略微挑眉,佯装惊讶的问,“这是从何得知?” “只有我们的饭菜洒了,七殿下的书也沾了好多菜汁,糊的没办法看。” 念桥顺口问,“殿下,一会我可以留下来在东宫用膳吗?” 嵇雪容说可以,温和道:“下次若是饭菜再碰洒,可以过来找孤。” 念桥不由得多看嵇雪容一眼,这般温和的语调不像是装的,他说,“多谢殿下。” 他跟着到了东宫,用完晚膳之后,嵇雪容在书房里待着,他没忍住留下来看了两本话本。 只是随意一扫,他看见了几个字,如今他认得字多了些,他在书架上看到了两本书,正是嵇灵玉要找欧阳先生借的书。 嵇雪容的书房很大,光是书架便有五层,分不同的内容层层排列,他在书架后面,从他这个角度,他看不见案几边的嵇雪容。 念桥想起来嵇灵玉在藏书阁外的身影,他扭头看一眼,确定嵇雪容看不见他。 他鬼使神差地把那两本书拿下来,两本书并不厚,他将两本书揣在怀里也看不出来。 念桥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这么做,他家殿下的书房只有一张案几和几张椅子,他掌心冒出来一层汗,心口砰砰砰跳个不停。 他拿完书就出去了,对上嵇雪容的视线,他有些心虚,嵇雪容关心他道,“没有找到好看的小人儿书?” 念桥摇了摇头,他脸上发热,不敢去看嵇雪容,对嵇雪容道:“殿下,我今日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嵇雪容并未放他走,对他道:“过来。” 念桥不想过去,若是被嵇雪容发现他偷了两本书,不知道他还出不出得了东宫。 他不情不愿地挪到嵇雪容身边,嵇雪容宽厚的手掌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没更新,后天晚上23点更。 第28章 念桥额头落上宽厚的手掌,他紧张的不行,连忙摇了摇头,对嵇雪容道:“脑袋不痛,伤早就已经好了。” 脑袋上的伤还是在狩猎场留下来的。 念桥竭力避开嵇雪容的手掌,向一旁稍微挪了一点点,特意用一只手略微挡住自己怀里。 嵇雪容只是朝他怀里扫了一眼,他脸颊红扑扑地发热,生怕嵇雪容发现什么不对。 “不是脑袋痛,那是哪里不舒服?”嵇雪容问他。 念桥低声道:“肚子有些难受,殿下,我能不能先回去?” 他嗓音细细软软,像是小动物在哼唧,好似真的是那么回事。 “肚子难受?”嵇雪容眉眼略微垂着,隔着衣衫去碰他的小腹,在略微往上的位置停下,问他道,“是这里吗?” 念桥心提起来,他生怕嵇雪容再往上,马上就要摸到他怀里的书本了。 他连忙摇头,一只手按着嵇雪容的手腕,不愿让嵇雪容再往上摸。 “不是,殿下。”念桥一只手握着嵇雪容的手腕,他略微弯着腰,嵇雪容神情中带着担心,好似真的在担忧他。 “那是这里?”嵇雪容指尖略微向下,在他肚皮上摩挲,即便隔着衣衫,念桥也觉得非常不适应,脸上跟着涨红,这感觉好奇怪。 嵇雪容眉眼压着一层阴影,嗓音冷淡矜克,对他道,“念桥,总要知道是哪里难受,孤担心你。” 念桥耳廓热乎乎的,他觉得再摸下去他要站不稳了,他红着脸道:“是殿下摸的这里……殿下不要再摸了,我回去吃些消食药就不会痛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0节 “那是晚上吃多了,有些积食。”嵇雪容手依旧放在他肚子上,对他道:“孤帮你揉揉,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若是换个人换个时间,念桥一定会恼羞成怒,可是他自己说肚子难受,嵇雪容又素来温和,他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念桥看着嵇雪容一脸淡然的模样,他心道再忍一会就好了。嵇雪容人看上去像是冰冷的玉石,手指骨节也是硬冰冰的,隔着衣衫帮他揉肚子,他没一会就难以忍受。 “殿下……我不疼了,你不用帮我。”念桥脸上好像在冒烟,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拿嵇雪容的书了。 每次占多少嵇雪容的便宜,即便嵇雪容不知情,也能从他身上讨回来。 他有些站不稳,细白的指尖按住了嵇雪容的手,不让嵇雪容再动作,“我真的不疼了。” 嵇雪容闻言收回手,对他道:“下次若是想看书,随时可以过来。” 念桥胡乱地点头,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嵇雪容,东宫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嵇雪容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想借书,可以跟孤说。” 念桥应了一声,小声问道:“殿下,我可以回去了吗?” 嵇雪容说,“可以。” 他这才离开。 念桥出了东宫殿门之后才松口气,他一路回到千阙宫,回去之后他先去了自己小屋里,把书本拿出来,然后才去找嵇灵玉。 嵇灵玉在正殿里等着他,他小跑过去,把书献宝一样地给了嵇灵玉。 “七殿下,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那两本书?” 嵇灵玉在阖宫里为他准备了点心,他瞅了眼,还有热乎乎的元宵,元宵圆圆胖胖一团,看上去便软绵可口。 “念桥,这书你是从哪来的?”嵇灵玉问道。 念桥哪里敢说实话,他小声道:“是太子殿下借给我的,我看到书架上有,便问了太子能不能借,太子说可以。” 嵇灵玉将那两本书随手放到一边,没有当一回事,问道,“他唤你过去是做什么?” 原先太子说有事,念桥回想起来,后面好像嵇雪容什么也没有跟他说,只留他在那里吃饭看书。 兴许是他走得急了,嵇雪容没有来得及说。 “太子没有说。”念桥问道,“七殿下,日后太子唤我过去,我要不要过去?” 嵇灵玉:“若是他唤你,你便过去,之后若是他经常传唤你,你便告诉我……他与你每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嵇灵玉把那碗热乎乎的元宵端上来,对他道,“念桥,若是有可能,尽量也看看他每天都见什么人。” 念桥哦一声,他的注意力被元宵吸引,闻言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每天和嵇雪容讲那么多话,怎么能记得住? 念桥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怕七殿下觉得他没用,万一把他送走了怎么办。 他原本已经吃的撑了,又吃了一碗元宵,回到自己小屋里真的积食了,好晚才睡着。 念桥琢磨了两天,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他上课的时候特意做了个小册子,还用竹炭条做了一只小笔,他打算以后把嵇雪容跟他说的话都记下来。 这一日是骑射课,念桥跟着一起去,嵇灵玉最后一个挑马,在马场待了挺长时间。他没有看到萧逸云的身影,略微松口气。 念桥看见了大皇子和五皇子,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大皇子上骑射便故意挑和五皇子距离最远的地方,两方互不干扰。 他在原地等着,看见了嵇雪容,没一会上善过来唤他,他便拿着自己的小本子过去了。 要记下来每天和嵇雪容说了什么,要记下来嵇雪容见了什么人。 因为是骑射,嵇雪容穿了一身紧身的劲装,手腕和膝盖处都戴上了护膝。 念桥也换了衣裳,不过他没有护膝。 嵇雪容骑的马还是上次狩猎场见过的,叫做巍风。 骑射场靠近兵营,场地很大,边缘是旧时修葺的铜雀楼。 “念桥,上来。” 这是嵇雪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念桥在想这句话要不要记下来,他犹豫的这一会,嵇雪容已经伸出手,看样子要拉他上马。 念桥被拉上马背,他坐在嵇雪容前面,嵇雪容选的也是偏僻角落,似乎特意避开了几位皇子。 “殿下,你要教我骑马?”念桥问。 他身后便是嵇雪容,嵇雪容穿过他捞着缰绳,他好似被拥在怀里,鼻尖前都是冷犀香。 听见身后的人嗯一声,念桥满脑子都是七皇子交代给他的任务。这句要不要记下来?但是这句记下来了,那嵇雪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也要记下来。 念桥很快无心思考,因为嵇雪容略微一扯缰绳,巍风加快了速度,马背颠簸,他眼前是飞速飞过的路段。 “殿下,你慢一些。”念桥吓得脸有些白,耳边都是重重的马蹄声,他不敢扯缰绳,只好抱着嵇雪容的胳膊,整个缩进嵇雪容怀里。 他似乎听见了一声笑,很细微,念桥却捕捉到了,他不禁有些恼。 说什么教他骑马,说不定是故意看他出丑。 念桥有些生气,他两只手现在都忙着扒着嵇雪容,担心嵇雪容把他甩出去。 他只有嘴巴是闲着,于是他扭过去,改为侧抱着人,瞄来瞄去不知从哪里下口。 若是咬嵇雪容的脸,一会有人问起来,嵇雪容说了,他要挨罚。 要咬一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念桥,别乱动。”嵇雪容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念桥乖顺的在嵇雪容怀里,然后趁着嵇雪容不注意,他凑上去在嵇雪容脖子上咬了一口。 念桥察觉到嵇雪容略微僵住,他有些满意,虎牙略微下的深些,尝到了些许血腥味,他有些犹豫,若是流血了嵇雪容会不会生气。 他于是又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把流出来的血珠舔掉。 这般,嵇雪容没法生气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腰肢却被嵇雪容用力箍住,念桥吓了一跳。 “殿下,你做什么。” 念桥被困在嵇雪容怀里,嵇雪容按着他,嗓音-哑了些许,“不准乱动。” 呼吸灼到他颈边,念桥觉得刺刺的痒,他忍不住扭了扭,但是又怕嵇雪容生气,他于是不乱动了。 念桥保持着在嵇雪容怀里的姿势,发觉周围越来越偏,不由得担心起来。 嵇雪容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很快嵇雪容停下来,他依旧坐在马上,嵇雪容对他道,“念桥,你在这里等一会。” 巍风停在铜雀楼前,铜雀楼是废弃的宫殿,他知道原先这栋楼是为先皇后修的,甚至更早到前朝,原本这里是前朝留下来的废址。 后来景和帝登位之后重新为皇后修葺,皇后去世之前搬离铜雀宫,加上这里新建骑射场,便废弃了。 嵇雪容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是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所以过来看看吗? 念桥坐在马背上,他有些好奇,略微犹豫了一会,他踮着脚从巍风下来。 巍风鼻孔朝他出气,马蹄子也跟着抬了抬。 念桥摸了摸马脑袋,安抚它道:“我去找你家主子,你不要跟过来。” 铜雀宫的宫门关着,念桥没有从正门进去,他按照嵇雪容的方向走到偏院,刚走到偏院,他看到了嵇雪容。 殿中央立着一座黑漆牌位,偏殿修的靠阴,光线透不进来,嵇雪容整个人好似也融进阴影里。 念桥看见牌位便害怕,他准备折返,这时听见了嵇雪容的声音。 嵇雪容在和人说话,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念桥不由得踮脚去看,他努力想要看清嵇雪容是跟谁说话,只看见那人隐在暗处。 他手撑在门上,略微使力时门被推的向前,门发出“嘎吱”一声动静。 嵇雪容侧身,他和嵇雪容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念桥?”嵇雪容嗓音温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来。” 念桥注意到和嵇雪容说话的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他背后凉嗖嗖的,不会是鬼吧? “怎么过来了?”嵇雪容问他。 念桥又朝旁边瞅一眼,确定没有藏人的地方,他感觉这院子里也很阴森,他朝嵇雪容身边挪了挪。 “我一个人等的无聊。”念桥说,“殿下,我方才看见你在跟人说话。” 嵇雪容说:“念桥看错了,这里只有孤一个人。” 念桥不可能看错,嵇雪容方才是在跟人说话,难不成真的不是跟人? 那他方才是撞见鬼了? 念桥越想越害怕,看到黑漆漆的排位,瞅见了上面一个云字,先皇后姓云,他是知道的。 他不由得抱上嵇雪容的手臂,对嵇雪容道:“殿下,你是不是在骗我。” 念桥想催嵇雪容快点回去,但是想着说不定云皇后在旁边看着,他就不敢了。 人家母子见面,他在旁边催什么。 嵇雪容略微垂眸,少年整个依偎在他身边,眼珠打量着周围,小脸都吓得白了。 良久,他嗯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 念桥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跟着嵇雪容出去,然后意识到方才嵇雪容说了什么。 说确实在骗他。 “殿下,那方才跟你说话的是谁?”念桥连忙追问。 嵇雪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念桥,你饿不饿?” “上善新学会了一种点心,可以把面团揉成孔雀的形状,你有没有见过孔雀?” 念桥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孔雀状的点心?他没有见过。 “上善还会做点心吗?” ……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1节 萧逸云在马场看到了嵇灵玉,几位皇子各自有自己的马厩,只有嵇灵玉需要去骑射场的马厩挑马。 好几天没有见到念桥,萧逸云有些心痒痒,主要是有太子看着,若是他不安分,随时他都有可能会被送去边疆。 “七皇子,念桥呢。”萧逸云问。 “七殿下是不好意思让他进来,让他在外面等着?”说着,萧逸云朝外扫了一眼。 嵇灵玉正在为马匹换马鞍,这些原本让下人做就可以,但是他不想自己意外坠马,于是亲自动手。 “他在太子那里。”嵇灵玉说。 萧逸云道了一句麻烦,临走时没忘踩嵇灵玉一句,“这马是烈性马,只是品种次了些,七殿下选这匹,当心从马背上摔下来。” 说完嗤笑一声,人走了。 马分品种,有些马性子烈,却不是良驹,这种杂交的品种,终究是次品。 嵇灵玉握着缰绳未曾言语,人走之后,马厩只剩下他一个人。 周围小太监守在这里,嵇灵玉问道,“萧世子来这里做什么?” 小太监老实道:“萧世子前几日看中一匹枣马,那枣马生了病,如今在里面隔间伺候着。” 嵇灵玉似是随口一问,牵着自己的马出去了。 念桥回来之后便去了嵇灵玉那里,他在嵇雪容那里耽误了好些时间,而且没有问出来嵇雪容到底见过什么人。 他回来之后嵇灵玉没有说什么,让他去捡场外的靶子。 他们这边风平浪静,萧逸云那边却出了事。 念桥刚捡完靶子回来,看见萧逸云的马骤然失蹄,枣马疯了一般往前冲,直接把萧逸云甩了下去。 这场变故不过短短几瞬之间,幸亏萧逸云反应快,不然被马蹄踩中,可能腿要摔断。 念桥愣在原地,他刚捡完箭,听见嵇灵玉说了一句“可惜”。 嗓音很轻,好似要散进风里。 “七殿下,可惜什么?”念桥问。 嵇灵玉收回视线,接过他手里的箭,对他道:“可惜是匹次等马。” 平日里萧逸云总是喜欢和五皇子赛马,念桥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是真的好。他远远地瞅见五皇子阴沉着脸,命人传了太医过来,同时叫来了侍卫。 上个月是大皇子的侍从出事,这次是五皇子身边的萧逸云出事。 嵇雪容与萧逸云是表兄弟,嵇雪容过去问了情况,七皇子存在感低,领着他在外面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嵇雪容问。 侍卫检查了马,对嵇雪容道:“禀太子殿下,这枣马前些日子生病,昨日才好,今日给他喂食了一些药物,兴许是药物相冲,导致它突然虚弱,冲撞了萧世子。” 萧逸云方才匆忙之间避开了马蹄,即便如此,半条腿还是摔折了,一时半会站不起来,脸色看上去略微苍白。 五皇子嵇皓尘在一旁半蹲着,侧过去听萧逸云说话,不知萧逸云说了什么,五皇子锋利的视线猝然朝着他们的方向扫过来。 平日里五皇子懒懒散散,和萧逸云一起,看上去没个正形。如今视线宛如开了锋的刀刃,嵇灵玉站在原地没动,念桥倒是被看的心慌。 好吓人。 “你放心好了,让我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五皇子一字一句道,“本皇子一定断了他的腿。” 视线冰如寒星,话是对着七皇子说的。 无凭无据,为何要暗指七皇子?定是萧逸云教唆,念桥原本还觉得萧逸云有些惨,如今又觉得活该。 嵇雪容派了侍卫去问马厩的小厮,几位殿下只有七皇子去过马厩。 “七殿下不放心,每次都会来马厩换马鞍,而且七殿下去的时候奴才一直在马厩,七殿下未曾踏足枣马那间。”小太监如实的说。 嵇灵玉一直非常安静,只在嵇雪容问他时回答几句,短时间里查不出来,无法断定是人为,很快人便散了。 “这几日的骑射取消,在前往如来寺之前不再上骑射。”嵇雪容这么交代了一句。 念桥跟在嵇灵玉身后,他们回到千阙宫,嵇灵玉照常问了嵇雪容带他去了哪里。 他实话实说,问嵇雪容跟他说了什么,他只记得几句。 “太子说上善会做孔雀状的点心……”念桥憋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还有呢?他有没有去见什么人。”嵇灵玉问他。 念桥想起来铜雀宫那里的牌位,光是想想便觉得背后发冷,他摇摇头,有些羞愧,他从嵇雪容那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七殿下,为何要一直关注太子?”念桥问道。 他坐在嵇灵玉身边,千阙宫常年人疏,桌上摆放着木偶娃娃,他家七殿下还会做娃娃,木偶娃娃看起来好可爱。 他一眼便认出来第一个明黄色的是太子,他捏着木偶娃娃,摆弄着娃娃的小手。 “念桥,这个问题以后我会告诉你。”嵇灵玉说。 念桥没有较真,他现在相当于在监视嵇雪容,其实他有些开心,监视嵇雪容可以去东宫,还能帮到嵇灵玉。 “七殿下,这个娃娃可以送给我吗?”念桥拿着那个明黄色的娃娃问。 桌上有好几个娃娃,明黄色的是太子,太子做的格外精致,他一眼便相中了。 往后还有大皇子,有五皇子,九皇子年龄尚小,做的是孩童模样。 最后一个是七皇子自己,七皇子身上的衣服有些旧,看上去脏兮兮的,念桥没有选。 何况七皇子本人在这里呢,他怎么好意思要七皇子本人的娃娃。 嵇灵玉视线略微顿住,对他道:“可以。” “七殿下真好。”念桥高兴地拿着木偶娃娃回去了。 念桥玩了好一会的木偶娃娃,睡觉时抱着睡过去,临睡前隐约听到了宫门打开的动静,他瞅一眼,发现正殿的灯在亮着。 因为萧逸云的事,念桥第二日便被叫去东宫问话。 如今接近夏日,念桥穿的薄,他走到东宫要好一段路,路上见池塘边有荷叶,现在荷花还没有开,他摘了一朵荷叶,用荷叶挡着太阳。 荷叶遮顶,少年肌肤宛若雪凝,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路上摘的柳叶,这幅模样到了东宫,完全没有想到东宫还有其他人。 五皇子嵇皓尘也在。 念桥在嵇雪容面前举止随意,因为嵇雪容从不取笑他,他在外人面前不敢,尤其五皇子昨日还在威胁他家七殿下。 他把荷叶和柳条给了上善,衣衫也整理好,乖乖地跪在地上行礼。 “念桥,你来的正好,孤有话问你,昨日你跟在七皇子身边,可有看见七皇子第二次去马厩,有没有见过七皇子身边有其他人?” 念桥有些奇怪地看嵇雪容一眼,话是嵇雪容问的,他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因为当时他和嵇雪容在一起。 “殿下,当时奴才和你在一起,如何得知七殿下去了哪里。” 而且小太监不是说了吗?为何还要他再重复一遍。 嵇雪容神色略有些无奈,轻微地咳嗽一声,“孤问的是你回去之后。” “回去之后七殿下没有去过马厩,他一直在射靶,我为他捡了好几次的靶子。” 念桥发现五皇子视线依旧阴沉沉的,他有些害怕,然而五皇子并没有说什么,在嵇雪容又问几个问题之后,五皇子便离开了。 他觉得方才嵇雪容跟他说的那些话有必要记下来,于是他拿出来自己做的小册子,用竹炭条把嵇雪容方才的话都写下来。 嵇雪容的名字好难写,念桥写一个“嵇”字都要写半天,他想起来前一天嵇灵玉送给他的木偶娃娃,他按照木偶娃娃的模样画下来。 “念桥,你在做什么?”嵇雪容见少年跪在地上涂涂画画,他略微扫了一眼,扫到两个圆坨坨的小人儿。 念桥原本想遮着,但是想起来以后他还要经常记,嵇雪容早晚会发现。 不如他现在拿出来,提前告诉嵇雪容。 “我在记殿下方才跟我说的话。”念桥说。 其实他后面好些都没记住,本来写字就慢。 嵇雪容问他,“为何要记这些。” 念桥回答道:“殿下跟我说的话我经常忘记,这册子是我上课时做出来的。” “记下来就不怕忘记了。” “哦?”嵇雪容略微扬眉,凑过来问道:“能不能给孤看看。” 念桥上面好些用图案代替了文字,他又不想给嵇雪容看了,于是他背过身去。 “不能,”念桥说,“殿下,为什么五皇子会过来?” 嵇雪容没有强求,回答他道:“萧逸云的枣马今早死在了马厩里。” 念桥不理解这些弯弯绕绕,他心疼小马驹一秒钟,很快想起来重要的事情。 “殿下,五皇子是不是怀疑七殿下?” 嵇雪容嗯一声,“他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萧逸云在马厩里碰到过七皇子。” “这两日你不要乱跑,以后再传唤你孤会派人去接你。” 这是担心他的安全?念桥闻言紧张起来,他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特意记下来了嵇雪容的话。 不能乱跑。 第29章 念桥被问完话,他在书房里待着看小人儿书,他特意去看了前几天他拿书的书架位置,那里放上了其他的书籍。 是两本小人儿书。 他把小人儿书拿下来,嵇雪容去正殿见客了。于是他到书桌附近,随意一扫,目光落在面前的纸张上。 茶几上是几张薄薄的纸张,上面按了钦印,他认出来了嵇灵玉的名字,还有几个字眼,似乎是马场搜集来的供词。 念桥百无聊赖地看着,在频频看到嵇灵玉的名字时,他突然便想起来,前一天晚上,他临睡前听到动静,那时候正殿的灯还在亮着。 是嵇灵玉刚从外面回来。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2节 他放下小人儿书,书房里静悄悄的,仔细看着桌上的几张纸,大致明白了意思。 这上面是马场小厮的供词,好几个看到嵇灵玉了,其他的他看不太懂。 但是嵇灵玉的名字出现很多次。 念桥左右瞅瞅,确定周围没人看着他,他想要动笔把嵇灵玉的名字改掉。他的字迹太容易被认出来。 他唇线绷紧,原本七皇子的日子便不好过,被五皇子威胁,又被众人猜忌,若是嵇雪容真的信了上面的供词,到时候七皇子可能又要遭受无妄之灾。 念桥把几张纸一并收起来,刚把最后一页纸揣进里衣口袋里,嵇雪容从外面进来了。 “群臣推选结果出来了,此次诸位皇子尽在其中,殿下可有决定?” 嵇雪容:“七皇子待在行宫,其余皇子看他们愿不愿意去。” 念桥耳朵竖起来,他听见了这一句。这是什么意思,他家殿下被选上了,嵇雪容却不让七皇子去? 嵇雪容吩咐完身旁的人就下去了,来到书房,嵇雪容先是扫了一眼桌面,目光在上面顿了顿。 念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关注点在嵇雪容方才说的话上,问道:“殿下,为何不让七皇子过去?” 嵇雪容淡淡道:“孤只是提议,若是他过来求孤,孤不会不答应。” 念桥不懂,他觉得嵇雪容也和五皇子嵇皓尘是一伙的。 但是方才嵇雪容也说了,群臣推选的有嵇灵玉,嵇灵玉若是想去,一定有办法能过去。 “孤记得,这桌上原本有几张马场太监的供词,念桥,你可有看见?”嵇雪容问道。 念桥有些慌神,他乖乖地在旁边坐着,闻言眼神看向别的地方,“没有,可能是殿下记错了。” 嵇雪容点点头,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念桥,你可听过兔子与猎户的故事?”嵇雪容嗓音温和平淡,好似随口一提。 念桥闻言摇摇头,好奇的瞅着嵇雪容,等着嵇雪容的下文。 “故事是这般,从前有一只兔子,他在寒冷的冬天误闯到猎户的家里,猎户给了他些好处,他便感恩戴德,把猎户当作救命恩人。为了报答猎户,他告诉猎户许多动物的藏身地点,猎户因此发了财。” 嵇雪容看着他道:“你猜猜之后如何?” 念桥专心的听着故事,他想也没想回答道:“猎户把兔子吃了。” 嵇雪容顺着问:“为何?” 念桥想说因为兔兔好吃,他对上嵇雪容的目光,总觉得说了嵇雪容会生气。 猎户与兔子,说的不就是嵇雪容与他?嵇雪容现在对他好,若不是他知道真相,他就要被嵇雪容骗,然后告诉嵇雪容兔子窝在哪里。 “因为猎户不是真的对兔子好,都是假的。”念桥说。 “他只是利用兔子。”念桥又补充一句。 嵇雪容看了他好一会,念桥被看的略有些心虚,他拿过一边的小人儿书,装作认真的看起小人儿书来。 这一日嵇雪容没有留他在东宫。 念桥回去之后便把小太监的供词烧了,他在窗边抱着自己的木偶娃娃,明黄色的木偶娃娃在窗台立着,他戳了两下小人儿的脑袋。 其实他看出来了嵇雪容似乎有些不高兴。 “为何你不高兴。”念桥捏着木偶娃娃抿唇,“我还没有不高兴呢。” 临近前往如来寺,嵇灵玉去了一趟东宫,请求一并出宫,嵇灵玉答应了。 嵇灵玉无意间提了一句,若是有嵇雪容的钦印就好了,很多事情便会方便许多。 念桥不懂,他问道:“七殿下,要太子的钦印能做什么?” 嵇灵玉朝他一笑,“能做的事情很多,念桥,我只是随口一提,此事可不要跟其他人说。” 嵇灵玉随口一提,念桥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再去东宫,念桥特意打听了嵇雪容的钦印,只是嵇雪容这几日很忙碌,不怎么愿意见他。 如今入暑天气很热,念桥惯例摘了荷叶,他举着荷叶,薄薄的衣衫被浸湿,脸颊红扑扑的,冒了好几层汗。 他一直在殿外等着嵇雪容忙完。 念桥好热,他不由得问上善,“上善,殿下还要多长时间能忙完?” 上善看一眼窗台隐隐勾勒出来的侧影,为难道:“我也不知,念桥,近来殿下都很忙,你在这里等未必能等到人,不如过几日再过来。” 过几日就要出宫了,哪还有机会?他要在出宫之前拿到钦印交给七皇子才行。 念桥蔫蔫道:“那我再等等。” 以前嵇雪容没有这么忙,兴许是临近出宫,这次是嵇雪容领着一众皇子去祈福,储君要忙的事自然多。 他整个人要被晒的化开了,眼巴巴地看着若水送绿豆汤到正殿,他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嵇雪容才让他进去。 念桥如蒙大赦,他被领进正殿,正殿放的有冰块儿,他浑身上下仿佛都在冒着热气。 “殿下,我可以脱衣服吗?”念桥问。 他问问题的时候没有对着嵇雪容的方向,而是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在冰块旁边坐着不动了。 嵇雪容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他以为嵇雪容是同意了,立刻把外袍脱了,里面穿的是一层薄薄的里衫,像是透明的一层纱。 纱衬得皮肤宛如鼓胀起来的雪汁,在暗色地板下几乎透明。 念桥凉了一会便想起来了正事,他要找嵇雪容拿钦印。 他于是扭过头来,发现嵇雪容在看折子,折子堆积的很多,而他要找的钦印,正在书桌上放着。 念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怕自己露馅,克制地收回视线。 “殿下,你累不累。”他到了嵇雪容身旁,凑过去想看嵇雪容在看什么,嵇雪容在这时把折子放下来了。 “念桥,你今日过来是有事?”嵇雪容问道。 念桥确实是有事,不过嵇雪容这么问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每次都是有事才过来找嵇雪容。 若是嵇雪容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当然就不会过来了。 念桥心里这么想,他却摇摇头,说,“我想见殿下,便过来了。” 他站到嵇雪容身边,一边帮嵇雪容磨墨一般说,“殿下好辛苦,每日要处理这么多事情。” 他头脑简单,自然分不清有些人不想见他,会用各种理由搪塞。 比如事务繁忙便是其一。 “你若是有事,可以直接跟孤说。”嵇雪容看着他道,“孤待会还要忙,可能没有空陪你。” 明明是平静温和的语气,念桥脸上莫名臊得红了些许,他指尖捏紧砚盘一端,小声道,“我在这里等殿下,不会烦殿下的。” 嵇雪容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念桥察觉出来今日嵇雪容态度十分冷淡,兴许是真的事务繁忙,他便克制着自己,生怕自己出了什么乱子嵇雪容把他赶出去。 越不想出乱子,越怕什么,他磨着砚盘,添水时没有拿稳,手一滑水倒多了,墨汁溅的四处都是。 他本身穿着里衫,墨汁在皮肤晕染开来,重要的是不止溅在他自己身上,嵇雪容身上也被溅上了。 今日嵇雪容穿的是一件墨绿色的竹叶长袍,墨汁洒在嵇雪容胸口上,衣袖上也溅了不少。 念桥低呼一声,他手忙脚乱,立刻拿手帕去擦嵇雪容的衣服,“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擦嵇雪容的衣服时靠的近,里衫几乎上身没什么遮掩,他前倾时衣衫会略微摩擦,他有些不自在。 手帕把墨汁擦干净,少年指尖柔若无骨,触在嵇雪容的胸口处,清淡的香味跟着一并传过来,嵇雪容略一抬头,便能看见两处若隐若现。 偏偏念桥毫无所知,他眼神清澈,凑近嵇雪容时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桌角的钦印。 眼珠子转着,悄悄打着算盘。 念桥的手腕猝然被握住,嵇雪容容貌生的俊美,力气却十分大,握得他手腕有些疼。 “殿下,你做什么。” 嵇雪容松开了他,把他的手帕接过来,对他道:“我自己擦。” 念桥于是飞快地收回了手,自己摸着自己的手腕,他对嵇雪容道,“殿下,我去换身衣服。” 说着便要出去,他却又被嵇雪容叫住。 嵇雪容命人给他送了衣服过来,东宫只有嵇雪容的衣服,他便穿着嵇雪容的衣服。 念桥老实的穿上,没一会又把外袍脱了,因为热,他只穿着嵇雪容的里衣。 嵇雪容只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念桥在嵇雪容身边安分的待不住,没一会他又凑过去问嵇雪容,“殿下,那是你的钦印吗?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嵇雪容闻言指尖略微顿住,冲他摇摇头,“念桥,钦印很贵重,若是弄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给你。” 念桥好奇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嵇雪容说:“若是有人拿走我的钦印,可能我会被安上许多罪名,到时候可能做不成太子,还有可能会被关到诏狱。” 做不成太子? 念桥忽略了其他,只抓住这一句话,他心神跟着晃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激动起来。 嵇雪容之所以能够裁决他的生死,便是因为他是太子,若是嵇雪容不是太子,不就对他没有威胁了? 一个不是太子的嵇雪容和是太子的嵇雪容,念桥当然更希望嵇雪容不是太子。 前世嵇雪容可一直都是储君,若是这一世改变了呢?假如嵇雪容不再是太子了,是不是会意味着他的命运也会改变。 念桥眼底喜色几乎要溢出来,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嵇雪容一直端详着他。 嵇雪容的眼底像是冰冷的琉璃,又像是冷淡的兽瞳,好似一面镜子,能够折射出来人内心的模样。 念桥被嵇雪容的目光看的心中一跳,他收回视线,再看过去时,嵇雪容已经神情如常。 “我不知道这些,那殿下的钦印好好放着才是。”念桥没有再看桌角的钦印。 若是他现在非要看,嵇雪容应该会怀疑他。 一直到晚上,念桥都没有找到机会能碰到钦印。他在东宫留过宿,于是他向嵇雪容道:“殿下,我今日能不能留下来。” 念桥正在绞尽脑汁的找借口,晚上天空乌云密布,没一会就下起了雨,他便说,“殿下,我下雨天不敢一个人睡。”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3节 嵇雪容扫一眼天色,对他道:“现在送你回去应当来得及,近几日孤常常梦魇,你留下来,孤可能会伤到你。” 念桥听说过梦魇,据说有些人睡不好,会在梦里魇住。他小时候甚至听说隔壁村里有人魇住之后杀了自己的老婆儿子。 他闻言有些害怕,嵇雪容居然有魇症吗?万一半夜把他掐死怎么办。 念桥又看一眼书架的位置,他方才亲眼看见嵇雪容把钦印收到了那里面。 若是错过了今日,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他只纠结了一小会,便道:“殿下,我不怕,我陪着你。” 念桥装作大度的模样,他说着不怕,实际上早早的在地上铺好了自己的小床,故意铺的离床榻远一些。 这般嵇雪容要掐他,他能立刻察觉,有机会跑掉。 嵇雪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坐在床边看看他铺床,等他铺好了才开口,“念桥,你不是说会陪着孤?” 念桥讪讪地放下被褥,“殿下,我就在旁边,你若是有事,喊我便是。” “这般,孤还是让人送你回去吧。”嵇雪容为难道,“孤可以让上善留下来。” 念桥才不想被送回去,他有些着急,忙道,“殿下不要送我回去,我陪你便是了。” 他只好又把铺好的床铺收回去,念桥觉得嵇雪容说不定是故意的,这个坏蛋故意折腾他,为何偏偏挑他铺完床再开口。 念桥忙来忙去,把床铺重新收回去。他累的脸上红扑扑,好不容易上了床,担心嵇雪容再挑毛病,他索性直接钻进了嵇雪容的被子。 他睁着一双鹿眸,嗓音有些闷闷的。 “我就在这里,殿下随时都能抓住我,现在殿下满意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满意 念桥担忧状:好怕殿下夜里掐人 第30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念桥躺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他睁眼看着旁边书柜上的烛灯,烛灯在瞳孔里变成一个深圆的点。 念桥有些困了,他眨眨眼,把睡意压下去,伸手扯住嵇雪容的一角衣角。 “殿下,你什么时候睡觉?”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哪有那么多书要看? 念桥指尖拽着嵇雪容的衣角,嵇雪容按住他,他碰到了一片温凉,嵇雪容道:“念桥,你要是困了便睡。” 他怎么能睡?他还准备偷嵇雪容的钦印呢。 念桥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等的神志不清,倒是嵇雪容依旧神采奕奕,似乎一点也不困。 他有点撑不下去,还扯着嵇雪容的衣角,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地盯着嵇雪容。 “殿下,我不困。” 嵇雪容看他一眼,指腹碰碰他的眼尾,把他眼尾的泪珠擦掉了。 “嗯。”平淡地应一声,嵇雪容没再管他。 念桥于是闭上眼睛,他耳边一直在留意着嵇雪容的动静,担心自己睡着,偷偷掐着掌心。 待到烛光熄灭,殿中安静下来,念桥偷偷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嵇雪容的侧脸,嵇雪容一只手横在他的腰上,似乎是为了给他压被子。 这个讨厌鬼,总是会给他找麻烦。 念桥悄悄地抱起嵇雪容的手臂,把嵇雪容的手臂拿开,不让嵇雪容摸到他。 他一会还要下去呢,不能被嵇雪容发现。 他小心翼翼地动作,刚把嵇雪容的手臂放回去,嵇雪容是侧着对着他的,气息落在他脖颈边,他有些不自在。 没一会,腰上再次横上一条手臂。 念桥从被子里探出来看嵇雪容,他还没有碰到嵇雪容,嵇雪容略微使力,直接将他带进怀里,他猝不及防地撞上嵇雪容的胸膛。 鼻尖前是冷犀香,嵇雪容在黑暗环境之中睁开眼,他腰被箍住,嵇雪容轻而易举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做什么?”嵇雪容问他。 念桥被迫和嵇雪容贴紧,他略微推着嵇雪容,腰上的大手箍得他有些疼,他按着嵇雪容的手腕。 “殿下,你先放开我。”念桥说。 “我有些热,你不要抱我。” 嵇雪容在黑暗之中看了他好一会,对他道,“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尚书殿。” 念桥依言应下,他离嵇雪容远了些,不让嵇雪容能摸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直在旁边等着,待嵇雪容呼吸逐渐均匀,他悄悄地掀开被子。 念桥下床的时候轻手轻脚,他碰了下嵇雪容的睫毛,嵇雪容毫无反应。 在夜色下端详着嵇雪容这张脸,嵇雪容生的非常好,怎么会有人睡着的时候也这么好看。 念桥瞅了好几眼,嵇雪容的里衣是明黄色,这颜色贵气,衬得他整个人更是矜贵。 若是嵇雪容当不了太子……他难以想象出来其他人做储君,似乎都没有嵇雪容合适。 他找到嵇雪容放钦印的位置,柜子里的五爪金龙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念桥碰上去的时候略有些犹豫。 他只犹豫了那么一刻,然后把钦印拿了出来。 嵇雪容是太子,七皇子只是用一下嵇雪容的钦印,之后他再还回来便是了。 念桥在东宫待了一夜,第二日嵇雪容如常,没有去看钦印,他顺利的将钦印带离东宫。 他坐的是嵇雪容的马车,快到尚书殿的时候,嵇雪容叫住了他。 “念桥。” 念桥正要下马车,他闻言回过头,嵇雪容正看着他,他问道:“殿下,还有事吗?” 嵇雪容面容隐在阴影处,视线也带着几分淡漠,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跟孤说的?” 他有什么要跟嵇雪容说的,念桥想了想,难不成是嵇雪容知道了,不可能。 昨天晚上嵇雪容睡着了,而且嵇雪容早上也根本没去书柜那边。 念桥摇摇头,“殿下,奴才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想了想,想起来早上的桂花糕太甜了,他说,“殿下,早上的点心有些甜,你若是渴了,一会我去给你找茶水。” “还有其他的事吗?”念桥问道。 他急着去找嵇灵玉,想要把钦印交给嵇灵玉。 嵇雪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他下马车之后让上善传了话。 上善委婉地说,“念桥,日后你不必再去东宫了,从今日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念桥听的有些愣,他看一眼远处的马车,知道这是嵇雪容的意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不去便不去,本来也不是他每次主动过去的,他也是有求于嵇雪容,何况嵇雪容明明希望他去。 如今又欲擒故纵给谁看? 念桥心底有些闷闷的,他对上善的态度很和善,要生也是生嵇雪容一个人的气。 “我知晓了。”念桥干巴巴地说出这四个字。 很快,念桥见到了嵇灵玉,他心底的不快一扫而过。 现在还没有到上堂课的时间,他把嵇灵玉带到了假山附近没人的地方。 “念桥,来这里做什么?”嵇灵玉任他拉着,在他停下来之后才开口。 念桥左右瞅瞅,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才把东西拿出来,金漆钦印献宝般拿给嵇灵玉。 “七殿下,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太子的钦印,我为你拿过来了。”念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偷的,用这种方式实在见不得人。 他脸上烧的通红,若是归咎于原因,大概是羞耻心在作祟。 但是他并不后悔,若是能被发现,他便认了,一定不牵连给七皇子。 “七殿下,你不要担心,这是我自愿的,我想要帮殿下,不想殿下被冤枉,也不想我们的饭菜再被打翻。” 念桥偷偷观察着嵇灵玉的表情,嵇灵玉有些意外,问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念桥支支吾吾,“太子放的地方不隐蔽,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发现。” “昨晚我和太子睡在一起,我是趁他睡着之后才拿的。” 嵇灵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他道:“念桥,你为何要帮我?三哥待你并不差,你平日不是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我讨厌他,”念桥说,“他对我再好也比不得七殿下。” 念桥没忍住道:“何况我去东宫,也是为了利用他,他最好骗。” “我虽然是奴才,但是七殿下从不把我当奴才看,而是把我当朋友,七殿下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念桥担心嵇灵玉又怀疑他偏颇嵇雪容,他顺着说:“若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我才不会接近他。” 心里有一点点不自在,念桥没办法分清自己为什么不自在,他扭过脸去,指尖略微蜷缩。 “我对你也算不上好。”嵇灵玉略微失笑,此时也没有说什么,对他道,“念桥,这些话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 “待我办成这件事,之后便送你出宫,如何?” 念桥闻言非常意外,他梦寐以求出宫,没想到嵇灵玉会答应他。 他看着嵇灵玉手中的钦印,想说若是七皇子用完他再还回去,最后到底没说出来。 念桥抿唇说了个“好”。 假山不远处,一角明黄色的衣角隐在暗处,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念桥回到尚书殿,他发觉萧逸云今日来的非常早,甚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4节 “念桥,你家殿下要带你去如来寺?要不要搭本世子的马车,我送你过去。”萧逸云问他。 “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到时候我们好好说说。” 念桥莫名其妙地瞅萧逸云一眼,他摇摇头,跟萧逸云说,“我和萧世子没什么好说的。” 欧阳先生进来,很快殿中安静下来,念桥坐在嵇灵玉身边,今日先生要检查文章。 念桥整日跟在嵇灵玉身边,近来欧阳先生对他也很关注,总是抽查他的文章。 他每日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先完成先生的课业,担心先生上课会说他。 文章都被收上去,每个人的文章都念了,念桥的也不例外,先生念到他的文章时,特意咳嗽了两声。 不为其他,念桥的字写的歪歪扭扭,而且好多字写的不对,课业跟不上,写的文章不如三岁孩童。 先生一念出来,萧逸云最先嗤笑出声。 念桥的脸颊烧的发红,欧阳先生看了萧逸云一眼,对念桥道:“念桥,你明日你交一份新的出来。” “先生,明日要出宫,见不到先生。”念桥说。 欧阳先生神在道:“那你今日写完交给太子,若是有不会的地方,多请教请教殿下。殿下三岁时写的文章满篇都没有错字。” 为何又是嵇雪容,念桥耷拉着脑袋,他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文章拿回来,瞅到萧逸云还在笑,他唇线绷紧。 嵇灵玉安慰他道:“念桥,你原先不识字,先生留的题目并不容易,你写成这样已经非常不易。” 念桥被安慰一番,他应了一声,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先生让他去找嵇雪容。 早上嵇雪容才说日后不必他去东宫,那他是应该去还是不去呢? 去了岂不是又要丢脸,不去先生说不定会罚他抄十遍文章。 念桥因为去不去找嵇雪容而思考了一下午,然而到堂课结束,他才明白完全是他多想了。 他拿着自己的文章去寻嵇雪容,嵇雪容在哪里他很清楚,他没有见到嵇雪容,倒是先见到了上善。 上善见到他依旧温温和和的,脾性随主,上善问他,“念桥,你过来做什么?” 念桥还拿着文章,有些局促道:“先生让我过来找殿下。” “这般。”上善点点头,对他道:“我上午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你不必再去东宫。” “若是先生问起来,你直说便是……以后课业问题,还要劳烦你自己想办法。” 第31章 上善语气还是温温和和的,眼中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和,如今对他公事公办,明显的不欢迎他。 念桥在原地拿着纸张,他有些尴尬,脸上红起来,嗫喏半天,又生气又难堪,指尖不由得略微使力。 这是嵇雪容的意思,念桥想又不是他想过来的,若不是先生说了,他才不会过来找嵇雪容。 “我知晓了。”念桥的气势比平日里削去一半,他说完这一句,顺着看一眼远处马车,里面似乎有人影若隐若现。 念桥转身离开,因为过两日便要出宫,这次几位皇子都又要过去,七皇子被叫到皇上那里。 几位皇子在内殿,他只好在外面等着,他坐在走廊边,自己拿着碳条,绞尽脑汁地写着文章。 他写下来几个字,先生上课讲的他记不全,而且文章也不能和先生写一样的。 念桥没有等到嵇灵玉出来,他倒是先等到了五皇子嵇皓尘和九皇子嵇善岐。 嵇善岐是景和帝最小的儿子,今年才五岁,母妃是如今最得宠的锦贵人顾氏。 皇子六岁入太学,念桥只听闻过九皇子,未曾见过,如今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粉团子。嵇善岐生的冰雪可爱,由嵇皓尘牵着,手里还拿着一对金制丝串。 这里是下人等待的地方,中间有一个小亭子,嵇皓尘牵着九皇子在小几边坐下。 皇子身边自然要有人伺候,五皇子身边的侍从吩咐念桥去上红豆糕和茶水,念桥依言便去拿了。 念桥不大想碰见五皇子,他端着点心和茶水放在小几上,刚要退下,被一边的九皇子扯住了袖子。 五皇子扫他一眼,“九皇子让你陪着,你留下来。” 念桥低声应了声,他任九皇子扯着袖子,九皇子是孩子心性,扯着他不过是要让他喂点心。 “哥哥,红豆糕。”九皇子指了指桌上的点心。 念桥于是拿了一块点心去喂九皇子,九皇子吃东西不好好吃,扯着他的手玩来玩去,他身上倒是被撒了不少碎渣。 他一直弯着腰,在五皇子面前降低存在感,然而孩子哪里是那么好伺候的。他喂九皇子茶水,茶水洒出来一些,一部分溅在九皇子手背上,九皇子立刻哭起来。 孩童的哭声响彻整座偏殿,念桥立刻跪了下来,五皇子似乎笑了一声,阴森的眼底森寒遍布。 “好你个奴才,喂个茶水都能烫到九皇子,来人。” 念桥脸色瞬间白了,他跪在地上,闻言连忙道:“五皇子饶命,奴才方才不是有意为之,望五皇子明鉴。” 周围已经有侍卫上来,念桥被按着,他原本便跪在地上,侍卫按住他的肩膀,他心底生出来恐慌,肩膀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本皇子看你是图谋不轨,若是九皇子伤到一分一毫,皇上自会拿你是问。” 九皇子不停地在哭,周围已经有奶娘和太医过来,小孩子手背被烫红一片,看上去分外显眼。 念桥被压着跪着,他觉得兴许五皇子是有意为之,如今七皇子不在这里,他若是被扣上谋害皇子的罪名,说不定会一并牵连嵇灵玉。 “奴才未曾对九皇子图谋不轨,望五皇子恕罪。”念桥掌心冒出来一层汗,他在五皇子面前便是拔了爪子的猫,一点也不敢造次,嗓音有些低,带着几分颤意。 “小九,你说说应该怎么罚他?”五皇子问还在哭的九皇子。 九皇子哪里知道五皇子在说什么,只重复嚷嚷疼,五皇子笑起来,“疼?那五哥让他也尝尝。” 侍卫手中多了一柄铁壶,那铁壶尾端烧红,一看便知是刚烧热的烫水。 念桥漆黑的瞳孔放大,他才不要被烫,他拼命的想要挣扎,然而侍卫按住了他的双手。 细白的指尖伸出来,念桥惧怕五皇子,他只能重复五皇子恕罪这几个字,然而侍卫并不搭理他,他的嗓音猝然转变成一声长调的尖叫。 “啊——”滚烫的热水浇在他手背上,十指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念桥疼的在原地痉挛,他嗓音好似被堵住,眼前涌上一片模糊。 “你这奴才平日里便总是不守规矩,今日本皇子便替七弟教训教训,日后长长记性,下次可不要再犯错。” 五皇子嗓音轻飘飘,的视线刮过地上跪着的少年,眼里带着几分轻蔑。 念桥跪在地上,他手上被烫红一片,手背上起了水泡,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胸腔被堵住一般,嗓音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鼻腔发酸,却什么也不敢说,整个人几乎要缩在一团,指尖按在地上,眼泪一并跟着砸下去。 这是五皇子,他若是说错话,说不定水壶下次烫的不一定是手。 念桥这是第一次挨罚,上次的板子和今日比起来都变得微不足道。 七皇子和嵇雪容一起出来,偏殿十分热闹,这会九皇子刚被抱走,念桥还跪在地上,嘴唇被咬的红了一片,眼眶也跟着红了。 身后的座台还放着念桥的文章和炭笔,嵇灵玉出来时便被念桥的手吸引了目光,视线跟着顿住。 “念桥?”嵇灵玉看了眼桌上的水壶,又看看还在不耐烦哄孩子的五皇子,眼神黑漆漆的,视线略有些沉。 “七弟,你这奴才不守规矩,方才烫到了九弟,我替你从轻处理了。”五皇子说。 念桥不敢站起来,他膝盖有些麻了,原本他手指都是茧子他觉得有些丑,如今被烫的不成样子,他又怕疼,被问起,他低着头,把眼泪眨下去。 这里还有另一人在,嵇雪容好似在看一场闹剧,视线只轻飘飘地在他双手处扫了一眼,问起九皇子的情况。 “善岐有没有事?”嵇雪容问。 念桥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嵇雪容这句话问出来,他手指略微蜷缩,刺疼瞬间传过来,胸腔被一股酸胀的情绪填满。 他把自己的手指藏进袖子里,低着头不去看人,默不作声地听着几人的对话。 嵇皓尘:“善岐没有大碍,小九可是父皇的宝贝,若是让父皇知道,这奴才兴许要被拉去杖毙。” 听到杖毙两个字,念桥把头埋得更低,他原本便小小一团,如今整个贴着阴影,好似要把自己藏起来。 嵇雪容略微点头,九皇子没有事,他就没有问其他。 人很快离去,五皇子又说了几句,嵇灵玉未曾理会,五皇子走时阴沉着脸。 念桥被扶起来,嵇灵玉握着他的手腕,问道:“疼不疼。” 这问的是废话,怎么可能不疼,念桥如今小脸还在白着,显然被吓得不轻,一双鹿眸噙着泪水,发丝湿透了一片。 “七殿下,好疼。” 念桥嗓音里带着哭腔,还有点哑,他在嵇雪容那里被娇养,如今再让他面对五皇子,他便是双倍的委屈和不甘心。 “是我不好,我方才在殿中,不知他出来会为难你。”嵇灵玉握着他的手腕,对他道:“念桥,别哭了,回去我帮你上药。” 念桥原本便一直在憋着,嵇灵玉安慰他,他便包不住眼泪,在路上哭了一路,原本停了,看一眼自己的手,打了个哭嗝鼻子又开始酸了。 “七殿下,手疼,先生的文章我还没有写完。”念桥眼泪汪汪地看着嵇灵玉,想到他没写完文章,可能先生要罚他,他就更加难过了。 还有点害怕。 “七殿下,五皇子好像很讨厌我,下次他会不会拿热水烫我其他地方。”念桥嗓音很低,眼角还攒着泪花。 想起来嵇雪容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眼泪直接砸了下来。 骗子果然是骗子,说不理他便不理他。 这才是嵇雪容原本的模样,冷淡矜克,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不定骗子还准备杀他。 念桥又闷不做声地哭起来,他怕疼,却觉得心里更加不好受,他以前未曾有过这种憋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 好似有人在他心底放了一根小刺。 “不会,以后我会让你跟着,不会把你丢在外面。” “先生也不会罚你。” 嵇灵玉怀疑念桥是水做的,这眼泪怎么也擦不完,他把最后一条手帕递给念桥,思考着之后要让瑶池多做几条手帕才行。 念桥回到千阙宫,他的手指已经肿成了猪蹄,看起来又丑又吓人,上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水泡。 他看着都觉得害怕,但是嵇灵玉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亲自为他上了药。 “我小的时候经常磕磕碰碰,那时候我娘会给我包扎。”嵇灵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低头在他指尖吹了吹,对他道,“我娘常说男人不能哭鼻子。” “念桥,你看看瑶池瑶碧,她们受了伤何时哭过。”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5节 念桥闷声说,“哪有这般的要求,不哭心里会难受。” 嵇灵玉叹了口气,把他的两只手包扎好,这回彻底成了猪蹄。 “是不是很疼,过几日五皇子会后悔的。” 念桥没有听清后面一句,嵇灵玉声音太轻,他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手上,这回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从嵇灵玉那里回去,眼睛哭肿了,手也肿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包子。 照照镜子,念桥被自己丑到了。 他床边还放着那个明黄色的木偶娃娃,木偶娃娃安安静静的在那里放着,他看着便有些生气,笨手笨脚地拿起木偶娃娃放在桌上。 不知道嵇雪容在生什么气,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冷血无情。 念桥瞪着木偶娃娃,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又郁闷起来,于是生气地拽掉了木偶娃娃的一些头发。 木偶娃娃秃了一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加更哦,从明天开始尽量加更~加更一般在上午9点左右 第32章 出宫这日,念桥和七皇子坐一辆马车,诸位皇子要过去为蜀郡祈福,一行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前往如来寺。 如来寺在盛京边缘,此次蜀郡祈福有三日,去的除了诸位皇子,还有傅晴明与几名臣子。 念桥的手现在还没办法拿东西,半夜会很痛,他们分开出行,和五皇子诸位皇子并不一路。 接近夏日,白日变得漫长,日头格外灼人。念桥闲时就把烫伤的手放冷水中泡一泡,如今休息时间,他便到了泉边解自己的纱布。 “念桥,不要跑远了。”嵇灵玉这么吩咐他,还派了侍卫跟着。 念桥应声,他在河边解开纱布,露出来斑驳的肌肤,上面的水泡都被挑破,他怕捂着会烂,时不时便要瞧瞧。 派来的侍卫不是别人,偏偏方定戎护卫他们,如今是方定戎跟着他。 念桥泡着自己的手,方定戎在他不远处站着。他稍稍往前挪一些,手掌碰到冰冷的岩石,后颈衣领传来力道,他被方定戎揪了回去。 他不由得咳嗽起来,手掌为了支撑碰到岩石,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来气,脸上涨得发红。 念桥疼的小声叫唤一声,他扭头看着方定戎,生气道:“你做什么。” 方定戎还扯着他后颈处的衣服,指尖碰到他的皮肤,传来极轻的触感。 “再往前会掉下去。”方定戎冷漠地说。 那也不能拽他,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念桥有些不高兴,他看出来方定戎不耐烦,去拿开方定戎的手,他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伤,碰到方定戎反而自己疼起来。 娇嫩的掌心红了一片,念桥因疼痛五官略有些扭曲,他忘记了眼前这侍卫身上哪里都硬,每次都磕的他很疼。 “不用你管,你别跟着我。”念桥下意识地推了方定戎一把,他没推动人,忘记了自己是在河边,河石打滑,他整个人反而向河里栽。 念桥脸色瞬间白了,他看见青天白日,听见“噗通”一声,后脑勺碰到一片冰凉,河水在他身边晃荡开。 “方定戎,救我。”念桥伸手去拽方定戎,他衣衫尽湿,方定戎任他拽着,他整个人掉进去,然后自己扑腾了两下,喝了两口水,发现方定戎在原地看着他。 念桥这才注意到,这条河非常的浅,他手撑着都能站起来。 他衣衫全部都湿了,明明方定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却觉得丢人,脸上烧红一片,自己从河水里爬起来。 他鞋子掉了一只,偏偏落在方定戎脚边,他低着头不去看方定戎,弯腰去够自己的鞋子。 没等他碰到,方定戎俯身,把他的那只鞋子捡起来,递到了他手边。 念桥还在羞愤,他抿着唇,没有道谢,默不作声地把鞋子穿上,纱布也重新拿起来。 “怎么了这是?”嵇灵玉看见念桥湿淋淋的回来,问了一句,让人去给念桥重新找了一身衣裳。 “没事。”念桥吃了个哑巴亏,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吧。他一路走回来的,还好现在不冷,他先去换了衣服。 “七殿下,你不必派他守着我。”念桥小声说,又瞅方定戎一眼,方定戎会惹他生气,还会告状,他不想和方定戎待在一起。 “方侍卫是护卫队指挥使,念桥,你上次方吃了亏,这么快就忘记了?”嵇灵玉问他。 说的是五皇子烫他的手那次,他明白,因为他是嵇灵玉身边的人,五皇子欺负他不过是为了折辱嵇灵玉。 念桥闻言不说话了,他才不想再被五皇子抓起来,但是也不必让方定戎随身跟着他。 他们第二日才能到如来寺,这一晚在京郊休息,嵇灵玉只带了三名侍从,他和瑶池瑶碧。瑶池和瑶碧住一个帐子,他单独住一个小的。 念桥怀疑方定戎可能是随时监视他,他刚换完衣服方定戎就进来了,还扔给了他两瓶伤药。 他狐疑地看着方定戎,去够那两瓶伤药,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是七殿下送过来的?” 方定戎没有搭理他,仿佛送伤药只是任务,言简意赅道:“可以治烫伤。” 念桥拧开瓶盖,露出里面青色的药膏,闻起来很清香,七皇子给他的那瓶他还没有用完呢。 他闻着觉得好闻,这药膏看起来也名贵。但是方定戎也没有说是不是七皇子送的,他便又把盖子合上放回去。 念桥自己裹着被子,药膏还在床边放着,他扭头又瞅一眼,发现方定戎压根没有留意他。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方定戎眼角扫到一只白皙微红的手掌从被子探出来,再去看的时候,药膏已经不见了。 念桥第二日起来,他睡眼惺忪,衣服松松垮垮地在身上,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掀开被子。 他此时没有穿裤子,掀开被子时才注意到方定戎在墙边靠着,此时方定戎的目光落在他腿上。 念桥愣了一下,他立刻把自己腿盖上,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定戎视线收回,神色未变,対他道,“准备动身了。” 念桥自己涂完药膏,把手上纱布缠的乱七八糟。 下午他们和方定戎走岔了,念桥坐在马车上,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掀开车窗看风景。 対面的嵇灵玉対他道:“念桥,过来。” 念桥慢吞吞地过去,他没有瞅到瑶池,明明方才还在,现在只剩下瑶碧一个人了。 “七殿下,瑶池去哪里了?” 嵇灵玉把他手上的纱布解开,重新帮他缠了一遍,闻言道:“她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宫了。” 念桥哦一声,他一直伸着脑袋看窗外,没一会方定戎便追上来了,后方还有一辆马车。 他瞅一眼马车,觉得有些眼熟,看到了上善,便知道是谁的马车。 是嵇雪容。 念桥想着那天的事,他心底的小刺再次冒出来,瞅见一只冷白骨节修长的手从马车里探出来,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他的手被嵇灵玉重新包扎,嵇灵玉做事严谨,为他包扎的整整齐齐,像两只圆润的猪蹄。 “七殿下,我好像看见了太子的马车。”念桥说。 这会已经有下人过来,接下来的路念桥他们要和嵇雪容同行。 嵇雪容为何要跟嵇灵玉待在一起?念桥忍不住想这个问题,然后不由得想,嵇雪容似乎一直都比较关照嵇灵玉。 因为嵇灵玉不受宠?还是有别的心思。 念桥不由得朝坏处想,说不定嵇雪容是为了害嵇灵玉,就像前世害他那般。 他家殿下最好欺负。 他这般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赶路时他在外面,有侍卫要进去送茶,他便端着茶水帮侍卫送。 不远处的方定戎看他一眼,他想起来傅晴明让他离几位皇子远些的叮嘱,不由得站定,方定戎总是告状対他不利。 念桥于是先去了方定戎那里,他在旁边坐着,说道:“方定戎,我去给七殿下送茶水,太子和七殿下在一起我不放心。” 方定戎看他一眼,他问,“这个你总不会也告诉傅晴明吧?” “我只是担心七殿下,你不要告状……”念桥话音没落,马车向前行驶遇到转角,他还端着茶水呢,茶水向旁边偏洒了方定戎一身。 方定戎握着他的手腕略微使力,面上没什么表情。 念桥有些讪讪的,他瞅见水洒的位置,拿出手帕装模作样地帮方定戎擦了擦。 “我不是故意的。” 方定戎什么都没有说,接过他手里的手帕,随手擦了擦。 念桥还等着进去送茶水,他瞅方定戎一眼,颇有些心虚,手帕也忘记要回来,鹅黄色的手帕留在方定戎手心,他去换了茶水。 念桥端着茶水进去,嵇灵玉和嵇雪容相対而坐,两人说一些客套的话,他进来之后,嵇灵玉便让他把茶水放下。 “念桥,你手不是还伤着,过来送什么茶水。” 念桥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想要过来的,他担心嵇灵玉,他嘴上道:“侍卫有事,他让我进来送的。” 提起他的手,嵇雪容似乎朝他掌心扫了一眼,他有些不自在,把自己的手掌藏进袖子里。 念桥没有走,他就在旁边守着。 嵇灵玉対他道:“下次让方侍卫来便是。” “三哥,我听闻傅大人此次一并前去,他已经到了如来寺?” 嵇雪容:“孤并不知他如今在哪里。” 念桥上前倒茶,他先给嵇灵玉倒了,然后给嵇雪容倒茶,手有些不稳,嵇灵玉握着他的手腕,帮他把茶水放到一边,“念桥,你先下去。”嵇灵玉说。 念桥不太想下去,他不放心嵇灵玉和嵇雪容单独待在一起。 他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嵇雪容,嵇雪容未曾关注过他,仿佛把他当成普通的下人一般。 “七殿下,我不想下去,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念桥小声说。 嵇灵玉先是朝嵇雪容看过去,対嵇雪容道,“他平日便是这般的性子,三哥,我先回去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6节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下来,嵇灵玉领着念桥回到他们的马车,路上嵇灵玉便问了。 “念桥,你找我有事情?” “没有事,”念桥故意走的慢些,他余光看一眼嵇雪容的车帘,他嗓音细软,撒娇道,“殿下,我不想让你和太子待在一起。” “你不要和他坐一辆马车,”念桥转眼又问道,“他来找你做什么?” 嵇灵玉:”只是商量一些祈福事宜。” 顿了顿,嵇灵玉対他道,“以后在太子面前不得放肆。” 念桥乖乖应声,他瞅一眼窗帘之后的人影,那处静悄悄的。 他故意道:“七殿下宠我,我会好好听话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黑化值+1 第33章 念桥说完一直瞅着窗帘的位置,发现那处没反应,他唇角抿着,收回了视线。 “念桥。”嵇灵玉喊了他一声,他扭头看向嵇灵玉,嵇灵玉什么也没有说,对他道,“我们回去吧。” 接下来他们一路都和嵇雪容一起,十次有七八次,嵇灵玉都在嵇雪容那里。 念桥寻各种借口过去,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大想让嵇雪容单独和嵇灵玉待在一起。 或许是怕嵇灵玉说一句,谢嵇雪容借的书,或者是嵇雪容问钦印之事,到时候两人都会知道他撒谎还偷东西。 念桥端着茶水到嵇雪容营帐里,他们马上就要到如来寺了,此时在这里休整一番。 不知方定戎给的药膏是什么做的,他涂了之后手再也没有疼过,烫伤留下来的红痕也淡了许多。 “蜀郡连日降雨,我听闻三哥允了钟大人与赵大人前往治水。” 念桥进去时,两人正在讲话,嵇雪容跟谁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其中透出一两分的冷淡。 他如今已经看出来了,温柔都是装的,比如他家殿下向太子打听事情,嵇雪容什么都说不知道。 和别人能说,和嵇灵玉便不能说? 念桥黑白分明的眼珠时不时地瞅一眼,一直留意着嵇雪容的动作。 嵇雪容嗯一声,算是回答嵇灵玉的问题,两人在下棋,一局棋下完,毫无疑问地是嵇灵玉输了。 念桥在旁边瞅着,他就没有见过七皇子赢过,不知道嵇灵玉是装的还是真不会。 两人下完棋,念桥需要收拾棋盘,嵇灵玉在旁边等着他,通常这个时候念桥就要告退了。 今日念桥数漏了一颗棋子,他找半天没有找到,这时,嵇雪容开了口。 “七弟,孤听闻,你身边宫女抱恙,如今已经回宫?”嵇雪容神色淡然,对面的嵇灵玉眼里却变了变。 “三哥,我出宫时只带了一个宫女,瑶池现在还好好的在我帐中。” “这个孤倒是不知,”嵇雪容摇了摇头,对嵇灵玉道,“既然你身边有宫女,正好这两日上善不在,让他在孤身边伺候两天。” “他这两日一直围着孤转。”嵇雪容指了指念桥。 念桥听的愣了一下,什么叫做一直围着他转?他脸上立刻红起来,嵇雪容脸皮可真厚。 他明明是担心嵇灵玉才过来的。 还没有等嵇灵玉回答,念桥立刻小声道:“七殿下,我不想留下来。” “我未曾围着殿下转,七殿下过来,我才会过来。”他又解释。 嵇灵玉还在位子上坐着,对上嵇雪容平和的视线,他的眉眼如同融入一道阴影,瞳孔凝聚成一道深黑的点,那道阴影慢慢地化开。 “念桥,不许无礼。”嵇灵玉道,“既然殿下开了口,念桥,你这几日跟着太子。” 念桥不想留下来,他依稀有直觉,说不定嵇雪容已经知道了他拿了钦印。 “七殿下。”念桥喊了一声,嗓音有些低,他在嵇雪容这里待着,说不定会挨罚。 而且这人之前不是说不允许他日后去东宫,为何如今又反悔。 嵇灵玉离开之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念桥没忍住立刻便问了。 “殿下不是说不让我再去东宫,为何如今又把我留下。”念桥问。 他自己都没有自己话音里带着几分不满,澄澈眼底映着嵇雪容的眉眼,还透出几分娇矜。 人一走,嵇雪容眉眼便淡了几分,对他的质问恍若未闻,淡淡道:“你若是不想待在营帐里,可以去外面守着。” 念桥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意思,嵇雪容平时说话便弯弯绕绕的,什么都不直说,他理会不到里面的意思。 他说了个“哦”,然后掀开营帐便出去了。 念桥出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棋子落地的声音,说不定是他方才没有捡到的棋子,难不成是被嵇雪容藏起来了? 就算是嵇雪容藏起来的,他现在也不想再进去看,他不要和里面的讨厌鬼待在一起。 嵇雪容说想见他就见他,他才不要理他。 外面守着侍卫,念桥左瞅瞅右瞅瞅,想直接溜回七皇子那里。 还没等他走出去两步,方定戎拦住了他。 念桥发现哪里都能碰到方定戎,方定戎手里的剑噌地冒出来寒光,他立刻后退了两步。 “做什么,我要回去。” 方定戎用剑拦着他,对他道:“主子交代过了,你留下。” 念桥简直要生气,嵇雪容还讲不讲理,他转眼一想,嵇雪容是太子,不需要讲理。 若他是太子,他也能想打谁掌心就打谁掌心。 第一个要打的便是嵇雪容。 念桥没好气道:“你主子是谁?七殿下难道不是你的主子?” 这个方定戎,一会听傅晴明的监视他,一会又帮着嵇雪容拦他,每次都针对他。 方定戎话少,只用剑拦着他,在他后退到营帐附近之后,把剑收回去。 他再向前,剑再次出鞘。 这是个最闷的木头。 念桥回不了七皇子那里,他也不想和嵇雪容待着,他眼珠子转两圈,主意打在方定戎身上。 “方定戎,前天你给我的伤药,是哪里来的。” 和七皇子送的不一样,他猜不是七皇子送的。 总不会是傅晴明吧? 方定戎充耳不闻,视线留意着周围。 念桥看方定戎都需要仰着头,他有些不高兴,但是他拿方定戎一点办法也没有。方定戎是侍卫指挥使,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按死。 他想起来那天弄湿方定戎的衣服,手帕忘记要回来,该不会方定戎又会拿给傅晴明。 “我的手帕呢,还我。”念桥朝方定戎伸出手。 方定戎闻言看他一眼,嗓音很沉,“扔了。” 他猜到方定戎估计是扔了,念桥心说按照他这个丢手帕的频率,他以后还是不要自己缝了。 免得被弄丢了又要自己做。 方定戎又对他道:“你最好现在进去,否则殿下生气,你会挨罚。” 念桥听闻挨罚,他才不情愿地回到嵇雪容的营帐,嵇雪容还在里面,和他们只隔着帐子,不知道方才的话听见了多少。 他和嵇雪容待在一处,嵇雪容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也未曾跟他说话。 等他们动身的时候他发现,方定戎又被调走了,非但如此,嵇雪容好似有意为之,一旦嵇灵玉过来便把他支到别处。 第一次是让他去分棋子,整整上千枚棋子,他分了半天都没有分完,等他好不容易分完了,嵇灵玉也走了。 这次是让他抄经文,马上就要到如来寺了,念桥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若他和嵇雪容待在一起,嵇雪容兴许会把他关起来,他哪里都去不了。 念桥抄的手酸,他拿着笔手指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听见动静,他立刻把笔放下来了。 “殿下,七殿下走了吗?”念桥问。 他知道和嵇雪容生气不行,嵇雪容只会对他更冷淡,原先嵇雪容会耐心地问他哄他,如今却不会了。 念桥非常识趣,他不想自己出宫白跑一趟,嗓音很低,态度变的耐心了许多。 嵇雪容闻言道:“七皇子先走了,他会先去如来寺。” 念桥不清楚缘由,但是七皇子走了,他不就只能和嵇雪容待在一起了。 若是嵇雪容发现钦印丢了,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嵇雪容随时都能对他严刑逼供。 念桥就差问那他呢,嵇雪容没有理会他,而是去翻了他抄的经文,他根本抄不完。 “殿下,时间太短了,我没有抄完。”念桥说。 嵇雪容点点头,对他道:“我们马上就要到如来寺,剩下的你可以去寺庙里抄。” “只是有可能会错过祈福。” 念桥没有参加过祈福,他闻言焦急起来,他想过去,果然是他想的那般,嵇雪容故意为难他。 他越想做什么,嵇雪容偏不让他做。 “殿下,我不想错过祈福,经文能不能回宫再抄。” 嵇雪容顿了顿说:“回宫可能没有机会了。” 未等他开口,嵇雪容又道:“如今你抄的这些便是祈福要抄的经文,下人上不了经坛,这些经文可以用来烧祝。” 嵇雪容看着他道:“你若是诚心想祈福,多抄写经文便是。”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7节 这番话把念桥堵死,念桥哪里是真心想要过来祈福的,他不过是想出宫,想要参加那些活动。 也是因为这番话,念桥这才注意到,嵇雪容给他的经文都是自己亲手抄写的。 这人最擅长做一些名义上的好事,他觉得不可理喻,难道真有人会觉得手抄经文便能阻止蜀郡降灾吗? 但是他又在此时感到自惭形秽。 嵇雪容似乎就是这么认为的,衬得他只想出来玩乐是如此卑劣。 他和嵇雪容模样相似,但是哪里都不同。 念桥看着自己手抄的经文,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这般的经文放上去,怕是神祝也会觉得他心不够诚。 偏偏嵇雪容又在此时问他,“难道七皇子没有告诉你这些吗?” 念桥耳畔红了一片,他指尖不自然的蜷缩,立刻反驳:“与七殿下无关,是我自己没有打听清楚。” “我原本也不是想要出来祈福,我只是想出来看看。”念桥有些恼羞成怒,他索性说了实话,忍不住道,“你不必这般羞辱我,我对七殿下忠心耿耿,不会受别人挑拨。” 他自然的把嵇雪容划到外人那里,把嵇灵玉当作自己人。 嵇雪容没什么反应,平静道:“是这般,七皇子向来宠你。” 念桥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可不就是他那天跟七皇子说的。明明嵇雪容语气和之前相同,他还是感觉嵇雪容在讽刺他,他脸上火辣辣的发热。 他不由得瞪向嵇雪容,整个人炸毛,手边还放着朱笔,指侧沾了好些墨汁。 念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他惹嵇雪容生气,他兴许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硬生生地把气憋回去,脸上憋的通红,眼眶也有些发红。 四周静悄悄的,嵇雪容眼角扫到少年咬唇眨眼睛。念桥唇形生的好看,天生便是求吻的形状,略微向下撇配上那双鹿眸便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哄一哄他。 如今那两片唇被主人咬的斑驳,显得愈发鲜红,小脸红扑扑的,好似浑身都散发着委屈。 嵇雪容未曾理会,没一会,念桥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从怒目瞪之改为好奇的瞅,气没一会自己便消下去了。 “殿下。”耳畔传来猫儿一般的软声低唤,嵇雪容身上贴上一团柔软,念桥柔软的手臂搭上他,眼底带着些许羞恼。 “我错了。”念桥主动认错,他身体微微伏着,学着上次求嵇雪容那般,小声道,“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不知晓那些。” “你带我去经坛行不行。” 嵇雪容手中拿的是一卷山海卷轴,里面讲的是有一种最擅长蛊惑人心,但是并不怎么聪明的兽类。它们惯会以温顺的外表吸引人去驯化,实际上很会噬主,因为它们对每一任主人都非常忠心。 廉价的诱主与讨好,对于每个人都可以。 嵇雪容垂眸时眼睑敛起冷淡的弧度,指了指书上的兽类,开口道:“这种兽类讨好主人时喜欢亲吻主人的手指,还很喜欢舔-湿诱主。” 念桥唇边碰上两根手指,他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几乎是在交-欢的两头异兽,他脸上立刻羞红,明白了嵇雪容是什么意思。 他瞪着嵇雪容,嵇雪容容貌无可挑剔,像是逗弄兽类一般,手指放到他唇边,冷淡若琉璃一般的眼瞳剔透深邃,骨节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碰着他的唇边。 这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念桥不确定嵇雪容不是在开玩笑,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他生气地扭开脸,嵇雪容忽然在他耳边道:“前几日,孤的钦印丢了,念桥,那一日只有你在孤宫中。” 念桥几乎后背发凉,他紧张的盯着嵇雪容,他在嵇雪容眼底看到一片冷淡。 片刻之后,念桥面红耳赤,他耳朵气的冒烟,鹿眸湿漉漉的,唇瓣略微分开,凑上去轻轻去碰嵇雪容的手指。 念桥心底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浮现出来,他略微伏着身体上前,细白的牙齿略微打颤,眼尾因为羞愤晕了一层桃汁般的红,眼眸湿漉漉的染上水汽。 他细白的指尖略微拽着嵇雪容的衣角,看着嵇雪容冷淡的模样便让他心神一颤,他于是闭上眼,只胡乱地按照书上的去做。 因为生气,趁嵇雪容不注意的时候咬了两口。 好一会,念桥耳尖依旧烧着,他问道:“殿下,可以了吗?” 他半天没有听到回应,睁开眼,嵇雪容却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听到略沉的嗓音。 “念桥,方才孤没有允许你咬人。” 下一秒,念桥脖子一疼,他立刻尖叫出声,可外面的侍卫充耳不闻。 没有嵇雪容的吩咐,他就算被欺负死了,也不会有人管他。 第34章 念桥脖颈处传来疼痛,他依稀闻见了血腥味,因为疼,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扭开脖颈,不让嵇雪容咬他。 可不知嵇雪容看着文绉绉的哪来的力气,将他禁锢住令他完全动弹不得。 “殿下,我错了。” 念桥失声尖叫,他眼眶盈满一片水光,嗓间带了些哭腔,沾湿的睫毛扫在嵇雪容掌心,落了两滴泪下来。 他被按着扭着身子,整个人在嵇雪容怀里哆嗦,因为害怕抓住嵇雪容的衣角,躲着撞进盈满冷犀香的怀里。 念桥差点以为嵇雪容会直接把他咬死,等到嵇雪容放开他,他好一会没有缓过来,还抓着嵇雪容的衣角,被抵在靠墙的位置动弹不得。 他眸中洇湿一片,对上嵇雪容眼底,好似被刺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脖子,脖颈上被咬出血了,碰一下就疼。 嵇雪容眼底似乎有情绪涌动,很快眸中恢复了平静,对他道:“出去。” 念桥魂都要被吓没了,现在听到这两个字简直如蒙大赦,他低声行礼,嗓音颤巍巍的。 “奴才告退。” 念桥收拾了自己的衣衫出去,他跑的飞快,出去的时候没有看清人,在路上撞到了方定戎。 他脑门一疼,险些眼冒金星晕过去,还是方定戎扶着他让他站直。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念桥嗓音闷声闷气,他抬起脸,方定戎指尖略微顿住。 “你看什么看。”念桥这会格外生气,他讨厌死嵇雪容了,方定戎如今也要看他笑话。 方定戎只是在他脖颈处扫了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没有理会他的刁难,为他让开了路。 念桥憋着气,他回到了下人的营帐,自己照了照镜子,他脖颈侧面有一处鲜明的牙印,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周围更是青紫了一片。 他不过是轻轻的咬了嵇雪容一下,嵇雪容却好像要把他吃了。 嵇雪容是属疯狗的吗? 而且这般显眼的地方,他还怎么见人? 念桥越看越生气,自己对着镜子扒拉半天,一会偷偷骂嵇雪容好几句,但是想起来这是嵇雪容的地盘,他又不敢骂了。 他给自己上了伤药,剪了块四四方方的纱布贴上去,然后换了件高领的衣服,保证不让人看见他的伤口。 他才不要让人知道他被咬了,不然那些坏蛋都学着这么欺负他怎么办。 接下来的路程念桥一直在下人这边待着,没有去嵇雪容那里。 他们在晚上到了如来寺,如来寺是国寺,建的宏伟绮丽。嵇雪容和嵇灵玉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他想要去找嵇灵玉,得绕半个寺庙,还有可能会被嵇雪容发现。 第二日便要开始祈福,念桥以往没有来过寺庙,这里有许多佛像,还有许多精巧的壁画。 线香缭绕,念桥路过那些鬼神神像,他有些害怕,尤其是他做了亏心事的情况。 别人都是过来祈福的,他想起来嵇雪容说的那番话,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闭眼便是见过的狰狞神像,还有蜀郡那些受暴雨侵蚀的百姓。 念桥最后不得已爬起来,他找了嵇雪容手抄的经文,点了蜡开始临摹。 希望佛祖不要怪他,他多抄些佛经便是了。 嵇雪容当真是害人精,就算不在他身边,也有法子治他。 讨厌鬼。 念桥手抄佛经脑袋一点一点,他险些睡过去,这般到天亮,导致他跟着众人去听诵经时,他脑袋险些点睡着。 他觉得自己花时间做了一些不必要的事,因为没睡好,反应慢了许多,呆呆地盯着佛像下的藻井,耳边有人唤他他都好一会才听见。 今日是傅晴明主持,他混在人群后面,没想到傅晴明发现他了,他抬头时傅晴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嵇灵玉给他使了个略微无奈的眼色,他眨眨眼,清醒了些许。 第一日是诵经,第二日是司天监做法,第三日是前往经坛。 念桥好不容易熬到诵经结束,他准备去找嵇灵玉,方定戎先找上了他,把他带去了傅晴明那里。 他和傅晴明好一会没有见了,念桥不大乐意见傅晴明。 他跟在方定戎身后,傅晴明住的是单独的院子。 他没忍住问,“太子知道你是傅晴明的人吗?” 方定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为他打开了房门,他和傅晴明对上视线,乖乖地闭了嘴。 房门在身后合上,念桥在原地站着,敷衍地喊了一声“晴明哥哥”。 “过来。”傅晴明喊他。 念桥不大情愿地到了傅晴明身边,他在傅晴明对面坐下,发现桌子上是一些奇怪的图案,他不由得瞅了好几眼。 “晴明哥哥,你有事找我吗?”念桥小声问。 傅晴明冷漠的看着他,“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把你带出来,随时都能让你回去。” 念桥抿唇,傅晴明当真是不讲理,他低眉顺眼,没有反驳傅晴明。 “这个图案,你有没有在千阙宫见过。”傅晴明指了指桌上的纸张。 念桥于是又瞅过去,纸张上画的是一个奇异的图案,像一只长着龙尾短肢的小鬼,五官很诡异,盯久了会让人觉得心底发瘆。 他摇摇头,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未曾见过这个图案。”念桥接着问,“这是什么?” 傅晴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知道问念桥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念桥的课业他曾听人说过,七皇子身边的小厮出名的笨,千字经文都背不会,不要指望念桥能记住什么复杂的图案。 “你觉得太子如何。”傅晴明提了另一个问题。 不如何,他的脖子现在还在疼呢。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8节 念桥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道,“太子温和礼谦,列若瑰玉,是正人君子。” 傅晴明略微嗯一声,显然颇为赞同他的话,对他道:“跟我过来。” 这里院子偏僻,念桥跟着傅晴明穿过长长的走廊,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拽住了傅晴明的袖子。 “晴明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傅晴明带他来到了一间单独的耳室,他发现,这里有许多雕刻的图案,都是他看不懂的。 他不由得想起前世那些阴暗的符咒,背后蔓延上冷意。 念桥脑海里胡思乱想,傅晴明在他耳边道,“把衣服脱了。” 他有些愣住了,联想起前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后是房门,这耳室里只放了一张蒲团。 傅晴明略微皱眉,眼中冷了几分,“跪下。” 念桥才不要,他觉得傅晴明是个疯子,为何偏偏让他跪。 他很快想起来,前世傅晴明也是信鬼神的,换命格一事三岁孩童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傅晴明信了,也那么去做了。 他在诵经时睡着,傅晴明不喜,如今便要惩罚他。 念桥心里叫喊着立刻逃跑,他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脸上跟着白了些许。 “晴明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昨晚是在抄写经文,殿下说抄经文能为蜀郡祈福。” “能不能不罚跪,若是佛祖知道我抄写经文才困得睡着,他会原谅我的。” 念桥没有说是自己怕被牵连,他又向后退了一些,嗓音低了好几分。 傅晴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压根不听他辩解,“你若是不想在这里跪,可以去主殿跪。” 主殿都是人,让他脱光在主殿跪下来,他觉得傅晴明是疯子。 但是看傅晴明的神情,似乎真的打算那样做。 念桥对上傅晴明的目光,他指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腰带,转身便要逃跑,傅晴明站在原地未动。 他走了两步自己便停下来了,咬唇对傅晴明道:“我不想跪,也不想脱衣服。” 傅晴明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的冷漠分外明显。 他不过是一个下人,是砧板上的鱼肉,傅晴明才不会管他想不想。 傅晴明有一套自己的行事理论。 念桥觉得此刻傅晴明那张脸又变得可怖,他站在原地有些无助,这个混蛋。 他们两人在原地僵持,在门外出现敲门声时,念桥仿佛看到了救星,他连忙道:“晴明哥哥,应当是有人过来找你,我们快去看看吧,不要耽误了要紧事。” 担心傅晴明让他留在这里,念桥特意先过去了一步,他过去开了门,开门对上了一张熟悉艳丽至极的脸。 是嵇雪容。 念桥只慌忙了一瞬,然后冷静下来,他给嵇雪容让开了地方。 有嵇雪容这个正主在,傅晴明肯定不会再揪着他不放。 “傅大人,是太子殿下。”念桥在一边说。 嵇雪容只扫了他一眼,对傅晴明道:“傅笠,孤如今这个时间过来,可有打扰到你?” 傅晴明:“殿下过来,是臣之荣幸。” 念桥暗暗翻了个白眼,若是傅晴明有尾巴,这会尾巴估计该朝嵇雪容偷偷扬起来了。 他扭头对上傅晴明的目光,傅晴明略微皱眉,明显是不满他这番姿态。 念桥巴不得傅晴明对他不满意,最好赶紧把他赶走,他不要在这里待。 “去上茶。”傅晴明说。 念桥于是去上茶水,上完茶水傅晴明也没有让他走,他听两人聊了一些无聊的话题,注意到傅晴明坐的是另一张桌子,这张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他是七弟的下人,傅笠叫他过来做什么。” 傅晴明道:“今日是诵经之日,他犯了戒,自然需要受罚。” “你在如来寺待的时间长,戒律记得这般清楚,要怎么罚,可否说来给孤听听。”嵇雪容似是随口一问。 念桥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傅晴明若是说出来,他必然会丢人。 “他心性不诚,需跪在佛像前,自省两个时辰。” 傅晴明补充道:“通常只需跪着便知羞愧,此奴才难有羞愧之心,所以我罚他束衣而跪。”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下一句让他整个人僵住。 嵇雪容略微沉吟道:“如今七弟把他交给孤,晴明还需处理祈福诸事,他难有羞愧之心……孤在一旁监督便是。” 第35章 傅晴明对外常常不假辞色,但是对于嵇雪容,便会收敛许多。嵇雪容提出要求,傅晴明完全听从嵇雪容的安排。 念桥被带走时,傅晴明在殿中长身屹立,他一直能够察觉到傅晴明的视线,直到穿过竹林才消失。 他跟在嵇雪容身后,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嵇雪容这般喜欢刁难他,会不会真的要他脱光跪在佛像前。 回到嵇雪容住的东院,这里有层层侍卫把守。他跟着进了嵇雪容的房间,嵇雪容身边还跟着侍卫,他在门边磨磨蹭蹭。 嵇雪容反倒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念桥被这么一问,他瞬间脸上烧起来,他以为嵇雪容会罚他,自己不敢离开。 如今嵇雪容提起来,念桥一边尴尬,一边倒也庆幸不必挨罚。 “奴才下去了。”念桥连忙说。 嵇雪容又叫住了他,“不必罚跪,你在自己房间里抄写经文,不准踏出房间半步。” 明明还是以往平静的语气,念桥却觉得嵇雪容最近比之前凶好多。 他现在也不敢说什么,嵇雪容会咬人,还是不要惹嵇雪容生气比较好。 念桥应一声,他乖顺地回到房间,又开始抄经文,加上前天晚上写的,他已经写了很多了。 他抄的无聊,悄悄打开门瞅一眼,发现外面守的有侍卫。 侍卫负责看着他,不让他乱跑。 念桥在房间里待到晚上,晚上他没能见到嵇雪容。下人们不和主子在一间院子,他临睡前又看一眼自己的手,手上的烫伤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脖子上的牙印还没有消。 到了第三日,念桥一大早被叫起来,侍卫带他前往经坛。 他特地换了一身偏素的衣裳,结果在上山途中碰到了嵇雪容。 嵇雪容今日也穿了一身素锦,他容貌生的明艳,宛如夏日菡萏,素锦衣裳衬得他气质更加冷淡矜贵,好似一株清贵的芙蓉。 念桥远远地瞅了一眼,他近来个子长高了,这还是原先傅晴明给他准备的衣裳,如今穿有些短了,他的手腕和脚踝露出来一些。 他和嵇雪容一对比,越发觉得嵇雪容好似矜贵的猫,而他像短肢的小老鼠。 他自己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跟在队伍后面待着。 远远地他瞅见了嵇灵玉,还有五皇子和萧逸云,还有长公主,这次也过来了。 长公主嵇长宁容貌毓秀端庄,明明是夏日,她却穿着厚重的春衫,行姿端庄疏离,她面上浮出不正常的白,看上去略有些病弱之态。 念桥瞧了两眼,他想不出来形容词,若说像什么,这山上种了许多杨柳,长公主的气质好似柔软却又坚韧的柳枝。 先生说过,什么病弱柳扶风,他不记得了。 他对祈福仪式非常好奇,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地四处看看。 有不懂的便问身边的侍卫。 “为何山道上要骑马。”念桥问旁边的侍卫。 旁边的侍卫是方定戎的手下,侍卫回答他道:“这是规矩,待会祭坛需要骑马绕着经坛三圈,直到经文烧完为止。” 念桥哦一声,山上只有一段路,仪式开始时,几名皇子都上前,他们需要骑着祈马围绕经坛祈福。 经坛是一座巨大的石窟建筑,有些像地藏庙,里面常年燃着,外壁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远远看上去像是一轮幽暗的圆月。 司天监负责记录每位皇子的祈福经过,线香缭绕散进尘风之中,嵇雪容身为太子,需要最先进行祈福。 念桥在远处看着,嵇雪容在佛像下经过,那一撇阴影好似落在他身上,肩头融了尘埃与明净,那一瞬间,仿佛与尘世隔离。 他的心出奇的跟着静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那句诗。 感时祭风月,殿上悯慈悲。 念桥不懂这些,但是好像在嵇雪容身上,能够看到慈悲心性。 嵇雪容之后便按照长幼顺序,九皇子年幼尚且不能参加,从长公主开始,几位皇子公主依次进行祈福。 前面几位皇子都安然无恙,到了嵇灵玉时,先是线香出了些问题,怎么也点不燃,然后是马儿。 祈马一直不愿意接近经坛,嵇灵玉祈福的时间比其他几位皇子花的时间要长一些,念桥在底下着急,生怕嵇灵玉有什么闪失。他远远地看到司天监几位监使摇摇头,很明显对于嵇灵玉不怎么满意。 祈福事宜,事关皇子声誉,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司天监随便写上两条,嵇灵玉都会受到牵连。 “线香难燃,说明身有煞气,难担大任也。” “七皇子母妃是胡人,出生时便克死生母,孤煞冲撞神佛,他不适合待在此地。” 几名司天监轻飘飘的话音落下来,周围异常安静,念桥听的非常生气,还好台上的嵇灵玉稳得住,丝毫没有受影响。 顺利的祈完福,上面的经文残卷和祈马都要收拾,念桥因此偷了一会闲,他原本想要去找嵇灵玉。 嵇灵玉不知道去了哪里,方才看在林子附近,他没有找到人,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倒是听见了奇异的动静。 他立刻停下来,耳朵动了动,动作变得轻手轻脚起来。 他方才看见嵇灵玉在这边,难道嵇灵玉…… 念桥脑海里一阵胡思乱想,他偷偷藏在树后面,顺着声音源头探头看过去,瞅到了一角鲜艳的红裙。 红裙?六公主?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39节 念桥很快看到了六公主偷情……应该是强迫的对象,他瞅一眼,然后恨不得蒙住眼睛。 那张病弱素净的脸……是长公主嵇长宁。 他听见一声“长姐”,嵇瀚羽喊的娇媚,吓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算不算是皇家秘闻……六公主居然和长公主是那种关系。 她们在亲嘴巴。 念桥听动静听的脸红起来,他正要离开,向后撞到了坚硬的胸膛。 没等他叫出来,他的嘴巴被嵇灵玉捂着,嵇灵玉半抱着他把他向后拖。 正在动作的嵇瀚羽听到了细微的动静,朝竹林处扫了一眼,扫到了一角素锦衣袍。 等离的有一段距离了,嵇灵玉才松开念桥。 念桥忍不住问道:“七殿下,你方才都看见了?长公主和六公主……她们是那种关系?” 嵇灵玉失笑,问道,“是什么关系。” 念桥支支吾吾,哪有姐妹贴贴亲亲的,他想起来六公主的性格,说,“六公主喜欢长公主。” “我不知晓,念桥,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别人,若是六公主知道了你发现了,会罚你。” 念桥点点头。 嵇灵玉又问,“你是过来找我?” 念桥说:“我有些担心七殿下,七殿下不要将司天监的话放在心上。” “这般,”嵇灵玉摇摇头,“我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念桥,念桥,我兴许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念桥呆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连忙问,“七殿下要去哪里?” 嵇灵玉:“蜀郡水患已经拖了一段时间,圣上兴许会在这两日派人过去,我想去一趟。” 能够离开宫中,念桥自然是愿意的,他连忙道:“我当然愿意了,我想跟着七殿下走。” 可是嵇雪容那边,念桥直觉嵇雪容不会轻易的放走他。 嵇灵玉笑起来,手掌放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若是能带你走,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念桥得到了新消息,他回去路上都在欢腾,甚至看到萧逸云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方才去了哪里,去私会谁了?”萧逸云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拽的向后退了一步,手腕也有些疼。 “放开我。”念桥挣开了萧逸云,他说,“我见了什么人,萧世子又管不到。” 何况五皇子烫伤他的手,萧逸云又是五皇子的人,念桥直觉以后连着萧逸云一起远离。 他们此时在下山路上,突然一道风刮过来,念桥眼角扫到了什么,身旁的萧逸云拉了他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后。 漫天的纸张刮过来,念桥这回看清了纸上的图案,是他前日在傅晴明那里见过的,龙尾短肢小鬼。 这个图案单单让人看着都有些不舒服。 他也看清了纸上的龙爪,是五爪。 天子为九爪金龙,太子为五爪,五爪龙肢和小鬼联系在一起,加上是水龙,意为储君不明,因此天降润灾,为不祥之兆。 周围的侍卫全部出动,天色在此时转阴,阴风在此时刮过来,气氛变得浓重。 一直到回宫,京中路上到处有短肢五爪小鬼图案,嵇雪容没有下过马车。 到了宫中,念桥从下人嘴中明白了,不知是谁在京中以纸为谋,散播太子储君不明的谣言。 此事惹得景和帝大怒,派遣了禁卫军在盛京四处搜查,凡是私藏谶书者,一律按照谤议不韦之罪处置。 宫中也进行了一番搜查,念桥未曾私藏谶书,他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打算跟着嵇灵玉一起出宫。 朝廷需派人前往蜀郡,七皇子主动请缨,景和帝同意了此事,不日嵇灵玉便要出盛京城。 听闻蜀郡很穷,念桥在自己盒子里挑挑练练,把几样贵重的首饰拿了出来。 没等他挑完,外面传来脚步声,几名侍卫将千阙宫团团围住。 念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被带到正殿,正殿主位坐着嵇雪容,旁边还有神色不明的嵇灵玉。 而桌子上,留着他之前偷的嵇雪容的钦印。 念桥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嵇雪容……他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嵇雪容知道他把钦印给了嵇灵玉。 “还要多谢七弟帮孤找回钦印,七弟临走之前倒是帮了孤一个大忙。” 嵇雪容嗓音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你这奴才偷拿孤的钦印,孤容他日日去东宫问课业,他却打着别的主意。” “这一趟他是不能和七弟前去了。” 底下的念桥跪在地上,听闻不让他出宫,他如同被人倾盆泼了冷水,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胸腔里被愤怒填满,嵇雪容……原来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故意引他上钩,然后试探他,不让他再去东宫,以他偷拿钦印之名治他的罪。 这个混蛋,伪君子,一定是想要把他困在宫里,不想让他有逃出去的机会。 嵇灵玉眉眼略微落下一道阴影,对嵇雪容道,“他尚不知事,原先三哥一直对他过于宠溺,三哥饶他这一次,日后我会好好教导他。” “他原先在哪个宫?”嵇雪容温和的问,没有理会七皇子的提议。 身边有太监道:“禀太子殿下,这小奴原先是冷屏宫的下人。” “这般,”嵇雪容说,“那便送他回冷屏宫,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他踏出冷屏宫半步。” 第36章 念桥回冷屏宫这日是个晴天。 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嵇灵玉要前往蜀郡,瑶池跟着一同前去,瑶碧留下来看守。 “念桥,你在宫中等我,等我回来之后,一定会接你回来。”嵇灵玉换上了出宫的便衣,从怀里拿出来了一枚玉坠。 念桥一直闷闷不乐,他眼角扫到了嵇灵玉手里拿着的玉坠,目光略微顿住。 玉坠造型奇特,上面的女子高额宽目,女子手中抱着琵琶,边缘镶嵌了一层鎏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我娘留下来的玉坠,我娘是胡人。”嵇灵玉把玉坠给了他,对他道,“若是你有事,便拿着玉坠去找红公公,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 念桥闻言愣住,冷屏宫归红公公管,他没有想到嵇灵玉会为他做这些,此时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动容。 “我知晓了,七殿下,这玉坠会不会太贵重了些。”念桥不好意思要。 别人送他名贵之物,他惯来欣然接受,到了嵇灵玉这里反倒拘谨起来。 “你收着便是,钦印之事为难你了。”嵇灵玉说。 念桥不觉得为难,是他自愿做的,他受罚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他更加了解嵇雪容的真面目,都是假的,嵇雪容惯会骗他。 他做的一切,都在嵇雪容掌控之中。 念桥于是把玉坠收了,他看着嵇灵玉跃马而上,嵇灵玉的身形被宫门拉长,雕花映着长廊飞琼而落,人影在宫门处消失。 不知和嵇灵玉下次见面是何时。 他送走了嵇灵玉,回自己院子里收拾了东西。 不过一些随身衣物和他的匣子,还有他的木偶娃娃。 念桥想起嵇雪容便生气,他以后再也不要理嵇雪容了,木偶娃娃也不想要了。 他把衣物收拾好,最后又把明黄色的木偶娃娃拿上。 这是七殿下送给他的,不能因为生嵇雪容的气便不要了。 重新回到冷屏宫,冷屏宫安静偏僻,这里坐落于皇宫深处,不远处便是冷宫,鲜少有人踏足。 念桥回到原先的住处,他见到了绿鲤。 绿鲤没想到他会回来,打量了他两眼,对他道:“我还以为你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才多长时间,便被打回原形了。” 念桥不想和绿鲤争论,绿鲤是个嘴巴坏的,若是争论起来,接下来绿鲤针对他,他的日子估计会不好过。 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那些贵重的物品藏好,明黄色的木偶娃娃放到床头,当天晚上抱着木偶娃娃睡过去。 念桥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他都忘记了普通下人的辛苦,何况这里是冷屏宫。 他要每天整理书卷,除此之外还要给侍卫洗衣服,还要每日去给红公公汇报点了多少经卷。 他们这里偏僻,极其容易被克扣月俸,若想拿到月俸,需要和侍卫太监都打好关系。 因此要做的事更多了起来,一天下来,念桥忙的脚不沾地,他每天搬运书卷到院子里,脸上晒得发红。 下人这里可没有冰块,而且吃的有时也是剩饭,和他在千阙宫的伙食比实在是天上地下。 念桥嘴巴被养刁,干活干多了吃不饱,他最无法忍受的便是饿肚子。 他记着嵇灵玉说过的有事可以去找红公公,念桥在坚持了半个月之后,他拿着玉坠去找了红公公。 银子他还有一些,他给了红公公很多多余的银子,想找红公公买些点心。 “念桥,我这里哪能买点心,你若是真想要,去御膳房问问。”红公公说。 念桥不能随意出去,有侍卫守着,他顶多过来红公公这里,哪里能去御膳房。 他以为红公公当真不能换点心,在他晚上回去的时候,绿鲤捧着一包点心回来。 绿鲤不知从哪里得知他去找了红公公,对他道:“这是今日刚送来的甜面糕,念桥,你要不要尝尝?” 念桥想要尝尝,他好饿,瞅了点心好几眼。 绿鲤又说:“你应当看不上这种甜面糕,哪里会有皇子那里的精细。” 说着,拿着点心走了。 念桥于是第二日又去找了红公公,红公公说了没有,他忍不住道:“公公,绿鲤说你这里可以换,我可以多给些银子,你给我拿最普通的甜面糕就好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0节 红公公还是摇头,“念桥啊,我这里真没有,绿鲤骗你呢,那是他姘头给他送的。” “你如果真想吃点心,不如去问问那些侍卫,看看他们愿不愿意给你捎。” 念桥抿着嘴巴,肚子也跟着叫起来,他每天要干好多活,真的好累,想吃点心。 红公公瞅见念桥这般委屈的模样,到底不忍,叹了口气道:“念桥,不是我不给你换,是有人不让我答应你。”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大人。” 念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拿出来了七皇子的玉坠。 红公公看一眼他手里的玉坠,压低了嗓音,“七皇子的话也不管用,那位可是储君,他特意交代了不允许给你点心。” 念桥顿时瞪圆了一双眼,果然是嵇雪容,嵇雪容当真是小人之心,都把他送到这里来了,还不愿意让他换点心。 哪怕是嵇灵玉,说的话也一点用都没有。 这宫中,除了景和帝之外,嵇雪容最为尊贵。 嵇雪容想要刁难他一个下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些。 念桥得知了真相,他饿着肚子回去,怀里还揣着自己攒的银子,路上越想越生气,有石头挡路,他踢了石头一脚。 然后脚趾传来钝痛,疼的他险些落下眼泪。 他回去的路程走的慢了,回到院子时已经接近天黑,念桥在门外听到了动静。 他不由得顿住,烛光下,绿鲤和那侍卫的身影纠缠,依旧是在他床铺上。 念桥原本便窝着气,此时小火苗蹭蹭蹭地往上蹿,他生气地推开门,在那侍卫朝他看过来时,他又有些怂,轻轻地放下脚。 空气中气氛僵硬,侍卫走之后,味道好久才散去。 念桥闷闷地说,“以后不要在我床上做这种事。” 绿鲤笑出了声:“不会再有下次,过几日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念桥给自己换褥子,他闻言看了绿鲤一眼,小声问,“你要出宫?” “只有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才会想着出宫,我自然要待在宫里,等我爬上去了……”顿了顿,绿鲤剩下的话没有说。 念桥有些不高兴,他原本心情就很糟糕。晚上换完了被子,他抱着自己的木偶娃娃揪了好一会,若是他有针一定会戳两下。 他缩在被子里好一会,肚子饿的咕咕叫。 绿鲤这几日开始收拾东西,听闻终于能熬出头了,念桥有空便瞅着绿鲤收拾东西,他巴不得绿鲤赶紧走。 这样就少了一个欺负他的人。 “你是不是很羡慕我。”绿鲤这两日心情非常好,对他道,“若是你也想出去,按照你的模样,去勾引个侍卫帮你应当不难。” “不过你这么笨,估计不会有侍卫能看上你。” 念桥这一日刚干完活,他难得有一会休息时间,坐在自己床边捏木偶娃娃。 他闻言唇角抿紧,想起来萧逸云对他的轻佻态度,那是个色胚,男人都是一个样。 关键时刻没有用。 他知道萧逸云对他有那般的心思,可是五皇子收拾他,萧逸云不会因为他埋怨五皇子分毫,甚至他被调到冷屏宫,也没有过来看过他。 萧逸云对他的那份心思,估计一串冰糖葫芦都不值。 念桥这么想,也小声的说了出来。 绿鲤嘲笑他道,“说你是蠢货你还不信,只是普通的喜欢自然没有什么用,你要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什么叫死心塌地,就是让他爱上你,能够愿意付出一切,甚至命也可以。”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念桥确实不懂,但是晚上出了事,他算得上是旁观者。 晚上的时候,从外面来了几个侍卫,把绿鲤和与绿鲤私通的侍卫抓了起来。 他们两人的事情暴露了。 念桥没有告过状,他担心绿鲤认为会是他告的状,他被抓去询问,侍卫问什么他便摇头。 前来抓奸的偏偏是方定戎,念桥面对方定戎的询问,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方定戎面无表情冷着张脸,他担心方定戎会打他。 “你有没有见过他。”方定戎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侍卫。 绿鲤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闻言看向念桥,眼中带着几分威慑,死死地盯着念桥。 念桥摇摇头,他说,“没有见过,我每天要干很多活,见过的侍卫太多了,不记得有这个人。” “来人,”方定戎问不出来什么,已经有了决断,“把他们两人送进诏狱,直到一方供认为止。” 在侍卫要有所行动时,那名侍卫夺过了旁边侍卫的剑,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念桥的鞋子被溅上血,他险些惊叫出声,血还是热的,侍卫就这么自刎在他面前。 地上的绿鲤脸色都白了,盯着自刎的侍卫双目有些涣散,他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却一个音都没有发出。 “大人,死了。” 另外一名侍卫道:“这下人如何处置?” 方定戎吩咐侍卫把尸体拖下去,领着一群人走了,绿鲤暂时被放过了。 人走之后,血迹没人收拾。 念桥在门框边看了好几眼,绿鲤跪在地上,侍卫的尸体已经没了,那里只有留下来的血。 他在夜晚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闭眼便是侍卫自刎的场面。 念桥耳边响起绿鲤说的话。 只要有人愿意为他死心塌地,哪怕是私通,侍卫愿意舍弃生命保护绿鲤。 若是他找一个能够保护他的人,对他死心塌地,兴许他能够不必吃苦,也不用死。 可是别人的命也是命,外人都是无辜的。 何况宫中没人能拿嵇雪容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又污染我老婆的眼,拖走。 念桥:嵇雪容不给点心,生气。 第37章 念桥在一旁胡思乱想,他好晚才睡过去。 绿鲤和侍卫的事很快在冷屏宫附近传遍了,他早上的时候瞅一眼,发现绿鲤眼下有浓重的鸦青,眼里似乎还有红血丝。 念桥先把自己的活做完了,绿鲤今日的活都没有干,他扭头瞅一眼,估摸着绿鲤今天应该没有心情干活,一会红公公就要过来检查了。 他略微犹豫,最后把绿鲤的那部分活一起做了。 肚子又饿了,念桥把书卷全部都整理完了。他坐在台阶上摸摸肚子,肚子咕咕叫两声。 他眼角扫到了什么,瞅见了方定戎的身影。 念桥和周围的侍卫都不太熟,和方定戎好歹算得上认识,他在饿肚子和行贿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他只是要买点心,不是要出宫门,方定戎总不会拿他怎么样吧。 念桥于是哒哒哒地小跑到方定戎面前。 方定戎正在执勤,他犹豫着要不要打扰,在一旁小声的商讨。 “方定戎,我有话想跟你讲。”念桥说。 方定戎看他一眼,旁边的侍卫也跟着扫了念桥一眼。 然后方定戎在原地站着没动,看样子不打算搭理他。 念桥脸上红起来,心说这个木头每次都是这般,不过方定戎就是这样的性子。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念桥去扯方定戎的袖子,他只扯了一点,细软的指尖触碰到方定戎的手指。 方定戎皮肤滚烫,骨节很硬,他被烫了一下,慢慢地挪一点。 旁边的侍卫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方定戎略微皱眉,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到了一边。 这边背后靠着院墙,没什么人。 方定戎淡然的看着他。 念桥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他把银子拿出来,“我想找你给我捎点心,可不可以。” “七殿下说可以找红公公,但是红公公听太子的,我每天都好饿,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嗓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干巴巴带着撒娇的意味。 念桥这半个月一直干活,整个人瘦了些许,尤其是那张小脸,巴掌一般大,显得瞳仁更加漆黑,看人的时候可怜兮兮的。 方定戎目光在那张脸停留了一会,扫一眼他手里的银子。 并没有收。 “还有什么事。”方定戎嗓音很沉。 念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以为方定戎是拒绝的意思,不由得有点失望,整个人蔫下来。 他摇摇头,“没有了。” 方定戎转身走了。 念桥一个人做了那么多活,晚上自己洗了个澡便要睡觉。 临睡前有人在门外敲门,他从窗外只能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似乎是穿着飞鱼服的侍卫。 念桥过去开门,入目的是方定戎那张冷脸。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1节 热乎乎的点心和糖包塞进怀里,念桥还有些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定戎人已经不见了。 这是给他买的点心? 念桥盼点心盼了大半个月,此时不由得有点开心,他还想找方定戎道谢呢,闷葫芦跑这么快。 影都没有看到。 他捧着热乎乎的点心上床,对上绿鲤的视线,绿鲤冷笑了一声。 上次绿鲤没有给他点心,念桥原本还想把点心分给绿鲤,如今绿鲤又刺他,他便不打算给了。 他打开油纸,里面是几种名贵的点心,香味扑面而来。 念桥舍不得吃多,吃了两块就把点心放到了一边,第二天他干活都变得有劲了许多。 他瞅到了方定戎的身影。 念桥这次没有过去,他等干完活了,方定戎回去了才跟着过去。 方定戎在这边执勤,住的自然也不远,念桥跟着过去,前面的方定戎任他跟着。 这边是单独是院子,方定戎一个人住。 他进来之后,方定戎看他一眼。 “你不是说不给我送点心。”念桥原本是想道谢的,张口却又成了质问。 方定戎半天说:“没说。” 念桥一回想,昨天方定戎确实没说,方定戎话少,反正也没答应就是了。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念桥说,“你为何不直接说你愿意帮我带。” 方定戎没理他。 念桥看他这般就生气,他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方定戎住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绿鲤和侍卫私通的。”念桥问。 方定戎看他一眼,对他道:“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事我便不能问了。”念桥瞪着方定戎,他站起身,然而他身高不够,没什么气势。 方定戎很有压迫感,只是掀起眼皮看着他。 念桥被这么一看,立刻便怂了,他打量了一圈,瞅见角角还有油纸,看起来像是点心。 他在桌子上放了两枚铜钱,把点心拿走了。 “下次我再过来找你。”念桥捧着点心有些欢快,他见方定戎老实,胆子便大了起来。 这是个好欺负的。 念桥回去的时候也欢快,他又是捧着点心回来,自己晃着腿在床边数着点心,数来数去,每天可以多吃两块。 他觉得方定戎好欺负,便事事都过去找方定戎。让方定戎给他买点心,让方定戎给他捎衣服,摔跤受伤了也找方定戎。 “你每天给我买点心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念桥坐在方定戎床边,他填了一块点心进嘴巴里,看着方定戎冷硬的侧脸,问道,“你每个月能拿多少银子。” 方定戎报了个数字,念桥没见过这么多钱,好多,这么一比,他的月俸根本不够方定戎的零头。 “怪不得,当侍卫原来这么挣钱,”念桥又忍不住抓背,最近天越来越热,他背上起了痱子。 “方定戎,你说给我带的药呢?我好热,能不能帮我涂涂后背。” 念桥瞅见方定戎拿了药瓶,他便自觉地把衣裳脱了。 原本便穿的薄,少年背脊肌肤白净,像是一段洁净的雪绸,那上面起了些痱子,像是浓艳的朱砂洒在上面。 念桥毫无所觉,他略微侧着脸,向后靠的离方定戎近些。 待方定戎的指尖戳了药膏落在他背上,他却又觉得痒,方定戎本身指腹便粗糙,念桥轻叫了一声,猫儿一般。 “你做什么。”念桥扭头,他脸上红了些许,按住了方定戎的手指,瞪着方定戎道,“轻一些。” 方定戎接下来动作轻了许多,念桥老是忍不住哼唧,他哼了半天,方定戎突然顿住了动作。 念桥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发现方定戎视线幽暗,冷硬的五官好似锋利割裂的匕首,眸中冷凝中带着几分化不开的墨色。 他眼珠子转着,方定戎是侍卫指挥使,也是傅晴明的人,是坏蛋的帮凶。 他若是利用方定戎,应当不算什么。 正好他也想试一试。 若是他勾引了方定戎,方定戎直接带他离开,他岂不是不用操心嵇雪容要害他了。 念桥没做过这种事,但是他记得嵇雪容给他看过的异兽,异兽会化成人形,极其擅长诱主。 他此时衣衫半披着,白净精致的小脸略微侧着,因为方才一直不舒服,眼角堆的有些红,他忍着羞耻,上前握住了方定戎的手腕。 念桥身体略微前倾,他气息洒在方定戎鬓边,眼眸微抬,问道,“方定戎,你怎么不动了。” 直到房间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念桥一个,念桥不由得臊的脸上通红,自己吹了好一会的风。 他把方定戎吓跑了。 他果然不擅长勾引。 念桥前一天勾引了方定戎,方定戎没有再出现过,念桥好不容易抓了一个侍卫询问。 侍卫告诉他方定戎又被调走了。 这回他的点心没有了,也没有老实人可以逗了。 念桥以为真的是这么简单,然而有的人倒霉起来喝冷水是要塞牙缝的。 比如他勾引没成功,反而被告发了。 念桥被侍卫带到正殿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和方定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成了私通。 冷屏宫这是第一次这么热闹,来了许多侍卫,正殿主位上坐着人,方定戎单膝跪着。 这是时隔一个月,念桥再次见到嵇雪容。 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名小太监,念桥认出来那是红公公身边的小太监。 一个月未见,嵇雪容今日穿了一身明艳的红色,上面有九尾龙凤,他五官艳丽惊鸿,气势温和中透着矜贵,好似天然的富贵花。 嵇雪容未曾看念桥,看向小太监道:“你告发方侍卫私通,可有证据?” 小太监跪在地上,低声道:“这事奴才已经观察了许久,方侍卫私通的便是冷屏宫唤作念桥的奴才。” “这两人经常卿卿我我,方侍卫每日给这小奴才送东西,这小奴才甚至不知羞耻,经常跟在方侍卫身后。” “奴才跟踪过他两回,他经常去方侍卫住的院子,昨天晚上奴才路过,更是看见……看见这小奴才勾引方侍卫,声音不堪入耳,奴才当时害臊的不行,但是奴才确确实实亲眼看到……” “奴才看到那小奴才脱了衣服,方侍卫就在有他身后。他们欲行何事,实在太过明显。” 这小太监平时沉默寡言的,告起状来倒是言辞清楚。 念桥听的都要相信了。 这里这么多人,念桥脸上涨红,他反驳道:“你胡说,我与方侍卫清清白白,我们两人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要血口喷人。” 小太监道:“是不是我说的这般,殿下问问冷屏宫的下人便知道,念桥经常朝方侍卫那里跑,他还私藏方侍卫的衣服,经常抱着方侍卫的衣服睡觉。” 私藏方侍卫的衣服?念桥听的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绿鲤不知何时过来,在一旁呈上来了一件蟒袍。 第38章 蟒袍上绣着金丝,这一件是常服,方定戎和嵇雪容的身形差不多,这种男子的衣服,说是方定戎的也确实很多人会信。 但是那并不是方定戎的,是嵇雪容的。 念桥还跪在地上,他指尖略微攥着,不由得感到难堪,尤其主位上坐的正是蟒袍的主人。 夏日里热,他的被褥依旧是春秋的褥子,只有那么一床,他热的受不了,便只盖着嵇雪容的蟒袍。 没想到如今会被当做私通的证据呈上来。 绿鲤将蟒袍放在地上,对嵇雪容道:“殿下,这是这小奴私藏的衣物,他每日晚上都抱着,龌龊心思实在令人不齿。” 念桥听的又羞又恼,他察觉到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还在生嵇雪容的气,何况嵇雪容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不知嵇雪容要如何治他的罪。 “奴才未曾与方侍卫私通,绿鲤,你撒谎。” 念桥急道:“这衣裳不是方侍卫的衣裳,是我原先捡的,你莫要擅自揣测。” “我与方侍卫清清白白……昨日我去他那里,是因为他答应帮我寻治痱子的药膏,我们两人未曾有任何过密的举止。” 念桥跪在地上挪了挪,他挪到方定戎身边,想让方定戎说两句话。 这个木头简直要笨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解释。 主位上的嵇雪容神情非常淡,看向方定戎道:“方定戎,他说的可属实?” 方定戎单膝跪着,略微颔首,然后扫了一眼那件蟒袍,低声道,“那确实不是属下的衣物。” 明明是嵇雪容的衣服,嵇雪容也知晓,为何还要这般问。 他肯定是故意的,想要治他的罪。 念桥有些生气,他盯着主位上的嵇雪容,眼里隐约有怒意,还有几分不自觉的委屈。 “奴才未曾与方侍卫私通。” “望殿下明鉴。” 旁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道:“这小奴必然勾引过方侍卫,殿下若是不信,尽管去搜他的房间,他那里私藏了许多方侍卫送的东西。” 那是方定戎送给他的,怎么就成了他勾引方定戎。 念桥瞪着小太监恨不得把对方咬死,偏偏他说不过对方,绿鲤也不帮他说话,他胸腔被堵住,急得在地上磕头。 “望殿下明鉴,奴才未曾勾引过方侍卫。” 念桥现在对嵇雪容的态度又恢复成了原先,害怕居多。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2节 嵇雪容冷心冷情,他现在每天都要干好多的活,嵇雪容难道还不打算放过他吗? 两方这般僵持着,小太监咬死他昨日与方定戎行苟且之事,绿鲤也称他昨日不在屋里,甚至方定戎也默认昨日是和他在一起。 念桥如何也不承认与方定戎私通。 哪怕他前一天确实引诱了方定戎,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何况若是他承认了,前几日的侍卫说不定就是他的下场。 “殿下,口说无凭,若想得知他是否真的与方侍卫私通,只需让宫里的太监一试便知。” 念桥听的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他脸上气的通红,怒目瞪着小太监,尖刻道,“我没有做,为何要试?” “你骗人!” “我与方侍卫什么都没有做,你为何要污蔑我。” 让老太监试他,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才不要。 念桥下意识看向最有话语权的嵇雪容,主位上的嵇雪容眉眼疏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随着嵇雪容默认的态度,几名侍卫和宫人全部都退下去,殿中只剩下他,方定戎,一名老太监和嵇雪容。 方定戎也要跟着下去,念桥下意识地拽住了方定戎的袖子。他看着远处的老太监,老太监低着头,脸上都是褶子,想到老太监要用手指试他,他心底的恐慌不断放大。 少年规整的跪着,细白的指尖略微用力,眉眼带着些许委屈,还有几分惊慌,指尖拽着方定戎的衣角,一双鹿眸湿漉漉的像是蕴了水。 方定戎脚步略微顿住,他性子一向沉默寡言,此时冷硬的唇线绷紧,略微向前,那一角布料便随着散开,让念桥抓了个空。 殿中安静下来,嵇雪容在此时开了口,“下去。” 老太监应了一声,殿中被清了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念桥还跪在地上,他觉得屈辱,跪的离嵇雪容远远的,直到眼前多了一道阴影。 嵇雪容到了他面前。 他的下巴被捏着,被迫抬起头来。 念桥眼角依稀挂着泪痕,他看着嵇雪容,情绪收敛些许,还是不免有怒意和怨懑泄出来。 “方才那两名太监指认你,你如何看。”嵇雪容嗓音温和,端详着他的脸,略微覆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 很快便松开了。 念桥离得近,冷犀香扑了满鼻,他闻言心中更加生气,嗓音又低又闷。 自己低着头,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殿下若是相信,奴才也没有办法。” 念桥:“奴才那里只有方侍卫的点心,是我用银子换的。” 他骗过方定戎的银子,但是最开始买点心,可是花过钱的。 “这般。”嵇雪容略微点头,对他道,“可惜你的解释不能服众。” “你是否与方侍卫私通,只需一种方法试试便知,是你自己来,还是孤帮你?” 念桥眼角边的泪痕被擦去,他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嵇雪容。 嵇雪容一向温和出尘,这般的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 “若你是清白的,便是孤误会你了,到时孤考虑免了你的禁行,如何?” 嵇雪容淡淡道:“若是你不愿意,孤只能将你交给诏狱的侍卫审问。” 诏狱是他前世死的地方,是他的梦魇,念桥是如何也不愿意去诏狱的。 念桥气的有些想哭,他对上嵇雪容眼底,只看到一片冷然的清明。 这个人好像在做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情绪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丢人的是他,要被验身的也是他。 嵇雪容一定是故意的。 在报他偷钦印的仇。 …… 殿中燃着冷香,窗外的光线透不进来。 念桥眼眶还在红着,他只穿了里衣,脸上很快被羞耻的红意替代。 他脸颊上泛出薄红,因为嵇雪容的视线更加无地自容。 念桥皮肤宛如雪绸,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柔软的,好似泥地里埋藏的碧藕,白腻腻的一身皮肉晃眼。 他半跪着,自己撑着墙壁勉强支住。 自他懂事以来,他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褪过衣衫,虽说嵇雪容是男子,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过于丢脸。 念桥双肩略微发颤,因为他险些站不稳,嵇雪容扶了他一把,他被嵇雪容碰到,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脸上整个在冒烟。 他咬着唇,避免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手指压着墙边略微泛白,眼睫湿润了些许,红唇被咬的斑驳。 嵇雪容面不改色,也并不着急,偏偏是这样,念桥忍受不了。 他试了两回,都没能成功,最后露了怯。 嵇雪容的容颜近在眼前,这个混蛋是故意的,要让他这般丢脸,他明明知道那件蟒袍不是方定戎的。 “我不要,”念桥鼓起勇气说出了口,他被陌生的感觉席卷,半个人险些瘫进嵇雪容怀里,眼泪又落下来,“你是故意的。” “你不让红公公给我点心,如今还要这般羞辱我……” “你明明知道我与方定戎什么都没有,你这个伪君子、混蛋。” 念桥胸腔被怒意填满,他下意识地用力推嵇雪容,嗓音又委屈又生气,可他忙活了半天,此时没什么力气,何况还保持着这般艰难的姿势。 嵇雪容未曾反驳,只揽着他,他身上使不上力气,被嵇雪容扣了个结实。 他像是砧板上的鱼,被困在方寸之地不能动弹,这里是角落,他背后便是墙。 “孤并不知。”嵇雪容垂眸看着他,眼底蕴着浓墨一般的黑。 “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孤分辨不出来。” 嵇雪容不轻不重地在他腰后按了一下,念桥反应很大,在原地惊叫一声,满脸都是羞愤。 “看来如今的反应是真的。”嵇雪容没有收回手,对他道:“你没有自己试的能力。” 阴影落下来一道,念桥完全失语,他眼睫一片潮意,绯红从鬓边蔓延至脖颈,连锁骨都透出来淡淡的粉。 念桥分不清自己的眼泪是羞的还是气的,他哭个不停,指尖略微发颤,整个人恨不得埋进嵇雪容怀里。 嵇雪容收回了手。 念桥已经要整个人昏死过去,他双肩还在发颤,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摊水,若是有可能,他现在已经钻进墙缝里把自己埋起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念桥腿已经跪的麻了。 嵇雪容温声问他,“还能站起来吗?” 念桥耳朵还在红着,他听见嵇雪容的声音便耳根发烫,整个人都在冒烟。 又生气又奇怪。 “不必……不必殿下帮忙。”念桥小声说,他摸到自己的外袍,臊得满脸通红,低声道,“奴才先行告退。” 念桥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嵇雪容在他看来完全如同吃人的猛兽,他生怕嵇雪容找理由再检查他一次。 从正殿出来,念桥走了几步,他险些又一个不稳跪在地上,自己撑着墙缓了好一会,奇怪的感觉还没有消退,他轻轻地喘着气。 这般不行,嵇雪容惯会欺负他,上次是咬他一口,这回是欺负他半个时辰。 若是再有下次,又要怎么换着法子欺负他。 今日是私通,那么下一次呢?嵇雪容想找他的麻烦,实在是容易至极。 他在原地气的跺脚,可惜他如今被弄的跺脚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身形一软,反倒崴了脚。 念桥疼的冒眼泪,他低低的吸气,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他一定会想出办法对付嵇雪容。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我派侍卫去保护我老婆结果侍卫想勾引我老婆这件事》嵇雪容:? 第39章 念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平安无恙的回来,绿鲤明显有些意外,看着他略带狐疑。 这件事在他心里还没有过去,绿鲤作为帮凶之一,念桥也一并讨厌。 只是他现在没有找绿鲤算账的心思,他总觉得腿间有些奇怪,感觉像是失禁了,他回到院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换了条裤子。 待他换完裤子出来之后,冷屏宫来了好些侍卫,他尚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见到了上善。 上善为首,身后的宫人全部都举着托盘。托盘里装了很多名贵的首饰和糕点银钱,还有犀角香炉,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名贵之物。 念桥有些不解,嵇雪容这是犯病了,赏赐给绿鲤,这是让绿鲤以后好监视他吗? 然后他很快明白了,东西并不是给绿鲤的,而是给他的。 上善对他道:“念桥,这些东西都是殿下赏赐给你的,你要住的小阁这几日还在修缮。待修缮好了,过几日你便能搬过去。” 念桥呆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嵇雪容让他搬去东宫? 为什么? 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赏赐堆积在桌子上,旁边的绿鲤看的脸色阴沉。 念桥不确定的问一遍,“让我去东宫?上一次殿下不是说我不必再去东宫?”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3节 一会让他滚一会又让他回去,嵇雪容当他是小狗吗。 上善只是一笑,对他的态度又恢复了从前,客气中带着纵容,仿佛之前的龃龉不存在。 “这是殿下的吩咐。”上善道,“你若是有需要,随时跟红公公说,殿下想见你时,自会召你。” 上善让人把东西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念桥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嵇雪容为什么要这么做,突然给他赏赐,还要他搬去东宫。 以往他也只是问一些课业,嵇雪容未曾给过他这么多赏赐。 不同的地方……今日……今日嵇雪容检查了他。 念桥心里有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浮现出来,他一直在床边站着,绿鲤问他话他都没有听到。 “真没想到你能勾上太子,太子多年洁身自好,未曾有过宦宠,你算是第一个。” 绿鲤语气中嫉妒和冷意参半,“这深宫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等着你再摔下来。” 这一番话听的念桥十分不舒服,念桥懒得理会绿鲤,他还没有质问绿鲤为何要陷害他。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 念桥没有搭理绿鲤,他没来得及质问绿鲤,绿鲤晚上被人叫走了,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脑海里因为嵇雪容而乱糟糟,越是不去想越是忍不住想,难不成嵇雪容……嵇雪容对他也有那般的心思。 嵇雪容把他当做什么了呢? 男宠?内侍?还是玩物? 念桥没想清楚,外面传来敲门声。他过去开了门,对上一张冷硬没有表情的一张脸。 是方定戎。 “你来做什么。”念桥这段时间和方定戎关系还不错,但是今日方定戎是如何推开他的,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念桥说着便要关门,一只大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方定戎沉默不语,另一只手提着油纸包,里面还是热乎的点心。 这一阵子方定戎每天都会给他送点心。 明明还是一样他喜欢的细腻点心,念桥现在却没有任何食欲。 “谁要你的点心,你今日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念桥想起来便生气,他今日哭了好久,现在虽说没有掉眼泪了,眼睛还有些酸涩,嘴巴也被咬的肿了些。 “以后不必过来给我送点心了。”念桥说,“太子给我送了,他还赏赐了我很多东西。他要我搬到东宫,日后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念桥说的都是气话,他不想再搭理方定戎。 转身便要走,方定戎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扭头不明所以,对上方定戎深刻的眉眼,方定戎眼中似乎有情绪涌动,低声道,“抱歉。” 念桥唇边略微抿着,原本的不高兴因为方定戎的道歉散去几分,情不自禁地有些别扭。 “你不必跟我道歉,我才不在意。”念桥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件事你总不会告诉傅晴明吧。” “若是告诉傅晴明,兴许以后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念桥是故意这么说的。 方定戎老实,情绪不显露,但是他能看出来一些,方定戎好像有点喜欢他。 见方定戎沉默不语,念桥问道,“我问你话呢,你到底会不会告诉傅晴明。” 方定戎淡淡道,“不告诉。” 这还差不多,念桥满意了,他手腕还被方定戎握着,男人捏的他有些疼。 念桥瞅着对方,“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方定戎闻言松开了他。 念桥因为嵇雪容的事情心烦,最后也没有要方定戎的点心。 他没注意到方定戎在他门外站了好一会。 念桥第二日没有等到嵇雪容的召见,他还没有确认,倒是方定戎又来找他。 傅晴明要见他。 他干了一上午的活,绿鲤一直没有回来,他简单的收拾了自己,上了傅晴明的马车。 一个月的时间不见,傅晴明还是那般,他穿的一身常服,玄色衬他,气质透出几分冷漠与矜然。袖口的暗云纹若隐若现,他方上马车,傅晴明视线便落在他身上。 念桥一个月以来瘦了许多,他体质晒不黑,白白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普通的宫人穿在他身上,也能穿的出挑,那张脸在哪里都显眼。 “晴明哥哥。”念桥早就习惯了与傅晴明偷偷摸摸的见面。 傅晴明早知晓念桥被罚的事情,对于嵇雪容的决定,他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嵇雪容的做法,也让他打消了怀疑。 左右不过是七皇子身边的玩意儿。 思及此,傅晴明原本想直奔主题,扫见对面的少年在挽自己的袖子。 袖子上面沾了水迹,还残留一些皂角,念桥这是刚洗完衣服。 他这才注意到念桥的双手。 哪怕那张脸生的再好,拥有一具再优越的皮囊,细节地方还是会透露出来。 念桥从小干农活,手上有厚重的茧子,他手指细白,指腹与掌心却布满了茧纹,一看便知不是娇养出来的。 他坐姿总是规矩,实际上坚持不了太久,总是东看西看,好似对周围一切都好奇,喜欢偷偷打量人的脸色。 这些都不是好的习惯。 都能够体现出来念桥粗鄙的教养。 笨拙、迟钝,自尊心强,怯懦却又目光短浅。 念桥被傅晴明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自在,他对傅晴明一直害怕居多,何况不知傅晴明这次过来找他做什么。 “晴明哥哥?”念桥喊了傅晴明一声,他注意到傅晴明看他的袖子,他自己随手擦了擦,解释道,“我如今在冷屏宫干活,每日要洗很多衣服。” 他说这些只是说说,小声的抱怨一句,其他的他都没说。傅晴明从来不会问他辛不辛苦,他对傅晴明早就没有了倾诉欲,只有敷衍与想要远离。 甚至有可能的话,他不愿意和傅晴明有任何交集。 念桥只是随口一说,嗓音依旧细细软软,下意识地做了擦袖子的动作。 傅晴明却冥冥中有种少年会脱离掌控的感觉。他略微皱眉,对念桥道,“太子对你已是心软手下留情。” “你擅自拿太子钦印,按律法当杖毙。” 傅晴明:“若不是太子心善,你活不到今日。” 念桥听的略微低下头,他唇角略微抿着,没有搭理傅晴明的话音。 “晴明哥哥来找我,便是为了说这个吗?”念桥问。 傅晴明:“下个月,你随我去一趟如来寺。” “到时我会派人来接你。” 如来寺?傅晴明带他去如来寺做什么? 念桥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 傅晴明显然不会跟他解释,只看了他一眼,对他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兴许是为了哄念桥,临走时,傅晴明给念桥留了两件礼物。 两件礼物都有机关,念桥一时半会解不开的那种。 念桥收了礼物琢磨半天都没有打开,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傅晴明当真是小气鬼,送个东西还要再上一层锁。 非要等到他耐心耗尽,之后才愿意给他开。 念桥到晚上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绿鲤,几天之后,绿鲤的尸体在靠近西门的河边被人发现。 人死了已经有几天了,因为是小太监,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人过问,更没有太医查看死因。 草席一裹,这宫中少了一个名叫绿鲤的宫人。 打捞尸体时念桥在旁边,他看了整个过程,当天晚上有些睡不着觉,一闭眼都是绿鲤死不瞑目的模样。 绿鲤……是谁要害死绿鲤。 念桥经常走神,附近的宫人看出来了,不由得打趣他一句。 “他死了你不应该高兴?上次他告发你可是要治你于死地,你如今还挂念他作甚。” 宫人笑起来,“你这般性子,我看是有贵人在帮你出气,不然你说他为什么会死?念桥,你还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在帮你……” 宫人的话念桥听进去了,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嵇雪容那张脸。 就算他生气绿鲤做的事情……他也没有想过让绿鲤去死。 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嵇雪容会做这种事。 真的会是嵇雪容吗? “念桥,殿下传唤你过去。”上善过来,已经是好几日之后。 嵇雪容上次的东西,念桥都没有动,他跟着上善去了东宫。 东宫还是原本那般,念桥见到了嵇雪容。 嵇雪容今日穿的是玄色,念桥发现嵇雪容似乎很喜欢玄色,鸦羽染过一般的黑,气质好似也跟着沉敛了几分。 他心里有猜测,但是不敢确定。 嵇雪容如今在召见外臣,几名大臣在外面哭哭啼啼的,他听了一嘴,似乎是在向嵇雪容求情。 他在内殿里,与外殿隔了一扇门,还有一面屏风。 念桥在屏风后面坐着,几名外臣似乎是五皇子母家那边的人。 他听完明白了,上次如来寺一事,五皇子母家似乎有参与,此事圣上全权交给嵇雪容处理。 嵇雪容按照律法处理,五皇子的母家如今派了人过来求情。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4节 念桥听了一耳朵,他很快被桌上的小人儿书吸引注意力,想要看桌上的小人儿书。 他手刚要碰上去,略微犹豫,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 他把手又收了回去。 他没有经过嵇雪容的同意,万一嵇雪容一会又拿这个当理由找他麻烦怎么办。 念桥一直在原地坐着,他穿的还是那身宫人穿的衣裳,上善送给他的衣裳他都没有换。 好不容易等到嵇雪容过来,嵇雪容进来时扫了一眼小几。小几上面点心和小人儿书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 念桥规矩的坐着,嵇雪容坐在一旁,问他道,“不喜欢这些点心?” 他发觉自己总是猜不透嵇雪容。如今又讨好他做什么,难不成真是他想的那样。 他摇摇头,扫到嵇雪容的指尖脸上有些发烫。 “殿下唤我过来做什么。” 念桥其实想打听打听嵇灵玉在做什么,一个多月过去了,嵇灵玉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 “点心你应当会喜欢,尝尝。”嵇雪容说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一定需要有事情才能找他,还有一种可能,念桥从来没有想过。 是嵇雪容想见他。 念桥注意点心好长时间了,闻言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嵇雪容吩咐的,一会应当不至于反悔。 他于是尝了点心,问道,“方才那些是五皇子的家臣?” 经历了狩猎场的事情,他庆幸七皇子并不在宫中,不然说不定五皇子又会赖在嵇灵玉身上。 “嗯,他们犯了错。”嵇雪容说。 “所以来向孤求情。” 念桥捧着点心在旁边坐着,他没有追问是什么事情。 他心里挂念着另一件事情,想问又不敢问。 “殿下,前几日冷屏宫死了个宫人,殿下应当见过的,他叫做绿鲤。” 念桥偷偷观察着嵇雪容的神色,“前些日子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嵇雪容闻言看向他,问道,“念桥和他关系很好?” 念桥被问的一窒,他与绿鲤关系一点也不好,嵇雪容潜台词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不高兴道:“只是身边死了人,想要问问。” “殿下不想让我问,那我便不问了。”他说着又瞅嵇雪容一眼,嵇雪容没什么反应,看不出来是不是嵇雪容做的。 他在心里想,嵇雪容冷心冷情,不关心下人的死活才正常。 瞧瞧,这才是本性。 “未曾说不让你问,”嵇雪容道,“只是孤听闻,那宫人数次刁难你,孤以为,念桥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这些嵇雪容是如何知道的,他很快想到,嵇雪容是东宫太子,何况他被罚到冷屏宫也是嵇雪容下的命令。 “我也未曾想过他会死。”念桥说。 他看嵇雪容要在书房忙,他瞅嵇雪容两眼,在回去和留下来之间纠结,他现在不大愿意回去。 一个人待在院子,总感觉阴嗖嗖的。 “殿下,小人儿书是给我看的吗。”念桥问。 嵇雪容应了一声,他便捧了书去了一旁,自己找了一个凉快的地儿开始看小人儿书。 晚上的时候,上善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偏殿,让他在偏殿留宿。 念桥在留宿和不留宿之间犹豫,他很快想到了嵇雪容送给他的那些赏赐之物。 这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 念桥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冒出来。 他找不到比嵇雪容更尊贵的人了……若是他勾引嵇雪容呢? 若他能够让嵇雪容对他死心塌地,那么他就不用担心嵇雪容会害他了。 前提是他能够做到。 念桥很快晃晃脑袋,他以前没有想过这方面,现在还不能确定。 他心跳的非常快,脑海里的想法蠢蠢欲动。 偏殿和正殿离得并不远,念桥洗过澡之后就跑过去了。 他忘记了拿自己的木偶娃娃,原先睡觉一直都抱着的,现在不抱着反而有些不适应。 但是木偶娃娃本人都在这里,他为何还要找木偶娃娃。 “殿下,我还想看小人儿书。”念桥寻了个借口。 嵇雪容对他道:“你可以选几本,让上善送到你那里。” 念桥说:“殿下,我可以在这里看吗?” 嵇雪容闻言看他一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不说好,念桥便站着不动。 念桥有些紧张,他脸上红扑扑的,总不可能嵇雪容如今已经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吧。 “你若想留下来,便留下来。”嵇雪容扫一眼他身上穿的薄纱,目光略微顿了顿。 念桥闻言放下心,他注意到嵇雪容的视线,臊得脸上红起来,平日他也在嵇雪容面前穿过薄纱,应当不至于太明显吧。 何况如今是夏日,天气比之前更热。 念桥这般想着,他欲盖弥彰一般把衣衫拽了拽。 他去了嵇雪容的书架,嵇雪容有好多书,他如今再看,竟然还有一座书架,放的全部都是小人儿书。 他记得原先这里不是放小人儿书的,如今全部变成了简单易懂的小人儿书,他随意翻了几本,什么类型的都有。 念桥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来猜测,他扭头又瞅了嵇雪容一眼,心里略有些别扭。 嵇雪容当真对他有那种意思? 可是嵇雪容最近都很凶。 念桥一伸手,自己手心里都是茧子,都是这段时间干活磨出来的。 到底有没有,晚上一试探便能知道了。 念桥心思不在小人儿书上,他没一会就去骚扰嵇雪容。 “殿下,你困不困。” 嵇雪容说不困。 “殿下,我有些困了。”念桥说。 嵇雪容:“困了便回去睡觉。” 念桥磨磨唧唧,憋了半天,问道:“殿下,我能不能留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老婆好像又在打小算盘。 说一下,要是早9没更新,可能就是晚上合二为一了,如果晚上没合二为一,就是没加更,我尽量多写点,不保证每天都有加更。 第40章 他话音落了,对面的嵇雪容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眸看向他。 嵇雪容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淡淡道:“今日是个晴天。” 不会打雷也不会下雨,外面万丈星云。 念桥上次撒谎说自己晚上怕打雷。 “我……我想留下来。”念桥只会这么干巴巴的说,他上次拿了嵇雪容的钦印,嵇雪容又素来记仇。 他低着脑袋道:“我不会拿殿下的东西。” 嵇雪容视线在他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并没有同意,他今日都已经留下来了,自然要达成目的。 “殿下,我原先一直抱着你的衣裳,是因为我那里只有一床褥子,晚上很热。”念桥胆子大起来,他不敢上嵇雪容的床,便在脚底的位置支起来一张小床。 嵇雪容没有回复,只扫一眼过去,念桥忙来忙去,不知又在动什么心思。 铺好小床,念桥就自己躺下来,旁边有烛光,念桥可以躺着看小人儿书,他又看了一个时辰的小人儿书灯才熄。 念桥竖着耳朵听嵇雪容的动静。 嵇雪容先是和上善交代了什么,出去了一趟好一会才回来,回来之后身上带着凉意,褪了外袍。 念桥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帮嵇雪容更衣,嵇雪容动作轻,但他还是能听到。 他如今在装睡,最后没起来,只偷偷睁眼看着嵇雪容的背影。 嵇雪容没说让他留下来,万一他醒了,嵇雪容让人把他送走怎么办。 他听到脚步声临近,便闭上双眼,察觉到嵇雪容的视线落下来,在他旁边站了好一会,嵇雪容才走。 耳边传来衣衫摩挲的动静,没一会安静下来,念桥一直在旁边等着,直到嵇雪容的呼吸声平缓,他从被褥里悄悄探出脑袋。 念桥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光着脚丫,只穿了一身纱质里衫,月色的映照下几近透明。 雪枝一般的白,眉眼漆黑滴溜,唇花汁一般蔫红。 念桥凑近去看床榻上的嵇雪容,确定人是睡着了,他动作极轻,先是摸摸嵇雪容的脸。 嵇雪容没动静。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5节 柔软无骨的触感传来,嵇雪容眼睫略微颤动,本能的没有睁开眼。 下一刻,指尖碰到一片轻纱,身侧一凉,怀里钻进了柔软猫儿一般的身躯。 念桥身上像是小火炉,温软又暖和,他钻进嵇雪容怀里,原本不大适应,但是嵇雪容身体温凉,贴贴很舒服。 “殿下。”念桥钻进嵇雪容怀里刚刚好,嵇雪容比他大一号,他的气息悉数扑洒在嵇雪容颈侧,嗓音软绵绵的,绵软的气息直扑嵇雪容的面颊。 念桥故意贴的近,他是要试探嵇雪容的反应,鼻尖前充斥着冷犀香,还有很淡的药香。 药香之前他也闻过,嵇雪容身上一直都若有若无的,平日都被冷犀香盖住了,凑近了才能闻见。 不知嵇雪容在吃什么药。 他想起来嵇雪容原先便活不长,不然上辈子也不需要和他换命格了。 念桥勾引别人,需要犹豫,需要纠结,还会不好意思。他决定要试探嵇雪容,却毫无负担。 甚至他已经在心里设想了一番,若是嵇雪容真的对他有那般的意思,他就不必再找其他人了,不必连累其他人。 嵇雪容是他的仇人,上辈子害死他,他要嵇雪容这辈子对他死心塌地……到时嵇雪容便不会要他的命,他还能受嵇雪容庇护。 他为何早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念桥激动的脸上红扑扑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这算是又在利用嵇雪容。 嵇雪容上次便非常生气,但是又在角落里给他准备小人儿书的书架。 这个笨蛋还是在意他的。 可他……他只能这么做。 他不想死,不能重蹈覆辙,偏偏是嵇雪容,嵇雪容。 念桥还在胡思乱想,他在夜色中对上一双沉敛黑沉的双眼。 他此时在嵇雪容怀里,原本积攒起来的勇气,在对上嵇雪容眼底之后烟消云散。 念桥感觉空气好像变得粘稠起来,他在嵇雪容眼里能看到自己,一个图谋不轨、正在蓄意勾引,姿态做作的自己。 他脸上不由得红起来,身上的纱衣散开些许,咿咿呀呀的解释道,“殿下……我……” 念桥觉得如今也解释不清,他心底一横,直接向前,去撞那两片柔软的嘴唇。 可他没有撞上去,嵇雪容略微侧开身子避开了他。 一只大手虚虚地按在他的腰间,念桥嘴唇擦过了嵇雪容的脸颊,嵇雪容轻而易举地按住了他。 念桥脸上火辣辣的发热,虽说是试探,但他已经几乎确定了嵇雪容对他有念想。 如今被嵇雪容避开,又被嵇雪容这么看着,他简直要丢脸死了。 “你若是有事,可以直说,没必要这般。”嵇雪容眼底掠过淡淡的墨色,对他道,“若是你说实话,孤可以考虑饶恕你方才的行为。” 念桥没想到会被嵇雪容一眼看穿,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想勾引嵇雪容。 那他应当如何说呢? 空气异常安静,念桥咬咬唇,他想起来自己那日回去之后换了条裤子,都是嵇雪容做的,他可以赖在嵇雪容身上。 “殿下,奴才也不知道。”念桥小心翼翼的去扯嵇雪容的衣角,他表情楚楚可怜,嗓音细细软软,脸上红扑扑的,透出娇憨之态。 “那日回去之后,奴才便一直想着殿下。” 念桥想,他也不算撒谎,因为嵇雪容那天赏赐了他很多东西。 “奴才回去还换了一条裤子……都是因为殿下。”念桥小声说着,他偷偷观察着嵇雪容的表情,他想了想说,“是殿下害我这般,奴才想要跟殿下亲近。” 念桥说出来这番话算是绞尽脑汁,他还跪在床边,一手扯着嵇雪容的衣角,心中有些忐忑。 若是嵇雪容不信他,他还会受罚。 “为何要换裤子。”嵇雪容似乎以为是那么一回事,随口一问。 念桥耳尖瞬间红了起来,他自己要跟嵇雪容说的,此时支支吾吾好一会,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他又有些生气,嵇雪容肯定是故意问的,想要让他难堪。 “自然是因为殿下。”念桥声音很低,他指尖透出淡淡的粉,掌心出了一层汗,“殿下检查完之后……奴才就变得好奇怪。” 反正都怪嵇雪容。 这个讨厌鬼,每次都让他难堪。 嵇雪容眼中似乎有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如常,对他道:“这般,是孤误会你了。” 念桥立刻点点头,生怕嵇雪容把错归在他身上,他补充道:“奴才只想对殿下这样,不想对其他人这样。” 所以只能是嵇雪容的错。 “你如今这般,是想让孤再检查一番?”嵇雪容看着他问道,眸中意味不明。 念桥才不要,他可不想再换裤子,他听的耳朵悄悄红起来,想着自己要自圆其说,他略微纠结,选了最轻的方式。 “不必殿下检查,那般奴才又要换裤子。” 念桥含糊地说,“殿下只要摸摸奴才就好了。” 他原本也只想和嵇雪容抱抱,试探一番,才不要嵇雪容再……再像上次那样对他。 “念桥想要孤摸哪里?”嵇雪容问他。 念桥略微向前,他只想敷衍地应付一下,便捞起嵇雪容的手腕,让嵇雪容在他腰上碰碰。 “这般就好了。” “方才我已经偷偷抱过殿下了。”念桥试图蒙混过关,眨眨眼道,“殿下,我困了,今日先睡觉。” 念桥说完,便扭身过去,他摆好自己的小枕头,扭头发现嵇雪容还在看着他。 “念桥。”嵇雪容喊了他一声。 念桥心里打鼓,嵇雪容不会要怪罪他吧。 念桥一双鹿眸里带着小心翼翼,略微防备的瞅着,脸上的粉意还没有退下去,细白的指尖抓着被角。 “你如今难受,起因来自孤,孤自当负责。” 嵇雪容手上略微使力,念桥只觉尾椎处一麻,他险些惊叫出声,身体向前栽进嵇雪容怀里。 念桥察觉到耳畔属于嵇雪容的气息,他看进一双漆黑如潭的眼底,让他心底略微一颤,嵇雪容按着他,指尖一寸寸在他腰上划过。 嵇雪容凑近他耳边道,“若是你出了事,七弟回来应当会赖在孤身上,方才也是你自己提出来让孤摸你。” 略微沉的话音落在耳边,念桥呜一声,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他被按在嵇雪容怀里,嵇雪容轻而易举地把他禁锢住,指尖碰过的地方传来颤栗的触感。 “奴才……奴才方才说的不算。”念桥推了推嵇雪容,他腰软了,奇怪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脸上爬满了红晕。 嵇雪容眼皮未掀,眼珠蒙了一层浅灰。 “若是不算,你方才便是骗孤。” 欺骗储君可是要受罚的,念桥说不过嵇雪容,他胸腔被气闷着,皮肤传来的触感令他不适应,他忍不住在嵇雪容怀里乱动。 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小猫。 原先是奇怪,后面又变了个意思,念桥说不过嵇雪容,打算趁着这个时间观察嵇雪容。 嵇雪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他反倒满脸通红,轻轻哼了两声,嗓音很细,抓着嵇雪容的衣角像是在撒娇。 空气安静下来,念桥顿时羞耻的满脸通红。 这算个什么事……他都要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试探嵇雪容还是在试探自己。 他一叫出声,嵇雪容便没有再碰他,对他道:“今夜你忍一忍,明日孤会请太医过来。” 嵇雪容没说,念桥便赖在嵇雪容床上。 他有些热,下意识离嵇雪容近些。嵇雪容身上温凉,好像一块冷玉,他平日里便是抱着木偶娃娃睡的。 尤其是方才被嵇雪容摸完,他更热了,他睡了一会便不安分,挪到嵇雪容那里,趁着嵇雪容不注意偷偷钻进嵇雪容怀里。 若是嵇雪容问他,他便说不知道,睡着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念桥自动在嵇雪容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他没注意到嵇雪容一动不动,呼吸甚至都放轻了许多。 他忙活半天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在黑暗中瞅着嵇雪容的睡颜,他拉着嵇雪容的手,让嵇雪容抱着他,这般他舒服一些。 然后他等了一会,又凑上去在嵇雪容的脸上咬了一口,不敢咬狠,若是被嵇雪容发现了就完蛋了。 念桥睡觉不老实,他一晚上把嵇雪容当成一块冷玉又抱又蹭,甚至在嵇雪容里衫上糊了些口水。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第二日是上善过来叫他。 “念桥,醒醒,殿下为你传了太医过来。” 念桥反应了一会,他衣衫都不见了,因为睡姿不规矩,腰处被压出来了印子,在他白腻的皮肤上非常显眼。 前一天嵇雪容说要给他请太医,居然真的请过来了? 念桥注意到上善还在这里,他随手扯了衣裳把身体遮住。 “我知晓了,我马上过去。”念桥小声说,他扯的是嵇雪容的外袍。 他前一天过来的时候便只穿了一身薄纱,好在上善给他准备了衣裳。 念桥换了一身新衣裳,原先他的衣裳都小了,现在的很合身,他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衣服上香香的,上面绣的还有小老虎。 衣衫是红松色,这颜色显老气,念桥穿着只让人觉得喜庆,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像是一望见底的池水,白净的小脸衬得愈发秀净。 他两只手团在一起,站在墙边,像是年画娃娃跑出来了。 念桥还在想着嵇雪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嵇雪容常常心口不一,他要如何试探出来。 何况他也不想看什么太医,他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事……上次会换裤子,也是因为嵇雪容检查的时间太长了。 到后面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念桥磨磨蹭蹭的到了正殿,他给嵇雪容行了礼,“见过殿下。” 然后瞅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嵇雪容眼底下似乎有很淡的鸦青。 他瞅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嵇雪容:“念桥,孤帮你请了太医过来,你有何处不舒服的,尽管询问太医。” 念桥才不想丢人,他不高兴道:“奴才不必看太医。”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6节 嵇雪容看他一眼,眼底的情绪非常明显,大抵是不许他任性。 嵇雪容耐心道:“你昨日不舒服,孤能帮你一次,若是你日后经常不舒服,次次都要过来劳烦孤?” 念桥那是故意的,他脸上发烫,低声道:“奴才真的不必看太医。” “以后不会经常不舒服,就算不舒服了也有殿下在,不必劳烦太医操心。” “殿下,你快些让太医回去吧,若是有其他人生病,一会要耽误了。” 他这么说,实际上只有皇子嫔妃请的动太医,他们寻常宫人是不能生病的。 下人能不能请来太医完全看主子。 嵇雪容没有强求,让太医回去了。 念桥在太医走之后问道,“殿下,奴才是不是以后能搬到偏院去住。” 若是他住在偏院,离嵇雪容也很近,他有的是时间勾引嵇雪容。 嵇雪容看他一眼,嗯了一声,“你可以随时搬过来。” “那我今日便搬。”念桥打算先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念桥临走时想起来什么,他关心了嵇雪容一句,“殿下,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嵇雪容如今还在看书,不知道嵇雪容怎么那么忙。 他想起来原先七皇子看书看久了,瑶池会给七皇子按太阳穴。 他不想费力气,于是嘴上卖乖关心嵇雪容道:“殿下,你若是没有休息好,不要一直看折子了,眼睛会痛。” 嵇雪容闻言看向他,只是看他一眼,没有理他。 念桥有些尴尬,他脸红起来,心道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他总感觉嵇雪容好像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哪怕是看出来了,他此时也要装作不知。 念桥去了一趟冷屏宫,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抱着自己的匣子和布偶娃娃,进了东宫的偏院。 原先他没有住过偏院,前些日子在修缮,如今看,虽说不上精致,但是东西很全。 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床边给他准备了软榻,还有书桌和一排书架,他注意到嵇雪容还为他准备了笔墨纸砚。 “这些东西都是殿下吩咐准备的,若是你还需要什么,缺的时候跟我说便是。”上善说。 念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尤其是笔墨纸砚,他坐在桌边摸了好一会,越摸越喜欢。 “我知晓了,上善,谢谢你。”念桥眸中晶亮,又问了一遍道,“这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用吗。” 上善:“自然,这些都是殿下给的,你可以随意用。” 念桥有些开心,他嗯了一声,自己忙来忙去收拾东西,想到了什么,又坐了下来。 他现在进了太子东宫,七皇子还说日后会带他回去,到时候怎么办? 若是七皇子知晓他到了东宫,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念桥要想的事情很多,他脑袋都要乱掉了。 他必然不能再待在七皇子身边,离他的死期还有一个月余,到时只会连累七皇子。 可他勾引嵇雪容,此事似乎需要从长计议,嵇雪容不上他的当。 念桥有些愁,男女之情上他懂的少,他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才能让嵇雪容对他死心塌地。 他略微犹豫了一番,没事做便去了正殿。 念桥揣了本小人儿书在嵇雪容身边坐下来,他自己找了一张软垫窝在嵇雪容身边,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待着。 他把小人儿书翻来翻去,好不容易逮到空隙,他便拿了小人儿书过去。 “殿下,我有字不认识。” 念桥把书册摊在桌子上,他指了指上面的字,他确实不认识。 嵇雪容看一眼,对他道,“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殿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念桥小声说。 这首诗叫做《氓》。 上面的画的有男主人公也有女主人公,似乎是讲情爱的,他只找到了这一本,想看懂什么意思,好学来撩拨嵇雪容。 念桥见嵇雪容没有反应,他便扯扯嵇雪容的袖子,软声道,“殿下。” 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许恳求的意味。 “你看上面的男子,他的名字便叫做氓。氓抱着布匹去换女家的丝帛,他是为了谈婚事过来。女家把氓送回去,告诉氓不是她不愿意嫁,氓没有媒人也没有彩礼,实在是有失礼仪。氓因此发脾气,女方便劝诫他不要生气,秋日再过来迎娶她。” 念桥原本只是听听,听着听着便入了迷,这氓真是好生不要脸。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嵇雪容嗓音很清冷,但又有平静的温柔在里面,问他道,“念桥,你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念桥方才听了一遍,小人儿书上还有图案,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男人陷在情爱里,尚且能够脱身,但是女子不容易脱身。” 念桥气啾啾地补充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念桥说完,嵇雪容静静的看着他。 他气势立刻弱下来,原来这不是讲情爱的,他又去扯嵇雪容的袖子,“殿下,我说的对不对。” “不一定要用在男女情爱里,”嵇雪容对他道,“念桥,其他事情也是这样,人不能轻易的信任他人,信任对方的前提是对方值得。” 念桥在心中补充嵇雪容多疑,这是在暗讽他不值得信任吗? 他装作听不出来,瞅着嵇雪容眼珠子转一圈,问道,“殿下,我问的是男女之情。殿下可曾有过男女之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据说嵇雪容多年洁身自好,前面的问题他已经知道答案,他想知道的是后一个。 嵇雪容闻言只是摇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喜欢聪明一些的。” 聪明一些的?念桥从小到大没有被夸过聪明,他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变得聪明呀。 念桥:“还有没有别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殿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很聪明,也有些笨的。” 嵇雪容赞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沉吟道:“长得普通一些、不喜欢打小算盘,不那么笨,不撒谎骗人,不爱吃点心……这般的孤应该会喜欢。” 最后又补充一条。 “要能识字,不要文章会写出满篇错字的。” 念桥原本还没有听出来,听到最后一句,哪里还不知道嵇雪容是在说他。 就差直接说不喜欢他这样的了。 还嫌弃他不识字,嫌他文章写的不好。 念桥朝着嵇雪容瞪过去,他有些不高兴,生气道:“我是问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又没有问殿下喜不喜欢我。” 他才不稀罕嵇雪容的喜欢。 嵇雪容看他一眼,没有理他。 念桥气个半死,他盯着嵇雪容的侧脸盯了好一会,气鼓鼓好一会自己气消了。 他重新窝到嵇雪容身边。 嵇雪容一定是故意气他,他不要和嵇雪容一般见识。 -------------------- 作者有话要说: 《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第41章 蜀郡莲城。 大雨冲毁了稻田和河堤,洪水四溢,流民随处可见。接下来一个月更是细密连绵,城中四处修缮避雨设施,流病四起。 朝廷派遣七皇子嵇灵玉、尚书钟咎辞,以及侍郎越勉前去。 嵇灵玉初见钟咎辞与越勉,只与两人商讨了如何治理莲城水患,以及莲城存在的其他问题。 钟咎辞是当朝名仕,原先是欧阳先生的门生,欧阳先生遍布京州,树大根深,钟咎辞算是其中之一。 何况数月前,钟咎辞受栽赃入狱,是七皇子谏言重提此案。 “七皇子且慢。”在嵇灵玉要走时,钟咎辞唤作了人,他与越勉一齐跪了下来。 “原先我在狱中,七皇子派狱卒日日关照臣,提案之事也多亏七皇子,下官感激不尽。” 钟咎辞道:“往日未曾有机会向七皇子道谢。” 嵇灵玉只是一笑,作势要将钟咎辞扶起来,低声道,“我人微言轻,未曾帮上什么忙,你们应该谢的是太子。三哥仁善,此事我提上去之后便让傅大人重新授理此案。” 钟咎辞没有起来,“太子恩情臣一并记着,家姊当时被为难,还要多亏了七皇子……若不是七皇子,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入狱,还是受刑,钟咎辞心向无物,这些都能够忍受,但是最在意的便是自己妹妹。 若不是七皇子照应提前将他妹妹接走,恐怕他妹妹要进诏狱被折磨的不成样。 嵇灵玉:“钟大人的才气举朝皆知,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望钟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如今蜀郡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当下应当先解决水患才是。” 钟咎辞这才起身,对七皇子多了几分欣赏与敬佩。 未曾挟恩图报,七皇子果真如欧阳先生对他的评价。 蒙尘砾珠,沉列松玉。 蜀郡常年多雨,这里的屋檐略低一些,外面设的有雨线,专门用来蓄雨。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7节 不过一个月余,原先未曾有人听闻过七皇子嵇灵玉,嵇灵玉亲自布善施粥,解决了商户与难民的问题,城中短暂地得以安生。 七皇子卑俭好善,广结善缘,在蜀郡美名传遍。 …… 天空灰蒙蒙的,嵇雪容看着窗外,良久没有收回视线。 上善问道:“殿下可是担心水患?莲城有钟大人与越大人,殿下要相信他们。” 嵇雪容回想起那一日朝议,景和帝钦点了嵇灵玉过去。 水患多与疫灾相连,去一趟十有八九会被困在那里。 “上善,你可看过诫书。”嵇雪容轻声问。 “诫书是当圣所书,三十年前,南越曾有过水患,圣上便是在那里起家。” 上善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殿下,奴才去查过,嵇灵玉未曾撺掇念桥偷拿钦印,甚至拿到钦印之后,嵇灵玉未曾与任何人有过不当来往。” 嵇雪容不与上善讨论这件事,他想到了什么,问道:“他在哪里?” 这个他,指的是刚搬进东宫的念桥。 “念桥昨天去找了方侍卫。” 上善顶着嵇雪容的视线道:“方侍卫昨天发奉例,念桥把方侍卫的奉例骗走了。” 念桥正在床边数银子,他找方定戎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没办法。嵇雪容不好勾引,他得想想办法。 听说了方定戎发奉例,他便过去了。 笨蛋木头最好骗,他说方定戎连累他被诬陷私通,方定戎就把银子给他了。 念桥打算把这些银子用来给嵇雪容买东西。 拿来讨好嵇雪容。 他点了点,把一部分留下来,一部分要留下来买书。 念桥数了好几遍银子,确定了好几遍,前几次数的数每次都不一样,他只能反复的确认。 “念桥,殿下唤你过去。”若水在他门外敲门。 念桥立刻放下了银子,他到了正殿,先给嵇雪容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念桥行完礼就朝嵇雪容那边挪挪,乖顺地在嵇雪容旁边坐下。 他问道:“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嵇雪容对他道:“孤听闻,你昨天抢了方侍卫的奉例,可有此事?” 念桥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 没想到方定戎看起来那么闷,居然会告状。 他都要忘了原本方定戎待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告状。 念桥银子还没有捂热呢,他才不要把银子还回去。他摇摇头道:“殿下,不是我抢的,是他自己说要给我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殿下不要信他,若不是他自己给我,我如何能从他手里抢下银子。” 嵇雪容瞅着念桥毫不知是非的模样,多了些耐心,嗓音温和下来。 “念桥,不一定行动上的抢才是抢。” “你不要总是招惹他。” 嵇雪容想了想说:“若是孤现在让你把银子交出来,你是不是需要把银子交出来,为何?” 念桥不情愿道:“因为殿下是太子。” “这般也算作抢。”嵇雪容说,“方侍卫不擅长辩驳,他说不过你,你若是想骗他的银子自然好骗。” 没想到嵇雪容直接看穿了他,念桥一向说不过,他小声辩解,“那不应该是他的问题,为何要我还银子。” 是方定戎自愿给他的。 “知之善之而欺之,是谓小人。”嵇雪容说,“念桥,这是先贤所言。知道对方弱小便去欺负他,若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说明此人非君子。” “念桥,你不想当君子吗。” 念桥心说不想当,嵇雪容跟他说这么多,若不是他要勾引嵇雪容,他一定要生气地和嵇雪容理论一番。 但是如今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他不能老是和嵇雪容生气。 念桥只生气一小会,他闷闷地说,“可是我需要银子,我的奉例还不够买小人儿书的。” 他攒了好多也只够他买一部分点心。 若是想送嵇雪容东西,需要好多钱。 “这里有小人儿书,也有点心,你若是想要什么,可以和上善说,他会给你准备。” 嵇雪容又问,“你要银子要做什么?” 念桥才不能说是为了给嵇雪容买东西,那般还没买回来呢,没什么意义。 何况嵇雪容最近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故意有些躲着他。 “我要银子买东西。”念桥不说要买什么,若是嵇雪容装模作样,那就给他银子好了,这般他便愿意把钱还给方定戎。 “你日后若是需要银子,可以让上善去取,只是要说清楚每一笔花在哪里。” 嵇雪容说:“日后不准找其他人要银钱。” 念桥有些不高兴,嵇雪容管他管的真宽。 他知道银子一定要还回去了,便应了一声,问道,“殿下,你不会以后再找我要回去吧。” 嵇雪容说“不会”。 念桥瞅着嵇雪容,他不知太子一个月有多少奉例,心里惦记着,等他晚些可以跟上善去看看。 这几日嵇雪容不怎么愿意见他,更不要说留宿了,念桥压根没有献殷勤的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事情说完了,念桥也赖着不走,他见嵇雪容没有反应,便偷偷又朝嵇雪容身边挪一点。 “殿下,我能不能趴桌子上看书,拿着书好累。”念桥通常自己找角角看书,有不懂的地方才会过来问嵇雪容。 嵇雪容一直留意着念桥的动静,闻言道,“可以。” 朱红的案几雕刻着精细的图案,少年细白的指尖扒上去,念桥把小人儿书放在桌子上,在对面看两眼书便要抬头瞅他几眼。 “念桥,孤不日要出宫一趟,你留在东宫,不要乱跑。”嵇雪容说。 念桥立刻抬起脑袋,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一听到出宫他就来劲了,他想出宫,何况现在他不能把嵇雪容放跑了,他要粘着嵇雪容。 嵇雪容说:“有事情要办。” 念桥问道:“殿下要去几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只去两日。”嵇雪容说,“宫外不比宫里,不适合你去。” 哪里不适合,念桥不那么觉得,他想和嵇雪容一起出宫,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扯嵇雪容的袖子。 嵇雪容似乎熟知他的缠人路数,略微避开了他,不让他扯袖子。 念桥有点生气,他面上不显,眼珠子转一圈,出宫他可以撒娇耍赖和嵇雪容睡一起,到时候比宫里机会可多的多。 他不能把嵇雪容放跑。 “殿下,你躲我是什么意思,我又不会偷偷往你袖子上蹭鼻涕。”念桥直接说了出来,他知道嵇雪容比较内敛,喜欢弯弯绕绕的表达。 虽说他确实用嵇雪容的袖子蹭过鼻涕。 念桥这般说出来,他眼疾手快地去扯嵇雪容的袖子,拽住了人,嵇雪容冷淡的神情似乎略有些崩裂。 “你能不能带我过去,我不会添麻烦。殿下,你带我过去吧。”念桥嗓音软了许多,为了达到目的让他如何撒娇都可以,反正他在嵇雪容面前不知丢过多少次脸了。 何况以往他这么求嵇雪容都有用,嵇雪容在他回东宫之后态度有所缓和,他求的话应该有用吧。 念桥这几日都有擦香粉,都说男人喜欢香香的,他扯着嵇雪容的袖子,整个人故意朝嵇雪容身上贴。 他顺势握住嵇雪容的手腕,软声说:“殿下,你带我去,我保证听话。” 念桥手指柔若无骨,滑腻腻的一团,贴上来时身上的香味儿顺着传过来,香偏甜香,且是廉价的香粉。偏偏念桥擦着,廉价的香粉被减淡许多,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甜。 与主人一般,缭绕在人周围。 “殿下。”念桥见嵇雪容没反应,他下意识地顺带着蹭了嵇雪容一下,脸颊擦过嵇雪容的手指,软嫩的皮肤触到一片粗糙的指腹,他脸颊侧面多了一道红痕。 念桥哄了半天,嵇雪容都没有什么反应,在他都要卸力打算再想别的办法的时候,他的脸颊被蹭了一下。 他听见嵇雪容说了个“好”。 “多谢殿下。”念桥有些开心,他想到出宫便高兴,下意识地便抱住了嵇雪容,上前环住嵇雪容,在嵇雪容胸膛处蹭了下,“殿下真好。” 他没蹭两下便被嵇雪容推开,嵇雪容面色冷淡,对他道,“日后不准随意越矩。” 念桥哦一声,他偷偷瞅一眼,发现嵇雪容的耳根似乎有些红,他没当回事,欢腾地先去找上善要银子去了。 “我要买一些书,殿下说了,日后可以找上善要银子,只要说清楚买什么就可以。”念桥说。 上善笑起来,“殿下已经跟我吩咐过了,你要买什么书,需要多少银子?” 念桥要的不多,但是他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买什么书。 他说,“殿下只要我交代买什么东西,没说让我连书名也要说说。” 上善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库房,然后念桥就看到了许多金光闪闪的金子。 金银珠宝,它们堆积在一起,还有各式各样名贵之物,数不胜数的宝物,念桥看的眼花缭乱,脸整个都红起来。 好多钱……嵇雪容怎么这么有钱。 若是他能勾到嵇雪容,那么以后嵇雪容会用这些钱给他买点心买小人儿书,还会给他买漂亮的衣服,拿好看的首饰哄他。 念桥越想越高兴,没出息的脸上冒烟。 “这些都是殿下的吗?”念桥揣着手问。 上善嗯一声,对上念桥亮晶晶的眼眸,库房的东西什么都没拿,只是让他看看,然后把库房锁上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8节 念桥不明所以。 上善告诉他,“你买书的银子用不着开库房,念桥,我忘记了,银子我一会给你送过去。” 念桥只得悻悻地回去,他还以为是嵇雪容大发慈悲要让他进库房随意选呢。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银子当天晚上就送过去了,念桥也听话的把方定戎的奉例还了回去。 他当天晚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第二日和嵇雪容一同上了出宫的马车。 嵇雪容要去的地方是盛京城边缘,似乎是去那里查一桩案子。 他们会在城中留宿一晚,念桥什么都不用管,他只要出宫就很开心。 路上他一直趴着车窗边东张西望,偶尔扭头瞅一眼嵇雪容。 嵇雪容换了常服,一身黑色的玄衣,衣角隐有鹤纹,有些人穿常服也这般好看。 “念桥,不要把脑袋伸到外面。”嵇雪容说他。 念桥听话地收回脑袋,他收回脑袋的时候正好路过外面有棵柳树。念桥脑袋被柳枝抽了一下,他叫唤一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方才嵇雪容就一直让他别乱动,念桥不当回事,这回被抽到脑袋了,他疼的直冒眼泪。 “殿下,好疼。”念桥说出来才知道要改口,出宫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立刻改了口,“三哥哥,我脑袋疼。” 念桥听到耳边一句低沉的“让我看看”,他便松开了手,嵇雪容看了他的脑袋。 “只是红了一片,”嵇雪容淡淡地说,“幸好外面的是柳枝,不是钩子。” 念桥下意识地按照嵇雪容说的代入,若是钩子,他可不止红一片这么简单。 他有些后怕,又摸了下自己的脑门。 嵇雪容拿了药给他涂,接下来念桥老实许多,不再趴窗户乱看了。 “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客栈。” 念桥又问,“三哥哥,我们到了之后,我能不能一个人去买书。” 嵇雪容说:“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念桥也猜到了,到时候他可以让嵇雪容在外面等着。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念桥收拾好便在门口守着,他要拉嵇雪容出门买东西。 嵇雪容的房门在关着,似乎有客人在,念桥时不时地便要问上善,嵇雪容还要多久。 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人说话,里面的人却可以掌握外面的动静。 嵇雪容看到那一角人影有些站不住,一会便要凑到窗边去看看,他对底下的人影道,“今日先到这里,晚些你再过来一趟。” 念桥好不容易等到嵇雪容出去,他一身打扮是嵇雪容的弟弟身份装点的。街上人多,他便不自觉地朝着嵇雪容靠近。 盛京城繁华,朱楼画阁,巍澧绮丽。 念桥揣着银子,他好几次险些被人群走散,先是扯住嵇雪容的袖子,最后直接索性牵着嵇雪容。 嵇雪容看一眼他们二人相握的手,他连忙道:“三哥哥,我们牵着,不然一会要走散了。” 若是走散了,嵇雪容不一定会去找他,他听说好些拐人去做奴隶的,他才不要当奴隶。 嵇雪容的手也比他大一号,念桥牵着嵇雪容找到了书店,然后便停了下来。 “三哥哥在这里等我,买完书我们再去买点心。” 念桥吩咐完了,他又想起来嵇雪容才是主子,对上嵇雪容的视线,他气势弱下来,小声说,“若是不愿意等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眼巴巴地瞅着嵇雪容,嵇雪容看一眼书铺,问道:“你要买什么书。” 念桥才不能说,他说,“以后再告诉你。” 然后一股脑钻进了书铺。 念桥进书铺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买的,老板在他身后已经跟了两圈了,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小公子,你到底想要买什么,话本还是小人儿书?还是诗经经文。” 念桥四处瞅瞅,担心嵇雪容进来,他说道:“有没有……” 话没问出来,他扫到了什么。 片刻之后,念桥脸上红着,从书铺出来,他把书都揣进了怀里,一个角都没有露出来。 嵇雪容在不远处等着他,在他出来之后扫了一眼他怀里,没有多问。 念桥接下来又买了一些点心,他揣着热乎乎的点心回到客栈,没有再打扰嵇雪容,而是自己在自己屋里看书。 他打开的是配画版,类似于小人儿书,动作可以直接画出来,更容易看懂。 隔壁房间里。 侍卫在嵇雪容房间里显身,从怀里拿出来了几本书册,和念桥买的一模一样。 :最会勾引男人的小狐妖 :如何让夫君对我死心塌地 :我和我的一百零八个好哥哥 …… 念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买的书都看完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现在会一些了。 夜幕时他看着繁华的长街,很想出去玩,但是想起来这次机会不容易,他便端了茶水去找嵇雪容。 嵇雪容只带了随身侍卫,还有他,他听见嵇雪容让他进去,他便进去把茶水放到桌子上。 “殿下,我方才看你的灯还在亮着,你在做什么。” 念桥已经瞅见了,嵇雪容方才在看信,桌上都是拆开的信笺。 “看些消息。”嵇雪容好整以暇地在位子上坐着,好似没有看出来念桥特意打扮了一番。 念桥脸上擦了些粉,手腕上戴了一对腕镯,他特意换上了原先准备的衣裳,是一身红色鲜艳的里衣,上面绣的有锦鲤,他穿这身衣服最显娇嫩。 “这般,你累不累,夜晚寒凉,奴才今晚给殿下暖床吧。”念桥这句话是学书上的狐妖。 狐妖勾引山上的男人,只要这么说,男人都会同意。 他嗓音细细软软,自己说时莫名有些害臊,这般心思也太明显了些,但是他必须要想办法留下来。 嵇雪容抬起眼看向他,深邃漆黑的眼底敛着,好一会才道:“念桥,如今是夏日,不需要你暖床。” 念桥闻言脸上立刻红了,不过他早有准备,因为他知道嵇雪容似乎身体不太好。 不太好更是好事,就算他勾引嵇雪容,嵇雪容也不会对他做什么,顶多亲亲摸摸占些便宜。 “我知晓,只是殿下身体在夏天也温凉,我可以帮殿下。” “书上写,找人暖身子可以温体。” 这也是书上小狐狸说的话。 嵇雪容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考虑,半晌说,“念桥,你原先不是说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如今又是有事要求我?” 念桥不记得自己说过,他可能说过,但是自己忘记了。 他立刻道:“我平日里经常说一些气话,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原先便一直待我好,偷拿钦印是我不对,殿下未曾处罚我,我都记着。” 念桥这般说,他又小声补充,“殿下这么好,我喜欢还来不及。” 嵇雪容扫一眼夹在书里的册子,上面的小狐妖骗人也是这般的说法。 “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喜欢你都来不及。” 夜晚念桥软磨硬泡之下成功留宿,他在嵇雪容也上床之后,偷偷地蹭过去。 这个时候嵇雪容还没有睡着,念桥专挑这个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钻进嵇雪容怀里,嵇雪容在夜晚睁开眼。 没有等嵇雪容质问他,他先凑上去“啾”地一下,亲在嵇雪容唇边。 念桥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先倒打一耙,软声道:“殿下,都怪你上次摸我,如今我整日都想着与你亲近。” “奴才忍不住。” 第42章 黑暗环境中,念桥那双鹿眸亮晶晶的,他自己脸上有点红,指尖还抓着嵇雪容的衣角,在嵇雪容怀里有些局促不安。 嵇雪容眼底像是一团难以化开的墨,那团墨色晕染开来,好似要将他吸进去。 “念桥,你知不知晓自己如今在做什么。” 嵇雪容指尖捏住他的雪腮,嗓音低沉,“孤要是碰了你,日后你便只能留在东宫。” “你想留在东宫吗。” 嵇雪容这句话已经很明显,只能留在东宫,不能再回千阙宫,以后也只能被嵇雪容掌控。 念桥不太愿意,他心里有些挣扎,嵇雪容果然不会那么便宜的让他得逞。 他在心里衡量着,只纠结了一小会,下个月傅晴明就要带他去如来寺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办。 只有嵇雪容能救他,未来也只有嵇雪容能改变他的命运。 他不在嵇灵玉身边也无妨,他只会给嵇灵玉添麻烦。 他在嵇雪容身边,能够活下来,嵇雪容知道的多,日后谁能对嵇灵玉不利,他也能立刻告诉嵇灵玉。 念桥想清楚了,他说,“奴才愿意留在东宫。” “日后我只在殿下身边待着,不会去其他人那里。” “殿下信我。”念桥说着,又要上前去亲嵇雪容。 嵇雪容对他太过于冷淡,做什么事都要问他一番,他心里没底,总觉得好像嵇雪容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49节 他想要嵇雪容回应他,这般他才能稍微放下心。 念桥亲人实在是没什么技巧,动作之间带着些许青涩,只知道碰碰嵇雪容的嘴唇。 嵇雪容嘴巴很软,像是两片柔软的云朵,带着略微清冽的味道,好似朝阳下的甘露,还有些甜。 不过当然比不上点心甜。 “念桥,你这般口说无凭,万一孤宠幸了你,你日后再跟别人跑了,到时候孤怎么办。” 嵇雪容嗓音冷淡,他脸上多了些念桥糊上去的口水,按着念桥不让念桥乱动。 嵇雪容果然麻烦。 念桥眼珠子转着,怎么他勾引个人,被勾引的反而还要怕他跑了。 真讨厌。 他想说到时候他跑了,嵇雪容再找别人不就好了? 念桥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他直觉若是他说出来了,嵇雪容一定会生气,说不定会把他扔出去。 “那殿下想怎么办。”念桥小声地说,他学乖了,不再质问,要按着嵇雪容的意愿说。 嵇雪容略微沉吟道:“回去我们需要按手印,孤听闻原先念桥用银钱换过玉坠,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念桥似乎很看重。” 念桥闻言着急起来,嵇雪容找人调查他?他很快想起来,那时候是他自己跟小太监说的,小太监未曾说过要帮他保密。 这是什么意思,要他把玉坠送出去? 念桥才不愿意。 那是他娘留给他的,他才不会送给其他人。 “殿下,能不能换一个。”念桥说,“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万一放在殿下那里碰碎了……还是我自己拿着。” 嵇雪容摇摇头,“其他的东西,念桥不在意,所以也不会把承诺放在心上。” 念桥被戳中,他不由得抿唇,心里犹豫了一番,他咬牙下了决心。 “玉坠我回去拿给殿下便是了。” 嗓音有些闷。 嵇雪容好一会道:“若是你不愿意不必勉强。” 念桥生怕嵇雪容又反悔,下次再有机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说不定会在死期之后,到时候他会先送命。 “我没有不愿意,殿下,你不要不高兴。”念桥整个人还贴着嵇雪容,他小声道,“殿下,玉坠给你便是了。” 那是他娘留给他娶媳妇的,念桥安慰自己,嵇雪容长这么漂亮,若是他娘知道他能找到嵇雪容这般的,一定会高兴。 嵇雪容嗯一声,温和道:“睡觉吧。” 念桥费了半天的口水,他就亲了嵇雪容两口,嵇雪容什么表示都没有,他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殿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念桥脸上略微红着,他已经这般丢脸,不能什么都拿不到。 嵇雪容静静的看着他,他提醒道:“我想要殿下和我亲近,不然我睡不着。”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埋进嵇雪容怀里,用脚悄悄地碰碰嵇雪容,嵇雪容身上温凉一片,真的好舒服。 嵇雪容耐心问他道:“你想要孤怎么做。” 这是个笨蛋吗,还需要人教,念桥想起来嵇雪容身体不好,他便可以理解了。 念桥懂的也不多,但是他下午看了小人儿书,他应该懂的比嵇雪容多。 平日里嵇雪容比他聪明,什么都比他懂的多,念桥现在能教嵇雪容,他不由得尾巴跟着翘起来。 “殿下像我方才那般亲我嘴巴,要亲嘴巴,不要亲脸,只有亲嘴巴才管用。”念桥说。 亲嘴巴在他们村里都可以结亲了,不过这里是皇宫,他想起来那些喜欢玩乐的皇子,似乎亲过很多人的嘴巴。 念桥这么想着,又提醒道,“方才我亲了殿下好几下,殿下要亲回来,要比我亲的次数多。” 然后他又想起来嵇雪容喜欢咬人,他补充说,“殿下不能咬我。” 念桥一本正经的说完,房间里燃着香,他在黑暗环境中看到嵇雪容的侧脸,嵇雪容侧脸冷艳精致,朝他覆盖来时,他能抓住嵇雪容的长发。 他唇边贴上来两片柔软,幽香顺着传过来。他亲嵇雪容,和嵇雪容亲他,是两个概念。 嵇雪容略微垂眸看着他,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嗓音低沉,“这般?” 眼底像是倾洒了银河,与墨色相融,仿若星辰倒灌而入。 念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耳边酥酥麻麻发热,唇边被碰的地方也像是点了火。 “嗯……”念桥干巴巴地应着,他还在一手扯着被褥,他的手被抓住,嵇雪容轻而易举地扣着他,侵入他掌心,覆盖住他柔软无骨的骨节。 “殿下,我们还是睡觉吧。”念桥直觉不太妙,他被嵇雪容抓住,整个人好似待宰的柔软羔羊,正引着颈等待鲜血的屠戮。 “念桥,你自己方才说的,这么快就要反悔?”嵇雪容指尖摩挲着他唇畔,对他低声道,“孤喜欢信守承诺的人。” 若是想要嵇雪容喜欢他,他第一件要学的便是说话算话。 念桥觉得这件事他就不太容易做到,他经常和嵇雪容撒谎,怎么可能每一件事都能做到。 呼吸喷洒在念桥颈边,念桥有些不自在,嵇雪容气息透出些许侵略性,与平时温和的气势不同,让他感到不适应。 他的唇瓣被堵住,热度从耳畔一路蔓延,唇腔里全部都是嵇雪容的气息。他哪里知道只是亲嘴巴便能让他受不住,他唇瓣之间有一颗唇珠,如今唇珠颜色变得鲜红澧丽。 念桥眼角含了一汪泪,他想要推开嵇雪容,可这是方才他自己提出来的,他现在若是不让嵇雪容亲他,万一以后嵇雪容都不亲他怎么办。 可是他不想要这般的亲法。 “殿、殿下……”念桥唇腔里的空气被掠夺,他嗓音有些发颤,细白的指尖略微蜷缩着,他有些受不了了,想起来上次便没忍住…… 这般亲下去……他不想丢人。 “我错了,殿下。”念桥没忍住想要躲,他嗓音细细软软,像是小动物在哼唧,清澈的鹿眸蓄满泪水,唇瓣仿佛染了花汁,衣衫散开些许,露出来的肌肤雪白细腻。 嵇雪容修长的指尖扣着他的手腕,他没忍住夹紧双腿,眼泪落了下来,他的眼泪被嵇雪容用指尖擦掉,脸蛋因为生气憋的通红,避开了嵇雪容的指尖。 空气安静下来,嵇雪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略微挑眉,拿开念桥遮住眼睛的胳膊。 “念桥。”嵇雪容喊了一声。 念桥羞的满脸通红,嵇雪容一定是故意的,他缩成一小团,想要生气,但是想起来刚哄的嵇雪容开心一点,他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嵇雪容高兴了,他不高兴。 他好丢脸。 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嵇雪容手指略微向下,明白了什么,他耳尖似乎被碰了碰。 “裤子脏了。” 念桥嘴巴还在疼着,咬嘴巴的时候感觉到了细微的疼,他被嵇雪容轻而易举地抱起来,抱起来时还有些不乐意。 嵇雪容碰了碰他的耳尖,对他道,“你是要自己换裤子,还是孤帮你换。” 念桥闻言才肯睁开眼,眼眸里还是一片湿润,瞅着嵇雪容,颇有些生气,闷声闷气道,“我自己换。” 嵇雪容喊了上善的名字,上善进来送了新的衣裳,他还在嵇雪容怀里坐着,不禁埋进嵇雪容怀里,不愿意让上善看见。 上善未曾看他,衣服送进来之后就下去了。 说是他自己换,实际上最后是嵇雪容帮他换的,念桥缩进被子里,嵇雪容隔着被子又摸了下他的耳尖。 “若是有事便叫人。” 念桥在被子里听见动静,如今已经夜深,嵇雪容这是要去哪里? 他此时也没心情过问,不大想跟嵇雪容说话,满脑子都是嵇雪容让他这么丢脸。 他趴在被褥里慢慢地睡过去,这么一睡,睡到竖日,他醒时床上没人。 似乎嵇雪容没有回来? 念桥回想起前一天的事情,他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嵇雪容,光着脚下床,在雅间里晃了一圈。 雅间分为里外三层,他睡的地方在第三层最里面,外面都挡着屏风。 他出去的时候听见了人声,屏风后面似乎有人。念桥刚踏出去,便听见了傅晴明的声音。 “殿下,命格一事,宁信其有之,不可信其无。先前国师预言全部实现……殿下,国师所谏,应当慎戒。” 念桥听见是傅晴明的声音便愣了一下,他发出了动静,这时,嵇雪容也已经看见了他。 底下的傅晴明也跟着看过来,视线落在念桥身上,略微停顿。 傅晴明还不知道他蓄意勾引太子,甚至多次告诫他远离嵇雪容,是不是也是怕嵇雪容心软,到时候改变主意不杀他? 念桥心里打鼓,他刚醒脑子反应的慢,一双眼眸下意识地瞪大,看着傅晴明,慢半拍的反正过来傅晴明刚刚说的话。 “醒了怎么不叫人。”嵇雪容唤他过去,他背后僵直,慢慢地走到嵇雪容身边。 他生怕此时嵇雪容对他做什么亲密的动作,万幸嵇雪容似乎没那个打算。 “傅笠,你不要吓到他了,他如今没有犯错。”嵇雪容对傅晴明道,“国师所言,孤自当警戒,有劳你为孤操心。” 念桥有些害怕,心跳如鼓点,他躲在嵇雪容身后。 傅晴明还看着念桥,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问道:“殿下,你宠幸了他?” 第43章 傅晴明眼底隐约带着冷意,念桥瞬间背后僵直,整个人脸色也跟着白下来。 这般的神情……前世傅晴明将他送上祭台时也是这般。 念桥心一点点滑到谷底,他全身冰凉,这时,嵇雪容察觉到了什么,他的手被嵇雪容按住。 温度一点点的传过来,嵇雪容似是没有听见傅晴明的话,问他道,“怎么不穿鞋。” 他还光着脚,因为嵇雪容的话回过神来,脚趾不由得略微蜷缩,心思混沌道,“忘记了。” 嵇雪容吩咐下人把他的鞋子拿过来,这时才有空回复傅晴明,温和中带着客气的疏离。 “傅笠,孤原谅你这次冒犯。” “你先下去吧,孤此次出门只是顺便查查几处暗桩,你不必这么着急。”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0节 傅晴明视线还落在念桥身上,视线宛如凝了冰碴,能把人冻住。 “殿下偏爱娈-童,此事若是传出去,恐遭人议论。”傅晴明垂眸道,“如今诸朝动荡,殿下……” “来人。”嵇雪容出声,“送傅大人出去。” 侍卫在房间里出现,対傅晴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下人送来了鞋子,念桥还在偷偷瞅着傅晴明,他的脚踝被抓住,嵇雪容在帮他穿鞋子。 见他分神,嵇雪容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脚趾。 念桥喊了声疼,他等傅晴明走了才开口,“殿下,傅大人好吓人。” “他来找殿下做什么。” 嵇雪容说:“来打听消息。” 随即抬起眼,问他道:“你害怕他?” 念桥被抓着脚,嵇雪容略微低着头,他看着嵇雪容好看的唇形,想起来昨晚的事,莫名有些羞。 他不由得想,傅晴明已经知道他勾引了太子,他一定不能再让傅晴明抓住。 以前他没办法躲着傅晴明,现在他已经归顺嵇雪容,完全可以不见傅晴明。 “殿下,奴才一直害怕他。”念桥作里作气道,“他私底下约了奴才好几次,让奴才离几位皇子远一些。” “他还送我很多名贵的礼物,之前我穿殿下的衣服,也是他让我穿的。” 念桥现在有了新靠山,毫不犹豫地揭穿傅晴明,他小声道:“殿下,傅晴明是变态,你离他远一些。” 嵇雪容闻言动作略微顿住,指尖还握着他的脚踝,问他道,“他让你脱衣服?” “他让奴才换上殿下的衣裳去找他,”念桥观察着嵇雪容的神色,他巴不得嵇雪容和傅晴明打起来,两个无论哪个受伤他都会高兴。 不过嵇雪容如今还有用处,还是傅晴明受伤好了。 “奴才未曾给他脱过衣服。”念桥凑上去用嘴唇去碰嵇雪容,他环着嵇雪容,眼珠乌黑清澈,“我只在殿下面前脱过衣服。” 嵇雪容略微沉吟,対他道:“日后他若是再找你,你便告诉孤。” “孤给他找点事做。” 念桥闻言稍微放下了心,如来寺他可以不用过去了,但是嵇雪容知不知道方定戎是傅晴明的人? 他现在短时间里需要帮着嵇雪容。 他还没有思考完,因为他方才亲嵇雪容那么一下,嵇雪容在他唇间碰了一下,指尖划过了那颗唇珠。 “有些肿了。” 念桥没注意嵇雪容说什么,他盯着嵇雪容的手指,脸上红起来。 “殿下,你方才摸了我的脚。” 摸完他的脚然后来摸他的嘴巴,是不是故意的。 嵇雪容收回了手。 念桥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他想多待一会,然而嵇雪容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嵇雪容看出来了他的想法,问他道:“喜欢外面?” 他点点脑袋,“殿下,我们可不可以多在宫外待一会。” “今日已经到了时间,孤该回去了。”嵇雪容说,“你若是想出来,日后太学休沐时孤带你出来。” “当真?”念桥眼眸里亮晶晶,洋溢着喜色。 嵇雪容说的话自然当真。 总共出来了一日,念桥不知道嵇雪容出来一趟做什么,他想起来嵇雪容夜晚没有在房间里,兴许是瞒着他偷跑出去了。 念桥想起来傅晴明说过的话,傅晴明说嵇雪容偏爱娈-童,娈-童说的不就是他?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瞅一眼坐着的嵇雪容,嵇雪容性子喜静,他总是坐不住,他和嵇雪容隔了一些距离。 嵇雪容虽说答应让他留在东宫,但实际上并未宠幸他,若是嵇雪容想澄清,实在是简单至极。 万一嵇雪容之后又反悔了呢。 念桥看的出来,嵇雪容対他未必有多主动,可能只是新鲜感,就像他喜欢点心一般,并没有非一种点心不可。 只要是点心他都可以。 念桥这么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坐过去,想要分一些嵇雪容的注意力。 “殿下,你在看什么?”念桥问道。 嵇雪容出来一趟带回去了许多信件,他瞅见嵇雪容一直在看信,似乎是从蜀郡传过来的。 “在看信。”嵇雪容回答他。 他又不是没长眼睛,当然能看出来是在看信,他凑过去看,好些字不认识,看不懂。 “这些信是从蜀郡传来的?殿下是不是在打听七殿下的消息。”念桥没忍住问一句,他想知道嵇灵玉的情况。 “有些是,七皇子在蜀郡近来广结善缘,若是不出意外,过几日便能回来。” 嵇雪容温和道:“前几日孤收了老七的传信,他很关心你,一直跟人打听你的情况。” 念桥闻言有些高兴,他喜悦刚冒出个头,发现嵇雪容在盯着他看,他便悄悄把尾巴收回去。 “这般,”念桥学着嵇雪容平日的口吻,他说,“奴才在东宫过的很好。” “奴才是自愿留在东宫的。”念桥又补充一句,他见嵇雪容冷淡的模样便有些心慌。 他满口谎言,说自己喜欢嵇雪容,嵇雪容真的信了,但是嵇雪容很聪明,他一定不能露馅。 念桥凑过去,他顺带着坐在嵇雪容腿上,缠着嵇雪容道:“殿下,今日傅晴明那般说我,万一他之后造谣殿下,到时候怎么办。” 他这是学的书里的姿势,车上钻进嵇雪容怀里不方便,他只能这般,想着前一天嵇雪容亲他他喘不过来气,他只打算缠人,不打算给亲。 怀里的少年动作有些拘谨,努力装作自然的模样,一双鹿眸抬起来,红唇花汁一般蔫红,脸颊两边浮上红云。 “到时候殿下会不会反悔。”念桥小声问。 他和嵇雪容贴得近,实打实的坐在嵇雪容腿上,自己撑着太累了。 嵇雪容略微箍着他,担心他掉下去,対他道,“不会。” 然后道:“晴明也不是喜欢议论的人。” 还唤作晴明,看来嵇雪容压根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念桥这般想着,他其实有些不高兴,说道:“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能说明他対嵇雪容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嵇雪容不够喜欢他。 他得让嵇雪容対他死心塌地才行。 原先还怕疼,不愿意让嵇雪容亲他,念桥这会又改变了主意。 “殿下。”念桥脸上涨红,他微微抬头,用嘴唇想要触碰嵇雪容,嵇雪容却避开了他,神情看上去略微无奈。 “念桥,这些信回宫之后要全部销毁。”嵇雪容按着他后腰的位置,轻轻拍了拍,“你先下来,不要缠人。” 为何要烧信?念桥瞅一眼,那么多信,嵇雪容一路也看不完。 “那让侍卫走慢一些好了,殿下。” 越不让他乱动,他越想无理取闹。 念桥不安分地蹭着,他眼眸里带着些许不高兴,小声说,“殿下,就亲一下。” “殿下昨晚亲的我很舒服。” 其实一点也不舒服,嵇雪容好像要把他吃了。 念桥睁着眼说瞎话,他只想赶快让嵇雪容宠幸他,这般关系坐实,他才能放心。 “舒服?”嵇雪容这才看向他,眼里似乎有深意,指尖不轻不重地按在他后腰的位置。 “昨天晚上念桥哭了。” 念桥忙道:“我那是太舒服了,才不是因为害怕殿下。” 他说出口脸上瞬间发烫,対上嵇雪容似笑非笑的眼底,他唇角抿起来,好想变成小蘑菇藏起来。 “这般,”嵇雪容说,“一会你不要埋怨孤。” 随着嵇雪容的话音落了,念桥腰间传来力道,他叫唤了一声,害怕地闭上了眼。 念桥闭着眼,他预想之中的触感没有到来,眼睫颤了颤,他感受到眼皮传来细微的力道,有轻吻落在上面。 他不由得眨眨眼,対上嵇雪容眼底,眼里带着些许不明所以。 亲眼皮干什么? 念桥没有见过书上有亲眼皮的。 他这番神情落入嵇雪容眼中,嵇雪容略微叹息,然后如他所期待的那般,低头吻上他的唇。 念桥如今的姿势不太方便,他只能依靠在嵇雪容身上,熟悉的气息钻进他唇齿之间,他略微仰着头,只能被动的承受着,细白的指尖抓着嵇雪容的衣角。 唇畔传来略微的刺疼,嵇雪容咬了他一口,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念桥看着嵇雪容的容颜,有一瞬间被蛊惑了心神。 他能看到嵇雪容眼里的自己,明明是他自己答应的,但他动作一直带着推拒,眼里又含了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念桥觉得今日嵇雪容比前天温柔,但他还是承受不住,他双腿发颤,嵇雪容扶着他不让他掉下来。 “殿下……”念桥轻轻唤了一声。 嵇雪容放开了他,念桥脸上憋的通红,喘了好一会,他感觉到自己眼皮再次传来触感,嵇雪容又亲了一回他的眼皮。 他自己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到。 念桥悄悄记下来,嵇雪容喜欢亲他眼睛。 第44章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1节 念桥把自己的玉扣给了嵇雪容,他给的时候很舍不得,依依不舍地瞅了好几眼。 小几上摆放着嵇雪容写的字据,嵇雪容的字非常好看,像是临摹出来的,他拿着瞅了好几眼,底下还要写他自己的名字,签字画押。 “殿下,你能不能给我念念上面写的。”念桥指着纸条说。 嵇雪容看他一眼,对他道:“没有什么,是一些每月会给念桥的点心,还有月俸。” 念桥呆了一下,这是有银子的意思?他不由得有些高兴,脸上因此红扑扑的。 他不确定地问道:“殿下,这是每月都会有银子的意思?” 嵇雪容留意着念桥的神情,应了一声,想了想道:“只要不犯错,每月都有。” “奴才不会犯错的。”念桥能每月领到多余的银子很开心,虽然不多,但是比他之前要好的多。 不知道别家主子是不是都这般对宠侍。 念桥开开心心地按了自己的手印,他把手印按上去,上面写着他和嵇雪容的名字。 他和嵇雪容的名字挨在一起。 手指上还有朱砂红印,念桥拿着字据看了好一会,折叠好藏进怀里。 然后在嵇雪容袖子上蹭了两下,把朱砂都蹭在了嵇雪容的袖子上。 担心嵇雪容生气,念桥先凑过去亲了嵇雪容一下,他挨着嵇雪容像是小动物,总是亲亲蹭蹭。 “多谢殿下。” 念桥小声跟嵇雪容咬耳朵,他说完便捧着自己的字据起身,打算回去放进自己院子里。 临走时,他提醒道:“殿下,玉坠你好好收着,不要碰坏了。” 嵇雪容说:“过来。” 念桥走到门口,于是又哒哒哒小跑到嵇雪容身边。他如今换上了剪裁的新衣,都是鲜艳的颜色,袖口略宽,衬得他像个团子,尤其是揣着手吃点心的时候,好像小人儿书里的团子跑出来了。 他到了嵇雪容身边,嵇雪容解开他腰间的系带,重新帮他系好。 这腰带有双扣,稍微复杂一些,念桥总是系不好。 嵇雪容的手很巧,解开在他腰间系成蝴蝶扣垂下来,念桥用手扒拉两下,好像蝴蝶的翅膀一般会扑棱。 “学会了吗?”嵇雪容问他。 念桥收回手指,他脸上发热,“殿下,你方才扣的那么快,我没有看清。” 嵇雪容意识到了,念桥反应有些迟钝,尤其体现在学东西和做事上,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他收回了手,没有说什么。 “殿下,我可以先下去了吗。”念桥乖乖地问。 嵇雪容说可以,看着念桥欢快地走了,然后眼角扫到了什么,自己袖口多了好几道朱砂手印。 “……” 原本说嵇灵玉过几日便能回来,念桥等了好几日,没有等到嵇灵玉回来的消息,倒是太学休沐结束,他要跟着嵇雪容一块去尚书殿。 几个月前,他还是七皇子的书童,现在又成了嵇雪容身边的人,人还是以前那些人,念桥估计自己有的被笑话。 尤其是萧逸云,念桥已经想象出来了萧逸云的嘴脸。 他在心里想,若是萧逸云敢笑话他,他就要让嵇雪容掌萧逸云的嘴。 他心有戚戚,只是想想,在心里过过瘾。 念桥坐在马车上,很快到了地方,他想问问嵇灵玉为何还没有回来。 他进讲堂时瞅了一眼,角落里的位置一直空着,那里安安静静,仿佛与众人隔绝。 他多瞅了两眼,然后随着坐到嵇雪容身边。他已经好些时间没有来过讲堂,看到纸张上的字迹有些陌生。 以往他是在下人堆里吃饭,现在可以和嵇雪容单独吃。 念桥吃饭吃的不少,食物完全够吃,东宫送来的食物有十几道,而嵇灵玉每次只有两三道菜。 多了不方便拿。 他一直留意着下人那面,瞅见了原先千阙宫的宫人,便想打听打听消息。 “殿下,我要去解手。”念桥说。 嵇雪容没有拦着他,对他道:“不要乱跑。” 他当耳边风,从假山那边绕过去,去了下人堆,找以前熟识的小太监打听消息。 “耳风,你知不知晓七皇子什么时候回来?”念桥逮住小太监问。 “不知晓,蜀郡如今疫灾,你不知晓?”耳风对他道,“听说七皇子短时间里回不来了,蜀郡闹鼠疫,如今又是夏天,依我看……十有八九回不来了。” 鼠疫?念桥小时候听说过,洪水过后经常容易闹鼠疫,人命如草芥,一旦染上鼠疫,就算不死,也会留下病根儿。 这消息他并不知道,念桥着急道:“这是你从何处听说的?” “宫里都知道,太子难道没有跟你说?兴许是怕你担心。”耳风瞅着他身上穿的料子,略有些羡慕,叮嘱他道:“念桥,你现在是太子的人,可不要四处打听七皇子的消息。” “七皇子回不来也是他的命,你什么也做不了,太子不让你打听你就不要多打听,小心惹厌。” 耳风见念桥担忧,知晓原先念桥便忠于七皇子,那么个落魄皇子,有几个愿意真心待他的呢? 念桥算是其中之一。 耳风没忍住道:“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不妨有空去千阙宫问问,瑶碧兴许知道的多一些……” 念桥记了下来,他不知如何答谢耳风,便从袖口里拿出来银子给了耳风,耳风笑着接了,没有说什么。 直到念桥走了,耳风才摇摇头,“自己是奴才,还给别人赏银。” 为什么嵇雪容不跟他说呢?念桥路上想着这个问题,他远远地看见了嵇皓尘和萧逸云。 嵇皓尘因为谶书的事,被罚了半个月禁闭,如今才放出来。 他看到嵇皓尘便害怕,下意识地离远一些。 “五殿下,我去去就回。”萧逸云跟嵇皓尘说了一声,然后朝着念桥过来了。 念桥下意识地想跑,他现在在嵇雪容视线范围里,他想了想,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若是萧逸云敢动手动脚,他就可以告状了。 “乖乖,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怕我吃了你?”萧逸云哼笑一声,上下打量念桥一番,“听说你现在成了太子的人?” 念桥手腕被握住,他觉得萧逸云说的是一些无聊问题,他下意识的挣扎,想要避开萧逸云,但是又被萧逸云拽到了假山后面。 “关你什么事。”念桥没好气道,“你最好赶紧放开我,一会太子哥哥要看见了。” “太子哥哥都叫上了,”萧逸云似笑非笑,“你这么多哥哥,太子知道吗。” “你家七殿下现在远在蜀郡水深火热,你这么快就勾上了太子,本世子真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萧逸云要抓他的下颌,念桥避开了,他甩开萧逸云的手,心里小火苗蹭蹭蹭地冒出来。 “太子知不知晓又如何,萧世子怎的这般爱管奴才的闲事。” “我倒是算不上爱管,我哥才是最爱管殿下的闲事。”萧逸云笑意不达眼底,“念桥,你最不该招惹的便是太子。” “若是什么时候后悔了可以过来找我,本大爷考虑饶你一命。” 念桥没理萧逸云说的狗话,他使劲地擦了擦被萧逸云碰过的地方,不远处上善已经过来了。 “萧世子,殿下传唤念桥过去。” “他在后面呢,殿下这么担心做什么,我可不敢对他做什么。” 嵇皓尘扫一眼上善,对这场插曲不在意,对萧逸云懒散道:“逸云,不得无礼。” 萧逸云应了一声,和嵇皓尘一同离去。 念桥回到了嵇雪容身边,由于他耽误了一会,先生已经过来了,他没有和嵇雪容说上话。 课上欧阳先生特意抽查了念桥,念桥今日第一天过来,前面的都忘完了,被先生罚了抄书。 整整五十遍,要第二天送过去。 “先生是不是故意的,殿下,”念桥不高兴地抱怨道,“明明知道我不会,还要提问我。” “五十遍我如何抄的完。” 嵇雪容看了看念桥写的笔记,对他道:“不用完全抄完,先生只是一时生气,你能抄多少抄多少。” “念桥,你今日去了哪里。”嵇雪容问他。 他我想起来嵇雪容前几日才说过喜欢诚实的他,他略微犹豫,想了想说,“奴才去打听了七殿下的消息。” “殿下为何不告诉我,七殿下被困在蜀郡之中。” 嵇雪容对他道:“你未曾问孤。” 这不是理由,嵇雪容明明知道他在意,却故意不告诉他。 “那我现在问殿下了,殿下能不能告诉我?”念桥瞅着嵇雪容说。 嵇雪容:“念桥不是已经知道了。” “殿下,七殿下是宫中唯一待我好的人,我关心他是奴才对主子的关心。” 念桥这么说,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有一事隐瞒,他要去千阙宫一趟去找瑶碧。 嵇雪容淡淡道:“这般,孤知晓,念桥总是记挂别人的点滴之恩。” “那自然了,殿下还记不记得在狩猎场的时候,那时候我被侍卫抓走,是七殿下救了我。五皇子烫伤我的手,是七殿下日夜帮我包扎,后来我殿下罚到冷屏宫,七殿下还特意吩咐红公公关照我。” 嵇雪容那双手生的非常好看,冷玉一般,修长又不失力量感,只是手掌侧面有一道长箭留下来的疤痕,疤痕是今年新增的,不仔细看看不清楚。 念桥细数下来嵇灵玉的好,怎么也数不完,但是他不能说多,说多了怕嵇雪容生气。 他话音落了,发觉嵇雪容在看着他,然而嵇雪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赞同地附和他。 “这般,念桥记挂他是应当的。” 第45章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2节 念桥略微狐疑地瞅了嵇雪容两眼,嵇雪容语气温温和和的,看上去没有什么波澜。 这般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你没有生气吧?” 嵇雪容说“没有”。 念桥于是放下了心。 “殿下,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抄书?”念桥问。 嵇雪容答应了,他于是把自己的小砚台和朱笔拿过来,纸张角角摊平,在嵇雪容身旁开始抄书。 他写完第一遍,嵇雪容过来看了看。 念桥的字并不好看,抄了满满一页,光是嵇雪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好几个错字。 “念桥,有几个字错了。”嵇雪容给他指出来。 念桥挠挠自己脸颊,他脸颊沾了两道墨水。他瞅瞅自己写的字,又看看课本上的,字太稠了,好像确实不一样。 “这个衡字,不是这般写的。” 念桥指尖被按住,他脖颈侧面传来温热的气息,嵇雪容在他身后将他揽进怀里,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 他感觉略有些不自在,冷犀香盈满,嵇雪容的气息落在他耳边,耳朵都跟着烫起来。 低沉的话音落在他耳边,似乎有什么温凉的东西擦过了他耳畔。 “念桥,你记住了吗?” 念桥脸颊边也爬上红晕,他觉得嵇雪容这是故意的影响他抄书,他向一边侧开,不让嵇雪容亲他耳尖。 “殿下,我自己会写,不用殿下教我。” 念桥按住嵇雪容的指尖,轻轻地握着,不让嵇雪容乱动。 “你不要乱动。” 嵇雪容略微垂眸看着他,念桥于是松开了人,他按照嵇雪容说的开始重新写那个“衡”字。 念桥写字的时候认真,眼眸瞅一眼嵇雪容写过的,然后在旁边对着写。他捏笔的姿势不标准,略微低头时露出来一截粉白的后颈。 他写完了衡字,觉得自己差不多会了,打算再去找错字,后颈传来略微冰凉的触感,他感觉像是被电了一下,紧接着腰肢便被扣住了。 “念桥,今日还没有帮你。”念桥被箍着向后撞进嵇雪容怀里,他手里的毛笔掉在地上,墨汁在地上晕开星星点点。 “殿下……”念桥不乐意的扭,他对上嵇雪容眼底,那是平静深邃的一双眼,隐隐又似乎有情绪涌动。 那是他接近嵇雪容的借口,他怎么没想到嵇雪容会用这个借口对付他。 念桥唇齿被堵住,他脸上红起来,背后靠着小几,衣领处的衣衫被嵇雪容轻轻按着,忽地,嵇雪容指尖略微向下。 …… 小几上物事散了一地,念桥书没有抄完,他眼角略微红着,自己穿了衣裳,总感觉怪怪的。 他自己摸了摸,有些不舒服,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有些不高兴。 念桥朝着嵇雪容瞅过去,看到嵇雪容的嘴巴,嵇雪容唇形偏薄,上面有他咬出来的两道口子。 谁让嵇雪容亲他……亲他那里。 他想起来便脸上红起来,凑过去朝嵇雪容撒娇,“殿下,若是明日先生怪罪我怎么办。” 他的文章肯定抄不完了,都怪嵇雪容耽误他。 上善过来很快收拾了狼藉,嵇雪容对他道:“不会让先生怪罪你。” 说着,要伸手碰念桥,念桥下意识地向后退些许,他支支吾吾,“殿下,我还要抄书。” “而且,已经肿了。” 隔着衣衫,他动几下都觉得不舒服,好难受。 念桥有些不高兴,方才嵇雪容可是缠了他一个时辰,他感觉自己身上都要沾了冷犀香。 他抬起袖子闻闻,好像确实有味道。 嵇雪容闻言关心道:“疼不疼,怪孤,方才没有忍住。” 嗓音温温和和的,朝他锁骨下的位置扫了一眼。 念桥一听到嵇雪容道歉,他原本的气就消了些许,他眼珠子转着,悄悄打着主意。 他略微向嵇雪容那边挪了挪,提议道:“殿下,这般我肯定抄不完。” “若是写不完,就算有殿下,先生也会不待见我。” 念桥握着嵇雪容的指尖,他说,“殿下能不能帮我抄一部分。” “这般我明日就不会挨先生的骂了。” “好不好,殿下。”担心嵇雪容不同意,念桥将自己整个送进嵇雪容怀里撒娇。 他环着嵇雪容,知道嵇雪容喜欢他这般,他亲亲嵇雪容的嘴角,整个娇娇赖在嵇雪容怀里。 念桥鹿眸里一片清澈,认真的瞅着嵇雪容,圆润的一双眼里好似只有嵇雪容,细白的指尖抓着嵇雪容的衣角。 “念桥,若是孤帮你写,先生会认出来。”嵇雪容任念桥在他怀里赖着。 念桥才不管,都是嵇雪容耽误他时间,他说,“殿下肯定有办法,今日不要看折子了,帮我抄书好不好。” 他软磨硬泡,让嵇雪容答应了他抄书。他自己只抄了十几遍,剩下的都是嵇雪容帮他抄的。 念桥在一边堆点心,他自己尝了两个,瞅一眼帮他抄文章的嵇雪容。嵇雪容模仿了他的字迹,字写的圆润,看起来形似,若是细看便知不是他写的。 但是嵇雪容愿意帮他抄书,他还是有些高兴的。 念桥拿了一块点心递到嵇雪容唇边,嵇雪容叼住了点心,柔软的唇碰到他指尖。 还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下。 念桥喊了一声疼,“殿下咬我做什么。” 他发现了嵇雪容这个坏毛病,他胸口隐隐作痛,接下来给嵇雪容递点心故意只递他吃剩下的。 他故意咬一口之后再给嵇雪容。 嵇雪容好似不在意,吃着他的口水,念桥瞅着嵇雪容,他抿着唇,手指反倒被咬了好几下,他于是收回手。 他抄完了他自己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都不用他操心。 念桥先是在嵇雪容身边看了一会小人儿书,然后他便出去,在院子里摘了两朵芍药花回来。 手上都是泥巴,念桥欢快地把芍药花插在花瓶里,他用剪刀剪了个自己喜欢的形状。 东宫的芍药花似乎比外面的好看很多,念桥注意到花瓣边缘隐隐有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念桥把名贵的花摘下来,花丛中顿时秃了好几块。 这品种唤作千金枝,娇贵难养,一枝千两黄金难求。 念桥忙活了半天,他把花枝修剪好,手上脸上都沾了些许泥巴,他随意地在袖子上擦了擦,像只小花猫。 “殿下,你看我剪的好不好看。”念桥捧着花盆给嵇雪容看。 嵇雪容闻言抬眸,先是看了一眼花,然后目光停在念桥脏了的衣袖和脸上。 “好看。”嵇雪容说,然后道,“念桥,若是摘花可以让上善若水帮忙,不必自己亲手摘。” 念桥哦一声,他把花瓶放到正殿里找了个位置,身上都脏了,他自己也有点嫌弃,于是把外袍脱了,只留下里衣,穿着里衣满殿乱跑。 他没一会就玩累了,后知后觉的不舒服,自己瞅了好几眼,又摸了几下,窝在书架后面用手帕擦了擦。 感觉更加怪异。 念桥略微犹豫,他担心自己有事,于是去找了嵇雪容。 “殿下。”念桥瞅一眼,嵇雪容已经快要抄完了,他一喊人,嵇雪容放下了笔。 他每次写字都沾的身上到处都是,嵇雪容写了那么多字,身上依旧干干净净。 念桥有些羞于说出口,他憋了半天,脸上都憋红了,才说道:“奴才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嵇雪容略微皱眉。 念桥支支吾吾道:“兴许是因为殿下,方才一直没有注意,现在有点疼,一碰就不舒服,走路也疼。” 他小声补充,“我方才自己摸了,一摸就好疼。” 念桥眸中湿漉漉的,略有些担心,“殿下,我会不会有事?” 嵇雪容眼里略有些意外,对他道:“孤看看。” 念桥现在只穿着里衣,看伤处很方便,他便解开了衣衫,让嵇雪容看看。 嵇雪容还传了太医过来。 让太医过来看,念桥要羞死了。 他没有真的出去,躲在屏风后面,听着嵇雪容和太医交流。 他在后面偷偷瞅着,太医开了一些涂抹的药,还有让他最好不要再乱碰。 走路难免会碰到,嵇雪容给他准备了新的衣物,布料更加柔软。 念桥摸摸新的布料,他原本只是看看,然后掀开,发现里面还有一小块布料。 布料是红色的,上面还绣着小老虎。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念桥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给女子穿的……嵇雪容这是什么意思? 念桥拿着那一小块布料,他脸上红的要滴血,小声问道:“殿下,衣服是不是送错人了。” 嵇雪容看过来,对他道:“没有送错,念桥不是说疼,这般穿着就不会疼了。” 他才不要,这个混蛋是不是故意的。 念桥生气地把布料放到一边,他说,“我不要穿这个,殿下要是想穿自己穿。” 嵇雪容并不生气,而是将他抱在怀里,布料重新拿过来,“念桥,这是太医所言,不要耍性子。” “只有孤知道这件事,其他人又不知。”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3节 念桥眼珠子转着,他狐疑地瞅着嵇雪容,总觉得嵇雪容不安好心,他才不要上当。 “殿下骗我,我才不会上当,我不穿。”念桥故意在嵇雪容虎口处咬了一口,他爬到了一边,揪着自己的布偶娃娃准备睡觉。 他不穿,嵇雪容没有勉强。 前一天还好,第二日果真更疼了,念桥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他瞅一眼又瞅一眼床边的布料,又看一眼注意力不在他这边的嵇雪容。 指尖慢慢地碰上去。 一刻钟之后,去太学路上。 念桥总觉得不自在,他拽了好几次衣服,惹得对面的嵇雪容看他,他对上嵇雪容的目光,便觉得羞耻,耳尖红了一片。 可恶的嵇雪容。 第46章 尚书殿一天的课,念桥把五十遍罚抄的文章交上去,上面放的是他自己写的,底下是嵇雪容写的。 先生大致看了下,对他神色温和了些。 念桥有些担心欧阳先生看出来什么,见欧阳先生没说什么,他略微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前几日小太监跟他说过的,他要去千阙宫一趟。 只是如今不比之前,他在嵇雪容身边,难以找到机会脱身。 每次他一想找借口离开,嵇雪容好似能够感应到他,视线落在他身上,温和地问他要去哪里。 若是他去时间长了,嵇雪容一定会起疑。 念桥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说的过去的借口。 “殿下,上次瑶碧过来找我,我在千阙宫还有东西没有拿,我过去一趟,一会便回来。” 这般说,他便能光明正大的去千阙宫了。 念桥瞅着嵇雪容,表情尽量自然一些,他揪着自己的袖子,心里有些紧张。 嵇雪容:“让上善陪你过去?” 念桥摇摇头,“离得并不远,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心我。” 嵇雪容放他走了。 “念桥,”嵇雪容在他走的时候又叫住了他,对他道,“不要忘了上次你是如何答应孤的。” 他答应过嵇雪容要说实话。 念桥知晓,他去打听情况,到时候回来和嵇雪容说顺便打听情况就好了。 他想着让嵇雪容放心,便凑过去亲了嵇雪容一口,小声说,“殿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欢快地出了尚书殿,在千阙宫附近时,方定戎出现在他面前。 “你过来做什么。”念桥问。 方定戎说:“傅大人要见你。” 原先都是吩咐,如今变成了询问他的意见。 念桥才不愿意见傅晴明,他说:“不见,日后若是傅晴明让你传话,你不要再过来找我。” “我不想听他讲话,也不会和他见面。” 方定戎依旧在原地站着,挡着他的去路,深刻的眉眼略微垂着,扫一眼念桥脖子上的痕迹。 “你可以过去,我会保护你。” “我过去做什么,他要带我去如来寺。”念桥说,“我讨厌他,他叫我过去肯定没好事。” 念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面前的方定戎,上下打量一番,想到了什么。 “方定戎,你方才说什么,你想保护我?”念桥瞅着方定戎,他略微踮脚,看进方定戎眼底,气息扑在方定戎耳侧,“你不怕你主子知道?” 甜-腻的气息扑洒在耳边,方定戎没有动作,念桥已经向后退开,瞅一眼方定戎的耳根,隐约泛红。 木头真好逗。 念桥这才绕开方定戎,他没有回头,顺利的到千阙宫,见到了瑶碧。 瑶碧有些意外,先领着他进去了,注意四周没有人,把门合上了。 “念桥,这几日我正在想办法寻人给你传话,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念桥看着千阙宫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他有些怀念,忙道:“我说过来拿东西,瑶碧,七殿下那边怎么样?” “我听闻蜀郡鼠疫,七殿下被困在那里,我很担心他。” “你随我来。”瑶碧带他进了书房,书房很暗,这里没有人,是说话的好地方。 “念桥,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不要和别人说。”瑶碧扫一眼他的脖颈,对他道,“虽说你如今已经入了东宫,此事七殿下并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还给你写了信。” 瑶碧从书架一处找出来信件,拿给了他。 “蜀郡鼠疫如今已经好转,钟大人和越大人联系了当地知府,多亏及时处理了水源,城中鼠疫已经遏制。” “只是殿下在回来路上遇到了刺客,现在行踪不明。” 念桥听的脑袋嗡了一声,行踪不明是什么意思?七殿下给他写了信?现在人在哪里? 他心情一半欢喜一半担忧,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看到“念桥”两个字,他眼睛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嵇灵玉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念桥有些句子看不懂,只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写了在蜀郡的见闻,嵇灵玉每日做的事,还问了他过的好不好。 念桥看着上面的字迹,能够想象出来嵇灵玉的语气。他突然便有些后悔了。 若是嵇灵玉回来,他到时候怎么面对嵇灵玉? 他要告诉嵇灵玉……他引诱了太子,到时候嵇灵玉会如何看他? 念桥指尖攥紧了纸张,他这般,对面的瑶碧摇了摇头。 瑶碧:“念桥,你不用难过,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倒是你,七殿下这般记挂你,若是他知道了……想必会失望。” 念桥原本便觉得不好受,闻言更加难受,攥着信纸好一会没有说话。 “我……”念桥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信纸在他手上仿佛有千斤重量。 “信你看完了便烧了,不要落了人把柄。”瑶碧对他道,“之后七殿下再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念桥应了一声,他把信揣进了怀里,方才只是大致看了一遍,很多句子他还没有读懂。 “瑶碧,刺客……为何要刺杀七殿下?”念桥问道。 瑶碧:“七殿下在蜀郡攒了些名声,朝廷上报是流寇,但愿真是流寇……不是谁想要除掉七殿下。” “你放心好了,七殿下不会有事。”瑶碧说,“有瑶池保护殿下,七殿下定能化险为夷。” 念桥心事重重地出了千阙宫,他怀里揣着信纸,一下午都没有什么心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他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印子。 他用手搓了好几下,印子搓不掉,倒是又多了两道指印,皮肤被搓的红了一片。 现在他和嵇雪容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兴许还来得及。 “念桥,殿下唤你。”上善在外面敲他的门。 念桥收了信纸,他抿起嘴巴,现在并不怎么想见到嵇雪容。 “殿下唤我做什么。”念桥到了正殿,他见嵇雪容换上了常服,似乎准备出门。 他到嵇雪容身边,嵇雪容顺手碰了碰他的发丝,对他道:“上回孤答应过你,休沐时带你出宫。” “怎么,不想出去?”嵇雪容问他。 念桥当然想出去,只是今日少了些兴致。 “殿下,奴才用不用换衣裳。”念桥问。 嵇雪容看一眼,让上善过来,给他挑了一身鲜艳的红色,上面印着芍药花图案,他瞅到衣服上还有嵇雪容的字。 将离,是嵇雪容的字。 “念桥应当配红药花。”嵇雪容这般说。 他于是换上了衣服,腰带又是双扣,嵇雪容这次没有教他,直接帮他系上。 “殿下,我方才没有看清。”念桥说。 嵇雪容给他系了两个蝴蝶结出来,对他道:“日后孤会帮念桥,念桥不必学了。” 那以后嵇雪容不在怎么办? 念桥觉得嵇雪容真是打的好算盘,他瞅着嵇雪容的脸,嵇雪容生的太好,对着这张脸他生不起气来。 他一直盯着嵇雪容看,嵇雪容察觉到了,略微抬眸,两人对上视线,念桥立刻收回视线。 然后唇边一凉,嵇雪容亲到他唇边,带了些许无奈哄着的意思。 念桥耳尖瞬间冒烟,他盯着嵇雪容又不是要亲亲…… 他坐上出宫的马车。 出去的路上遇到了六公主嵇瀚羽,嵇瀚羽给嵇雪容行礼,不知是不是念桥的错觉,嵇瀚羽似乎多看了他好几眼。 “三哥这是要出宫?”嵇瀚羽在一边笑吟吟的行礼,视线却落在念桥身上,“这小花猫本公主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这一段时间,正好是念桥去冷屏宫的时间。 嵇瀚羽那日看到了念桥,自然不打算放过念桥,但是嵇灵玉人不在,没法子找念桥的麻烦,念桥又被打发去了冷屏宫。 她这才作罢。 嵇瀚羽美眸略微一转,觉得其中有猫腻,她笑吟吟地看着少年害怕她,心虚地躲在嵇雪容身后。 嵇雪容只是朝嵇瀚羽略一点头,帘子很快拉下去,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宫门,很快看不到嵇瀚羽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4节 念桥这才略微放下心,他有些害怕六公主,那日他无意间发现了六公主与长公主的私情,回来之后还提心吊胆了一阵。 “不用担心她。”嵇雪容看出来了他害怕,这般安慰了他一句。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如今有嵇雪容,自然不必再担心。 马车在盛京城街巷停下,念桥一下马车,立刻就被热闹的街巷吸引。 周围车水马龙,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他心情立刻变得好起来,瞅见了远处有杂耍,还有各式各样的商贩。 “三哥哥,今日当真是陪我出来玩?”念桥脸上红扑扑的,他开心地问。 嵇雪容在他身后站着,嗯了一声,问道,“念桥想去哪里。” 念桥主动的牵着嵇雪容,他当然想四处都看看了,反正有侍卫跟着,不用担心迷路。 “我听闻城中有茶馆,还有赏花的京院,还有湖心亭,我都没有去过。” 念桥担心嵇雪容会嫌他麻烦,他小声问:“殿……三哥哥愿不愿意带我去?” 嵇雪容应一声,算是答应他了。 他忍不住高兴,先前的郁闷很快散了去,他趁着周围人没有注意,略微踮脚,凑上去亲了嵇雪容一下。 想这么做,他便这么做了。 念桥脸上涨红,嵇雪容略微惊讶,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虚虚的抱了他一下,扶了他一把。 “念桥,这是在外面。”嵇雪容语气温和。 念桥知晓,他只是没忍住,他这才知道害臊,脸上火辣辣的,拽着嵇雪容的衣袖躲在嵇雪容身后。 忽地,他眼角扫到了什么,视线略微定住。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瞅了一会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很快被点心吸引了注意力。 一角衣袍消失在人群中。 “七殿下,如今不适合出面,现在还不知是谁派来的刺客。”瑶池说,“再等几日,到时候一定会有人露出来马脚。” 嵇灵玉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他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容貌,视线落在远处的两道人影,眼珠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 方才那一幕正好被他们看见,瑶池想,兴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虽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人,但若是没有能力,一个下人都守不住。 “七殿下,你也看到了,念桥是自愿的。”瑶池嗓音没什么波澜,对嵇灵玉道:“七殿下离开之后,他在冷屏宫过的并不好,之后便投靠了太子。” “阖宫皆知,他是太子的宠侍。” 他们如今自身难保……这种娇贵的菟丝花,在他们身边自然是养不住的。 第47章 “殿下,我想要糖人儿。”念桥说想要什么,嵇雪容便让侍卫去买。 热乎乎的糖人儿没一会就到手里,念桥喜欢吃甜食,他牙口好,牙齿像是雪白的扇贝,甜的腻人的糖人儿他没一会便咬完了。 侍卫给他买了两个,念桥剩下一个咬掉了脑袋,然后想起来嵇雪容在旁边,咬掉脑袋都糖人儿给了嵇雪容。 “殿下,这个给你。” 嵇雪容一直留意着念桥,闻言看着被咬掉脑袋都糖人儿,没有说什么,把糖人儿接了过来。 买东西不需要念桥付钱,念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什么看看都想买,侍卫没一会手里就拿的都是东西。 “殿下,这些东西我都没有见过,我很想要,可以吗?”念桥问。 嵇雪容对他道:“可以是可以,念桥,这些东西回去之后你不能一直放着,如何?” 念桥明白了意思,他刚刚看有卖绣球的,觉得好看便让嵇雪容买了。实际上他只是看看,回去之后一定会丢角落里。 “好吧。”念桥有些不好意思,把绣球放回去,点心也少买了些,因为买的多了吃不完便是浪费。 长廊明亮闪烁,上面的灯展舒展着枝丫,垂下来的彩灯映的有字迹。 架子上摆放的有许多灯展,这是猜灯谜送灯展,门前很热闹。 “殿下,我们去那边看看。”念桥牵着嵇雪容过去,他在一旁瞅半天,小声问嵇雪容,“殿下,这个不要钱,我们要不要试试。” 念桥有些想要挂着的灯盏,在一旁跃跃欲试。 若是其他人在,一定会笑话他,按照他的笨脑袋,肯定猜不出灯谜。 嵇雪容不会笑话他,还会帮他一起猜。 “老板,我们可不可以试试。”念桥面对外人,他常年骨子里的卑怯难以消融,多少有些怕生。 尤其怕别人笑话他。 有嵇雪容在,他大方一些,若是别人笑话他,他有嵇雪容,不必害怕。 嵇雪容问他道:“念桥想要哪个?” 念桥打量着灯架,他指了指最上面的那盏明月,月亮用细细的灯拢在一起,看上去明亮又洁净。 “三哥哥,我想要那个。”念桥说。 商贩第一次见这般貌美的小公子,唇红齿白,五官像是水墨画里融出来的绝色,一双眼水盈盈的,看人时便忍不住让人心软。 身旁的那位气势更加冷冽,两人站在一起,跟壁画似的。 商贩连忙笑道:“小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盏月桂只此一盏,谜题也是最难猜的,一共十二道,二位不妨试试。” “三哥哥,我先猜,猜不中你再替我猜,如何。”念桥瞅着嵇雪容,下意识地扯住嵇雪容的袖子。 嵇雪容说“好”,揉了下他的脑袋,带着些许鼓励的味道。 “第一道,周身银甲耀眼明,浑身上下冷冰冰,有翅寸步不能飞,没脚五湖四海行。” 念桥听过这个,他原本心里还打鼓,担心自己猜不出来,他高兴的脸上红扑扑的,眸底亮晶晶。 “我知晓这个,是鱼。” 老板继续说第二道,念桥只答出来了前两道,后面的他便猜不出来了。 然后他便让嵇雪容替他猜,嵇雪容文采超京科状元,民间的谜语自然难不倒他。 念桥欢快地抱着灯盏,一路上都在高兴,他点燃的里面的蜡烛,烛光幽幽地亮着,边缘有侍女图案在围绕着烛光起舞。 “三哥哥,你看好不好看。”念桥把灯盏放到面前,嵇雪容看一眼,说好看。 他瞅一眼嵇雪容,又瞅一眼嵇雪容,有些不满意起来,他问什么嵇雪容都说好看。 “三哥哥,我问你你便说好看,你是不是在哄我。”念桥说。 嵇雪容对他道:“念桥选的自然好看。” 念桥听的有些脸红,哼了一声,今晚他们不回宫,在外面待。 舫船巨大美轮,嵇雪容包下了整座舫船,上面的陈设无比精致,偌大的舫船,只有他们两个人。 念桥拿着灯盏跑了好几圈,他一会瞅瞅前面,一会又去房间里瞅嵇雪容。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很开心,这般的舫船,他好喜欢,很想在上面多住几天。 念桥直到晚上洗澡的时候,瞅见了为他准备的脂膏,他才后知后觉明白嵇雪容是什么意思。 他打开脂膏闻了一下,脂膏触碰起来冰凉,带着幽幽的香气。 怪不得今日带他出宫,还给他买那么多东西……原来嵇雪容打的是这般的主意。 白天的想法在此时冒出来,他衣橱中还放着嵇灵玉给他写的信,他若是今日与嵇雪容做了……就再也没办法后悔。 念桥一想到嵇灵玉不会再理他,他心里有些难受,仿佛被人抓住心脏一般喘不过来气。 他待在嵇雪容身边是为了利用嵇雪容,嵇雪容,宫中除了嵇灵玉没有其他人待他好,他要把唯一对他好的人推开。 若不是嵇灵玉的那一封信,他此时一定不会这么犹豫。 念桥没有做好决定,他磨磨唧唧的洗完澡,回到房间里,发现嵇雪容正在作画。 冷宫前的芍药花,重墨色彩垂枝而绽,上面有一只小蝴蝶停留驻足,衬得芍药花瑰丽绮艳。 念桥进来之后,嵇雪容便放下了画笔,深邃的眼底映着他的模样,在窗边略微低身,轻而易举地便将他揽进怀里。 “怎么洗这么久,”嵇雪容揽着他,在月光下细细打量着他的脸,眼神称得上温柔,指尖不轻不重地在念桥脸边蹭了一下。 “我……”念桥支支吾吾,他不由得道,“殿下还问我,你给我准备药膏是什么意思。” “念桥不明白?”嵇雪容强势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温声问他,“还是不想明白。” “殿下,如今会不会太早了。”念桥没有用药膏,兴许是心底的那一份挣扎作祟,兴许是他脑海里总是情不自禁地晃过嵇灵玉那张脸。 “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般,”嵇雪容略微为难,对他道,“孤记得,这是念桥自己答应的,如今又要反悔?” “念桥前几日还不是这样,让孤猜猜发生了什么,可是听闻了七弟要回来,念桥便反悔了?” 话音一落,念桥整个背后略微僵直,他有些心虚,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为什么嵇雪容什么都知道,他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吗? “当然不是……”念桥矢口否认,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还不适应,和七殿下没有关系。” “殿下不要老是提七殿下。” “我与七殿下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念桥一通解释,他发现嵇雪容在静静地看着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殿下,我最喜欢的便是殿下。”念桥现在和嵇雪容离得近,他要碰到嵇雪容非常容易。 他像是给予求证一般,鼻尖蹭着嵇雪容,眼里湿漉漉的,软声道:“我未曾与其他人这般亲近,只跟殿下这般。” 念桥对上嵇雪容眼底,那里一片黑沉,嵇雪容不笑时,眼底像是镀了一层银辉,会显得薄情,带着矜贵与冷淡。 他的下颌被按住,吻落了下来,念桥向后靠着墙壁,唇腔填满嵇雪容的气息,他被亲的喘不过气来。 嵇雪容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衫向下,念桥被轻而易举地抱起来,他被抱到了床榻上。 念桥被亲的晕晕乎乎,他哼唧了两声,脸上涨红,他惯受不了嵇雪容温柔,会被哄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怎么办……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5节 他被嵇雪容怀疑了。 念桥分出心神胡思乱想,前几日穿着的小衣还在身上,红色的肚兜,腰处绣着小老虎,被嵇雪容顺着腰际解开。 他忍不住有些发颤,握住了嵇雪容的手腕,他眼里含着一汪眼泪,小声道:“殿下,不要。” 念桥不知这般让人看来,便是欲擒故纵。 嵇雪容好似要将他整个人揽在怀里,闻言看了他好一会,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他耳垂处碾了一下。 “孤听念桥的,只是今日不能败了兴致……这般,念桥不要孤,便让物事替孤……如何?” 床头的匣子打开,念桥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向后退,脸上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我不要。”念桥下意识地要躲,他叫唤一声,顺带着在嵇雪容脸上咬了一口。 混蛋,一定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欺负他。 他没有退太远,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脚踝,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 念桥抱着自己的东西,都是前一天嵇雪容给他买的。 他抱着自己的月亮灯,还有点心和拨浪鼓,发现有团子滚到了嵇雪容那里。 他不去看嵇雪容,把团子从嵇雪容那里拿过来,放到另一边。 东西都放到自己这边,他又觉得距离太近,故意朝另一边再挪挪。 他不要和嵇雪容坐在一起。 念桥动作时,注意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假装不知。 一动作他便有些难受,腰间僵直,脸上不由得红起来,想起来便觉得羞恼,很快想到了七皇子,不由得有些委屈。 对面的嵇雪容扫到念桥在抹眼泪,目光略微顿了顿,说,“今日还能在宫外再待一日。” 念桥不理人。 他低垂着眉眼,忍着不跟嵇雪容讲话。 这个混蛋装什么正经,每次都是这般,他才不要再上当。 念桥心里在偷偷骂嵇雪容,还是没忍住留意着嵇雪容的动静。 没一会,他听见了动静,嵇雪容拿了一个解开的九连环递给他。 念桥没有接,嵇雪容坐到了他身边。 眼尾被指尖轻柔地擦过,嵇雪容俯身亲了下他的眼皮。 他心里小火苗冒出来,瞪嵇雪容一眼。 不要以为这样他就能不生气了。 “不准亲我。”念桥生气地推开嵇雪容,用手捂住嵇雪容的嘴巴,不让这个混蛋乱亲人。 嵇雪容低头香在他掌心。 “孤知错了。” 第48章 金銮殿内。 绣金底地毯丝织九爪金龙,大殿中一片安静。嵇雪容与嵇皓尘,嵇明礼三人在一旁站着,只有嵇灵玉跪在地上。 朝上传言嵇灵玉困于蜀郡鼠疫,之后又碰到流寇不知所踪,如今嵇灵玉出现在这里,只有大皇子有些惊讶。 地上跪着的人显然是连夜赶进宫的,失了皇子令牌,原先被宫人拦着,后来是傅晴明在宫外见到了嵇灵玉,领着嵇灵玉进来。 一并前行的还有越大人越勉。 “儿臣在路途之中耽误了一些时间,特地向父皇请罪。”嵇灵玉跪在地上道。 两个月下来,嵇灵玉消瘦了些许,五官愈发深刻邃暗,从侧面看,有几分像主位上的景和帝。 景和帝面上依旧严厉,眼尾细纹略微绽开,神色未曾缓和。 七皇子如今在蜀郡极负盛名,在他失踪之后,蜀郡知府派人沿着蜀京路上一路沿巡,一直未曾放弃寻找七皇子的下落。 “老七,你的事朕已经听说,那些流寇朕已经下令处理,你奔波数日,蜀郡之行朕已经听越勉上谏,此次你立了功。” 嵇灵玉依旧跪着,视线扫过一旁的太子与五皇子。 嵇雪容神情淡然,在景和帝前存在感很低。几位皇子都出宫历练过,只有嵇雪容常年待在宫中,没有景和帝下令,不可随意出盛京城。 尊贵至上的太子,也是被变相软禁在宫中的太子。 嵇皓尘眼中带着阴郁,看着嵇灵玉仿佛在睥睨一只地上的臭老鼠。 嵇灵玉收回视线,对景和帝道:“有劳父皇为儿臣操心,当时情况紧急,儿臣遭流寇袭击,儿臣杀了两名流寇。” “望父皇恕罪。” 旁边的下人低着头不敢乱看,堂堂皇子,受到生命威胁杀死流寇,居然还要请罪。 嵇皓尘闻言阴郁的眉眼猝然锐利,他盯着地上跪着的嵇灵玉,眼底神色恐怖。 未等嵇皓尘失控,嵇雪容察觉到了,对景和帝道:“父皇,七弟能平安无事回来,必是蜀郡福佑,流寇之事便交给七弟自己处理。” “至于已经死的流寇……他们应当被治罪,七弟所做并无错处。” 景和帝神色疲倦,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金銮殿外。 念桥在殿外等了好一会,他抓着九连环解开又合上,在一旁坐着玩了好一会。 他解开一次便要问一遍。 “殿下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处是回宫的必经之路,位置又略偏,他在此处等人非常合适。 他问了好几遍,宫人都说一会便出来了。 念桥瞅见了熟悉的人影,他有些高兴,立刻把九连环放下来,小跑过去没有停住,脑袋撞进了嵇雪容怀里。 “殿下——” 嵇雪容扶了一把,揉了下念桥的脑门,“怎的这般毛毛躁躁。” 念桥下意识地在嵇雪容掌心蹭一蹭,他睁着清澈的眼,抿着嘴巴道:“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了,殿下怎么这么久。” 未曾等嵇雪容回复,念桥突然看见了什么,他眼眸略微睁大,和远处的人对上视线,整个人仿佛被烫到一般,他立刻松开了嵇雪容。 嵇灵玉刚从金銮殿出来,他穿的是一身常服,身形如同径直的雪松,俊朗深邃的眉眼此时没有波澜,看着他的方向,步伐在原地停住。 两人隔着半空对上视线,念桥视线粘在嵇灵玉身上,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嵇灵玉谦卑地向太子行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 念桥还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嵇灵玉的背影。 “孤正要同念桥说,七弟今日回来了。”嵇雪容嗓音淡了几分,捏住了他的下颌,“念桥,你是丢了魂了?” 念桥这才回过神来,他心里有些失落,对上嵇雪容眼底,心底仿佛又被刺了一下。 “殿下,七殿下何时回来的。” 他人没事就好。 嵇雪容却不怎么搭理他了。 念桥还要忙着哄嵇雪容,知道嵇雪容不喜欢他提嵇灵玉,他路上便没有再提。 他眼珠子转转,换了个话题,“圣上和殿下说了什么。” 嵇雪容闻言看他一眼,对他道:“说的是七弟的事。” 念桥很想顺着问下去,但是他知道不能问关于七皇子的事情,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关心嵇雪容几句。 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可关心的,朝政之事他不懂,嵇雪容又是太子,根本不用他担心。 “殿下,我方才错了。”念桥乖乖地认错,他抓着嵇雪容的手,让嵇雪容去摸他的脑袋。 “七殿下如何不关我事。” 念桥说:“只要殿下没事就好了。” 他说着违心的话,凑上去吻嵇雪容,唇瓣蹭在一起,他对上嵇雪容眼底,看到了一片凝冰,仿佛是错觉,很快便烟消云散。 念桥只会这般哄嵇雪容,他与嵇雪容亲近,想轻易的让嵇雪容更喜欢他。 他未曾费过其他心思。 比如去了解嵇雪容的处境,去思考嵇雪容是怎么想的,这些他都没有想过。 念桥在马车上赖着嵇雪容亲了好一会,唇角都是湿热的气息,他下来时磨磨蹭蹭的不愿意下来,最后是嵇雪容抱着他下来的。 他没想到东宫会有客人,嵇雪容抱他下来时,被五皇子对个正着。 嵇皓尘扫一眼念桥,嗤笑了一声,念桥因为这一声笑面红耳赤。 “三哥,他这是走不动路了,还需你抱着他?” 嵇雪容用手帕遮住念桥发烫的脸,对嵇皓尘道:“是有些娇气,五弟可能还要等一会。” 念桥耳尖冒烟,他被抱到正殿,这边隔着屏风,嵇雪容把他放下来。 他悄咪睁开眼,正好对上嵇雪容的视线,嵇雪容不轻不重地在他耳尖碰了一下。 “在这里待着。” 念桥被这么一碰,耳尖有些痒,他自己摸了摸,看着嵇雪容起身离开。 两人在正殿谈事,只与念桥隔了道屏风,念桥在屏风后面待着,偷听两人讲话。 “三哥……你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嵇皓尘问。 嵇雪容:“……你派了人过去?”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6节 “此事七弟做的没错,小五,这件事七弟可能已经猜到了。” 嵇皓尘眼底转阴沉,对嵇雪容道:“他一定知道了……查出来之后顺便杀了我的人。” 嵇雪容淡声评价道:“你不应当如此,此事父皇若是知晓,兴许会治你的罪。” “三哥,如今你说我不应该这么做。”嵇皓尘哼笑一声,“他绝不是良善之辈。” “留他只会后患无穷。” “他在路上还救了钟咎辞一命,越勉之后也归顺于他,再加上欧阳先生,他又在蜀郡得了名声,兴许不日便会有七皇子争储的传言。” 嵇雪容道:“储君之位,为父皇属意,一切都凭父皇的意思。” 嵇皓尘看嵇雪容一眼,笑一声,阴森森道:“三哥,你不必对我也这般说。” “有父皇在一日,储君之位便不会动摇。”嵇皓尘说,“只是不知父皇还能熬到几时。” 嵇雪容唤了一声“小五”,此话是大不敬。 “之后我的事不必三哥插手,三哥还是做好准备迎接萧昀,我听闻,他不日便要回京了。” 嵇皓尘说完便起身离去。 念桥把两人的话听了个全,他大概理清了意思……五皇子要对付嵇灵玉。 绝非良善之辈说的是嵇灵玉,刺客……嵇灵玉遇到的不是流寇,而是五皇子派去的刺客。 人走之后,嵇雪容道:“念桥,你要在屏风后面躲到什么时候?” 念桥有些讪讪的,嵇雪容这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他到嵇雪容身边,想问问七皇子的事,想起来不能提,于是问道:“萧昀……是萧逸云的哥哥?” “是他义兄,”嵇雪容道:“只是那样说,短时间里应当回不来,如今前朝战事吃紧,他腾不出时间回来。” “奴才知道,萧昀是大将军,”念桥又问,“殿下和他很熟吗?” 他瞅着嵇雪容这张脸,嵇雪容招男人喜欢,傅晴明便喜欢嵇雪容,可望不可即,会不会这个萧昀也喜欢嵇雪容? 但是嵇雪容现在是他的。 念桥平白生出来了几分占有欲,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嵇雪容是他的,哪怕他抱着随时可以扔掉嵇雪容的心思。 就好像他整日抱着的木偶娃娃,只许他咬木偶娃娃,揪木偶娃娃,木偶娃娃一直都是他的,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不知这对人来说,便是恃宠而骄。 他不过是仗着嵇雪容喜欢他。 嵇雪容回答他道:“孤与萧昀一起长大,他待孤如兄亦友,若是念桥想见他,等他回来之后,孤可以带念桥见见。” 他才不想见,念桥凑过去赖在嵇雪容身上,在嵇雪容脸上亲了一下。 他强调道:“我不想见他,殿下是我的。” 嵇雪容看他一眼,念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眼中情绪非常明显,像是要撒尿画圈的小狗。 “念桥,人不能既要又要。”嵇雪容问道:“若是孤跟七皇子掉进湖里,念桥救哪个?” 念桥反应慢半拍,不知道嵇雪容问这个做什么,他想了想道:“奴才不会水,但是奴才可以叫人。” 嵇雪容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念桥真的在认真思考的模样,他碰了碰念桥的后颈,念桥便又被吸引了注意力,不高兴地瞅他一眼。 “殿下,现在是白天,晚上才可以亲热。” 他亲近嵇雪容随时都可以,但是嵇雪容想要碰他,他不乐意时便有一千个理由。 等念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脑海里有了答案。 他当然会救嵇灵玉……但是嵇雪容,他也不会让嵇雪容淹死。 毕竟嵇雪容如今是真的喜欢他。 第49章 念桥心里记挂着嵇灵玉,他在房间里拿出来嵇灵玉送给他的那枚玉扣。 玉扣里细细的鎏金涌动,他摸摸异族女子抱着的琵琶,左思右想,觉得应当告诉嵇灵玉。 嵇灵玉好不容易回宫,其中困难自不必说,只是他若是将消息告诉了嵇灵玉,那会不会到时候嵇雪容被为难。 念桥瞅着桌上的奶糕,旁边还有用羊奶粉冲的羹汤,这些都是嵇雪容为他准备的。 他常常晚上馋,睡前也喜欢吃点东西垫肚子。 奶糕是用发酵后的牛奶制作,味道酸酸,没有那么甜,嵇雪容担心他蛀牙。 热牛奶喝完可以长身体,他没有见长高,倒是皮肤越来越白,发丝也变得比以前细软。 念桥很快打消了担心,嵇雪容不必他操心。 何况他现在怎么动摇起来了,这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要被嵇雪容蛊惑了。 念桥抱着牛奶喝完,他抱着自己的枕头,端着剩余的奶糕到正殿,感觉嘴巴里都是甜味儿。 嵇雪容方换完衣服,他把奶糕放到桌子上,小枕头放在嵇雪容床榻上。 “殿下,我今晚想跟你睡。” 他每天都这么说,在自己院里睡的次数反而少了,经常留宿在嵇雪容这里。 念桥向别的下人那里打听过,别人没有他这么得寸进尺,应当说嵇雪容是所有主子里脾气最好的。 嵇雪容愿意让他留宿正殿,愿意帮他抄书给他准备点心,还会亲手帮他穿小衣。 嵇雪容扫一眼桌上的奶糕,问他道:“为何端过来了。” “我有些撑,吃不下了。”念桥把奶糕推给嵇雪容,“给殿下。” 他说着,已经拿起奶糕喂到嵇雪容唇边。 嵇雪容衔着奶糕,把奶糕咽下去了。 “殿下,近日我们一直都在宫里吗?”念桥问。 他是想问问嵇雪容最近有没有离开的时间,他想钻空子,去找嵇灵玉。 “你想出去?”嵇雪容略微沉吟道:“近来恐怕不行,念桥,孤每次出宫都要向圣上那边请示,得到准可之后才能出宫。” 嵇雪容留意着念桥的表情,对念桥道:“孤不能随意出宫门。” 若是换个人肯定知道嵇雪容是故意这么说,嵇雪容出宫只要有正当理由,景和帝通常不会阻拦。 念桥不知道这件事,他听的愣了一下,半天才道:“为何还需要请示?” 他记得嵇灵玉虽不受宠,但是出宫不至于如此受限。 “因为孤从小身体不好,国师算命,说孤需留在东宫颐养。” 念桥下意识地去摸嵇雪容的额头,一点也不烫,他实话实说道:“殿下看起来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子。” “那殿下上次出去查案子,也跟圣上请示过?” 嵇雪容略微点头,对他道:“念桥,若是想出宫,兴许要等到下个月,你先忍一段时间。” “你想要什么,便和孤说,孤会命人给你捎进宫。” 念桥又不是真的想出宫,嵇雪容还这么体谅他,他干巴巴地应声,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殿下,过两日……我能不能去一趟千阙宫。” 嵇雪容问他:“念桥去做什么。” 念桥路上想好了对策,为了让嵇雪容相信他,他把嵇灵玉送他的玉坠拿出来。 “我还七殿下的东西,这是七殿下原先给我的,现在七殿下回来了,我应当还回去。” 毕竟是嵇灵玉母亲留下来的,念桥觉得是贵重之物。 嵇雪容扫一眼玉坠,视线略微顿住,然后收回视线,对念桥道:“自然可以,念桥,孤说过,你不要撒谎,和孤说实话,孤不会不准。” “只是你若是去了,不要把今日孤与五皇子的谈话告诉七皇子。”嵇雪容说,“若是你说了,兴许孤和五皇子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孤挨罚,就没办法给念桥买奶糕和点心,也没办法再带念桥出宫。” 念桥才不要过没有点心的日子,他没想到嵇雪容会直接跟他说,他原本打算将此事告诉嵇灵玉。 他心想是五皇子自己要做坏事,为何还怕被别人告状。而且若是他不说,要眼睁睁地看着嵇灵玉被害吗? 他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殿下,明明是五皇子不好,为何不能说,难不成你要看着七皇子被害。” 嵇雪容对他道:“念桥,五皇子所言,第一,我们并不知他说的是否属实,这件事还没有发生。第二,若是你告诉了七皇子,七皇子心中会对五皇子生出怨恨,两人之间嫌隙会越来越深。第三,念桥,孤已经跟五皇子说过不会替他保密,他知晓之后还这么说,很有可能是试探孤的态度。” “甚至你在屏风后面,兴许五皇子知道,他是故意想让你去跟七皇子报信。” 嵇雪容揉了下念桥的脑袋,对念桥道:“念桥,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想想,若是你说了之后,五皇子却什么都没有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七皇子可能不会信任你,或者他信任你,听了你的话,之后可能会反而中了圈套。” 念桥脸上红起来,他听嵇雪容说了一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但是嵇雪容待他这般温柔,他又不由得有些害臊。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想到,嵇雪容是在认真跟他分析,言语之中没有任何轻看他的意思。 他憋了半天道:“这些都是殿下的猜测,万一五皇子真的要害七殿下呢?” “念桥,你怎么知道他要去做这件事。”嵇雪容说,“他派了刺客被七皇子杀了,那是他的两名心腹,此事七皇子已经知晓,相当于他有了把柄在七皇子手里。” “若是他现在对七皇子下手,兴许七皇子没事,他会把自己卷进去,对他而言百害无一利。” 嵇雪容问道:“念桥,你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的事情吗?” 担心念桥听不懂,嵇雪容耐心道:“就像你做一件事,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会失去自己原本就有的东西,这般的事,便是不值得做的。” “五皇子不是傻子,他不会做这种事。” 念桥听明白了,趋利避害,就像他选择嵇雪容一样,因为嵇雪容能给他带来好处。 他情不自禁地想,那嵇雪容呢?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给嵇雪容带来,他待在嵇雪容身边,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7节 但是嵇雪容喜欢他。 念桥很快想明白了,好像他在商铺遇到喜欢的东西,哪怕有些东西毫无用处,但若是喜欢,便是没有道理的。 “我知晓了,”念桥闷闷地说,“那我能不能跟七殿下说,让他小心一些。” 嵇雪容说:“你可以提醒他一番,他如今初现锋芒,兴许有人会盯上他。” 念桥哦一声,总感觉心里有些憋闷,他半天道:“殿下会不会介意七殿下得势?” 闻言嵇雪容看向他,反问道:“念桥希不希望孤介意?” 念桥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有些生气,扑上去在嵇雪容嘴巴上咬了一口,这个人这么会说,说的他无法反驳。 他扑上去,便被嵇雪容抱住了,嵇雪容扣住他的腰,任他在脸上咬,半天才按住他,指尖按在他的虎牙上。 “念桥,孤明日还要上朝。” “你若是去千阙宫,便让上善陪你去。” 念桥生气地又咬在嵇雪容肩膀上,嵇雪容按着他,他没一会便软了身子,泄气一般地趴在嵇雪容身上,抿着唇有些不高兴。 因为嵇雪容这般说,他犹豫好几天没有去找嵇灵玉,没等他找嵇灵玉,倒是景和帝先为七皇子办了一场宫宴。 七皇子治水有功,理应得到嘉奖,景和帝宫宴办的潦草,甚至本人到场之后没一会便因为九皇子生病离场。 在场只剩下诸位皇子、群臣还有舞乐的宫人。 念桥在宴上看见了六公主,他吃的有些多,便去了侧殿的宫中去消食。 侧殿靠近长廊,长廊连着湖心亭,念桥揉揉自己的肚子,他在柱子后面站着,宴上也看见了傅晴明。 傅晴明似乎生了他的气,他瞅傅晴明两眼,傅晴明一直没搭理他。 “念桥。”念桥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他脖颈侧面突然传来灼热,然后整个人便被从后面抱住了。 念桥被吓了一跳,他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对上嵇灵玉眼底,酒气扑面而来。 他宴上都不敢去看嵇灵玉,没想到嵇灵玉会跟过来。 念桥连忙看周围有没有人,幸好这边偏僻,他推了两下嵇灵玉没能推动,小声道:“七殿下,你喝醉了,快放开奴才。” “一会要有人过来了。” “念桥,你害怕被人看见?”嵇灵玉依旧抱着他不肯松开,用力的箍着他的腰肢,略微黑沉的眉眼映着他,力道大的好似要将他融进骨血。 “你喜欢太子?为何跟了他不愿意跟我说,如今还躲着我。” 念桥这几日确实在躲着嵇灵玉,他自然是因为愧疚,如今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对上嵇灵玉眼底,里面的情绪好似刺了他一下。 “七殿下,你先放开我,我没有躲你。” 嵇灵玉将他抵在柱子前,念桥感觉自己耳尖好似被碰了一下,他非常不自在,担心嵇灵玉受刺激,他挣扎的动作并不大。 “念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嵇灵玉动作间充满了侵略气息,问他道:“你当真喜欢太子?” “我不喜欢……”念桥剩余的话音被堵住,他的腰肢被箍着,嵇灵玉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念桥眼眸湿漉漉的,听到了身后传来动静。 “方侍卫,你好好找找,方才本皇子看的清清楚楚,偷腥的猫儿说不定就藏在这里。” 嵇皓尘话音落了,念桥猝不及防地和方定戎对上视线。 第50章 念桥此时还被嵇灵玉抱着,嵇灵玉捂住他的嘴巴,他们两个人这般的姿势实在是引人误会。 若是被发现了……会连累嵇灵玉。 念桥心跳声不停,他隔着距离与方定戎对视,朝方定戎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期待。 漆黑的眼眸依稀闪着泪光,念桥脸上涨红,五皇子就在他们身后,只要绕过柱子就能看到他们二人。 方定戎定定地看着他,扫了一眼念桥腰处,五皇子再次出声。 “方侍卫。” 方定戎这才收回视线,对五皇子道:“五殿下,这里什么都没有。” “兴许是您看错了。” 直到嵇皓尘人走出好远,念桥提着的心才放下,他后颈略有些发凉,掰开嵇灵玉的手腕。 “七殿下,”念桥在黑暗环境中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嵇灵玉还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念桥被嵇灵玉眼底的情绪灼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方定戎还在远处站着,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七殿下如今锋芒初现,不应这般任性……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太子,七殿下便当没有发生。” 念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说这么多。 在他要离开时,嵇灵玉凑近他,在他耳尖低语了一句。 念桥听见了嵇灵玉的话音,他唇角抿起来,略微犹豫,把怀里的手帕交给嵇灵玉,然后转身走了。 他经过方定戎,咬唇看了方定戎一眼,方定戎并未看他,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回到了歌舞齐鸣的正殿。 嵇雪容仍旧在位子上坐着,念桥察觉到了两道视线,五皇子朝他看过来,眼神不善。 还有一道视线来自傅晴明,念桥没有搭理,他回到嵇雪容身边。 嵇雪容视线在他脸上略微停顿,问道:“去了哪里。” 念桥方才太紧张了,到现在脸还是红的。 “奴才方才去消食,碰到了五皇子。”念桥这么说,他害怕五皇子,嵇雪容是知道的。 他的手被嵇雪容握住,嵇雪容宽厚干燥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掌心,仿佛温柔的火焰抚平他心里的不安,他逐渐地冷静下来了。 念桥不敢把嵇灵玉喝醉去找他的事情说出来,他担心嵇雪容不高兴会找嵇灵玉的麻烦。 何况他没有和嵇灵玉说什么事情,话都是按照嵇雪容说的,其他的都没有多说。 至于临走时他给嵇灵玉手帕,是因为嵇灵玉问他以后还能不能跟他见面。 他便把手帕给了嵇灵玉,是可以见面的意思。 他们本来就经常在宫中见面,何况是他对不起嵇灵玉,他便答应了嵇灵玉。 念桥想当然,认为嵇雪容不会抓到他什么把柄,然而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的身上容易留印子,当天晚上,嵇雪容在他腰上发现了好几道手印。 嵇雪容眸底平静,问他道:“这也是五皇子留下来的?” 自然不是,五皇子没有见到他,若是嵇雪容去问五皇子,一问便会知道不是。 念桥也不愿意把嵇灵玉供出来,他支支吾吾半天,脸上涨红,小声道:“是奴才自己掐出来的。” 念桥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眼底很冷淡,明晃晃地映着他慌乱的模样。 他莫名有些不敢看嵇雪容,颇有些心虚,下意识地躲进嵇雪容怀里,把脑袋埋进嵇雪容胸膛,嗓音闷声闷气。 “殿下,不要再问了。” 念桥感觉腰肢传来力道,嵇雪容在他耳边道:“念桥,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要跟孤说。” “不必替他瞒着。” 嵇灵玉怎么会欺负他,念桥自动地归结于嵇灵玉喝醉酒,掐出来手印也是因为他身上本来就容易留印子。 他没想到嵇雪容这么细心,连哪道印子不是自己留下来的都知道。 念桥依旧躲着不愿意说话,他又怕嵇雪容生气,便一直缠着嵇雪容。 见他这般,嵇雪容对他道:“念桥,你不愿告诉孤也无妨,可还记得我们原先说过的,犯错了便要罚俸禄。” 念桥现在每个月都能领到好些银子,他的银子都存起来了,准备以后出宫了能买宅子,一听嵇雪容要罚他俸禄,他立刻着急起来。 “不要。”念桥咬着嘴巴,他既不愿意罚俸禄,也不愿意告诉嵇雪容真相,用清澈的眼眸瞅着嵇雪容,企图装可怜蒙混过关。 嵇雪容此时却没有平日那般温柔,冷冷淡淡道:“若是不想罚俸禄,就换其他的惩罚。” “念桥自己选。” 念桥有点生气,他气的在嵇雪容肩膀上咬了一口,知道嵇雪容不是在跟他说笑,他在心里权衡下来,选了其他的惩罚。 当天晚上,他尝了一遍全身骨头仿佛都被咬碎的滋味,眼泪打湿了枕头,全身每一处都没有被放过。 念桥第二日醒来,他动一下,身上都会疼。 嵇雪容一向最有耐心,如今手印已经消失了,被其他痕迹替代。 他缩在被子里不愿意冒头,听见外面的动静,蜷缩在被子里的手指略微动了动,等到外面安静了,他才悄悄探出脑袋。 念桥这般,自然没法见人了,脖子上穿高领的长衫也遮不住。 他刚探出来脑袋,正好和在小几边坐着的嵇雪容对上视线。 没等嵇雪容有反应,念桥咻一下收回脑袋,他决定一天不理嵇雪容。 念桥听见外面有动静,上善过来叫他起床,念桥略微纠结,他肚子先叫起来。 现在是吃早膳的时间。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略微纠结之后还是慢吞吞的起了床。他穿着长袖长衫,没有穿平日里自己喜欢的薄纱,今天整个人都裹得紧紧的。 上善布了早膳,嵇雪容坐在主位上,他坐在嵇雪容旁边,和嵇雪容隔着一些距离。 嵇雪容给他夹了一颗鱼子蛋放进碗里。 念桥不吃嵇雪容夹的菜,他把自己的羊奶羹吃完,这个很好吃,他又去瞅嵇雪容碗里的,嵇雪容的羊奶羹没有动。 嵇雪容注意到他的视线,把羊奶羹给了他,又让上善再去做一碗。 他方才还在想着不吃嵇雪容的东西,这会又改变主意,接过来了羊奶羹,长袖遮不住手指,手指上都是一道道的红印,像是指尖开了朵朵桃花。 嵇雪容给他羊奶羹之后就没有管他。 念桥吃了三份,他吃完咂咂嘴,用手帕擦擦嘴巴,自己去院子里玩一会,没一会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坐在角角自己揉肚子。 他就坐在平常窝的地方,因为他喜欢靠着书架坐地上,嵇雪容专门命人给他准备了软垫,在旁边搭了小几。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8节 念桥自己揉了两下,他脸色略微白着,没一会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嵇雪容略微俯身,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他只挣扎了一下,因为肚子疼,脸色白着缩进嵇雪容怀里。 “殿下。”他哼唧了两声,任嵇雪容抱着他,眼眸湿润地瞅着嵇雪容。 嵇雪容帮他揉着肚子,对他道,“孤让人做了消食汤。” 念桥晚上吃的多,早上又吃了很多,有些积食,他肚子被轻柔地揉着,没一会就没有那么难受。 嵇雪容揉的他很舒服,他瞅着嵇雪容的侧脸,嵇雪容看起来似乎很冷淡,动作却很温柔。 总是这般骗人。 平常念桥吃的多,过一会便好了,今日却没有立刻好,念桥肚子到下午还在疼,嵇雪容请了太医过来。 念桥躺在床榻上,他抱着被子,因为难受眼角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担心自己是吃了什么有毒的食物要死了,他一直抓着嵇雪容的衣角。 “殿下,他这是久积成症,平日里饮食习惯太差,经常积食,如今长久了发作,胃腔堵塞没来得及消化。” “日后需要控制饮食,不能让他吃太多东西。” 嵇雪容在屏风后面见太医,剩余的话太医嗓音低了几分。 原因很简单,积食症不是没有记载,说白了便是穷病。 有些地方的宫人因为从小挨饿,小时候吃饭习惯便不好,长大了即便撑着也没有感觉,久而久之会经常腹痛。 嵇雪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隔着一扇屏风,念桥胆小,一直在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 这个治起来不难,太医给念桥开了几副温性的药,标注了念桥每日能吃的点心的量。 念桥吐了一回,喝完汤药才好了些许,坐在床边病恹恹的。 他还抓着床边嵇雪容的袖子,嵇雪容任他抓着,一直在他身侧陪着他。 念桥不是没怀疑,这兴许是嵇雪容故意惩罚他,但是他是头一次见嵇雪容唇角略微向下,眼底的情绪好似藤蔓一般,顺着缠进他心底。 让他直觉不是嵇雪容做的,嵇雪容眼底的情绪他看不明白。 他直觉不是什么好的情绪,不然为什么他也会受到影响,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不舒服。 “殿下,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吃点心了。” 念桥有些忧愁,他想天天吃点心,怎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这么难实现。 他蔫蔫地抓着嵇雪容的衣角,颇有些不高兴,早上醒来要不理嵇雪容的念头完全抛到了脑后。 “能,”嵇雪容沉默了好一会说,“是孤不好。”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不知道嵇雪容在道什么歉,他当然知道嵇雪容没有在饭菜里面下东西。 因为他吃过的东西嵇雪容都吃了。 难不成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道歉? 念桥觉得这两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嵇雪容知道错了,日后就不会咬他,让他像今天一样不能见人。 他想到这里,内心又有些欢快,装模作样地去抱嵇雪容,小声说:“殿下知错就好。” “下次不准再犯了。” 第51章 念桥小时候生过病,那时候先生给他寻了草药,让他直接嚼草药,草药腥臭而且很苦,生病了很难受,干活干不动时先生会骂他,他讨厌生病。 他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未曾得到优待,因而如今得到优待,便有些喜滋滋。 他躺在床榻上,晚饭是嵇雪容喂他的,嵇雪容让人做了好消化的酸汤,端在床边一勺勺地喂给他。 吃完饭嵇雪容给他擦嘴巴,晚上嵇雪容帮他擦身体,还在旁边守着他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念桥只用张张嘴动动手指头,他觉得多被照顾几日,他一定能长出来懒骨头。 幸而他第二日就没事了,只是每天没有人给他送点心了,他要吃点心,必须得去找嵇雪容,一次还不能吃多。 念桥有点生气,不过知道嵇雪容也是为了他好,他嘴巴一直闲着,瞅见嵇雪容在认真的看折子,他凑上去咬了一下嵇雪容的耳朵。 咬完之后瞅一眼,嵇雪容耳尖有些泛红,看上去很有趣。 而且嵇雪容有耳洞,他见过嵇雪容戴耳饰的样子,殷红的耳饰宛若朱砂痣,衬得嵇雪容五官有些妖异。 嵇雪容一直留意着念桥,念桥闲不住,一会不看着就会闹腾。 他心思两分在念桥身上,注意到念桥一直在盯着他瞧,他实在是有些无奈。 “念桥,文章读完了?”嵇雪容问他。 念桥没有读完,他想缠嵇雪容,还在一个劲地盯着嵇雪容的耳朵瞧。 他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坐着看了两页书,没一会又朝嵇雪容投去视线,顺着钻进嵇雪容怀里捣乱。 眼见着念桥又要咬人,嵇雪容把人按住了,他看念桥这会儿很有精力,便按着把人亲了一回。 亲完念桥便生气了,从他怀里离开,去一边自己玩了。 念桥后知后觉嵇雪容似乎是故意的,但是他又拿嵇雪容没办法。 他身上印子好几日才消下去,念桥因此有些高兴,换回了自己的薄衫,嵇雪容瞅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他察觉出来嵇雪容似乎有点可惜。 因为他生了一场病,嵇雪容看他看的很紧,不让他乱跑。 他再见到嵇灵玉,是几天之后。 嵇雪容要去面圣,念桥一个人在太学,有方定戎守着他。 在这个时候,瑶池过来了,他略微犹豫,便跟着瑶池走了,没让方定戎跟着他。 到了熟悉的千阙宫,嵇灵玉先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念桥,上回是我不好,我喝醉酒冒犯了你,你有没有事?” 嵇灵玉眼神中俱是担忧,他有些不自在,面对嵇灵玉非常愧疚。 念桥脸上涨红,他连忙道:“没事,七殿下,我知晓,不怪七殿下。” 嵇灵玉目光柔和下来,问他道:“你在太子那边过得好不好?那日我说了一些混账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念桥更希望嵇灵玉能直接责怪他,这般他心里能好受一些,可是偏偏嵇灵玉不责怪他,还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我……太子待我很好。”念桥指尖略微蜷缩,没一会又松开,他对嵇灵玉道,“七殿下不必担心我。” 嵇灵玉略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念桥,我给你的信你有没有看……原先我在蜀郡还在想着你。” “若是我不在,你可能又要被欺负了,如今看来,念桥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 念桥闻言更加羞愧,他确实被欺负了,然后他便理所应当地投靠了嵇雪容。 “我……”他嗫喏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七殿下,对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没有关系,念桥,我原先也没有把你当下人,你在太子那里我更能放心。” 嵇灵玉眼眸略微深邃,看着念桥道:“我们往后还能做朋友。” “这是我从蜀郡给你带的礼物,念桥,既然你今日过来,正好拿给你,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嵇灵玉对他道:“若是你在太子那里受了委屈,随时都能回千阙宫。” 念桥抱着嵇灵玉给他的礼物,礼物是一串深红色的玛瑙手链。他原先以为只是普通的玛瑙,回去之后细细地看才发现,里面镶嵌了类似于红豆的珠子,随着动作会缓慢地起伏。 他特意去查了典籍,图片他是认识的,这种珠子唤作阙离珠,只在东海那一片有,很稀有。 念桥很喜欢,但是他不敢戴,若是嵇雪容看见了肯定会生气。 他只好把珠子收了起来。 嵇灵玉那日说的只是开始,后面只要嵇雪容不在,嵇灵玉都会见缝插针地过来见他,给他带各种礼物或者新鲜好玩的东西。 直到有一日,嵇灵玉有事请他帮忙,也不是什么难事,让他去采几株东宫的千金枝。 只有嵇雪容的宫中有这种名贵的花枝。 念桥经常摘了放进卧室里,这件事实在太容易,他以为嵇灵玉喜欢千金枝,当日便摘了几朵交给嵇灵玉。 嵇灵玉拿到时向他道谢,“念桥,麻烦你了,太子会不会怪罪你?” 念桥摇摇头,他不自觉的小尾巴翘了起来,“东宫的花我可以随意摘,七殿下想要,我随时都能摘给你。” 只是这花到底是嵇雪容的,念桥心想,还是多留一些,若是嵇灵玉下次再要,他便劝说嵇灵玉,可以换成荷花。 荷花宫中很多地方都有,他只需要绕远一些,也能摘到的。 嵇灵玉轻轻笑了一下,对他道:“念桥,宫中只有你是真心待我。” 这般的话,戳中了念桥心里的软肋,念桥不由得脸红起来,因此不好意思,略微窘迫。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被需要。 念桥回去的路上还在开心,他和嵇灵玉在一起很开心,好像冥冥之中遇到了受伤的同类,他看过异册。 两只同样受伤的小兽聚在一起,会彼此舔舐伤口,一方会成为另一方的盔甲。 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嵇灵玉的盔甲。 殊不知,他看的那些册子都是嵇雪容为他细心挑选过的。他自然不知,原本的故事里,只有弱者相食,从不存在相互依偎这一说。 倒是有些蠢笨的小兽,因为心软,反而落入敌人的虎口。 竖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 九皇子食物中毒,当日险些丧命,圣上命人彻查此事。 最后查到九皇子身边的宫女身上,在那宫女身上发现了嵇雪容的香囊,里面装的有东宫的千金枝芍药花。 那名宫女咬死是奉了嵇雪容的命令,主位上的景和帝面色阴沉,等着嵇雪容给回复。 念桥看到那个香囊时已经有些慌了,那是原先嵇雪容给他的,他整日带着,未曾当一回事,什么时候丢了也不知道。 他看到里面出现芍药花时,不禁后背一凉,脑海里浮现出嵇灵玉那张脸,会是巧合吗?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59节 若是顺着往下查,一定会查出来是他摘了芍药花,无论如何,他不过是一个下人,毒害皇子是死罪。 他兴许会被砍头。 念桥脸上白着,他黑黝黝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嵇灵玉的方向,应当不会,兴许是其他人偷了东宫的芍药花,故意诬陷给他。 他全身紧绷,掌心冒出来一层汗,好一会,他听到了嵇雪容的回复。 “这香囊确实是儿臣的,千金枝也是东宫所种。儿臣未曾见过这宫女,不知是谁替儿臣私相授受。” “此事儿臣一定会查清楚。” 嵇雪容非常淡定,几位皇子各怀心思,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倒是大皇子出来关心了几句九皇子的身体。 念桥在听到后一句时略微放下来心,心依旧半提着,若交给嵇雪容自己查,他兴许不会是死罪。 此事以嵇雪容禁足一个月作为结束,这件事最后落到五皇子那,景和帝让五皇子查清楚。 念桥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忐忑不安,他一直观察着嵇雪容的神色,嵇雪容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安,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不舒服?”嵇雪容问他。 念桥鼻尖有些酸,他担心嵇雪容怪罪他,低声道:“那香囊是殿下送给奴才的……我不知道为何会在那宫女手中。” “花……我也采过。” 他采过花给嵇灵玉,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 嵇雪容没有生气,对他道:“孤知晓是送给念桥的那个。” “念桥,你不必害怕,只有孤知道,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嵇雪容说:“孤不会责罚你。” 念桥闻言有些意外,他看着嵇雪容,有些不确定,嗓音有些闷,“殿下不怪罪我吗。” “孤考虑考虑,念桥总是弄丢孤送的东西,不知晓这般容易中其他人的圈套。” 嵇雪容说:“这般,罚你从今日开始每日缝一个香囊。” 念桥一直都在害怕,他预想之中嵇雪容会怪罪他,或者嵇雪容直接在正殿上供出来他,到时候他一定会在劫难逃。 他此时心中被异样的情绪填满,有庆幸、有担忧后怕,以及其他几种莫名的情绪交织,他对上嵇雪容略带笑的眼底,总觉得心底被刺了一下。 嵇雪容大度宽容、温柔克制,他是有意接近,可他如今越来越发现,嵇雪容是真心待他。 若不是这般,嵇雪容没必要包庇他,因为嵇雪容说过,人不会做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现在嵇雪容做的事情,正是百害无一利。 他正是那个给嵇雪容带来麻烦和灾难的源头。 念桥情不自禁地想……嵇雪容当真是前世杀他的罪魁祸首吗? 他此时此刻有些不确定了。 第52章 嵇雪容被禁足一个月,连带着念桥也一个月都没能出东宫。 他在东宫里依照嵇雪容所言,每日缝一个香囊。 他发现嵇雪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最近一段时间他都非常乖,很听嵇雪容的话。 一个月之后。 宫里开始逐渐入秋,此时还带着夏日的暑气,只是早晚气温要低一些。 念桥乖乖地坐着,他还有些迷糊,被嵇雪容叫起来,一直赖在嵇雪容身上不愿意起来。 嵇雪容帮他穿上了外袍,念桥春困夏乏秋无力,稍微有些冷便开始犯懒。 今日他们可以出门了,念桥要去刑部一趟,九皇子之事还没有查清楚。 五皇子与太子交好,此事故意拖在禁足之后才开始查。 嵇雪容在念桥脸边蹭了一下,对念桥道:“孤让侍卫与你一同前去,念桥不必害怕。” 念桥不大愿意去,他慢慢地睁开眼,嵇雪容在他怀里塞了路上吃的点心,他小声问:“殿下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孤不能陪你去。”嵇雪容说,“念桥,孤在东宫等你,你问完话便跟着侍卫回来。” “不要和其他人走。” 念桥赖在嵇雪容怀里不愿意撒手,他不会说话,若是真问起来,他应当如何说。 嵇雪容:“若是他们问起来,你便实话实说。” 嵇雪容只知道他丢了香囊,却不知他还采了芍药花给嵇灵玉。 念桥也不敢告诉嵇雪容,他只能应声,眼神略有些闪躲。 念桥坐在马车上,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他趴在窗户上看着东宫的方向。 嵇雪容在原地站着,芍药花遮不住他的容貌,明艳惊鸿的太子,那张脸逐渐看不清面容,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马车晃晃悠悠的向前,念桥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他不能说出来嵇灵玉,只是不知嵇雪容会不会受到影响。 嵇雪容包庇他,若是他还连累嵇雪容…… “到了。”念桥随着侍卫下马车,到了刑部。 他被人领着进去,这处走廊略微阴冷,让他回想起诏狱那条长长的走廊,黏腻又冰冷。 “傅大人。” 侍卫向傅晴明行礼。 傅晴明穿着官服,宽厚的袖口兰花纹路若隐若现,端正俊逸的五官隐在黑暗之中,眉眼无声地落下一道阴影。 念桥几乎是在看到傅晴明的那一刻,他转身就要逃跑,却被身旁的两名侍卫按住。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的是五皇子,不是傅大人。” 念桥手腕被拧的生疼,他挣扎的力道非常大,侍卫动作已经放轻,还是在念桥手腕上留下来了几道印子。 心底浮现出来恐惧,傅晴明一定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他不能和傅晴明单独待在一起。 他的挣扎抵不过侍卫,侍卫对他道:“傅大人是大理寺卿,此次与刑部一起审理此案,小公子,傅大人只是问你几句话。” “你不必担心。” 念桥挣扎的力道小了,他对上傅晴明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心里像是被开了个口子,无尽的恐慌在其中蔓延。 他被带进单独的房间,房门在他身后合上,念桥下意识地要将门打开,他方转身,身后猝然传来力道。 “啊——”念桥发出了一声尖叫,他脸色略微白着,被傅晴明按着腰肢轻而易举地禁锢住。 傅晴明的眉眼笼罩着一层暗色,看着他眸底冰冷,念桥的外袍被撕开,他手腕处传来疼痛。 他被傅晴明的表情吓到,整个背后靠着墙壁,自尾椎窜上来一股冷意,眸底泛上一层水光。 念桥手腕剧烈疼痛,他惊叫出声,外面的侍卫在门口敲门,喊了一声“傅大人。” 傅晴明充耳不闻,他似乎要查阅什么,撕开了念桥的衣服。 念桥边合着自己仅剩的衣衫边躲,他吓得蜷缩在角落里,傅晴明完全是个疯子。 他越是这般,傅晴明表情越冷,直到撕开他最后一件衣衫,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肚兜。 自锁骨往下,如傅晴明所见,身上的痕迹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撕碎的衣衫坠落一地,念桥不敢伸手去捡,他紧紧裹着自己,向后靠着冰冷的墙壁,眼中带着屈辱的眼泪。 傅晴明视线扫过他每一寸皮肤,他的下颌被强硬的力道掰起,傅晴明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自上而下打量他这张脸。 “你是不是以为归顺了太子,我就会拿你没办法?” “不愿意来见我……我送你进宫,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 念桥被迫昂着头,他小脸白着,他整个人不断地向后退,试图摆脱傅晴明的桎梏。 可他动弹不得,傅晴明的这一番话更是让他怒意中生,怒意与畏惧交织,他缩在角落里,略微别开脸。 什么叫将他送进宫便是这般回报他? 原本傅晴明便利用他,为何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伪君子。 念桥指尖在发抖,他逼自己冷静下来,担心傅晴明会在这里把他掐死。 “晴明哥哥……我在哪里,由不得我选择。” “太子喜欢我,你最好赶紧放开我,不然殿下一会便会派人过来。” “喜欢你?”傅晴明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唇角带着冰冷的弧度,嗓音如浸冰潭。 “你哪里值得人喜欢?” 念桥指尖略微蜷缩,他眸中蕴着水光,被这番质问问住,他咬着唇,避免自己现在忍不住出声。 很快傅晴明松开了他,念桥向下险些跪在地上,他神情依旧紧绷着,傅晴明很快折转回来,从一个黑匣子里面拿出来一颗药丸。 念桥眼眸略微睁大,他扭头就要跑,可他如今穿的外衫破破烂烂,里面只有一角红色小衣,他被傅晴明扯回来,下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 念桥嘴巴被捂住,他剧烈的摇头,湿汗的掌心去推拒,双手却被反剪,药丸的苦涩味道在唇腔中蔓延,很快顺着喉管进入胃腔。 手指探入他的舌腔,在他口腔里每一处都检查一番,确定他将药丸咽下去,傅晴明才松开他。 念桥唇腔里尝到了血腥味,因为害怕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他唇角挂着银丝,在原地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缩成一小团融进阴影里。 傅晴明垂眼俯视他,用手帕将指尖的水渍擦干净。 “这是鹤毒,若是三天里得不到解药,你会七窍流血而死。” “每隔三日,我会命人给你送去一颗解药,你要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若是你不愿意——” 傅晴明面无表情道:“你也可以告诉太子,可能你活不到那时候。”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0节 …… 永华宫。 嵇雪容看一眼正殿外的日晷,嵇长宁神色平静,两人正在博弈。 “长姐,孤输了。” 嵇雪容那一枚棋子没有落下,作势要起身。 永华宫常年冷清,嵇长宁病体缠身,住处很安静,景和帝待她宽厚,特意为她寻了僻静之处,靠近后园的牡丹亭。 “将离今日心性不宁,”嵇长宁问他,“可是有心事?” 嵇雪容摇摇头:“长姐技高一筹,孤输的心服口服。” 嵇长宁轻轻咳嗽两声,旁边的侍女为她披上了氅衣,衬得那张脸更加病态,脸色都跟着苍白了些许。 “将离。”嵇长宁倏地叫住他。 人影在原地停下,嵇长宁说,“你不应在宫中待着,父皇一向最记挂你,若是有机会,便出去看看。” “萧昀那里兴许是好去处。” 嵇雪容在原地略微怔住,眉眼遮住一部分情绪,温声道:“多谢长姐提议。” 雕花浮影拉长,殿中寂静下来。 如今已经到了时辰,嵇雪容到底不放心,让方定戎去一趟。 方定戎回来是半个时辰之后,念桥身上披着侍卫飞鱼袍,整个人脸色苍白,任谁都能看出来这般状态不对劲。 念桥听到嵇雪容的声音,他扑进了嵇雪容怀里,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即将要死的念头在他心中不断地盘旋放大。 他抽抽噎噎,被嵇雪容从马车上抱下去。 嵇雪容看向一旁的侍卫,两名侍卫皆跪在地上。 “殿下,是傅大人……他的人拦住了属下。” 嵇雪容注意到怀里人再次瑟缩了一下,一个劲地往他怀里躲,他让两名侍卫先下去了。 “念桥。”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 念桥死死地抱住嵇雪容,他现在还在后怕,一想到傅晴明的威胁,他心里更加绝望,眼泪断珠一般落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念桥,别哭了。”嵇雪容为他擦眼泪,低头去亲他的眼皮,问他,“傅晴明为难你了?” 说着便注意到了念桥下巴位置的手印,以及念桥被撕烂的里衣。 嵇雪容问什么,念桥都不愿意说话,只一个劲地摇头,埋在嵇雪容怀里哭。 提到傅晴明的名字,念桥下意识地发抖,脸色更加白了。 嵇雪容不再问他,只任他抱着,在他哭累时给他盖上了毯子。 念桥没一会就哭睡着了,抓着他的手指,紧紧地不愿意松开。 他方动作,念桥抓的更紧,睁开一双眼,漆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他。 嵇雪容于是不动了。 一觉睡醒,念桥没有再哭,嵇雪容略微放下了心,“念桥,饿不饿,孤命人送膳食过来。” 念桥不说话。 嵇雪容耐心道:“想吃点心?我们先用膳才能吃点心,还是渴了?” 念桥依旧不说话,一双瞳仁湿漉漉的又黑又深,眼里浮出来一层水雾。 嵇雪容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去掰念桥的嘴巴,念桥紧紧咬着牙,好不容易让牙齿松开,他指尖略微顿住了。 念桥嘴巴里很多细小的伤口,舌头中间还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娇嫩的唇腔看起来伤痕累累。 第53章 “殿下,傅大人过来了。” 嵇雪容眉眼未抬,淡声道:“让他在外面跪着。” 外面艳阳高照,傅晴明跪在正殿外。 储君要他跪着,他便只能跪着。 嵇雪容注意到怀里人的耳尖动了动,他轻轻碰了碰念桥耳尖,温声道:“孤把他叫过来了,念桥不愿意说,孤便去问他。” 念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下巴处的手印被嵇雪容的指腹轻柔地摩挲,他摇摇头,抓紧了嵇雪容的袖子。 傅晴明不准他和嵇雪容告状,他担心自己说错话,想张嘴怎么也张不开嘴,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怕肚子里的毒药发作,会毒死。 他想活着,不想死。 “你不必害怕,”嵇雪容这般安慰他,眼底深处略微泛黑,动作轻柔地帮他将嘴巴里含着的药片拿出来。 又把念桥哄睡着,花了两个时辰。 嵇雪容起身,他换了一身常服,浑身墨色显得气质更加沉冷。 偏殿里。 傅晴明依旧还在跪着,跪了两个时辰,面上略微苍白,听见动静,和不远处的嵇雪容対上视线。 嵇雪容平日里温和有礼,如今表情比平日里冷许多,嵇雪容总是这般,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 “傅笠,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中探花,是如何和孤说的?”嵇雪容好似在看他,眼中好像又没有他,嗓音称得上平静。 京中人人都传傅晴明与他交好,他们都是欧阳先生的名生,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走的很近。 傅晴明当时方弱冠,向他许诺日后辅佐他成为明君。 嵇雪容未曾将这话放在心上。 朝势尚且瞬息万变,何况是人心。 嵇雪容不需要傅晴明回答他,视线一点点偏移,这才落在傅晴明身上。 “想来你更加遵循圣上所言,要辅佐的明君并不是孤。” 闻言傅晴明有了反应,抬起眼眸,两人対视,一人跪着一人站着。 站着的人平静无波,跪着的人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在动摇。 傅晴明从东宫离开是半个时辰之后。 他额头和唇角处多了两道伤口,走路时的姿势略微怪异。 没过几日,傅晴明被指认参与谶书一案,被送去了诏狱待查。 念桥在梦里梦到自己七窍流血而死,他在梦里尖叫出声,梦里嵇雪容似乎在抱着他,一直在擦他身上的血。 他猝然睁开了双眼,全身冒出来冷汗,想要喊人,他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发出来几个枯涩的音节。 “念桥,做噩梦了?” 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念桥睁开眼,他被嵇雪容抱在怀里,旁边的烛灯亮着细微的光,他冰凉的血液得以回暖。 念桥看到嵇雪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点点头,唇角被碰了碰,嵇雪容対他道:“让我看看你的嘴巴,不准咬舌头。” “不想说就不说。”嵇雪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下巴。 念桥略微犹豫,他张开嘴,给嵇雪容看了看,嵇雪容检查了之后没有立刻松开他。 而是俯身亲他,将他唇腔里的伤口都舔了一遍。 念桥有点脸红,他推了推嵇雪容,嵇雪容便放开了他,在他唇畔边碰了碰。 “傅晴明被抓进了诏狱,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嵇雪容说:“兴许你现在认不出来他了,他在里面受了刑。” 念桥原本想要摇头,他听闻傅晴明受了刑更加紧张,三天已经过去了,傅晴明说三日会给他一颗解药。 傅晴明被抓,现在人在诏狱里,那他的解药怎么办? 念桥想着眼眶又红起来。 他又跟着点头,拽着嵇雪容的袖子。 念桥原本还打算去询问嵇灵玉芍药花一事,如今他没有精力再去想嵇灵玉。他哪里都不敢去,只敢在嵇雪容身边待着。 马车上,念桥窝在嵇雪容身边,他一直抓着嵇雪容的袖子,和嵇雪容挨的很近,指尖不安地略微摩挲。 嵇雪容扣住他的手指,掌心里传来热度,念桥于是不乱动了。 到达诏狱。 念桥一直躲在嵇雪容身后,嵇雪容牵着他,他们穿过层层走廊,到了诏狱里层。 像是与前世重叠一般,那个熟悉的最后一间牢房,如今关的却不是他,而是傅晴明。 嵇雪容担心他害怕,他们站的远,只能通过牢门去看刑架上的人。 傅晴明被绑在刑架上,那身兰花纹长袍被血污浸透,身上四处是鞭痕,发丝散了几缕,脸色苍白,手指略微垂着。 按理说,未断定之前不得擅用私刑。 若是动了私刑,难免会追究责任,此事只瞒得住一时,刑部和都察院一向与大理寺不和,追究起来三方没完没了。 “念桥,他是用哪只手碰的你?”嵇雪容问他。 念桥好一会才认清刑架上的人是傅晴明,他看清墙壁上的刑具,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脸色跟着白了。 听见动静,锁链碰撞在一起,傅晴明略微抬起头,他脸色苍白,那双眼依旧深沉冰冷,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念桥身上。 念桥感觉肚子好像开始疼起来,他心神一跳,不敢去看傅晴明,下意识地躲在嵇雪容身后。 他有些怕傅晴明,也怕嵇雪容。 嵇雪容连傅晴明都敢动刑,他不信嵇雪容只是被软禁在宫中的太子。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1节 “你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嵇雪容嗓音温和,视线掠过傅晴明时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这般,孤便默认两只手都碰过。” “诏狱有一种刑,名为指怅,用特制的针挑断筋脉,会承受断骨之痛,药性能够维持半月,半月之后再将筋脉重新缝上。” 嵇雪容轻飘飘地看傅晴明一眼,神色温和淡然,配上那张艳丽至极的脸,好似诏狱底下爬上来的恶鬼。 “辛苦傅大人,受一遭怅刑。” 念桥看着侍卫进入牢房,傅晴明的手掌被挑起来,他的双眼被遮住,他被嵇雪容的气息覆盖,嵇雪容气息落在他耳边。 “不要看他。” 他看不见,但是能够闻见牢房里的血腥味,能够听见傅晴明发出的闷哼,还有傅晴明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念桥整个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前世躺在形台上的是他,如今变成了嵇雪容。 他死是因为嵇雪容,活下来也是因为嵇雪容。 直到出诏狱,念桥掌心里还残留着冷汗,他和嵇雪容回到东宫,嵇雪容传了太医过来给他看嗓子。 隔着屏风,念桥竖着耳朵,时不时瞅一眼嵇雪容的方向。 “他嗓子没有问题,兴许是胆子比较小,现在还不敢说话,殿下陪着他,兴许过几天便能开口,他想说话的时候自然会开口了。” 嵇雪容谢过太医,给念桥煮了药汁,平日里念桥总是嫌苦不愿意吃,如今却非常听话,苦的眼泪要冒出来了,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晚上吃饭也没有闹,让吃多少点心就吃多少点心,不像平日那般闹着要多吃几块。 睡觉的时候在他怀里也不敢乱动,他做出稍微想亲热的动作,念桥便主动地吻他,湿漉漉的眼底带着温顺和畏惧。 他们至今没有做过,念桥一直不乐意。现在念桥却主动地抱住他,乖顺地在他怀里,姿势与神情都像是在献祭自己。 “念桥,你不必这般。”嵇雪容看着他,眼底如墨一般黑沉,“孤不会勉强你。” “前几次罚你,是因为你骗孤,孤不喜欢你骗人。” “不要害怕我。”嵇雪容轻吻他唇角,剩余什么都没有做。 念桥脸上涨红,他対上嵇雪容温柔的眼底,被里面的情绪刺了一下,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瞅着嵇雪容好一会,从嵇雪容身上下来,他不知道嵇雪容说的是真是假。 嵇雪容知道他骗了他。 当时没有揭穿他。 他略微犹豫,凑过去又啄了嵇雪容一下。 嵇雪容把他的被子掖好,他仿佛被团成了粽子。 念桥觉得有些热,他不想盖被子,悄悄看嵇雪容一眼,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 嵇雪容看他一眼,把他的胳膊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他瞅着嵇雪容好一会,嵇雪容道:“会着凉。” 念桥又要冒眼泪,嵇雪容在他哭之前先亲他的眼皮,把他的泪珠舔掉了。 念桥于是不哭了,看嵇雪容一眼,转了个方向背対着嵇雪容。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已经三天过去了,他还没有死,明天会不会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念桥自己窝成一团,自己在被子里默默掉眼泪。 不知道明天傅晴明会不会给他送解药。 第二日,念桥一直在东宫院子里转悠,嵇雪容没有管他,其中一名侍卫在他回小院时给他递了一枚盒子给他。 念桥拿着盒子偷偷跑回院子,他立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枚药丸,和傅晴明给他吃的那枚一模一样。 底下还有一张字条。 念桥想也没想地把药丸填进嘴巴里,药丸很苦涩,他吃完之后没有什么感觉。 然后他才看纸条,纸条上只有几个字。 :汇报太子每日见的人 念桥看了纸条好几遍,他有些奇怪,傅晴明为何要知道这个,难不成傅晴明打算让他盯着太子? 他把纸条收起来,晚上的时候,嵇雪容问了一句。 “念桥,今日东宫发现了可疑的侍卫,你有没有见过他?” 嵇雪容把侍卫直接带到他面前,正是今日给他药丸的侍卫。 念桥略微犹豫,他选择摇了摇头。 嵇雪容没有再问,侍卫被带下去,之后会被带到哪里,他并不知道。 接下来每隔三日,念桥的窗户上都会多出来一枚药丸,底下有时有纸条,有时没有。 这一日,念桥照样把药丸往嘴巴里塞,他听到身后东西掉落的声音。 上善正在不远处站着,眸中带着些许惊讶。 第54章 念桥手里紧紧地捏着药丸,他掌心里冒出来冷汗,瞅着嵇雪容,眸中带着些许害怕。 嵇雪容温声道:“念桥,孤只是想看看你吃的什么东西。” “你不想说,孤便不问,让孤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再给你吃好不好。” 嵇雪容一揽,便将念桥抱进了怀里。 念桥唇角紧紧抿着,傅晴明的话历历在目,若是他告诉了嵇雪容,东宫兴许有傅晴明的人,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他脑袋笨,傅晴明让他看嵇雪容每日都见什么人,他经常在嵇雪容见人的时候睡着。 有些人不认识他也没有问嵇雪容。 他有一些小心思,不想帮着傅晴明。 于是他回复的很应付,写了嵇雪容每天都见他,都会见宫里的小厮,其他人都没有写。 嵇雪容想到了什么,让周围的宫人全部都下去了,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念桥,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 “你不怕里面有坏人放的东西?”嵇雪容耐心道,“给孤看看,孤检阅之后没问题就还给你。” “念桥,孤何时骗过你。” 嵇雪容眼底一片温柔,他被嵇雪容的气息包裹,颇有些动摇,指尖略微动了动。 好一会,念桥略微犹豫,把掌心摊开,露出来被他咬了一口的药丸。 掌心沾了些许碎渣。 嵇雪容把药丸拿过去,念桥的视线一直追着嵇雪容,担心嵇雪容把他的药丸扔了。 那样的话他就完蛋了。 他想开口说什么,又没有开口,下意识地钻进嵇雪容怀里,扭头去看嵇雪容拿着药丸打量。 嵇雪容拿起药丸轻轻闻了闻,注意到怀里人紧张地看着他,他低头碰了碰念桥的眉心。 “还给你。” 嵇雪容把药丸给了念桥,念桥动作小心翼翼的,瞅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带着些许好奇。 药丸直接被填进了嘴巴里。 念桥注意到嵇雪容还在看着他,他把药丸咽下去,嵇雪容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低头就着嵇雪容的手喝水,喝两口就抬起头,他凑上去在嵇雪容脸上亲了一口。 念桥也不知为什么要亲嵇雪容,兴许是嵇雪容说话算话,把药丸还给了他。 他亲完便要从嵇雪容怀里挣脱起来,却发觉嵇雪容抱他抱的更紧。 他下意识地扒拉嵇雪容的手臂,费劲半天没能让嵇雪容松开,他于是抬头去看嵇雪容,对上一双盈满雪色仿佛冰山融化的眼眸。 嘴巴被吻住,念桥睁大一双眼,耳尖跟着红起来,略一踌躇,他选择了回应嵇雪容。 毕竟嵇雪容耐心亲他的时候,他很舒服。 “这是回春丸,和鹤毒有些相似,是慢性毒药,吃一两次无事,次数多了,毒素堆积之后,不出三个月便会身亡。” 太医将嵇雪容带来的药渣细细检查,仔细查验了一番,得出了结论。 “宫中有药材可以制解毒的药丸,只是这回春丸,万万不能再让他吃了。” 嵇雪容低声应下,拿着药方看了一会,慢慢道:“明太医,解药能不能做成药丸的形状?”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费些功夫,尽量明日给殿下送过去。” 明太医以为这就完了,听温润如玉的太子又道:“孤看有两样苦味药材,能不能找其他的药材替代?” “不能,”明太医摇摇头,“这两样药材不能缺。” 嵇雪容表示理解,略微颔首道:“麻烦明太医将药丸做甜一些。” 若是苦了,兴许念桥不吃。 念桥发现东宫多了好多守卫,原先侍卫都是隐在暗处的,现在明面上也有。 他看到飞鱼服的带刀侍卫就害怕,在旁边摘花摘的都有些担心。 他摘两朵,瞅侍卫两眼,发现侍卫们都面无表情,压根没人瞅他。 他于是慢慢地放下心,只是有些担忧傅晴明的药丸送不进来。 这天他在窗台上依旧发现了药丸,字条还是之前的字条,只是药丸变甜了,吃起来有点像糖丸。 念桥吃完嘴巴里还留着甜味儿,然后展开纸条,上面依旧只有几个字。 :查太子和萧昀的信件。 萧昀?不正是萧大将军?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2节 念桥拿着药丸手指上都是甜味,他舔了下手指,略作思考,颇有些为难。 嵇雪容的信那么多,他怎么知道哪个是萧昀写的,傅晴明若是想看自己问问不就好了。 念桥把纸条揣袖子里,他途经鲤鱼池,发现里面好几条鲤鱼都死了,漂在水面上,露出来白花花的肚皮。 这边没人注意,平日里念桥偶尔会过来瞅锦鲤,他立刻跑到正殿,拽着嵇雪容过来看锦鲤。 “念桥,你别着急。”嵇雪容任他牵着,担心他摔倒,在一旁出声提醒。 念桥牵着嵇雪容到了锦鲤池旁,指了指胖乎乎死掉的锦鲤。 嵇雪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叫了喂食锦鲤的宫人,宫人并不知,倒是嵇雪容若有所思,对念桥道:“念桥,前几日孤喂了一次锦鲤,那日孤没有碰过别的东西,只碰过念桥的药丸。” 念桥闻言愣住,背后后知后觉地冒出来冷汗,回去之后揣揣难安。 嵇雪容安慰他道:“念桥,下次再有人给你送药丸,你拿到锦鲤池试试便会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念桥点点头,他满怀心事地回到正殿,注意到桌子上有带着萧昀署名的信件,他瞅一眼就收回视线,去看自己的小人儿书了。 他什么都不懂,分辨不出来傅晴明给的是毒药还是解药。 万一傅晴明其实一直给的都是毒药呢?傅晴明本来就想害死他。 念桥越想越后怕,晚上,他坐在自己桌前,想着怎么给傅晴明回信。 他才不帮着要害死自己的混蛋。 他原先便不认字,此事傅晴明知晓,甚至因此讽刺过他。 念桥胸腔被怒意填满,他在信纸上画了一只王八,在底下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 晴明大人,奴才不认字,看不懂。 把信放在窗台上,念桥便睡下了,他不知那封信晚上便被送到了嵇雪容那里。 再过三日有药丸送过来时,念桥闻了闻,又没有了甜味儿,他刮掉一些渣,放进了鲤鱼池里。 第二日那些鲤鱼全都死了。 念桥这才着急起来,他找不到别人,只能去找嵇雪容。 嵇雪容先是遣散了所有侍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然后才问他。 “念桥,现在你可以告诉孤,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念桥形成了习惯,变得不怎么愿意开口。 他指指药丸,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嵇雪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念桥,你把毒药吃进去了?” 念桥点点头,眨眨眼睛,眼里湿漉漉一片。 “是傅晴明?”嵇雪容又问。 念桥略微犹豫,再次点头。 “你不必害怕,孤命太医过来,会制出来解药。” 嵇雪容把太医传唤过来,太医把那天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因为药材早就配好,很快药汁便熬出来了。 念桥却不怎么愿意吃。 似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嵇雪容问他:“念桥,你是不信任孤?” 念桥没出声,他瞅着嵇雪容,傅晴明前世便对他坏,这一世也是如此。 嵇雪容上辈子害死他,这辈子却对他好,他有些犹豫。 没等他思考完,他眼睁睁地看着嵇雪容把那枚药丸咽下去了,正是他刮了药渣有毒的那枚。 念桥有些愣住了,他下意识地要去抢,嵇雪容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温和道:“等我喝完解药,念桥看看有没有事,若是孤没事,再给念桥喝。” 太医没有来得及阻止,在原地着急地唤了一声“殿下”,想要说什么,碍于人前却又说不出口。 念桥略微睁大眼瞪着嵇雪容,嵇雪容把药汁喝完,他心里好像被一根藤蔓缠住,憋闷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愿意相信嵇雪容,嵇雪容便用这种笨方法让他相信。 太医走时一直在瞪着念桥,活像是在瞪什么迷惑人的妖精。 念桥把药汁乖乖地喝完,他一直瞅着嵇雪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说不上哪里不舒服,面对这样的嵇雪容,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他倒希望嵇雪容对他坏一点,这样他好心安理得利用嵇雪容,不会觉得愧疚。 嵇雪容温柔良善,一心一意待他。 可他蠢笨歹毒,接近他只是因为他是太子。若是嵇雪容不是太子,他一定会立刻抛弃嵇雪容。 这般想着,他心里却如同丝线匝着一般密密麻麻的传来闷疼。 念桥不敢去看嵇雪容,唇畔抿得紧紧的,他讨厌这种难受的感觉。 嵇雪容让他难受,讨厌。 连着喝了几日的药汁,念桥不必担心傅晴明那边,一切都有嵇雪容解决。 随着入秋,念桥重新回到太学。 早上冷,他穿了棉布织成的外袍,把嵇雪容温暖的手掌当作暖炉,一直布着不愿意松开。 直到嵇雪容被传唤走,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因为他这一个月都没有到太学,这一段时间他也没能见到嵇灵玉。 如今再见到嵇灵玉,他才想起来上次的事情。 秋日早寒,嵇灵玉依旧穿着单薄的春衫,站在榕树下身形笔直,像是一片松柏映入其中。 “念桥。”嵇灵玉唤了他一声,模样略有些踌躇。 嵇灵玉如今容貌生的愈发出众,念桥注意到好些宫女总是偷偷盯着嵇灵玉瞧,嵇灵玉顺着看过去,那群宫女立刻脸红着散开。 念桥走到嵇灵玉面前,他特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领着嵇灵玉到没人的后园。 “上次的事,我还未曾跟你道歉。”嵇灵玉歉疚地说,“芍药花如今还在我院子里,不知是谁用心险恶栽赃三哥,险些要连累念桥。” “日后我不会再麻烦念桥帮我做什么。”嵇灵玉说,“念桥,你在诏狱有没有被为难?” 面前的嵇灵玉依旧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他,像是之前那般,念桥对上嵇灵玉眸底的关心,他摇摇头。 “奴才没事,”念桥不知最近嵇灵玉如何,他问道:“七殿下近来如何?” “尚可。”嵇灵玉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块四方方的手帕,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念桥,这是前些日子父皇赏给我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嵇灵玉眸底深邃莫测,看着他略有些期待。 念桥注意到手帕包着物什,他有些好奇,打开一看,是一只红鎏金步摇,里面有细细的金丝点缀,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尾部蝴蝶翅膀栩栩如生。 步摇是送给女子的,景国通常是送给未过门的妻子,是定情之物。 念桥不愿意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脸红起来,听嵇灵玉又道:“念桥最衬红色,想来想去,还是应该送给念桥。” “殿下,我不能收。” 嵇灵玉略有些为难,低声道:“念桥,我如今只能拿出来这般……我知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比不得太子赠你的礼物。” “你那日说你并不喜欢太子……我人微言轻,我保证,日后一定会让你自由自在,不必屈居人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嵇灵玉:懂不懂先来后到? 嵇雪容:希望某人能少跟我老婆花言巧语 第55章 念桥怀里揣着嵇灵玉送给他的步摇。 自由自在,不必屈居人下,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刚收了嵇灵玉的东西,远处传来上善唤他的声音,他扭头看过去,和嵇雪容对上视线。 嵇雪容在原地站着,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巡视一圈,落在他身上时目光柔和了些许。 “劳烦七弟帮我照顾桥桥,念桥,过来。” 一声“桥桥”喊的念桥呆了一下,紧接着脸红起来,他颇有些手足无措,嵇雪容视线温和,存在感却很强。 若是他收了嵇灵玉的东西,嵇雪容一定会生气。 念桥回想起嵇雪容前几天为他吞药试毒,他略有些动摇,不大想现在惹嵇雪容生气。 虽说很喜欢,但是收了嵇雪容会生气。 他于是把步摇推了回去,对嵇灵玉道:“七殿下,奴才先回去了。” 念桥看嵇灵玉一眼,发现嵇灵玉在看着他,他有些不忍,还有些不自在,他转身走了。 入秋了,念桥和嵇雪容坐在一起,他注意到萧逸云和五皇子都不在,不知道这两人又去了哪里厮混。 欧阳先生在讲景国历朝历代,不免讲到邻国。 “景国建都盛京,西北有辽,东北有越,南有狩虞。北方地势高,冬日难以存粮,通常每至冬日,会向南在景国一带狩粮。” “存粮与地势问题,加上新任单于耶律丹好战暴恣,频犯西北边界。尤其去年冬日大寒,胡族饿死了不少人,辽与狩虞联合,如今前朝战事吃紧,今年冬天可能要打一场硬仗。” 念桥听的昏昏欲睡,他睁开眼皮缝隙瞅一眼,几位小将军和皇子都听的兴致勃勃。他们都想要上战场击退胡人,让胡人永不侵犯景国边界。 无论打仗还是不打仗,这群贵公子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受苦的只有什么都没有的百姓。 “念桥。”欧阳先生点了念桥的名字,念桥眨眨眼,掐掐自己的掌心不敢睡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3节 剩余的课念桥听的认真了些,念桥吃午饭的时候吃的格外认真,因为他如今能够吃到精细的粮食,不必受战乱所扰。 他注意到嵇雪容在看着他,他知道嵇雪容想问什么,他便主动交代了。 “殿下,今日是七殿下问我近况,他送了东西给我,我没有要。” 念桥把小馒头咽下去,他注意到嵇雪容吃东西吃的不多,提醒道:“殿下记得把饭吃干净。” 嵇雪容看着他道:“为何不要七弟的东西。” 念桥瞅他一眼,当真是明知故问,他说,“因为殿下会生气。” “七殿下送的很好看,殿下要不要送我一个补偿我。” 念桥小声说,他瞅着嵇雪容,打着小算盘。 “我要殿下送的,不要别人送的。” 念桥注意嵇雪容不吃小馒头,他把嵇雪容的小馒头夹走,塞进了嘴巴里。 嵇雪容看了他一会,说了个“好”。 然后他的脸颊被捏住了,他不得不嘟起嘴吧,嵇雪容说,“孤看看伤。” 念桥于是听话地张开嘴,他唇边还沾着点心屑,坚持了一会,嵇雪容还没有看完,他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伤早就好了。”念桥说,雪腮不安分地动着。 “这般,孤以为念桥还要过几日才会说话。”嵇雪容放开了他。 念桥抿着嘴巴,他原先一直不愿意开口,嵇灵玉跟他说话,他不想让嵇灵玉看出来什么,他就自然而然地开口了。 他发现嵇雪容有些小心眼,连这个也要在意,难不成还要他第一个跟他说话? 念桥心里这般想着,他担心嵇雪容生气,凑在嵇雪容身边粘人。 “殿下,我跟谁说话都不重要,平日里我和你说的是最多的。” 他绞尽脑汁想出来安慰嵇雪容,分散嵇雪容的注意力。 “殿下,你好好吃饭,每日吃的不多,干活会没有力气。” 念桥后知后觉,嵇雪容不用干活,他话已经说出来,还好嵇雪容愿意听,把剩下的食物都吃完了。 秋天过得很快,念桥这一个月忙来忙去,他过了前世自己的死期,整个人松了口气,整日在东宫里很欢快。 他进嵇雪容的库房,因为嵇雪容答应他送他礼物,他火眼金睛,从里面选了嵇雪容母亲的遗物。 “念桥,你确定要这个?”上善又问了一遍。 念桥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纯白色的寒玉,这玉别名和氏璧,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且冬暖夏凉,非常有灵性,据说带久了可以温养人的心肺。 白玉是圆环形状,内里雕刻着月泉,手法极其精细,念桥第一眼便相中,拿着爱不释手。 上善说:“这是云皇后留给殿下的,念桥倒是好眼光,一眼便相中了最名贵之物。” 念桥一听是嵇雪容娘亲留下来的,他更加来劲。之前嵇雪容把他娘留下来的玉坠抢了,他至今耿耿于怀。 “我就要这个,殿下说了让我随意挑。”念桥抓着不愿意撒手。 上善依了他,“你喜欢拿去便是,只是不要碰碎了,这和氏璧极难修复。” “若是碎了,殿下该伤心了。” 念桥哦一声,表面不怎么在意,实际上动作轻了许多,拿着玉反复打量。 刚从库房出来,他就拿着玉去找了嵇雪容。 “殿下,我选了这个。” 念桥欢快地捧着玉,他进去才注意到嵇雪容在见外臣,底下两名臣子正盯着他,他瞅一眼,似乎是武将,身上还穿着轻盔。 他识趣地先到了一边,直到两名臣子走了,他立刻钻进嵇雪容怀里,高兴地给嵇雪容看他捧着的和氏璧。 “殿下,你可不能反悔,是你让我自己挑的,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念桥小尾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嵇雪容看一眼他手中的玉,倒是有些意外,顺势将他整个困在怀里,眸中神色认真了些,看起来很正经。 “念桥,这是孤母后留下来的,留给未来太子妃,你若是拿了,以后便只能做孤的妻子。” 念桥睁着一双清澈的眼,他才不上嵇雪容的当,他说,“我给殿下的玉坠也是娘亲留给我未来媳妇的,殿下为何不给我做娘子。” “应当是殿下做娘子,殿下生的这般好看。”念桥摸摸嵇雪容的脸,他不得不承认,嵇雪容确实长得好好看,眉眼越看他越觉得喜欢,便凑上去在嵇雪容嘴巴上去亲了一下。 “我要做相公。” 他不高兴地宣布道。 嵇雪容略微为难,“也不是不行,念桥,若是孤做妻子,日后你要给孤发银子,孤需要找你要钱。” 一听要钱,念桥立刻改了主意。 嵇雪容的衣料那么贵,桌子是梨花木,燃的是冷犀香,喝的茶水都是露茶,把他卖了也养不起。 “那算了,我还是做殿下的妻子。” 念桥脑瓜子简单,没有想过嵇雪容日后会和别人成亲。 何况嵇雪容那么喜欢他,肯定不会再装得下别人。 “殿下做夫君,要给我发银子,给我买点心,帮我做功课,殿下的就是我的。”念桥细细地数着,说,“我比殿下好养活。” 嵇雪容眸底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看着他低声诱哄道:“念桥先喊一声听听。” 耳朵有些痒,念桥脸红起来,他们又没有成亲,他看出来嵇雪容想听,他埋在嵇雪容怀里,耳朵尖跟着冒烟。 好一会,他嗫喏半天,喊出来那两个字。 他们两人的位置顷刻之间发生倒转,念桥被压着,他看进嵇雪容眼底。 嵇雪容眼底没有平日里那么温和,好似雪山被深潭替代,艳丽至极的容貌沾了情-欲,将那份热烈通过肢体,通过亲吻传递给他。 他早就发现了,嵇雪容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哪里都愿意亲。 他脚趾被亲吻了一下,念桥脸上羞红,不好意思去看嵇雪容那张红唇。 嵇雪容略微分开双唇,念桥脚趾立刻蜷缩起来,他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音节,略微扯着嵇雪容的头发。 嵇雪容……嵇雪容……高高在上的嵇雪容……温润如玉的嵇雪容……尊贵无比的嵇雪容…… 此时此刻,眼里却只有他,眼眸被熏染,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他们两人经常在正殿胡闹,念桥衣衫半褪,他被嵇雪容抱到软榻上,嵇雪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眉眼,指尖略微向下。 念桥眼眸湿润,眼睫被熏得沾湿一片,鹿眸盈满莹润的水光,他指尖抓着嵇雪容的衣角,呼吸略微急促些许,指尖都透出来淡淡的粉。 “殿下。”念桥嗓音细软,猫儿一般喊着人,他整个人像是被捏软的一张纸,浑身发烫,身上都沾上了嵇雪容的气息。 在上善进来的那一刻,念桥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听到了一句略沉的男声。 “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 上善脸色略微难看,跟在景和帝身后,喊了一声“殿下。” 嵇雪容在听到景和帝声音的那一刻,便用外袍将念桥遮掩住,眼神中情绪尚且没有褪去,将念桥浑身上下遮掩的严严实实。 “见过父皇。”嵇雪容神情收敛的很好,只是身体反应尚且没有消下去。 景和帝面无表情,打量着这个除了从小身体体弱之外,各项完美无缺的儿子。 云氏皇后五官只能称得上端庄,生出来的儿子却相貌惊鸿冠绝,嵇雪容才高圣誉,云皇后性子安静温和,这两人哪里都不像。 不,眉眼中的温润还是有几分像的。 念桥盖着嵇雪容的外袍,他听见了是景和帝,指尖略微扯着嵇雪容的外袍,略有些忐忑不安。 “你从小最让人省心,朕从未听人说过你的不是,如今反倒活的糊涂了。” 景和帝冷声道:“不必遮掩,让朕看看……他到底哪里值得你为他擅动私刑。” 第56章 景和帝在正殿发了一通火,念桥依旧在地板上跪着,听的胆战心惊。 他跪的膝盖有些疼,等到人离开之后,嵇雪容将他扶起来,卷起他的裤腿看他的膝盖。 膝盖凝了些青色,方才磕到了。 念桥有些担忧,问道:“殿下,圣上会不会怪罪我们?” “不会。”嵇雪容眼底有神情闪过,温声道,“他在怪罪孤対傅晴明擅动私刑,未曾怪罪念桥。” “不必害怕。”嵇雪容拿了药膏过来,冰凉凉的涂在念桥膝盖上,那处淤青淡了些许。 念桥倒是有些奇怪,为何不怪罪嵇雪容?兴许是景和帝未曾把他当回事,毕竟五皇子花名在外,传的比嵇雪容要难听的多。 他不由得打量起嵇雪容,嵇雪容字写的好,文章写的也好,长得也好,又聪明,没有道理景和帝不喜欢他。 话是这么说,念桥第二日便知晓了原因。 第二日,景和帝送了许多男侍过来,大多都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最大的也不过比念桥大两岁。 念桥揣着手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少年,他瞅了好几眼,大部分长的都是清纯那一挂。 他没忍住照了照镜子,雪腮,鹿眸,红唇,小巧挺立的鼻子,念桥耳朵上还有小痣。 景和帝是按照他的相貌找的人,甚至有一两个能看出来一二分念桥的影子。 念桥又瞅瞅嵇雪容,好多人说他和嵇雪容长得像,不过嵇雪容五官更加大气浓艳一些。 “殿下,圣上送他们过来做什么。”底下跪着的男侍大气都不敢出,垂着眉眼听着念桥近乎天真的语言。 自然是要将他们送到嵇雪容床上。 念桥知晓,他只是有些不理解,嵇雪容是喜欢他,但是不一定每个长他这样的嵇雪容都会喜欢呀。 他揣着手手趁着嵇雪容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块点心,悄摸的塞进嘴巴里。 嵇雪容扫一眼底下跪着的人,対念桥道:“都是送过来陪念桥玩的,念桥随意挑两个,剩下的会送回去。” 念桥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东宫,闻言他有些高兴,嘴巴边的点心屑还没来得及擦。 嵇雪容视线在他唇角处略微停顿,念桥有些心虚,担心嵇雪容怪罪他,他凑上去亲了嵇雪容一口,顺势把点心屑蹭掉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4节 “念桥。”嵇雪容按住了人,语气有些无奈。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手上的点心顺势蹭到了嵇雪容袖子上。 他噔噔噔地下去,底下跪着的有二十名少年,嵇雪容只让他挑两个。 念桥揣着手道:“抬起脸我看看。” 众人一抬头,便看到了眼前罗衫软烟俏丽的少年。若说相貌,地上跪着的大抵找不出来模样更娇俏的,念桥五官每一寸好似都把握好了尺寸,把娇俏发挥到了极致。 念桥自己挑,当然是挑自己喜欢的,毕竟以后是陪他玩的。 他选了两个模样最好的留下来。 “殿下,我就要他们两个。”念桥说。 上善在一旁看着,发现念桥挑了两个模样气质有些像嵇雪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一下,不敢去看嵇雪容的表情。 嵇雪容只是扫一眼,依了念桥。 两名少年一个叫琴烨,另一个叫朔华。朔华长得是嵇雪容那一挂冷艳类的,琴烨则是气质沉静,有两分嵇雪容的影子。 两位玩伴上任第一天,念桥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到大没有交过朋友,这是第一次有机会交朋友。 虽然是嵇雪容给他找的。 念桥准备好了自己平日看的小人儿书,他特意找嵇雪容要了几份点心,保证自己不吃多,是给琴烨和朔华吃的。 他在偏殿把点心和茶水都布置好,桌上放了几本小人儿书,心里有点紧张,还有些开心。 两人过来时,念桥対他们两个道:“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心和茶水,还可以看书。” 他把点心和茶水推过去,依依不舍地瞅了好几眼,嵇雪容不让他吃,他也怕肚子疼,何况这是准备给新朋友的。 琴烨先开口,対念桥道:“不必了,小公子,我们不饿。” 两人対点心都没有表现出多喜欢的表情,念桥抿起嘴巴,他自己塞了一个放进嘴巴里,腮帮子鼓起来,味道很好呀,难不成他们不喜欢吃点心? 念桥很快想到不是谁都像他这般喜欢吃点心,比如嵇雪容,就不怎么喜欢点心,每次都是他喂嵇雪容才吃。 “那哥哥喜欢什么,要不要看书。”念桥把小人儿书递过去。 琴烨和朔华年纪都比他大,现在他们是朋友,念桥不知道喊什么,喊哥哥都没错。 朔华扫一眼小人儿书上面的团子图案,目光略微停顿,不确定地接过来,发现里面是三岁孩童看的小人儿书。 只不过故事丰富复杂一些,兴许是怕笨蛋看不懂,一些地方还有标注。 朔华试探地问:“这是识字前的读物,小公子如今不是在太学?” 能进太学不知是多少书童的梦,念桥轻而易举地进去了,应当要感谢他这张和嵇雪容有几分相似的脸。 当初嵇灵玉为了邀功带他进太学,他才有了入学资格。 念桥现在认识许多字,他小声解释道:“原先我不识字,这是殿下给我找来的,现在我识字了,我还是觉得小人儿书更好看,两位哥哥不喜欢吗?” 他想着去嵇雪容那里借几本正常的书籍,古文枯燥,没想到两位哥哥都和嵇雪容爱好相同。 朔华与琴烨対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小公子选的,我们自然喜欢的。” 念桥还把自己的九连环和七桥拼图拿出来,这两个他学了好久,是嵇雪容手把手教他的。 他原本暗搓搓的期待,一会可以教琴烨和朔华,没想到两人轻而易举地解开又合上,拼图也能很快拼好。 “小公子,这是我七岁时玩的游戏。”琴烨试探地问,“平日里小公子和殿下玩的便是这些?” 念桥还有些傻眼,知道是自己太笨了,面前这两人都比他聪明,他脸上烧起来,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殿下没什么空陪我玩,他经常要看折子,还要见外臣,有时候还要去处理事情。” 念桥故意这么说,说的嵇雪容不怎么陪他,这样琴烨和朔华就能多陪他玩。 他不知这是别人揣测他与太子的关系才这么问。 九连环、七桥拼图,还有小人儿书,怎么看都是哄小孩子的东西。 琴烨和朔华两人再次対视一眼,念桥自己解开九连环又合上,他有些懊恼,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两人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 “小公子有没有听过钟琴,我可以为小公子弹一首。”琴烨这么说。 念桥闻言来了兴趣,他立刻去找上善要了琴过来,让琴烨给他弹琴。 徐徐琴音弹出来,念桥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只觉得好听,只是琴烨似乎弹得漫不经心,时不时地要朝正殿的方向看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这曲子原先是嵇雪容写的,嵇雪容精通六艺,这首曲子是写来悼念亡故母后的。 一曲毕,念桥在原地鼓掌,他看着琴烨眼神中亮晶晶的。 “琴烨哥哥,你弹的真好听。”念桥干巴巴地夸奖。 琴烨说:“小公子过奖了。” 然后像是随意的提起,问他,“小公子不懂六艺,和殿下是如何认识的?” 和嵇雪容是如何认识的?念桥回忆起来,记忆中只有嵇雪容每次喂他点心的画面。 他和嵇雪容刚认识的时候,嵇雪容就存着坏心眼,整日喂他点心,趁七皇子不在的时候偷偷欺负他。 念桥不好意思把自己丢脸的事情说出来,他想了想说,“在太学认识的,那时候我经常馋点心,殿下经常拿点心喂我。” 他很快又看向朔华,问道:“琴烨哥哥会弹琴,朔华哥哥会什么?” 听说朔华会跳舞,念桥来了兴趣,缠着朔华当场给他跳舞。 朔华略有些为难,“小公子,只有咱们三人,未免有些扫兴,不如你把殿下唤过来,多些人才有意思。” 叫嵇雪容过来才能看跳舞?念桥不知这话是试探,念桥当真了,他为了看跳舞,把还在看折子的嵇雪容从正殿拽了过来。 “殿下,你陪我去,哥哥说跳舞多些人才肯。”念桥扯着嵇雪容的袖子,他想着要哄嵇雪容,便主动的亲了嵇雪容两口,撒娇道:“殿下最好了,你陪我去嘛。” 才不到一日就变成哥哥了,嵇雪容不动声色地问:“念桥,你方才喊什么?” “哥哥呀,”念桥不明所以,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不喊哥哥喊什么。” 嵇雪容任念桥牵着,一路无话地到了偏殿。 念桥把人带到偏殿,琴烨和朔华都呆了一些,视线落在嵇雪容身上便收不回来。得知是来看朔华跳舞,朔华脸上浮出红晕,规矩地给嵇雪容行了礼。 嵇雪容若有所思地扫一眼念桥,发现念桥欢腾的还在等対方跳舞,又看一眼两名明显心思不在念桥身上的少年,很快收回了视线。 随着琴声响起,两名少年开始舞乐献舞。 念桥发现了,琴烨明显比方才给他弹琴时专心,朔华舞跳的也很好,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发现朔华一直在看嵇雪容。 是不是太紧张了,担心在嵇雪容面前出错? 念桥深有体会,他以前也怕做错事嵇雪容罚他。 “念桥觉得好看吗?”嵇雪容凑过来问他。 念桥点点头,跟嵇雪容咬耳朵,“殿下,两位哥哥好像不看小人儿书,喜欢唱歌跳舞。我不会唱歌跳舞,要不要跟着学学。” 念桥眼巴巴地瞅着嵇雪容,只有嵇雪容在的时候这两人才专注一些,他想嵇雪容经常过来。 他们两人离得近,说的话琴烨和朔华能够听见,念桥还不知道“喜欢唱歌和跳舞”対于献舞媚主的两人来说,是赤-裸-裸的嘲讽。 琴烨和朔华同时僵在了原地。 “不用跟着他们学。”嵇雪容温声道:“念桥不喜欢他们唱歌跳舞,跟他们说说便是了,日后他们不会再跟念桥提此事。” 这话明面上是跟念桥说的,傻子才听不出来是说给谁听的。 念桥又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道:“没有不喜欢,殿下……” 他注意到琴烨和朔华脸色很难看,于是不说了,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 嵇雪容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让他交朋友。 晚上念桥和嵇雪容一起用完晚膳,他爬上软榻便去咬嵇雪容,生气地在嵇雪容脖子上咬了好几口。 “殿下今天是故意的。”念桥肯定道。 “孤哪里是故意的,是念桥喊孤过去看,去了之后念桥又不满意。”嵇雪容把乱动的笨蛋按住,问道,“念桥,你想要孤怎么说?” 念桥瞪着他,他脸上气的红了一片,他一向说不过嵇雪容。 嵇雪容温和道:“孤比念桥年长,不见念桥喊孤哥哥。” 念桥眼珠子一转,明白了什么,嵇雪容想占他便宜,他才不上当,他在嵇雪容下巴处咬了一口,“我才不会喊。” “不喊便不喊。”嵇雪容顺着他,很好说话,他咬嵇雪容,嵇雪容却凑过来轻轻地亲他唇角。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喊过孤。” 念桥被亲的脸红,他瞅嵇雪容一眼,发现嵇雪容眉眼略微垂着,目光情不自禁带着些许狐疑。 他觉得嵇雪容应当去演妖精,这么会装可怜,男女都吃这一套。 让他分不清是真是假。 念桥暗暗唾弃嵇雪容,但是看嵇雪容这般示弱,又忍不住心生不忍。 他瞅一眼又瞅一眼,总觉得又是嵇雪容在下套。 以前未曾听嵇雪容提过,怎么他喊了别人两声,嵇雪容就一定要让他喊回来。 他纠结半天,嵇雪容还在看着他,他被看的不自在,半天没憋住。 念桥捂住了嵇雪容的眼睛,脸上涨红,嗓音绵软。 “我喊就是了,殿下最会耍花招。” -------------------- 作者有话要说: 诡计多端的1 第57章 自从嵇雪容那般说之后,琴烨与朔华没有再拉着念桥要给念桥跳舞,而是每日陪着念桥玩一些无聊的游戏。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5节 念桥不觉得无聊,他从花坛里选了许多泥巴出来,泥巴里面有虫子,琴烨和朔华都很讨厌虫子。 念桥眨眨眼,把虫子捏到了一边,他告诉琴烨和朔华,“这种虫子没有毒,也不咬人,不用害怕。” 他把虫子捏到一边,让虫子去一边玩。 然后用泥巴沾了水,在盆里捏小人儿。他捏了半天,小人儿是按照嵇雪容捏的,但是他捏的并不像,还有些丑唧唧的。 念桥看出来琴烨和朔华不大想跟他玩泥巴,他于是把自己捏的泥人放到锦鲤池前晾干。 他不去上学有功夫玩,去太学就没有功夫玩了。 念桥去太学难免碰到嵇灵玉和萧逸云。 萧逸云收敛很多,只时不时地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似乎见不得他和嵇雪容待在一起。 嵇灵玉则是会变着法的哄他开心,问他去不去秋猎。 转眼半年过去了,春猎的时候念桥还在想方设法的去狩猎场,如今他想去,嵇雪容一定会带他过去。 “要看殿下如何说。”念桥这般回答,注意到嵇灵玉手掌缠着纱布,他问道,“七殿下的手是怎么回事?” “在训练营受了些小伤。”嵇灵玉这般说,略微动动指尖,掌间隐约有血珠渗出来。 念桥只是随口一问,他如今不在嵇灵玉身边,自然不知道嵇灵玉都经历了什么。 到骑射课时,念桥听到下人的议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嵇灵玉在训练营时兵器墙塌了,躲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墙上挂着的兵器,半边手掌险些被切开。 念桥光是听着便觉得疼,偏偏伤的是右手。 他以前在千阙宫待过,自然知道嵇灵玉那里的伤药都是普通伤药,不然不至于给他的伤药他的烫伤都好几天好不了。 反倒是方定戎的伤药,一涂第二日便好多了。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是嵇雪容命人给他的药,只有嵇雪容才有那么名贵的药膏。 嵇雪容最精贵。 念桥从自己的匣子里找出来两瓶药膏,都是原先他没有用完的存货,专门治外伤,涂上之后能好的很快。 他在骑射场上注意到嵇灵玉挽弓时掌心纱布被渗透,他瞅了好几眼,因为教骑射课的师傅偏向五皇子,无形中已经划开阵营。 所以没人管嵇灵玉。 念桥略微犹豫,他在嵇灵玉去还马时跟了上去。 这边偏僻,他去时嵇灵玉正在换纱布,纱布展开,上面沾了血,掌心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嵇灵玉没有料到他会过来,眉眼中略微惊讶,“念桥?” 念桥已经被发现了,便没有躲藏,他坐到嵇灵玉对面,把伤药拿出来。 “七殿下,手给我。” 念桥瞅好几眼,他拽着嵇灵玉的手指,认真地帮嵇灵玉上了药。 此时嵇灵玉就在他对面,他们两人离得近,念桥注意到嵇灵玉在看着他,用视线细细地一寸寸临摹他的五官。 念桥经常被嵇雪容这么看,他已经习惯了,此时倒是没有太在意,他小声叮嘱。 “七殿下不要把伤不当一回事,注意不要碰到伤口,好好养伤,日后注意一些。” 他担心碰到伤口,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一些,眼中也带着几分清澈的担忧,这般关心人的神情,不知最容易引人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要眼中全部都装满一个人。 念桥还在为嵇灵玉包扎伤口,他如今不在嵇灵玉身边,想也知道嵇灵玉一直过的都不怎么好,日后若是有机会,他希望嵇灵玉能够出宫。 不要在这深宫里待,出去做个自由自在的王爷也挺好。 “念桥,你还记挂着我,总是这般容易心软。” 嵇灵玉嗓音里发出一声笑,眼眸深邃幽深。 念桥心想那是嵇灵玉对他好他才会对嵇灵玉心软,眼前落下一道阴影,嵇灵玉突然凑近,念桥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便被抱住了。 “七殿下,你做什么?”念桥下了一跳,他怕碰到嵇灵玉的伤口,又担心被人看见。 若是嵇雪容知道了,他不想再全身都被咬碎。 念桥略微躲着,他耳边传来沉甸甸的气息,嵇灵玉嗓音略低,“给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我很想你,念桥。” 念桥唇畔抿紧,他于是没有乱动了,心中却不免慌乱起来。 以前他也经常躲进嵇灵玉怀里哭,那时候不会心慌,现在却会心慌。 一定是嵇雪容给他灌了迷魂汤,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这般不合适。 有些对不起嵇雪容。 “念桥,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宫,若是我能带你出宫,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嵇灵玉问他。 “出宫?七殿下又要去哪里?” 念桥一时被嵇灵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用手臂略微隔开了和嵇灵玉的距离,只让嵇灵玉虚虚地抱着他。 “过完这个年,兴许我要出去了。”嵇灵玉松开了他,表情已经收敛的很好,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并不存在。 嵇灵玉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念桥听的有点呆,他舍不得嵇雪容,嵇雪容那么喜欢他,他若是走了,嵇雪容肯定会不吃饭不睡觉。 他好半天没有回复,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有想好,七殿下,太子哥哥不会让我走的。” 一着急,称呼都忘了换,这两日为了骗银子,他成日追着嵇雪容喊太子哥哥。 他多喊两声,嵇雪容什么都愿意给他。 “是吗,这般。”嵇灵玉神情之中略有些落寞,但是没有勉强他。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嵇灵玉起身,方才的柔情悉数收敛,神情变得冷漠些许。 “念桥,你该回去了,若是三哥见不到你,应当会着急了。” 念桥察觉出来了嵇灵玉不高兴,他一向担心自己在意的人不高兴,此时不免有些懊恼。 他唇角抿紧,忍不住道:“七殿下,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想想,我……” 他一直都想出宫,念桥觉得自己应当清醒一些,他不适合待在宫里,这里是束缚他的牢笼。 嵇灵玉对他道:“念桥,日后三哥若是当了皇帝,他会有皇后,会有许多妃子,你没办法给他生孩子,甚至没办法拥有名分。到时候你只会被抛弃。” “就像后宫里如今被冷待的妃子一样,困在深宫之中出不去,日复一日,在长门宫前等着他宠幸你。”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念桥听过金屋藏娇的典故,一时的承诺算不得数,最后陈皇后死在深宫之中,汉武帝有了新欢,儿时的诺言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便消逝了。 他觉得嵇灵玉说的不对,但是又没办法反驳,在原地踌躇着说不出话。 “念桥,随我去边关,我带你离开这里,日后自由自在,去哪里都可以。”嵇灵玉蛊惑他。 念桥确实被蛊到了,嵇雪容不能经常出去,他喜欢在外面待着。 可他也舍不得嵇雪容。 从马场离开,念桥看到了穿着劲装的嵇雪容。 嵇雪容不知在和萧逸云说什么,从他出来的那一刻,嵇雪容能一眼从人群中找到他,目光落在他身上。 “殿下,若是我哥知道,你猜他会怎么想。”萧逸云问。 嵇雪容没有回答萧逸云的问题,他牵着念桥,把人带到了身边,低声问念桥去了哪里。 “去了七殿下那里。”念桥猜萧逸云是过来告状的,他说,“七殿下的手伤了,看起来很可怜,我给他送了药膏。” 念桥知道自己要讲实话,不然嵇雪容有办法知道,之后还是会挨罚。 “念桥,孤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你看孤可不可怜。”嵇雪容问他。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旁边还有人在看着,嵇雪容怎么这么厚脸皮。 萧逸云似乎笑了一声,瞅了念桥一眼,眼里带了些耐人寻味,随后牵着马去了五皇子那边。 两人凑着脑袋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马蹄声响起,很快就没了人影。 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嵇雪容没有说什么,他显然忘了嵇雪容原本便不是好相与的。 应该说,嵇雪容对他,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没过几天,便出了另一件事。 萧逸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名书童,那名书童一看便知和萧逸云关系不一般,他总怀疑萧逸云在背后欺负人家。 但是他管不着,他才不想招惹萧逸云。 他没管,兴许是听闻嵇雪容素来仁慈心软,在一次没人时,那名书童过来找嵇雪容,嵇雪容帮了他。 当时念桥正在吃点心,他瞅那名书童好几眼,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看起来有点怕人。 他没当回事,继续吃自己的点心,留意到嵇雪容看了他好几眼,他以为嵇雪容是想吃点心,于是给嵇雪容塞了两块点心。 再之后,就经常碰到那名书童。 有时候萧逸云不在,那名书童也会过来,念桥后来才知道是朝廷命官的庶子,并不怎么受宠。 那名书童似乎很喜欢嵇雪容,整日拿着文章过来问嵇雪容,还去东宫送礼,还有一次险些撞进嵇雪容怀里。 念桥在旁边瞅着,他抱着自己的点心,瞅一眼又瞅一眼。 本来没什么,兴许是经常碰到,嵇雪容原本就在外大度宽容,允许那名书童经常过来。 于是常常出现念桥在旁边看小人儿书,听着不远处小书童在问文章,甚至小书童还问能不能看看他的小人儿书。 嵇雪容欣然同意了。 “这些你都可以随意看。” 念桥竖着耳朵在偷听,那是他的小人儿书。 他突然觉得自己怀里的点心不香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6节 第58章 念桥慢吞吞地往嘴巴里填点心,嘴巴里却没有味道,他扭头瞅着小书童拿他的小人儿书,黑白分明的眼珠没什么情绪。 他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和嵇雪容对上视线,嵇雪容一直在盯着他。 念桥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那些是嵇雪容买给他的小人儿书。 一直都在嵇雪容书房里放着,实际上都是嵇雪容的。嵇雪容只是给别人看看,似乎也没什么。 他胸腔里闷闷地难受,下意识地收回视线,抱着自己的点心起身,打算不在正殿里待着。 心里会不舒服。 念桥没有和嵇雪容打招呼,他是故意的,抱着自己的点心出去了。 他去找了琴烨和朔华。 琴烨和朔华在偏殿,见到念桥,以为念桥又要和他们玩泥巴。 上次他们还不愿意玩,这回琴烨和朔华的态度又变了,一点也不嫌泥巴脏,主动地让念桥教他们捏小人儿。 念桥忘性大,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两人这里。 琴烨和朔华自然发现了,如果念桥不过来,他们想要见到太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有嵇雪容的允许,他们不能踏出去后院半步,明明身在东宫,想要见到太子却难如登天。 念桥瞅着对面的两人,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嵇雪容和别人待在一起的画面,心尖好像被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了。 他想要分散注意力,于是把点心放到了一边,在两人对面坐下来。 “我也不怎么会捏小人儿,上次我捏的还没有晾干。” 念桥这么说,他还是耐心地教琴烨和朔华怎么和泥巴,玩着玩着他就忘记了时间,直到若水过来找他。 他这才回去。 袖子和脸上都沾了泥巴,念桥先去洗了洗,这才去用膳,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平时吃的多。 念桥回去的时候特意瞅了好几眼,发现那名书童走了他才放下心。 “念桥,饭菜不合胃口?”嵇雪容问他。 念桥摇头,他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嚼食物嚼的很慢,不大想跟嵇雪容说话。 嵇雪容给他夹的饭菜他也没吃。 念桥用完晚膳就去了书房,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检查他的小人儿书,他的小人儿书每一本他都记得,若是少了哪一本他都能知道。 数了数小人儿书,没有少,但是其中一本沾了墨迹,上面被那小书童写了字。 念桥瞅着上面的字迹,他现在认字了,知道上面写的是一首诗,还是一首情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他用手指去蹭墨迹,发现蹭不掉,不知道嵇雪容有没有看到上面留下来的诗。 为何要在他的小人儿书上写。 念桥因为擦不掉有些生气,小人儿书直接扔在了地上,他不想要了。 这一日嵇雪容过来的很早,像是察觉到了他不开心。 念桥在闭着眼睛睡觉,察觉到眼皮有温热的触感,他睁开眼,瞅一眼嵇雪容,背对着转了个方向,不让嵇雪容亲他。 “今日怎么睡这么早,不看书了?”嵇雪容问他。 念桥不想理他,他不说话,胸腔里仿佛被堵着,眼珠瞅着嵇雪容,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讲。 “不想看。”嗓音又软又低。 “怎么了,”嵇雪容嗓音温温柔柔的,按住被子边缘,不让他往被子里钻。 “念桥跟孤说说,孤可以帮你。” 念桥才不要跟嵇雪容讲,这个混蛋,让别人碰他的小人儿书。 他讨厌嵇雪容。 他不说话,嵇雪容也不勉强,只是追着他亲他。他觉得嵇雪容今日格外粘人。 念桥偏不让嵇雪容得逞,他们两人在床榻上闹了半天,直到他两只手都被嵇雪容捉住,嵇雪容如意地亲到他,他生气的咬了嵇雪容两口。 他记得那本被写了诗的小人儿书的名字。 第二日一早,念桥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从自己藏银子的匣子里拿出来一部分银子,他打算去买一本一模一样的。 念桥一直揣着自己的银子,嵇雪容自然注意到了,在马车上问他,“念桥,你拿银子做什么?” 明知故问。 念桥瞅罪魁祸首一眼,他慢吞吞地说,“买东西。” 嵇雪容对他很有耐心,担心他坐不住,将他抱进了怀里,问他,“买什么。可以跟上善说,让上善去。” 若是让上善买,上善不就知道了。 上善知道,嵇雪容也就知道了。 念桥又不是傻子,他才不想让嵇雪容知道。 他这两天都不想和嵇雪容贴这么近,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那名小书童。 “我自己买。”念桥原本心里不是那么想的,说出来的话却莫名一股赌气的味道。 “不必殿下为我操心。” 嵇雪容不生气,照旧哄着他,低头亲他的耳尖。念桥这般生气又要装作自己不生气,脸蛋和耳尖都红通通的,好像一窝生气的团子。 每一寸都挠在人的心尖上。 “孤不为你操心,念桥自己也能买,不必事事依赖孤。”嵇雪容顺着他说。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若是他有尾巴,他现在应该在用尾巴偷偷甩嵇雪容。 很快到了御花园,今日有宫宴,是景和帝为九皇子所办。九皇子久病初愈,景和帝特意办了宴席为九皇子庆祝。 念桥没有立刻去嵇雪容那里,他注意到嵇雪容视线时不时地要在人群里找他。他不大情愿地站到略微显眼的地方,让嵇雪容能够看见他。 讨厌鬼这么喜欢盯着他。 他看到了方定戎,才找过去,到了方定戎面前。 “你近来如何。”念桥知道先客套几句,干巴巴地问。 方定戎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神如同薄薄的刀片在他身上刮了一遍,很快收敛了视线,嗓音里没什么情绪。 “尚可。” 像是猜到了他过来找他是做什么,方定戎直接问了出来。 “有事?” 念桥点点头,他拿了银子出来,交代了要买的东西。 方定戎却没收他的银子。 他想起原先还骗过方定戎的俸禄,方定戎没有跟他一般见识,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通通的。 “给你。我现在不缺银子。”念桥没有多说,直接把银子塞进了方定戎的怀里。 他的手腕被握住,方定戎略微垂眸看着他,粗糙的指腹带来灼热的触感,念桥皮肤立刻红了一片。 方定戎很快松开了他,看他一眼,银子到底没有还回去。 念桥叫唤一声,瞪方定戎两眼,责怪的话到嘴边,想了想又没说。 这是根木头,不能跟木头一般见识。 他临走前又叮嘱:“要一模一样的,不要买错了。” 念桥办完事就要回去,他还饿着,晚上只吃了一些羹肴。 刚踏入正殿,他脚步便顿住了,瞅到他位置上站了个人,那名小书童不知在和嵇雪容说什么。 念桥一直在原地盯着人,若是嵇雪容敢喝那杯酒,他就再也不理嵇雪容了。 他还在观察着,不知自己这般样子在其他人看来便是魂不守舍。 “念桥,别看了,”萧逸云的话音响在耳边,对他低声道:“没有太子的允许,他也不敢往上蹭。” “宝贝,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失宠了。” 萧逸云的嗓音带着恶趣味的笑,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 念桥觉得他有点讨厌,什么叫做失宠,他和嵇雪容又不是那般的关系。 他讨厌这个形容。 念桥推开萧逸云,他没好气道:“不必萧世子操心。” 他回到嵇雪容身边,注意到那名小书童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害怕他。 害怕他做什么,他又未曾为难他。 念桥肚子饿了,他只顾自己吃东西,嵇雪容面前有好吃的他也不客气,以前他会给嵇雪容留,现在故意不给嵇雪容留。 他竖着耳朵留意着两人说什么。 “殿下,我能不能待在你这里,若是我回去了,兴许萧世子会为难我。” 嵇雪容一直拿眼角留意着念桥,注意到念桥在偷听,他温和道:“不是不可以,你需要问问他,若是他同意,孤才能愿意。” 小书童闻言才看向念桥,眼神中略带闪躲,摆出紧张的姿态,问念桥道:“小公子会不会介意我留下来。” 念桥正在吃东西,颇有些口齿不清,他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有空回复。 “我只是个下人,说的不算数,你应该问太子。” 嵇雪容这才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孤看一会萧世子应当着急了。” 小书童连忙道:“殿下,我与萧世子不是那般的关系。” 这番解释没有回应,小书童这才抬头,发现面前的人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反倒一直留意着旁边吃东西的少年。直到他盯得久了,嵇雪容才意识到什么,随意扫他一眼。 “这般,孤知晓了。”嵇雪容嗓音很平淡,眼中似乎又温度,又好像根本没有。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7节 念桥在吃薯干,身旁人给他端来羹汤,他瞅一眼,是用牛奶做的,里面还有一些不符季节的果子,看上去都是名贵的果子。 “别着急,慢点。”嵇雪容见念桥仓鼠一样不停地塞食物,担心念桥一会把自己噎到。 念桥瞅一眼羹汤,看起来有些稀奇,便端着尝了一口,然后便布着不愿意松开了。 宫宴上他们这边没有什么事,只是嵇灵玉时不时地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装作不知,然后嵇雪容之后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倒是萧逸云那边出了事,兴许是小书童不大满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萧逸云,萧逸云在宫宴上便发了火,让小书童在一旁跪着吃地上的食物。 这般羞辱人,萧逸云果然不是个东西。 念桥这么想着,以为嵇雪容还会多管闲事,毕竟嵇雪容前几次都管了,何况前几次都没有这次严重。 跪地上的小书童脸色苍白,频频的朝嵇雪容投以视线。 嵇雪容毫无反应,没有管萧逸云的闲事。 倒是念桥一直伸着脖子朝那边看,他的脑袋被嵇雪容掰回来,嵇雪容有些无奈。 “念桥,不要看了,吃你的饭。” 嵇雪容说:“一会再看兴许萧逸云要过来刺你两句。” 萧逸云确实是这样的人。 念桥这才收回视线,他盯着嵇雪容瞅了好一会,又看一眼不远处暗送秋波的书童,实在没有憋住。 他问:“殿下怎么不多管闲事了?” 明明不想这么说,出口却变成了阴阳怪气。 真奇怪。 念桥略微不高兴,他抿着嘴巴,自己朝嘴里填了一颗葡萄。 嵇雪容看了他好一会,眼里似乎有一些情绪溢出来,对他道:“自然是怕念桥生气。” 只是动一下小人儿书就气成这样,偏偏自己毫无所觉。 若是再帮一回,兴许念桥要拿着银子去找别人了。 第59章 念桥觉得葡萄有些酸,兴许是他挑的个头不好,他又摘了一个嵇雪容碗里的。 嵇雪容碗里的是甜的。 因为嵇雪容没有再搭理那名小书童,念桥回去的时候没有那么生气了。 回到东宫,他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份崭新的小人儿书,他打开瞅一眼,和之前那本一模一样,上面还有嵇雪容写的字。 嵇雪容让他不要生气。 他把自己的小人儿书都收起来放好,放到嵇雪容平日里找不到的位置,放在了书架里面。 嵇雪容回来的时候自然注意到了,他正踩在凳子上放书。 人到了他身边,念桥是被嵇雪容抱下来的。 “念桥在放什么。”嵇雪容已经看到了,念桥在藏自己的小人儿书,这般的记仇。 “是孤的错,以后不会让别人碰念桥的书,念桥把书放回去好不好。” 念桥刚忙完,他才不要理嵇雪容。 “殿下怎么会有错。”念桥说,他被嵇雪容抱着下来,顺着还赖在嵇雪容怀里,他一时半会没有挣脱。 他瞅着嵇雪容,嵇雪容眼里似乎略带笑意,在他鼻尖上啄了好几下。 “念桥,你不要生气。”嵇雪容说,“你是不是在生那书童的气,孤像对你那般对别人,念桥是不是会不高兴。” 念桥不想承认,若是承认了好像他被嵇雪容牵着鼻子走,什么都被嵇雪容掌控,甚至情绪也是。 “念桥,就像你会不舒服一般,你对七弟过分关心,孤这里。” 嵇雪容握着念桥的手腕,领着念桥碰到自己心脏的位置,隔着衣衫能够感受到心跳。 “孤这里,会难受一百倍。” “你能明白吗?” 念桥感觉手指好似传来热度,烫的他想要收回手,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承认,看进嵇雪容眼底,被嵇雪容眼底的情绪给灼到。 “七殿下于我有恩,我不过是与他说了几句话,殿下连讲话也不让我讲。” 念桥嘴巴抿着,略有些不高兴,嵇雪容什么都要管他。 “若他与你是普通朋友,孤不介意。就像念桥不会介意孤与上善和若水接近,因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念桥开口便想说他与嵇灵玉也清清白白,可嵇灵玉上次喝醉酒抱他,还有在马场说的那番话,甚至送他定情的步摇。 他的那句清清白白怎么也说不出口。 “念桥,今日那书童也很可怜,你觉得孤应不应该帮忙。”嵇雪容耐心地问他。 念桥想也没想便道:“不应当。” 嵇雪容顺着问:“为何?” 念桥想不明白,他不明白其中关键,不高兴道:“因为我会生殿下的气。” 他揪着嵇雪容的袖口,若是嵇雪容真的帮那名书童,他就再也不要理嵇雪容了。 “念桥,你这般要求孤,却不能同样的要求自己,你说……这般是不是不公平。” 嵇雪容徐徐道:“孤不能帮他,因为孤已经有了念桥,孤的仁慈和怜惜只给予念桥一个人。” “孤不是圣人,其他人的死活,轮不到孤插手。” 什么叫仁慈和怜惜只给了他一个人? 念桥发现嵇雪容越来越会说,他脸上涨红,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却又想不出来如何反驳。 他说不过嵇雪容。 嵇雪容没有对别人这般,只对他一个人好,自然是他理亏。 念桥心里有些生气,他闷闷地说:“但是我没有要求殿下不帮别人,殿下管闲事我也没有生气,我生气是因为他动了殿下给我买的小人儿书。” “那念桥就当是孤善妒,孤喜欢你,所以见不得你对别人好。” 嵇雪容话音轻飘飘的,眼底好似高山雪水在融化,变成一片浩荡灼热的火炉,将他整个包裹其中。 念桥耳尖烧的通红,他没想到嵇雪容会这般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他瞪着嵇雪容好一会,嵇雪容抱着他,将他整理好的小人儿书又都放下来,全部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念桥不说话,孤便当作是同意了。”嵇雪容说。 念桥总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当,他偏偏是没理的一方。若是他不答应,以后嵇雪容再找几个书童过来分他的小人儿书怎么办。 念桥只是想着便觉得生气,他没有搭理嵇雪容,在上床之后趴嵇雪容身上咬了嵇雪容好几口。 知道嵇雪容第二日要上朝,他便故意咬在显眼的位置,专咬嘴唇和脸,糊了嵇雪容一脸的口水。 嵇雪容略微避开了他,轻易地反手便调换了他们二人的位置,将那些痕迹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奴才也没办法和七殿下待太久了。”念桥嘟囔一句。 嵇雪容想了想说:“是不是他说要带你出宫?” 念桥怀疑嵇雪容有读心术,他有些心虚,于是没有吭声。 “若是想出宫,我们也能,不用和他一起。”嵇雪容钻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他不得不和嵇雪容对上视线。 “七殿下说的出宫是去很远的地方,不是在京城。”念桥说。 “孤知晓。”嵇雪容只说了这么一句。 念桥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还想追问嵇雪容,嵇雪容只是亲亲他的唇角,把他按进怀里,让他睡觉。 他在嵇雪容怀里动半天,指尖戳了戳嵇雪容的脸,趴在嵇雪容怀里问:“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出宫要去哪里?” 嵇雪容略微别开脸,他指尖碰到嵇雪容的嘴唇,嵇雪容在他指尖亲了两下,又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念桥,明日要上早朝,睡觉。” 过两日还是秋猎。 秋猎那日,念桥起了个大早,他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劲装,站在铜镜前比了比,他长高了一点,但是和嵇雪容还有好远。 琴烨和朔华没办法过去,念桥给他们两人留了几本书还有足够的点心,临走前交代回来给他们带礼物,然后才离开。 他在路上和嵇雪容说了,嵇雪容问他:“念桥要给他们带什么礼物?” 念桥也不知道带什么礼物,狩猎场只有猎物,他想了想说:“殿下可以帮我抓两只兔子带回去。” “可不可以。”念桥凑近嵇雪容,让嵇雪容抓几只团子应当不是难事,兔子都笨笨的,应当很好抓。 嵇雪容没有反应,问他道:“念桥为何不给孤带礼物。” 念桥有些想翻白眼,他越发看透嵇雪容,表面多么大度内里就有多么小心眼,什么都跟着要。 他现在哄嵇雪容已经熟门熟路,凑过去在嵇雪容脸上亲了一口,说,“我陪太子哥哥一起去,还需要什么礼物。” “我不就是礼物。”念桥嗓音绵软,指尖还轻轻握着嵇雪容的手指。 嵇雪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眼难得带了些揶揄的情绪。 “桥桥怎么算得上是礼物。”故意这般问。 念桥脸红起来,他总不好意思自己说出来,嵇雪容一定是故意的。 他看出来了,不由得害臊地想要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然后便被嵇雪容揽进了怀里,他窝在嵇雪容怀里,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他背后靠着马车壁,虚虚地抓着嵇雪容的衣角,脸上跟着涨红。 秋猎比春猎更加隆重,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正是兽类养膘长肥的时候,这个时候最适合打猎。 上次过来的这次都在,因为景和帝在这里,念桥有些害怕,他没有跟嵇雪容一起,而是和上善待在一起。 远远的看见了傅晴明,傅晴明从诏狱里出来,如今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身形似乎单薄了几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8节 他看到了傅晴明,傅晴明也看见了他。 傅晴明视线落在他身上,眸底幽深莫测,像是两口枯色深寒的幽井。 念桥有些害怕,没等他去找嵇雪容,傅晴明已经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他待在下人堆里,没一会皇帝便过来了,惯例是举行了问鼎仪式。 念桥在后面站着,他远远地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看过去,嵇灵玉朝他笑了一下。 念桥有些不自在,他说了上次会给嵇灵玉回复,打算不给回复了,不说应当便是他不愿意的意思。 “念桥。”嵇雪容挑完弓便过来找他了,要拉他上马,“不是说去找团子。” “殿下。”念桥还没有上去,身后有人喊嵇雪容,他瞅过去,是嵇皓尘。 嵇皓尘道:“三哥,父皇传你过去。” 嵇雪容于是调转了马的方向,临走时揉了下念桥的脑袋。 “念桥,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嵇雪容交代他。 他瞅着嵇雪容走了,不知道景和帝找嵇雪容有什么事。 “念桥。”嵇灵玉远远地骑着马,到了他身边。 “七殿下。”念桥抬头看着嵇灵玉,他随手拽了几根草,嵇灵玉的马还认识他,愿意吃他手里的草。 “上次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嵇灵玉问他。 念桥注意到不少人留意着他这边,他如今也成了宫里的热闹。 他指尖略微顿了顿,摇头道:“七殿下,我不能跟你去。” “这次我想清楚了。”念桥小声说。 “这般,”嵇灵玉眼中的情绪变幻了几分,明明他们两人距离很近,却好像无形之中拉开了距离。 “我知晓了。”嵇灵玉笑起来,眼中却没有笑意,对他道,“念桥,若是你改主意,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嵇灵玉是干脆的人,话说清楚了便要离开。 这处狩猎场非常大,念桥看着嵇灵玉离开,他感觉心里一部分情绪也随着去了,唇畔紧紧抿着,看着嵇灵玉离开的方向。 兴许是上天总是喜欢给他开玩笑,他方决定日后和嵇灵玉划清界限。 晚上的时候,有群臣助兴,不知从哪里猎得一只鬃狮兽,在笼子打开的时候,鬃狮兽便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念桥不敢在景和帝面前和嵇雪容站在一起,他在下人堆里。在鬃狮兽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整个都有些懵,整个人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几乎能够闻见鬃狮兽口腔里的血腥气,在他眼前发黑的那一刻,他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嵇灵玉抱着他闪到了一边,他眼睁睁地看着鬃狮兽的牙齿贯穿嵇灵玉的半边肩膀。 眼前被大片的血腥所掩埋,念桥愣在了原地,嵇灵玉眸中有复杂一闪而过。 “七殿下——” 第60章 念桥手指和脸边都溅上了鲜血,明亮的火把在夜晚喷溅出来火星子。 周围的侍卫齐齐出动,鬃狮兽咬合力巨大,嵇灵玉衣衫被鲜血浸透,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在念桥面前晕了过去。 念桥嗓眼仿佛被堵住,他发不出来声音,那声“七殿下”嗓音晦涩略低,他肩膀处一沉,嵇灵玉晕在了他身上,晕过去之前还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 剑光凛冽,侍卫们很快按捺住了暴动的鬃狮兽,数把弯刀插-进鬃狮兽的身体,鬃狮兽发出一声低吼,空气中传来浓厚的血腥气息。 念桥指尖略有些发颤,他注意力全部放在嵇灵玉身上,轻轻推了嵇灵玉一下。 “七殿下,你坚持住……” 变故不过须臾之间,景和帝看着被分开的两人,嵇灵玉半边肩胛骨几乎被咬碎,左肩一片血肉模糊。 景和帝堪堪稳住身形,握着一旁的鼎铜支撑着身体,脸色也跟着白了些许。 嵇灵玉虽说不受宠,经常被人欺负,但是到底没有出过这般险些直接丧命的意外。 “父皇。”嵇雪容在一旁唤了景和帝一声。 景和帝脸色有些差,眸中情绪已经悉数收敛,目光落在被嵇灵玉死死攥住的少年身上,眸光略微阴沉。 “那是你宫里的下人?”景和帝记性好,已经认出来了念桥。 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小小的宫人,一个险些丧命,另一个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 嵇雪容眸中情绪变幻些许,沉默了好一会道:“是。” 景和帝只是问了一句,那一句已经有很多含义。 鬃狮兽发疯时周围的侍卫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如今鬃狮兽已经被拖下去,侍卫指挥使跪在地上。 负责秋猎的是方定戎。 今日所伤,险些伤到念桥,被罚的是方定戎,而方定戎是嵇雪容的人,嵇雪容一并受到牵连。 太医已经赶过来,嵇灵玉依旧攥着念桥不愿意松手,他不敢乱动,却又担心嵇雪容那边。 方定戎被问责,不知道嵇雪容有没有事。 念桥只得和嵇灵玉待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太医为嵇灵玉缝合伤口。 触目惊心的伤口显露出来,那里一片血肉模糊,念桥不敢看,但是嵇灵玉是因为他受伤,他便在旁边一直守着。 偶尔太医需要搭把手,他在旁便递针递抹布,太医不是东宫里的那位,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你原先是七殿下的宫人吧,我记得你,七殿下以前来过好几回,每次都是说为宫里的下人拿伤药。” 念桥久远的记忆浮现起来,他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太医为嵇灵玉处理好了伤口,嵇灵玉身上的衣衫需要换。 太医让他为嵇灵玉换衣裳。 这种事念桥以前也做过,现在他做却不大合适,但是嵇灵玉毕竟是为他受的伤。 营帐外面有层层侍卫守着,热水被送进来,念桥不得不给嵇灵玉擦拭身体,把那些鲜血一点点地擦干净,换了好几盆热水。 在他为嵇灵玉换完衣裳之后,念桥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是侍卫的对话。 不知谁要过来看嵇灵玉,外面的侍卫守着不让见。 “圣上有令,现在任何人都不得探望七殿下。” 营帐中也有侍卫负责盯着念桥,念桥稍有动作,那些侍卫视线就会落在他身上,手中利刃随时准备出鞘。 因为这一场闹剧,耽误了返程的时间。 嵇灵玉第二日才醒,念桥一直被抓着手腕,半边胳膊早就麻了,他一直没有乱动。 他对上嵇灵玉深黑酝酿的一双眼,像是两口深潭,让他略有些不自在。 嵇灵玉脸色依旧苍白,低低地对他道:“念桥,你不必守在这里,你回去吧。” 念桥心知肚明他现在回不去,隐隐觉得恐怕是圣上的意思,他又不想麻烦嵇灵玉因为他再去找人,他便摇了摇头。 “七殿下,你不要再讲话了,当心碰到伤口。” 这次嵇灵玉救了他,让他感激,他却还有几分惶恐和不知所措。 兴许是他担心害怕嵇雪容会因此不高兴。 念桥如今学会了换位思考,情不自禁地想若是别人舍命救了嵇雪容,比如说小书童,那他一定会不舒服。 他宁愿是自己救了嵇雪容,他不要别人救嵇雪容。可对方如果对嵇雪容有救命之恩,他又感激对方,这般实在矛盾。 “你在这里,三哥兴许会担心你。”嵇灵玉咳嗽了两声,眼看着伤口又要渗血,念桥连忙把人按住了。 “太子哥哥那边没事,他会理解我的,七殿下不用担心,你的伤势要紧。”念桥按着嵇灵玉,他唇角略微绷着,指尖按住了嵇灵玉的另一边肩膀。 “七殿下,你不要再乱动了,若是伤口裂开,兴许还要太医再包扎一回伤口。”念桥说。 嵇灵玉醒了,很快有侍卫去通知人。 没一会药膳和食物送了过来,嵇灵玉现在动不了,身边又只有他一个宫人,只能他喂。 嵇灵玉不打算麻烦他,对他道:“念桥,你放在一边,我自己来便是。” “七殿下不必逞强,奴才伺候你是应当的。”念桥可没忘记他原本便是奴才。 他端着粥碗,一勺勺吹凉了放至嵇灵玉唇边,嵇灵玉一直看着他,唇边略微敛着。 嵇灵玉一向擅长观察人,念桥在他面前宛如一张白纸。 白粥没有吃几口,嵇灵玉略微别过脸,低声说:“念桥,我救了你,你似乎不开心。” 念桥握着勺子的指尖略微顿了下,他脸上涨红,连忙摇头道:“七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感激七殿下。” “若不是七殿下,兴许我现在已经……”剩下的话念桥没有说。 “奴才只是担心太子殿下,他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嵇灵玉朝他惨淡一笑,“你不必在这里守着我,既然担心三哥,便过去吧。” 念桥略微犹豫,他端着粥碗,没有注意到粥碗底下藏的有纸条,那上面写着让他在嵇灵玉的营帐待着不要乱跑。 他想要去嵇雪容那边看看,于是喂完嵇灵玉粥和药膳,嵇灵玉同意之后,他便出去了。 方出了营帐,身后传来力道,他嘴巴被捂住,然后脖子上传来闷痛,整个人晕了过去。 念桥再醒来,入目的是一角红色百雀衣袍,向上是一张堆满褶子的脸。 他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堵住,周围是一间临时腾出来的审问室。 在他面前的是伺候景和帝的太监张善庆。张善庆是太监头子,一直得景和帝盛宠,念桥自然听说过不少传闻。 比如这位太监主管心黑手辣,是景和帝的心腹,只为景和帝办事,非常得景和帝信任。 张善庆在这里,把他带到这里的人……自然只有景和帝。 念桥害怕景和帝,他勾引了太子,如今又让七皇子为他受伤,想也知道他会是什么下场。 “好孩子,你不必害怕,咱家只是奉命过来,你在狩猎场引起不小的骚乱,按律当斩。若是你没了,咱们的太子少了个宠爱娈-童污名,也能免了两位殿下为了一个小小的宫人日后做出什么兄弟阋墙的丑事……” 念桥听的胆战心惊,他的嘴巴被捂住了说不出来话,只能不断地挣扎,眼泪顺着流出来,他拼命的摇头。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69节 “不过你放心,陛下向来疼爱太子殿下,不会杀你,只是让你吃些苦头,查查你的底细。今日鬃狮兽偏偏冲向你,这里面有没有猫腻啊,还得从你这张嘴里撬出来。” 念桥脸色苍白,他喉咙里溢出呻-吟声,面前的老太监笑的慈善,身后铸火的铜炉里铁印被烧的通红。 “瞧瞧你这张小脸,便是用这张脸勾的太子殿下为你神魂颠倒,这铁印一烙上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到时候你怕是会被打发去冷宫,日后哪里都去不得。” 念桥手腕被绳索牢牢地束缚住,他拼命的想要挣脱,手腕因此被勒的通红,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小脸苍白如纸。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动静,有侍卫进来了。 “张公公,太子殿下要见您。” 张善庆眼皮子松垮地搭着,嗓音细声细气,“看来咱们的殿下舍不得,你们好好看着他,懂得如何让他开口,表面动不得,背地里让他吃些苦总是应该的。” 说完人便出了营帐。 念桥额头冒出来冷汗,他听见太子两个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营帐不隔音,外面张善庆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奴才也是为圣上办事,今日老七因为一个下人出事,圣上正在气头上……你尽管告诉殿下,若是求情去圣上那里,圣上松口,老奴自然会放人。” 面前的小太监在准备针刑,念桥整个人险些晕过去,眼泪汪汪地盯着外面,细白的指尖蜷缩在一起。 他不要受刑。 鬃狮兽冲着他过来,为何便成了他的错。 念桥双手被按住,他的衣衫被脱了扔在地上。 张善庆交代不让人看出来,这些太监跟了他多年,自然知道用什么法子能让人表面没有一点伤,却依旧疼的死去活来。 绳索在他身上勒出淤青,念桥嘴巴被碎布填着,在烧红的铁针和鞭子落下来时,他牙险些咬碎。 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眼泪止不住,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津着盐水的鞭子落下来,没有留下来任何痕迹,抽的是骨头,念桥浑身的骨头仿佛跟着碎了。 鞭子落下来,念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留下来痕迹。 只是抽动的声响隔着营帐也能听见。 一帐之隔,嵇雪容脸色苍白,眸底隐隐压着情绪。 “殿下三思,今日之事火已经烧到我们身上,若是殿下此时出面,便正好顺了幕后之人。” 上善见劝不动,便搬出来念桥。 “念桥也是担心殿下才会从营帐中出来,殿下想想他,若是殿下此时带走念桥,陛下必然不会放过他。” 第61章 念桥被抽的死去活来,他浑身被冷汗浇透,痛的晕了过去。 他被送回东宫是三日之后。 念桥被关了三天,他一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回到东宫那日,是嵇雪容亲自过来接的人。念桥浑身一直痛,他被关着没有人管他,身上的汗干了又湿,身上的汗水和零星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他缩成一团,嘴巴紧紧闭着,下嘴唇在受刑时被咬烂了,眼睛也哭的肿的看不清东西,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多么难看。 “不必麻烦公公将人送下来。” 念桥听到了嵇雪容的声音,车帘被掀开,他缩在角落里,一角明黄色的衣袍到了他面前。 念桥下意识地想躲,嵇雪容把他抱进怀里,他整个陷进冷犀香的怀抱,被嵇雪容抱了下去。 进了熟悉的宫殿,如今东宫外面守着的侍卫多了些。自从秋猎之后,东宫便多了一些侍卫,那些侍卫是派来看嵇雪容的,不允许嵇雪容踏出东宫半步。 念桥不知自己是源头,为了他,嵇雪容心甘情愿地入了局。 嵇雪容一直都没有说话,将他抱进正殿,命明太医先过来为他看了伤。 “殿下,他身上有许多针孔,还受了隐鞭,身体需要好好调养,这几日恐怕不能下床。” 嵇雪容应了一声,让太医开了涂抹和治疗内伤的药物。 等到人离开了,嵇雪容才开口。 “念桥,让孤看看你的伤。” 念桥缩在嵇雪容怀里,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珠看着嵇雪容,不大愿意给嵇雪容看。 他听到嵇雪容的声音便鼻尖酸起来,指指尖略微动了动,埋进嵇雪容怀里不愿意动作。 嵇雪容俯身,在他眼皮处亲了一下,把他的外袍脱掉,里衫一并褪了。 白净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布满针孔,因为隐鞭不会留下痕迹,只能看到泛红肿胀的血管,隔着肌肤什么都摸不到。 念桥埋在嵇雪容怀里,他这几天受的委屈此时都冒了出来,后背传来轻柔的触感,嵇雪容在帮他擦拭身体,为他上药。 “殿下,好疼。”念桥咬着嘴巴,他嗓音有点哑,三天没有喝什么水,声带有些异样。 他知道是嵇雪容将他接了出来,不知道嵇雪容用了什么办法,如果不是嵇雪容,他可能还要继续受刑。 嵇雪容抱他抱的更紧了些,对他道:“忍一会,一会便不疼了。” 接下来嵇雪容的动作更加轻柔了,给他背后上完了药,又喂了他茶水和温粥。 “殿下,圣上会不会再把我关起来。”念桥问。 他在嵇雪容怀里,嵇雪容目光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对他道:“不会了。” “念桥若是怨孤便咬回来,孤没有保护好你。”嵇雪容说。 念桥没有咬嵇雪容的力气,他现在身上好疼,但是回到东宫莫名让他安心,他便没有那么怕了。 明明是他受伤,嵇雪容的表情却好像疼在他身上,搞得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身上的伤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念桥察觉到嵇雪容心情很差,他坐在嵇雪容怀里,抱着嵇雪容,略微挡住了嵇雪容的眼睛。 “殿下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未曾怪你。”念桥小声说,“圣上为难我,如何能怪在殿下身上。” “我也不知那鬃狮兽为何会朝着我过来。”念桥知道嵇雪容不会怀疑他,他便告状道:“张公公说是我有意为之,我为何要害自己。” 念桥被小心翼翼地揽着,嵇雪容沉默了一会才对他道:“念桥,侍卫在你身上发现了吸引兽类的药粉,你在狩猎场的时候,可有和什么人接近过。” 念桥闻言摇摇头,他那时在下人堆里,和很多人都说了话,若是接触便能在他身上放药粉,那样的话人太多了。 “会不会是七殿下?”念桥低声问出来,他嗓音很弱,想起来嵇灵玉那时奋不顾身地冲出来,他又觉得这般怀疑对方不对。 可是如今听闻景和帝去看了嵇灵玉好几次,嵇雪容因此被囚东宫,获利的是嵇灵玉。 “不知,念桥,他救了你,这次承了他的情,日后孤会还回去,不必念桥操心。”嵇雪容说。 怎么还要替他还人情? 这个说法令念桥有些脸热,他问道:“殿下要如何还七殿下人情?” 嵇雪容看着他,眸中略有深意:“孤也没有想好。若真是他做的,他应当不会临时反悔去救念桥……这次他倒是让孤确定了一件事。” 念桥听不懂嵇雪容的话,他窝在嵇雪容怀里,很快便困了,趴在嵇雪容怀里睡了过去。 他梦里都是自己被关的情形,总是被惊醒,脸颊触碰到温柔的指腹,嵇雪容时不时地亲吻他耳尖,他这才没有害怕,被哄着慢慢睡过去。 念桥睡了整整一日,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嵇雪容,他在软榻上,下意识地想要下床去找嵇雪容。 “殿下——” 念桥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打翻了小几上的东西,还好地上铺的有地毯,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嵇雪容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他面前,他被嵇雪容抱回去,嵇雪容先检查了他膝盖处的伤势。 “你现在还不能下床,有事喊孤便是。”念桥只是害怕,他看不到嵇雪容就不放心。 被关了三天,嵇灵玉未曾过问过他,他隐隐约约地明白,兴许那日他出嵇灵玉的营帐,可能嵇灵玉知道他会遭受什么。 不然张善庆也不会说收拾完他再把他送到七殿下那里。 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这是嵇灵玉想要告诉他的吗? 他是人又不是兽类,为何要用驯兽的方法对他。 “殿下,你要去哪里。”念桥抓着嵇雪容不愿意撒手。 “还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念桥在这里好好休息,孤就在书房,离得不远。” 念桥不大愿意,他瞅着嵇雪容,把脑袋埋进嵇雪容怀里,耍无赖想要嵇雪容留下来陪他。 嵇雪容任他抱着,对他道:“念桥跟我待着会很无聊,书房里你也不能说话,孤要见人。” “我要跟殿下待在一起。” 念桥在嵇雪容脖子上咬了一口,不大情愿放手,他发挥了十成十的粘人本质。 嵇雪容拿他没办法,便抱着他去了书房,他在屏风后面窝着,可以看嵇雪容处理那些折子,还有很多下人送来的信件。 他现在不能乱动,尤其是见人时,念桥总不好在嵇雪容周围窝着。 他担心嵇雪容赶走他,于是他自觉地钻进嵇雪容看折子的桌子下面。下面布的也有柔软的地毯,他光脚在上面踩着,一点也不会觉得硌人。 “殿下,那日鬃狮兽是李大人发现的,李大人提议将鬃狮兽送给皇上,是年末的好兆头。” 李大人是五皇子的舅舅。 “如今方定戎被调去了御前,圣上将此事交给傅大人处理,东宫外面又加了一层守卫,之后可能不会再让殿下见外臣。” 嵇雪容一边听着两位大人的话,一边留意着桌下的人。念桥没有地方可以靠着,便抱住了他的腿,脑袋趴在他膝盖上,不安分地乱动着。 触感温热,念桥去扯嵇雪容衣服上的五爪金龙,他碰碰金龙的眼睛,然后又去摸嵇雪容的手。 他把嵇雪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这般安心些许,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嵇雪容的小腿睡觉。 念桥细软的指尖依旧抓着嵇雪容的手,他能够看到嵇雪容的一截下颌,嵇雪容指尖略微动了动,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 “如今圣上猜忌孤,你们近来不必再过来,日后有消息,孤会命侍卫传给你们。” 念桥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险些脑袋栽倒,伤处开始作痛,他叫唤一声。 嵇雪容掀开了桌布,对他道:“醒了?” 嵇雪容朝他伸出来手,念桥被牵着出去,他瞅一眼桌上的折子,密密麻麻地全部都是字,他瞅两眼便收回视线。 “殿下还没有忙完吗?”念桥看见了嵇雪容的名字,他又瞅一眼,似乎都是说嵇雪容坏话的。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0节 他自然知道嵇雪容名声一直都好,如今因为他,朝上有不少谏言说嵇雪容失德,甚至猜测此次秋猎是嵇雪容故意为之陷害嵇灵玉。 念桥眼珠子略微定住,他拿着折子瞅了好几眼,然后放下来,又去看嵇雪容的表情。 “殿下,他们为何要说是你做的。” “随便看看,不必放在心上。”嵇雪容轻柔地揉着他的伤处,对他道:“孤还要一会时间,念桥饿不饿?” 念桥点头,他还赖在嵇雪容身上,恨不得一直粘着嵇雪容,点心拿过来了也赖在嵇雪容怀里吃,时不时地喂给嵇雪容吃。 他吃饱了,便钻进嵇雪容怀里和嵇雪容一起看折子。 这些折子有些是侍卫送过来的,有些是群臣送过来的。 念桥晚上的时候被嵇雪容抱去洗澡,嵇雪容亲力亲为,他只要赖在嵇雪容身边,嵇雪容什么都会帮他做。 他身上的伤还是疼,一段时间内都好不了。 念桥在水里泡着,嵇雪容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找了小鸭子,小鸭子浮在水上,念桥在水里追着小鸭子玩。 他刚凫进水里,听到嵇雪容唤他的名字,于是从水里出来了,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眼底似乎压抑着情绪。 “念桥。”嵇雪容将他抱进怀里,他有些不明所以,拽了一下旁边小鸭子的尾巴,担心小鸭子跑远了。 “殿下,做什么。”念桥拽完小鸭子才扭头看嵇雪容,嵇雪容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以为嵇雪容是担心他,他在嵇雪容唇角处亲了一下,安慰嵇雪容道:“殿下,我已经不疼了,不用担心我。” 第62章 念桥生日在冬至这日。 深秋过后便是初冬,冬日这一日下了一场小雪。 嵇雪容被禁足了一月多余,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窗户上描了一层银霜,念桥换上了冬装。冬装是嵇雪容为他准备的,因为他怕冷,嵇雪容特意让人给他缝了帽子,毛茸茸的帽子还有两只耳朵。 他用手指在窗台上画了一只猪头,露出来的指尖冻的略微有些红了。 “殿下。”念桥唤了一声,他站起身,怀里还布着汤婆子,刚出门险些怼到门外的侍卫身上。 念桥发觉最近守在东宫的侍卫越来越多,有些不是嵇雪容的人,连他摘花都要去请示一番。 “殿下。”念桥踩着小雪到了正殿,老远看见了人,他扑进了嵇雪容怀里。 嵇雪容接住了人,摸了摸念桥的手指,略有些凉,握着念桥的手指没有松开。 “这么着急做什么。”嵇雪容凑近,在他脸上碰了碰,念桥脸蛋也冻得略微发红。 念桥发觉嵇雪容身上冬暖夏凉,他沾到嵇雪容的怀抱就不愿意松开了。 “殿下,你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嵇雪容圈着人,回答道:“知晓,今日是念桥的生辰。” “过完今日,念桥便要十八岁了。” 念桥这才略微满意,他瞅一眼桌子上,桌子上是地图,似乎宫中的图,上面还标明了守卫。 “殿下,我们今天能不能出宫。”念桥问。 “你想出宫?”嵇雪容问他。 念桥点点头,他脸蛋还红着,嗓音软糯几分,“我想出宫玩,现在不让我们出去,在东宫里好无聊。” “殿下,我们能不能出去?”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觉得嵇雪容肯定有办法带他出去。 嵇雪容略微沉吟,对他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等一等,晚上如何?” 念桥眼里亮起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他点点头,当然没问题,凑上去在嵇雪容脸上亲了好几口。 “殿下真好。”他坐在嵇雪容怀里,又有些担忧,“若是被抓住了,殿下会不会受罚。” 嵇雪容说:“会,我们谨慎些便是了。” 念桥有些激动,他手指揣进嵇雪容怀里,嵇雪容按了按他背后,隔着厚重的衣衫摸他的脊背。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嵇雪容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他待不住,又从嵇雪容怀里挣出来。 “殿下,我要去看看我的银子。” 念桥没有走,他手又被握住,不得不停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人。 “让上善跟你一起去,其他人给你吃的东西不要乱吃。”嵇雪容交代他。 念桥点点头,他都知晓,从上次回来之后,嵇雪容看他看的更紧了。 嵇雪容似乎还有话说,念桥便耐心地等着,瞅嵇雪容好几眼。 “殿下?”念桥略有些疑惑地问。 嵇雪容碰了碰他的发丝,动作轻柔,说了个“没事”,眼中情绪略微动了动,把他放开了。 “去玩吧。” 念桥于是抱着汤婆子出去了。 不能吃其他人的东西,但是嵇雪容给他准备的一直都有点心。 东宫里种的有红梅,现在开了几株,没能躲过念桥的毒爪,被念桥摘了放进了茶包里,他打算用来给嵇雪容泡茶。 念桥还想爬树摘红梅,被侍卫叫住了。 他以为是要管他爬树,侍卫对他道:“七皇子在东宫外,要见小公子。” 嵇灵玉? 念桥从刑房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去过嵇灵玉那里,他现在有些害怕嵇灵玉。 张善庆的话像是一根刺刺在他心上,他下意识地不想去想嵇灵玉。 “我要先去问问殿下让不让我见。”念桥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他谁都不信任,凡事都要去找嵇雪容。 只有在嵇雪容身边他才安全。 侍卫拦住了他,手中长剑出鞘,挡住了他的去路。 后园里没什么人,上善离这里也有一些距离。 念桥抿起嘴巴,这侍卫为何要帮着嵇灵玉,难不成这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默许嵇灵玉能够踏足东宫,所以嵇灵玉能够踏足东宫。 他忍不住想圣心变得也太容易了些,景和帝翻脸翻的这么快,他原先还以为嵇雪容非常受宠。 如今看来都一样,几位皇子地位如何,全凭景和帝喜好。 念桥不情不愿地跟着侍卫离开,他怀里还捧着红梅,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红,与雪色融在一起,像是一副画。 朱環墙壁映入天边,颀长的人影立在廊沿下,嵇灵玉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面上恢复的不错。 那双眼漆黑凌厉,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念桥视线略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嵇灵玉,他到了嵇灵玉面前,怯怯地唤了一声“七殿下”。 “七殿下……找奴才有什么事吗?”念桥问。 他这才看见嵇灵玉怀里还揣的有东西,上面有瑞麟花纹,是一份狭长的黑匣子。 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念桥,今日是你生辰,我伤口方愈合,想着今日要过来找你一趟,将生辰礼物送给你。” 念桥没有接,甚至在嵇灵玉略微向前,他面前充斥着嵇灵玉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 “不必了,七殿下,奴才不能要你的东西。”念桥抿起嘴巴,他抬眼时对上嵇灵玉眼底,莫名有些害怕。 他背后靠着朱墙,嵇灵玉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蛰伏,很快便收敛了去。 “念桥,你是在怪我让你受罚吗。” 念桥没有说话,鞭痕早就已经消退,如今却隐隐作痛,他知道他不应该怀疑嵇灵玉。 可若不是嵇雪容将他接回东宫,兴许他要被折磨到奄奄一息,嵇灵玉想起来他,他才会被送回去。 他下意识地抗拒去想,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会去感激嵇灵玉,只是想想他便后知后觉感到头皮发麻。 “我没有怪七殿下,七殿下于我有恩,我还不知如何报答七殿下。” “报答我?”嵇灵玉似乎笑了一声,空气中气氛凝聚,他的下颌被捏住,嵇灵玉略微垂眸打量着他的脸。 “念桥,上次我便问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不愿意。” 嵇灵玉手指略微使力,“三哥现在自身难保,你不应该待在他身边,你只会给他添麻烦。” 念桥脸颊有点疼,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梅枝,闻言没有作声。 眼看着念桥忍得眼泪要掉下来了,嵇灵玉松开了人,手里的东西也没有再给他。 嵇灵玉眼底一片深黑,凑近他耳边,掌控的气息随之落下来,与平日的内敛低调判若两人。 “念桥,我最讨厌被背叛。你若是选了三哥,日后最好不要再落入我手里。” 念桥在那一刻浑身绷紧,他背后隐约在发颤,阴冷的气息遍布他全身,最后一句明显是威胁。 他想起来很久以前嵇灵玉给他讲过的故事。 嵇灵玉少时不受宠,常吃残羹冷饭,那时候喂过千阙宫的一只野犬。野犬跟着他吃不到什么东西,嵇灵玉便把它放出去,野犬在外面挨了饿,受了毒打,再回来之后变得老实,之后再没有乱跑过。 念桥怀里的红梅散了一地,他脸色苍白,慌忙地去捡地上的红梅。 入目的是玄色锦袍,嵇灵玉先他一步将红梅捡起来,东西放进了他怀里。 “念桥,生辰快乐。”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嵇灵玉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等到人走了,念桥魂不守舍地回到正殿,嵇雪容正在等他,似乎已经得知了消息。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1节 “他跟你说了什么?”嵇雪容问他。 念桥窝进嵇雪容怀里,他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扯着一角嵇雪容的衣角,朝嵇雪容摇摇头。 “不愿意说便不说,孤听闻,他今日特意和父皇说来一趟东宫。”嵇雪容任他抱着,对他道:“以后念桥不想见他,便不见。” 念桥点头,想起嵇灵玉今日的模样就觉得胆战心惊,和他往日里熟知的嵇灵玉完全不同。 “殿下,七殿下变得有点吓人。”念桥半天才闷声说,“他威胁我。” 嵇雪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揉着他的脑袋,肢体传出温度,他在嵇雪容怀里待着,那股阴冷气息才逐渐地退下去。 “他还说殿下会有事。”念桥抓住了重点,他抬起眼眸,湿漉漉的眼眸尽是担忧。 “殿下,我们会不会有事?” “不会,”嵇雪容语气温和,对他道:“这次禁足对我们来说不全然是坏事。如今圣上关照老七,兴许过几天就会有人坐不住了。” “念桥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收拾好了我们晚上便出宫。” 念桥点点头,晚上的时候他心情已经恢复,他不知宫中要变天,换上了嵇雪容为他准备的衣裳。 里面是一身素净的衣裳,外面披着红色的斗篷,他在车窗边看着,不知道嵇雪容如何骗过侍卫的眼睛,他们一路安然无恙的出宫。 念桥脖颈上多了一把平安锁,上面的花纹精致,看上去有些像元宝,胖乎乎的,落款还有嵇雪容的小字。 他捧着看了好一会,睁着眼瞅着嵇雪容好几眼,发现嵇雪容还在看着他,他捧到了嵇雪容面前。 “殿下,这个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嵇雪容顺势将他抱进怀里,轻声嗯一声,问他:“念桥喜不喜欢?” “喜欢。”念桥一直抓着,他扭头亲了亲嵇雪容的唇角,问道,“这是小时候殿下戴的吗?” “孤小时候身体不好,这是母后为孤求来的,戴上之后孤便没有再生过病。” “现在送给念桥,”嵇雪容说,“替孤保护念桥。” 念桥近来都非常敏感,他此时脑子灵光起来,瞪着嵇雪容道:“殿下要去哪里?” 第63章 念桥瞅着嵇雪容,眼里带了些许紧张,他担心嵇雪容会把他丢下。 若是嵇雪容把他丢下,到时候他怎么办? “孤哪里都不去,念桥现在待在孤身边不安全,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讨论。” 嵇雪容显然没想到念桥这么敏感,对上念桥水灵灵的眼眸,俯身亲了亲念桥的眼皮。 念桥不愿意,他避开嵇雪容的吻,不高兴道:“殿下最好说清楚,你若是敢把我丢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想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有力的威胁,只能用这一句干巴巴的威胁。 嵇雪容将他抱在怀里,让他扭过来两人正面相对。 “我们先下去,外面有卖点心,今日念桥想吃什么都可以。” 念桥被哄着下去,盛京城繁华,街道熙熙攘攘,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他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远处滴溜转的红色葫芦,上面的糖衣在闪着光,看起来红艳艳的。 “殿下,我要那个。”念桥拽着嵇雪容的衣袖。 嵇雪容让侍卫去买,念桥拿着两串糖葫芦,他手腕露出来一截,上面隐有两道牙印。 念桥瞅着糖葫芦,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他拿着其中一串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甜味儿在舌尖散开。 他只吃了一半,剩下的给了嵇雪容。 念桥脖子上挂着铜锁,他走路走的快了,长命锁会跟着晃起来,上面细碎的银鎏熠熠生辉。 他路过卖面的摊子,念桥一向不喜欢吃面条,他被嵇雪容拽住,嵇雪容要带他吃长寿面。 “殿下,我不喜欢吃面条。”念桥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地坐下来,瞅着面摊老板拉长寿面。 他从自己怀里拿出来热腾腾的点心,点心是桃花酿做成的,甜味儿中带着清淡的酒香。 嵇雪容把他唇角处的点心屑擦掉,温声道:“今日吃一回,里面只有一根面条,不怎么占肚子。” “好吧。”念桥答应了,他坐在嵇雪容身边,嵇雪容模样生的太好,坐在面摊旁边,引得许多路过的人投来视线。 他瞅了瞅,坐在外面一些,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没一会就上来,面叶散发着清香,里面还有菜叶和荷包蛋。 念桥把面条挑起来,旁边的嵇雪容提醒他:“当心烫,不要咬断,要一根全部吃完。” 念桥觉得有些为难人,他瞅着嵇雪容认真的模样,于是按照嵇雪容说的慢慢吃,一整根半天才吃完。 面条全部下到肚子里,念桥揉了揉肚皮。他碗里的荷包蛋没有吃,因为他路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现在有些吃不下了。 念桥把荷包蛋夹进嵇雪容碗里。 嵇雪容吃了两个荷包蛋,一大碗面也吃完了。 他吃面的时候还很欢快,回去的路上想起来嵇雪容说过的话,念桥很快又蔫了。 过完生辰他便十八了。 以往念桥没有怎么过过生辰,先生不怎么记得,因为是在冬至,他每次都记得,这是最开心的一天。 收到了长命锁,吃了长寿面,他说出宫玩,嵇雪容也带他出去。 这是他小时候想象出来生辰时的场景,现在嵇雪容全部帮他实现了。 他们回宫回去的隐蔽,外面的侍卫甚至起了疑,嵇雪容被景和帝召着出去了一趟。 念桥一个人在床榻边等着,他好不容易等到嵇雪容回来,在床边有人时,他掀开被子,扑进了嵇雪容怀里。 “殿下,你晚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念桥拽着人不愿意松开,嵇雪容身上还带着寒气,不知道方才去了哪里。 “你说了不会丢下我。”念桥嗓音软了些许,他知晓这般嵇雪容总会心软,他撒娇一向管用。 “不丢下你。念桥,上次的事,是孤疏于防备,兴许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孤在意念桥。” 嵇雪容对他耐心道:“如今孤在宫中如履薄冰……念桥在孤身边待着,孤不放心。” 念桥坐在嵇雪容怀里,他缠着人,才不管嵇雪容说什么,他不想和嵇雪容分开。 “殿下要送我出宫?” “去寅城,孤已经给萧昀写了信,出京之后,会有人接念桥。” 寅城?寅城在西北,位于景国边界,听说那里天天吃沙子,念桥不想过去。 “我不要,我要和殿下一起,殿下在宫中我也不放心。” 念桥双手环住嵇雪容,他担心嵇雪容不答应他,一个劲地往嵇雪容怀里蹭,一双眼眸瞪着嵇雪容,嘴巴也略微向下撇。 “孤答应你,来年三月便去找念桥。”嵇雪容对他道:“孤让方定戎送你过去,方定戎会保护你,念桥到了寅城可以经常给孤写信。” “我不要和方定戎一起,”念桥看进嵇雪容眼底,知道嵇雪容已经做了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他生气道:“殿下不怕我跟方侍卫跑了再也不回来。” “他不敢,念桥也不会那么做。” 嵇雪容按着他不让他乱动,对他道:“孤相信念桥。” 念桥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心里憋屈,任他怎么求嵇雪容都不愿意松口。 他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便主动地去亲嵇雪容,去解嵇雪容的衣衫,将嵇雪容的腰封扔在地上,赖在嵇雪容怀里粘人耍赖。 “殿下,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去寅城。”念桥故意蹭蹭,他眼眸湿漉漉的,心中因为嵇雪容油盐不进有些着急。 “你若是丢下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念桥生气地在嵇雪容脖子上咬了一口。 “念桥,孤不会丢下你。”嵇雪容知道念桥有时候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只能耐心地解释。 嵇雪容将人抱回来,对上念桥湿漉漉的眼眸,颇有些无奈。 “我不敢拿念桥去赌,不想让桥桥再受伤。” “你被关了三天,孤很自责。”嵇雪容眼底似乎有一部分情绪被遮掩,目光柔和的好似要将他融化。 “三个月的时间,桥桥等三个月好不好。” 嵇雪容哄他也很有耐心,袖子任他扯着,温柔地啄他的唇角,他被嵇雪容的气息笼罩着,心里好似被藤蔓缠住闷闷地疼。 “但是我想和殿下一起。”念桥嗓音压低了些许。 他和别人在一起,别人才不会这么耐心地什么都跟他说。 也没有人像嵇雪容这么对他好。 他不要和嵇雪容分开。 “殿下只是被禁足,为何我不能待在殿下身边。”念桥故意说,“是不是殿下厌烦我了,想要把我打包送人。” 他越说嗓音越委屈,想到自己要被打包送人,他眨眨眼把眼泪压下去。 “未曾,孤也舍不得念桥。”嵇雪容握着他的手腕,他的手指隔着衣衫碰到嵇雪容心口。 “念桥受了委屈,孤会心疼。” “孤也不会舍得把念桥交给别人。” “不要再哭了,念桥。”嵇雪容叹息一声,低头温柔地擦掉了念桥的眼泪,笨蛋再这么哭下去,兴许他要动摇了。 念桥避开嵇雪容的手指,听嵇雪容又道:“念桥,你看到的是禁足,人心难测,孤没办法信任其他人。” “圣上也是一样。” 念桥被嵇雪容抱在怀里,他蜷缩成一团背对着嵇雪容,一哭嵇雪容便过来亲他的眼角,眼角被亲的红通通的。 “先生之前也说不会丢下我,后来将我送了人,你们都这般说。”念桥闷声闷气,眼睛还在红着,嗓音又低又软,带着几分难过。 嵇雪容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跟人剖析自己,但是念桥是例外。念桥没有安全感,需要他百分百的坦诚。 “念桥,孤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完之后若是还愿意留下来,孤便不送你去寅城,如何?”嵇雪容说。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2节 任何秘密也不可能让他动摇。 他不要和嵇雪容分开。 念桥这般想着,他还抱着被子,瞅嵇雪容一眼,嵇雪容略微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话音很轻,窗台上嵇雪容的身影落下来,念桥略微呆住,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念桥下意识地不信,但是嵇雪容不可能骗他。 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嵇雪容将他抱进怀里,一寸寸地亲吻他的眼皮,眼皮传来温热的触感,令他略微发颤。 晚上,念桥抱着自己的被子,他在黑暗环境中临摹嵇雪容的五官,盯着看了好一会,钻进嵇雪容怀里抱住了人。 他一抱住嵇雪容,嵇雪容揽住了他,自动找了会让他舒服的姿势。 嵇雪容摸摸他的耳尖,念桥耳尖是热乎的,他被摸的有些不舒服,按住嵇雪容的手指,不让嵇雪容乱摸。 他没有睡着,半天,没头没脑地问道:“若是三个月殿下没有过来怎么办。” 嵇雪容说:“孤一定会赶过去。” 念桥埋在嵇雪容怀里没有说话,嵇雪容身上好暖和,日后他若是走了,他就不能抱着嵇雪容睡觉了。 他想起来,又有些难过,把嵇雪容当成他的木偶娃娃,八爪鱼一样地缠着人。 顺带着咬上好几口,当作标记了。 念桥这么粘人,嵇雪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他也未曾责怪念桥。 第二日,嵇雪容拿出来了一张地图,告诉了念桥寅城的位置。 “念桥,孤让方侍卫和你一起,月末会有宫宴,到时候方定戎会接你从暗道出去。” 念桥什么都不懂,嵇雪容告诉了念桥许多路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念桥磕磕巴巴的好几条都记不住。 注意到嵇雪容唇线略微绷直,念桥不想让嵇雪容生气,他拿出来纸条,把嵇雪容所说的一条条都记下来。 “走散了要在原地等人,不能乱跑。在外面要遮掩容貌,不能随意提殿下和萧将军的名字。” 念桥因为记不住有些着急,他脸上红通通的,偷偷去摸嵇雪容的手指,嗓音软声软气。 “我多记几遍就是了,殿下不要生气。” “孤没有生气。”嵇雪容将人带到自己怀里,温声道:“念桥,这些都要记住,到了之后立刻给孤写信。” “委屈念桥几日,等见到萧昀的人之后,念桥可以不必管那么多。” “在这之前……不要有事。” 第64章 宫宴前一天,念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他坐在床边数东西,嵇雪容给他的长命锁要带着,嵇雪容送他的和氏璧也要带着,嵇雪容的外袍要带着,路上想殿下的时候可以闻一闻。 嵇雪容给他买的点心要带着,九连环和小人儿书也想带着,还有嵇雪容给他的银子。 他攒了好些银子,银子在盛京能买一座宅子了。 念桥数着银票略有些犹豫,他路上跟着方定戎,应当不怎么花钱。 嵇雪容留在盛京,要用钱的地方应当比他多。 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念桥有些不舍得,他唇角绷紧,坐在床边数了好几遍,最后只拿了一张放进自己包子里。 剩下的都留给嵇雪容。 念桥收拾完东西便去了正殿,嵇雪容帮他检查了一遍,把他的小衣整理好一并放进去。 他在旁边瞅着,嵇雪容比他收拾的好,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分了一大一小。 大的给方定戎带着,小的他自己背着,嵇雪容怕累着他。 明日便要和嵇雪容分开,念桥想着便心慌,他凑过去抱住嵇雪容,嘴巴张着不知道应当说什么,他在嵇雪容耳垂处咬了一口。 嵇雪容把地图也放进了他的小包子里,还有很多银票,他瞅一眼,发现嵇雪容给他准备的银票是他留给嵇雪容的好几倍。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都是小字,遇到什么问题了应该怎么做,嵇雪容写的清清楚楚。 甚至有些字他不认得,嵇雪容特地给他画了简单的图画,担心他看不懂。 “东西不要掉了,银票不要让别人看见。”嵇雪容叮嘱他。 念桥哦一声,还抱着人不愿意撒手。 “若是想吃什么,不要自己去买,让方定戎带你去。” 念桥闷声闷气地问,“那殿下给我带这么多银票做什么。” 嵇雪容似乎也被问住,略微沉默了一会。 大概是担心,所以什么都准备了些,怕念桥路上过得不好。 “应当会有用到的地方。”嵇雪容又说,“到寅城之后,有事便找萧昀,若是有人欺负你,便去找萧昀,有事可以给孤写信。” “奴才知晓了。”念桥说。 嵇雪容交代他那么多,念桥不知道应当嘱咐嵇雪容什么,他想了想说,“殿下不要忘记了,三个月,若是你不过来,我便不等殿下了。” 嵇雪容说好。 念桥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把我的小人儿书给别人看,殿下不许找小书童,不许乱帮忙,不要教其他人念书识字。” 嵇雪容都答应他了。 “不会教别人。”嵇雪容对他道,“路上好好吃饭。” 念桥觉得还有好些话想说,他赖在嵇雪容怀里,忍不住又问,“殿下,萧将军人怎么样,他会不会很凶。” “听说寅城很穷,殿下,我们去了要一直待在那里吗?” “萧昀脾性不差,孤已经给他写过信,托他照顾你。”嵇雪容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不会一直待在那里。” 嵇雪容还要见客,念桥回到自己的院子,他自己坐在窗边,咬着笔尖看着窗外的芍药花,方才他和嵇雪容说的都是要求,未曾关心嵇雪容。 他总是担心嵇雪容不去找他。 念桥心里有些别扭,他提着笔写下来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嵇雪容经常不好好吃饭,有时睡的也晚,经常夜里出去,不知道去哪里。 念桥把写的纸条和银票一并放起来,寻了个略微偏僻的地方,他放到了嵇雪容常穿的蟒袍里。 他们这一分别,三个月都见不到。 念桥略微犹豫,他揣着小心思,在书架上找了找,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小人儿书。 之前的小狐妖被嵇雪容收走了,他每日看的书嵇雪容都会提前过目一遍,没有问题才会让他看。 嵇雪容管他管的太严了些。 他想起来上次在舫船上嵇雪容用假具弄过一回,当时感觉很奇怪,他回来的时候生了好一会的气。 晚上洗澡的时候,念桥去找了上善。 他有些羞于开口,在原地嗫喏半天,一张红透。 上善关心道:“念桥,你要什么直说便是。”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殿下。”念桥嗓音很低,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上善,略有些心虚。 “我想要……那个……药膏。”念桥那几个字很轻,指尖不安分地绞着,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上善听懂了,目光里隐约带着揶揄,“可以,我去帮你找,此事不告诉殿下。” 念桥点点头,上善办事效率很快,很快便为他寻来了药膏。 他在浴桶里抓小鸭子,拿着药膏闻了闻,是清香的甜味儿,闻起来有点像点心。 闻起来好像很好吃。 念桥想尝尝,上善特意提醒了他不能吃,他这才作罢。 小鸭子都浮到了一边,念桥自己挖出来药膏,他指尖略微绷紧,脸上浮现出来红晕,娇嫩的唇瓣咬出来略微斑驳的痕迹。 等他好不容易做完,浑身在浴桶里被泡的酥了散了,他脸上浮着红晕,起来时差点腿软的跪下去。 嵇雪容在书房,桌上摆的有许多折子。 听见动静,嵇雪容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在要收回视线时目光又顿住。 目光温和中带着几分打量。 念桥特意换上了一身薄绡衣裳,他模样生的娇俏,红色的薄薄一层纱,保证嵇雪容一扯便能撕开。 眼尾处略微施了些金粉,显得眼皮略微长了些许,额心和嘴巴处都涂了口脂,像是壁画里雌雄莫辨的仙子。 念桥没有这么打扮过,他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临走时他照了好几回镜子,确定今天晚上的自己很好看。 不知道嵇雪容会不会喜欢。 嵇雪容平日里木头一般,他瞅好几眼,嵇雪容已经收回了视线,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特地打扮了一番。 念桥有些不高兴,他费尽心思的打扮,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瞅两眼,发现嵇雪容还在看折子不看他,他扯住了嵇雪容的袖子,顺带着钻进了嵇雪容的怀里。 “殿下,你累不累,不要看折子了。”念桥气息朝嵇雪容面上扑,他瞅着嵇雪容,让嵇雪容抱着他。 “我今日好不好看。”念桥问。 嵇雪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这才仔仔细细地又看他一遍,说,“好看。” 念桥撒娇道:“那殿下亲我一下。” 他说完,不等嵇雪容主动,他主动地亲上嵇雪容,碰到嵇雪容唇角,眼底映着嵇雪容的面容,他学着像嵇雪容那般亲法去亲嵇雪容。 嵇雪容回应了他一番,并没有太多动作,按着他不让他乱动。 “念桥,你明日还要赶路。” 念桥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他环着嵇雪容,今日他都用了药膏了,若是不做岂不是亏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3节 何况嵇雪容不碰他,他没有安全感。 “我不怕,殿下,明日我就要走了,日后不能再和殿下亲亲,也不能咬殿下耳朵了。” 念桥故意蹭着,他腰肢极细的一段,红着脸融进嵇雪容怀里。 “太子哥哥。” 念桥故意这么喊,每次这么喊嵇雪容都招架不住,这次也一样。 他话音落了,对上一双略微深沉的眼眸,里面的情绪好似能将他融化,烫的他身体深处传来颤-栗。 热烈的吻落下来,冷犀香环绕着他,念桥脸上发烫,他虚虚地抱着嵇雪容,被按在软榻上,桌子上折子散了一地。 念桥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比在浴桶里时还要热,身上发软,察觉到嵇雪容在找东西,他按住了嵇雪容的手腕。 嗓音软了几分。 “殿下……” 念桥不好意思说出来,他直接领着嵇雪容去查探。 脸上红的快要滴血,他眼眸湿润一片,嗓间被堵住一般发不出来声音,嗓音略微发颤,指尖绷紧略微泛白。 嵇雪容模样生的好,容貌用冷艳来形容更加合适。 他这是第一次见嵇雪容也有粗鲁的一部分,不像是嵇雪容应当有的…… 念桥自己主动勾的人,结果最先露怯的也是他,对上嵇雪容略微沉冷兽瞳一般的眸底,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桥桥。”嵇雪容在他耳边唤他,嗓音哑了几分。 “要去哪里。” 念桥没来得及逃跑,他又被扯了回去,生冷的气息落下来,他浑身沾满了冷犀香。 那一层薄纱第二日已经不能穿了,念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他醒时嵇雪容守在他身边。 他一根手指都动不得,被嵇雪容抱起来穿衣裳,嵇雪容在他眼皮处亲了亲。 念桥一被亲便条件反射的想要抖,他想起来前一天自己干的蠢事,脸和耳朵都跟着红起来,不大愿意让嵇雪容碰他。 “晚上要去宫宴,还疼不疼?”嵇雪容温声问他,抱着他大有不愿意撒手的意思。 念桥浑身没什么力气,像是春日里的花苞细细吐着蕊丝,如今他身上沾上了冷犀香,都是嵇雪容的味道。 “不疼了。”念桥埋进嵇雪容怀里,他和嵇雪容粘在一起就有些分不开,露出来的指尖星星点点,他抱着嵇雪容依依不舍。 有过亲密接触之后,他更不愿意和嵇雪容分开了,恨不得变成糯米团子粘着嵇雪容,直接化在嵇雪容身上。 “殿下,你说好了要过来找我,是不是从今日起开始算。”念桥掰着手指头,三个月,便是差不多一百天。 还没有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想人了。 念桥算不清楚,但是只是换算起来就觉得很久很久。 “从明日开始。”嵇雪容按住粘人的笨蛋,低声道:“桥桥乖乖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念桥:呜呜,容容,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第65章 太子被解禁这日正好是小年夜,念桥去了宴上。 他在宴上见到了嵇灵玉,嵇灵玉只是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依旧隐在人群之外。 念桥看到嵇灵玉便有些害怕。 他走的时候嵇雪容还在位子上,他在偏殿见到方定戎,这边的侍卫都已经被支走。 宫中少个人并不算是大事,只是如今许多人盯着嵇雪容,他们想要出宫并不容易。 念桥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他背着他的小包子,临走时遥遥地看一眼。 正殿中觥筹交错,阴影落在嵇雪容侧脸上,嵇雪容并未朝他这里看一眼。 雕花扶梁落鬓花,流影浮动酝黄昏。 念桥上了马车,他趴在车窗看了好一会,直到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一辆运酒的马车,念桥坐在角角里,在他旁边有一口空着的酒缸,若是有侍卫查,他需要躲在里面。 马车晃晃悠悠,他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方定戎手指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念桥竖着耳朵听着,他立刻钻进了酒缸里。 “傅大人。”他隐约听见了人声。 傅晴明身后跟着重重侍卫,火把的亮光照亮一片,方定戎面上没什么表情。 “近来宫中严查出行,方侍卫是要送什么东西,特意挑小年夜。” 傅晴明嗓音冷漠,扫一眼马车内,周围的侍卫拿出来令牌,要检查车上。 方定戎面无表情道:“今日殿下解禁,命属下前往勉王府一趟,这些酒是萧世子年前要的,今日送过去。” 念桥心砰砰砰跳个不停,酒缸里漆黑,兴许因为知道他怕黑,他注意到缸壁上趴着几只萤火虫,萤火虫在里面发出微弱的亮光。 他听见了脚步声,有侍卫上了马车。 马车里装了整整三十坛酒,前面的小酒坛堆在一起,怎么看也不能藏人。后面的酒缸都是大酒缸,里面是真酒,他藏的酒缸在最角落,最不起眼,隐在堆积的酒坛后面。 酒盖都用朱砂纸和绳子捆着密封。 念桥抱着包子和萤火虫躲在一起,听见旁边的酒坛被打开,他略微睁大了眼,呼吸都放轻了些。 “傅大人。”侍卫还在一坛坛的查看,有侍卫过来跟傅晴明耳语了什么,傅晴明眉头略微皱着。 在傅晴明转身的那一刻,其他侍卫也跟着一并下来。 念桥耳边没了动静,周围静悄悄的,直到走出去好远,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念桥才从酒缸里钻出来。 他脸上憋的通红,打开酒缸左右瞅了瞅,把自己的包子先放到一边,一点点地挪开酒坛,到了车帘边缘。 外面有风透进来,方定戎对他道:“先不要出来,我们要先去勉王府,一会要换辆车。” 念桥乖乖点头,他肚子叫起来,出来的时候没怎么吃东西。 他摸摸肚子,对方定戎道:“方定戎,我饿了。” 如今在街巷附近,方定戎闻言松了缰绳,把马车停下来,对他道:“在这里等着。” 念桥掀开一角窗帘去看,瞅见方定戎去给他买食物。 方定戎给他买了一只烤鸡,还有一些点心,以及壶装的一壶茶。 食物都是热乎的,念桥靠着车壁把荷叶打开,烤鸡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吃了鸡腿和鸡翅膀,剩下的他要留着肚子吃点心,于是把鸡屁股给了方定戎。 用手帕把手擦干净,念桥瞅到方定戎没有嫌弃他咬过的鸡腿,把剩下的肉都吃完了。 他瞅两眼,早知道切开再给方定戎了。 他们很快到了勉王府,没有惊动人。 念桥和方定戎换了一辆马车,他抱着东西上去,出京城又是一道险关。 过城门时侍卫需要细细盘问,暂时不能让人知道方定戎出城,他们只能走偏道,伪装身份混出去。 念桥换掉了太监衣服,方定戎扔进来一身衣服,他脱完外袍之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是一件窄袖流光红裙,旁边还有红丝带腰封。 念桥脸上登时红了起来,他拿着裙子要质问方定戎,生气道:“我不穿这个,你给我穿裙子做什么。” 他此时脱了外袍,只穿了一件里衫,露出来的手腕和脖颈显露无疑,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痕迹。 方定戎守在外面,目光在他脖颈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扮成女子,混出城比较容易。” 念桥才不要,他觉得方定戎说不定是故意的,但是这是块木的,应当不会想出来这般作弄他的法子。 “我不穿,我要告诉太子哥哥,你让我穿裙子。” 方定戎面上没什么表情,对他道:“只有这一件衣裳,若是不换,我们到城门处很可能被发现。” 念桥还抱着点心,他气的脸上涨红,瞪着方定戎。 方定戎任他瞪着,没什么反应。 一刻钟之后。 念桥不情不愿地换上了裙子,裙子里还有铃铛,念桥不知道是系在脚踝上的,他把铃铛绑在脑袋上,两边各一个。 随着他走路,铃铛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穿着有些不合身,腰封围了两圈还是多余,他只能胡乱地系上,平日里他便不会系腰带,都是嵇雪容给他系的。 裙子还有些短了,会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脚踝,他自己往下扯了扯,若是扯的厉害,胸口又会露出来些许。 里面有很厚的一层细密绒毛,不至于太冷。 念桥整理了半天,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方定戎又在马车壁敲了两下。 他立刻坐着不乱动了,头发在两边散着,脸上发热,抱着自己的包子略微紧张。 “送你家小姐出去?你是哪家的小姐,有没有出城令?” 士兵说话的功夫,已经掀开了车帘。 里面坐着的少年模样娇憨,本就是灵气澄澈的长相,看起来雌雄莫辨。他骨相纤细,此时正睁大一双眼,红唇略微抿着,两边头发用铃铛绑着,明显绑的不好,看起来倒像是两只耳朵。 念桥和士兵面面相觑,他心里紧张,眼神中不自觉地便略微闪躲。 士兵略微脸红,很快把车帘放下来了。 他们被放行,走出去了好远,念桥略微放下了心。 他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没等他发火,从城门那里来了追兵,方定戎行驶马车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4节 念桥于是不敢乱动了,他脑袋上的铃铛随着马车晃动一直在响,在他耳边他觉得吵。 他绑的时候是胡乱绑的,这会儿却又扯不掉了,脑袋还被扯的痛,他于是没有乱动了。 行驶了约摸一个时辰,方定戎把马车停下来,对他道:“现在有追兵,可能是傅晴明或者七皇子的人。” “马车会被发现。” 意思是他们要弃车。 念桥又不懂这些,不能坐马车意味着要走路,他跟在方定戎身后。 方定戎个子高,步子迈的大,比他走的要快的多。 他半天才追上,累的脸上红扑扑的,小声叫唤道:“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后面没有人追上来。” 山路难走,念桥脚走的很疼,他说话的这一会,正要停下来,向后险些摔倒,幸好方定戎扶住了他。 方定戎在他面前蹲下来,对他道:“上来。” 念桥略有些犹豫,他确实走不动了,他问道:“还有多远?” 方定戎看了一眼远处,回复道:“一个时辰。” 再走一个时辰,念桥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趴在方定戎背上,方定戎是侍卫指挥使,力气很大,背他似乎很轻松,只是这般贴的有些近。 一不小心,方定戎便会摸到他的小腿。 念桥抱着方定戎的脖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你若是累了,便跟我说,我下来自己走。” 说是这样说的,念桥路上却累的睡了过去。 他脚疼,路上鞋子便脱了,鞋子在方定戎手里拿着。 等念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方定戎不知道找的什么地方,这里是一处破庙。 他趴在方定戎背上抓着人,因为担心他掉下来,方定戎偶尔会托着他的臀将他往上托一托。 睡着的时候念桥不知道,这会他醒了,脸上立刻烧起来。他揪了一把方定戎的耳朵,方定戎耳朵被他揪的红了一片。 “你做什么,小心我告诉太子哥哥。” 念桥瞪着人。 这块木头居然敢调戏他。 方定戎被揪耳朵没有反应,把他放下来,先蹲下来帮他把鞋子穿上,念桥脚后跟被磨得红了,被抓住脚的时候脚趾略微蜷缩。 然后方定戎先拿出来了自己的衣服,侍卫外袍脱了,用稻草给他简单地铺了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摸起来还算柔软舒适。 念桥于是坐下来,方定戎烧了柴火,现在是冬天,夜晚温度格外低。 他瞅一眼又瞅一眼,方定戎好像不怕冷,只穿着一件中衣,面不改色。 他很快注意力不在方定戎身上,自己还在着急解头上的两个铃铛。 扯了半天,他自己拽的疼的叫唤好几声。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粗砺的指腹碰到铃铛,念桥瞅一眼,方定戎在帮他解头发。 “不要扯疼了。”念桥手酸,他这般交代方定戎一句。 头发好不容易解开,方定戎拿了一件羽氅披在他身上。 念桥走了一段路,现在还累着,他悄摸地摸了一把方定戎的手,方定戎身上小火炉一般。 方定戎略微垂眸看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他没忍住悄悄朝方定戎靠近一点。 若是他抱着方定戎睡觉,嵇雪容一定会生气,念桥脱了鞋子,他脚疼不想穿。 他把脚塞进方定戎怀里,让方定戎帮他暖脚,这般他也没有和方定戎离太近。 太子哥哥应当不会太生气。 第66章 窗外红梅点点,冰棱尖从上面砸下来,在泥地里砸出来细小的坑,很快融化成一片水。 嵇雪容从自己的外袍里找到了一沓银票,还附带有一张折叠的整齐的纸条,上面画的有歪歪扭扭的团子。 以及念桥稚嫩的字迹。 殿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桥桥会想殿下。 …… 念桥半夜醒过来,他是被方定戎叫醒的,如今天还没有亮,这里离另外一座城不远,进了另外一座城,追兵便不容易追上了。 他揉揉眼睛,困意尚且没有散去,方定戎已经帮他穿好了衣服鞋子,还用冷毛巾帮他擦了脸。 一沾到冷水,念桥立刻精神起来,他推了推方定戎的手腕,不让毛巾碰到他。 “我自己来。” 他自己擦擦手和脸,不过行了一天的路,腰酸背痛,跟着方定戎又走了好久,然后到了玉城。 每座城入城都需要文书和通关碟文,方定戎都准备过了,他们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可以。 “盛京新下令追捕的通缉犯,凡是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 告示栏前非常热闹,念桥过去瞅了一眼,没有画像,只说寻人。 两名男子,年龄在18到25之间,一高一矮,自京城而来,矮的那个耳朵上有小痣。 底下特意批注了,要活捉。 念桥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耳朵,他耳朵上确实有小痣。 只是这般抓捕范围似乎很广,以防万一,他路上还是去买了香粉,把小痣遮住了。 “方定戎,你知不知道是谁下令要抓我们?”念桥问道。 他和方定戎又没有犯什么事,只不过因为他们是嵇雪容的人,如今似是而非的要抓他们。 “应当是七皇子。”方定戎说,“七皇子如今掌权,出入城归他管。” 念桥唇角抿着,不得不说他没有看错人。 欧阳先生常说,金鳞绝非池中物,那时他便觉得嵇灵玉便是如此。 兴许不好的出身,不公平的对待,都能够化为磨炼嵇灵玉的利刃。 不知嵇灵玉会不会对嵇雪容不利。 虽说嵇雪容心眼也多,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念桥在街边瞅到了有卖包子的铺子,还是羊奶馅的,他没有吃过。 他戳戳方定戎,示意方定戎去给他买包子。 方定戎于是过去了,念桥左右瞅瞅,另一边还有舞狮的,他有些好奇,扭头又瞅一眼买包子的方定戎。 念桥只往前走了一点点,周围人来人往,随着一声“边关捷报”,人变得更多了起来,他被挤得碰到人,磕到了脑袋。 “边关捷报,萧将军智取润微城,令辽与狩虞向西连夜退了二十里。” 念桥被挤来挤去,他磕到脑袋了有些疼,伸手捂住脑袋的一会空档,再看的时候,他怀里的包子不见了。 包子里装着他的长命锁,还有嵇雪容送他的和氏璧。 念桥立刻看过去,在人群中瞅到了他的包子,一个瘦矮的男人正在朝人群深处钻。 “站住——” 他着急起来,立刻要去追人,把方定戎的交代抛到脑后,周围人来人往的,他顾不上那么多,视线追着矮瘦男人,一边喊着人一边追。 玉城繁华,这里是锦绣之地,街道长且错综复杂。 念桥跑的头晕眼花,他平日里运动的不多,最多在院子里跑跑,此时脸上涨红,绕了一圈之后人影早就无影无踪。 他在原地站着有些无措,扭头看周围,不是舞狮的地方,对面也没有包子铺,方定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嵇雪容给他写的纸条也在包子里,现在包子不见了,里面都是嵇雪容送他的东西。 念桥想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下来,胸口一阵阵发紧,在原地略有些迷茫,瞅了周围好一会,试图找方才偷他包子的贩子。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矮瘦的男人,穿着粗布衣裳,方才从这里过去……” 念桥抓了一个人问,他胆子不大,内心里又着急又害怕,嗓音也略低,问了几个人,都没有人搭理他。 方定戎找到人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念桥见到方定戎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他连忙抓住了方定戎的衣角,嗓音带了哭腔。 “方定戎,我的东西被人偷了,你有没有办法找回来。” 方定戎还拿着给他买的食物,闻言第一件事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绳子。 绳子一端连在念桥手腕上,另一端连着方定戎的手腕。 方定戎确定绳子不容易解开,才松开他。 念桥原本便生气,方定戎不理他,他更加生气了,呜地一声哭出来,被方定戎拽着向前走。 “你绑我手腕做什么,我要告诉太子哥哥。” 方定戎把食物揣进他怀里,回答了他的问题,“怕丢。” 然后又问他,“在哪里丢的,有没有看见偷东西的长相。” 念桥还在哭,猝不及防地被塞了满怀的食物,绳子是特制的,不会磨到他的手腕,只是他会被方定戎拽着往前走。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出来偷东西的贩子,事情经过也说了一遍。 方定戎大致了解了,先找人换了一张地图。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5节 念桥眼睛哭的肿成了核桃,不知道方定戎要带他去哪里。 他把嵇雪容送他的东西弄丢了,若是找不到,他也不必去寅城了。 “来这里做什么。” 方定戎带他来到了一处巷子深处的当铺,特意隐在暗处,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一个时辰。 “等人。”方定戎略微垂眸,漆黑的眸子映着念桥哭花了的脸,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手帕给念桥擦眼泪。 念桥瞅一眼,鹅黄色的手帕,还是原先他送给方定戎的那条,他原本香香的手帕都被方定戎揣的有些臭了。 淡淡的汗味,还有很淡的血腥味。 他猝不及防地被手帕遮住脸,方定戎是侍卫出身,下手没有轻重。 松开手的时候念桥脸上多了两道红印,念桥疼的险些又要哭。 方定戎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念桥不哭,好一会才道:“东西能找回来。” 念桥抽抽噎噎,闻言才反应过来,眼珠子瞅着方定戎,吸吸鼻子闷闷地问,“真的吗。” 方定戎嗯一声,就在这时,外面巷子传来了动静。 念桥顺着看过去,正是今日偷他包子的小贩,如今拿着的也是他的包子。 方定戎暂时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手里的匕首在巷子里折射出来冷光,“砰”地一声,匕首朝着小贩飞过去,扎进小贩面前的门板中央。 匕首上有飞鱼纹,小贩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定戎已经到了人面前,弯刀对准小贩的脖颈。 念桥在巷子里看了全过程,那名小贩立刻把东西交出来了,方定戎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他这才收回脑袋直接出去,到了方定戎身边,检查包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里面的银票没有了。 念桥黑漆漆的眼眸瞅着小贩,问道:“我的银票去哪里了。” 小贩已经吓得失色,声音也带了颤音,“我用来还债了,都给了东家,已经没了。” 念桥才不管,他的东西便是他的,他眼巴巴地瞅着方定戎。 方定戎什么都没说,手指一松,匕首下薄薄的一层皮划开,立刻有鲜血涌出来。 “我说我说……公子饶命。” 小贩带着他们两人到了藏银票的地方,银票数量念桥数了好几遍,确定一张都没有少。 念桥还没有消气,他看出来这男人不但偷东西,还是个赌鬼加酒鬼,若是和这般的男人一家想必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方定戎把人直接绑成了粽子。 念桥没有打过人,只扇过人巴掌,扇过的仅萧逸云一个。 原本还下不了手,念桥把地上的小贩换成萧逸云。若是萧逸云偷嵇雪容送他的东西……他眼里立刻冒出来火,生气地把小贩扇成了猪头。 念桥出来的时候一直拽着方定戎的袖子,他还有些后怕,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子,另一只手和方定戎的手腕连着。 接下来他们在玉城逛了逛,念桥觉得有别扭,他被方定戎牵着,他稍微走的远了些,方定戎会拽拽绳子把他拽回来。 甚至有好事的老伯瞅见了,在那里笑道:“怎么还准备了条绳子,真是好哥哥,怕弟弟走丢了?” 方定戎嗯一声,视线一直留意着念桥。 念桥闻言有些不高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没有那么容易走丢。 他这般想着,也没有要求方定戎解开绳子。 若是他东西被偷了,方定戎在旁边,能够立刻把东西抢回来。 晚上的时候方定戎找了一间客栈。 他们两人住一间,念桥在里面洗澡,便让方定戎在外面守着。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自然是他睡床上。 念桥洗完澡便上了床,他摸摸自己的手腕,又摸摸自己的脚心,已经不怎么疼了。 脚趾动了动,他给自己酸疼的地方都抹了药膏。 他扭头瞅一眼,发现方定戎在看他,他看方定戎,方定戎又收回了视线。 这木头偷看他。 念桥不高兴道:“你不准随便看我,当心我告诉太子哥哥。” 他这般说,方定戎没有理他。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慢慢地睡过去,半夜突然传来了动静。 外面有轻甲声,紧接着他们隔壁的门被敲了。 “奉令审查疑犯,开门。” 念桥还迷迷糊糊,闻言立刻清醒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方定戎。 方定戎睁着一双漆黑的眼,他们犹豫的这一会,士兵已经到了他们房门前。 “开门。” 念桥还在床榻上,方定戎到了他面前,他没来得及说话,被方定戎捂住了嘴巴。 方定戎低沉的嗓音响在他耳边,带着些许沉冷。 “叫几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 第67章 念桥瞪大了一双眼,他明白方定戎的意思,脸上情不自禁地红起来,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别的。 眼看着门要被撞开,念桥对上方定戎的眉眼,方定戎眼底冷漠,手指摸着冰冷的刀刃。 若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被发现,只能马上离开。 兴许还会被抓住。 念桥唇齿仿佛被无声堵住,他瞪着方定戎,如何也叫不出来。 万幸他们原先便把灯熄了,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外面的掌柜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一间没人”,官兵这才带着人离去。 人一离开,方定戎便松开了他。 念桥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没有了睡意,而且方定戎太过分了。 他有些生气,看见方定戎在收拾东西,是打算继续赶路。 一刻钟之后。 方定戎借来了一匹马,念桥坐在前面,他讨厌坐在马背上。 方定戎不能事事都顾全,马背上颠簸很不舒服,念桥觉得腿根处火辣辣的疼。 现在天还没有亮,空气又湿又冷,念桥有些像嵇雪容,想他平日里绵软松和的被子,还有嵇雪容的怀抱。 他不想跟方定戎待在一起。 这个木头关键时刻出一些坏主意。 “还要多久?”念桥下意识地朝方定戎怀里缩了缩,他泪眼朦胧,被冷风吹的鼻尖红通通的,略有些困了。 虽说他们顺利地出了城门,但是半夜走的人,官兵很快就会发现他们。 “很久。”方定戎丢下这两个字,柔若无骨地触感传来,念桥因为怕冷,整个钻进他怀里,他还要时不时地扶着,注意力放在念桥身上一部分。 兴许一不小心念桥会从马背上摔下去。 念桥睡了一会,他醒来的时候被冻醒了,鼻涕流出来一部分,他偷偷蹭到方定戎身上,然后才扭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方定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方定戎扯住缰绳,马匹慢慢地停下来,方定戎先下了马,找地方把马拴住。 “可以休息一会,在这里等着。” 方定戎交代之后人就走了。 念桥在原地和马待在一起。 冬日只有一些枯草,念桥拽了些草喂马,马儿鼻孔喷出来气息,蹄子不耐烦地动了动。 他拍拍马脑袋,让马听话一点。 他瞅见方定戎在河边抓鱼,河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方定戎用匕首一插一个准,扔上来好几条鱼在岸上。 没一会鱼便抓完了。 方定戎捡了些柴火过来,生了火,用匕首将树枝劈成两半,鱼剖膛之后穿进去,放在火堆上烤。 念桥在旁边瞅着,烤鱼传来香气。 方定戎一共烤了四条,他们两人一个人两条。 “好了吗。”念桥在一旁揣手手,颇有些期待。 方定戎从行李里拿出来调料撒上去,撒上调料之后更加香了。 递给他两条,念桥慢慢地啃着,味道不错,没想到木头还会做饭。 念桥嘴巴闲不住,他咬着鱼肉,瞅着方定戎问道:“我们还有几日能到寅城?” 方定戎说:“还有十日。” 这么远。 念桥想了想又问:“我在玉城听闻萧将军打了胜仗,你有没有见过萧将军?他人怎么样。”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6节 他一连问好几个问题,方定戎只是简单地嗯一声,说,“不知道。” 念桥有些不高兴,他说什么方定戎都不知道,方定戎眼里估计只有为主子办事,其他什么都没有。 察觉出来念桥不大高兴,方定戎略微想了之后说,“萧将军与主子一起长大,对主子忠心耿耿。” 念桥闻言想起来,原先他以为方定戎是傅晴明的人,没想到方定戎原来是嵇雪容的人。 为什么嵇雪容要把方定戎放在傅晴明身边,会不会是原本便不信任傅晴明? 他这般想着,咬了一口手里的鱼,眼珠子瞅着方定戎,两只鱼被他啃的斑斑驳驳。 有刺的鱼背他没怎么吃。 念桥吃剩下的便丢给了方定戎,方定戎两下就把鱼吃完,鱼骨剃的干干净净。 …… 金銮殿。 朝政之上,捷报传到盛京,因为萧昀退敌二十里,朝上因此事争论不休。 “耶律一族气势太盛,应当让萧将军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润微和凉边。” “若是放任下去,耶律与狩虞联合,我景国式微,兴许战况会转变。” “边关传来萧将军的帖子,粮草被耶律偷袭,这场战是险胜。今年冬天难熬,耶律粮草不足,部落粮食不够,若是打下去,兴许他们会破釜沉舟,我们就算赢了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朝中一半主战,一半主和,还有一部分在和稀泥。两方争论不休,以左相带头主和,李将军带头主战。 景和帝神色疲惫,扫向垂眸倾听的嵇雪容,问道:“将离,你如何看?” 嵇雪容一直未曾发言,太子一党都没有出头,此时问到嵇雪容,嵇雪容道:“耶律单于野心勃勃,所图并非只有粮草,求和未必能善了,这场仗萧将军必须赢。” “皓尘,你如何看?” 被提名的还有嵇皓尘,大皇子嵇明礼一向木讷,此时眸光暗了暗,在一旁默不作声。 “依儿臣来看,自然是要打,耶律一族觊觎景都已久,拔掉他们的牙齿,让他们再也不敢犯我景国边界。” 景和帝只在朝中问了太子和五皇子的意见,朝臣最擅揣测帝心。 因为这一件事,朝中不少臣子从原先的支持七皇子,如今又改为归顺太子与五皇子。 嵇灵玉原先没有听政的资格,如今嘉奖他仿佛是恩赐,他未曾发表过观点。 朝上没有商议出来结果,景和帝脸色有些差,很快便退了朝。 下朝之后,嵇灵玉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守在金銮殿,和下朝之后的五皇子以及嵇雪容碰个正着。 “三哥,我和逸云约了天仙居,听说他们从西域那里得来了几坛酒,三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尝尝?” 嵇雪容:“我今日怕是不能陪五弟,五弟可以叫六妹前去。” “那个丫头一天没个正形,若是让她去了,兴许她会和逸云打起来。”嵇皓尘这般说,却没生气的样子,唇角略微扬起来。 此时正好与嵇灵玉相遇,嵇灵玉与他们是相反的方向。 碰到他们,嵇灵玉向太子打了招呼。 嵇皓尘懒懒地扫了嵇灵玉一眼,眼中略带嘲讽。 嵇雪容神色如常,关心地问了一句,“七弟要去看望父皇?” “父皇最近身体不适,我略通医术,想要为父皇看看。”嵇灵玉说。 嵇雪容道:“现在父皇在见朝臣,七弟过去,兴许见不到人。” 嵇灵玉说:“不碍事,有劳三哥为我费心。” 两边寒暄几句,嵇灵玉人走了,嵇皓尘才出声。 “装模作样。” 嵇皓尘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扫了一眼,似乎嵇雪容身边少了只苍蝇。 一直围着嵇雪容转的小苍蝇不见了。 “三哥,怎么没见那小书童,你把他送哪了?”嵇皓尘随口一问。 嵇雪容回复道:“他犯了错,先关起来了。” 嵇皓尘哼笑一声,“他一看便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原先跟着老七,兴许是老七派过来的也说不定。” “三哥,你若是喜欢他那样的,我能给你找出来不带重样的,明日便给你送过去。” “不必五弟操心。”嵇雪容说,“我自会教导他。” 嵇雪容口中被关起来的念桥如今到了丰城。 念桥已经行了八天路,他身上好几处伤,都是路上磕出来的。 念桥灰头土脸,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吃到点心,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抱着膝盖坐在树下,等着方定戎给他找东西吃。 因为遇到官兵,附近还有流寇,他们还要当心被当成流寇追到。 方定戎没一会就回来了,用匕首在剥兔子皮。 剥兔子皮时方定戎看了念桥一眼,发现念桥蔫不拉几的,想了想,旁边的小兔子没有杀,扯着耳朵给了念桥。 念桥抱着小团子没什么反应,他把脸埋进兔子身上,还差点被兔子咬一口。 “你给我团子做什么。” 念桥闷闷不乐,他提着兔子耳朵把兔子提起来,兔子双腿蹬了蹬,他肚子咕咕叫起来。 这么问,念桥还是揪了一把旁边的草,喂了点草给团子。 念桥分到了两只兔腿,他剩下的没吃完,喂给小团子,小团子不吃肉,他于是给了方定戎。 “今天晚上萧将军的人会过来。”方定戎说。 他们马上就要到寅城了。 念桥算着日子,不过十几天,要见到太子哥哥,还要等好久。 晚上的时候,念桥见到了前来接应他们的士兵。现在已经到了萧昀的地盘,他们几乎可以放心。 “将军现在抽不出身,派我们前来接应方侍卫。” 前来的士兵穿着盔甲,他们脸上隐有冻伤,一看便知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 念桥放下了心,他抱着团子在马车上睡过去。 方定戎在外面守着,士兵要先带他们去见萧昀。 “小公子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们提,将军吩咐我要照顾好小公子。” 跟念桥说话的是副将沈奕。 念桥有点怕生,他现在也没有什么精神,应了一声算作回应,想了想,他把团子给了沈奕。 “可不可以先放你那里。”念桥礼貌地问。 沈奕说可以。 念桥瞅沈奕一眼,这位副官长得斯文,看起来挺白净的,和外面几个士兵明显形成对比。 他多瞅了两眼,沈奕朝他笑了一下。 念桥收回视线,很快到了地方。 城池连天,远处大漠沙如雪,夜色盈盈月色当空。 “将军,人接过来了。” 沈奕掀开了营帐。 营帐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进来。” 第68章 念桥听闻过许多关于萧昀的传言。 他印象里的将军,应当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模样威武。 眼前的男子个子倒是很高,但是长相并不是粗犷的类型,反倒生的俊美出尘,气质不像是将军……更像新科状元郎。 萧昀今年二十八,他眼瞳极黑,墨染一般,此时穿着一身中衣,身边常年受血腥渲染,隐隐带有肃杀之气。 在念桥打量萧昀的这一会,萧昀视线也落在他身上。 念桥瞅了好几眼,他还抱着自己的小包子,因为连夜赶路,他嘴巴里好像都是沙子。 模样看起来略微憔悴,嘴巴很干,但是一双眼瞳漆黑明亮,像是小动物的眼眸。 “殿下已经给本将军写过信,托本将军好好照顾你。” 萧昀注意到念桥穿的是侍卫服,将念桥从头到脚打量了遍,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 “沈奕已经为你安排了住处,你可以跟他过去。” “需要注意的地方他也会跟你说。” 念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干巴巴地应一声,“多谢将军。” 萧昀这是赶客的意思,念桥却不愿意走,他在原地踌躇,萧昀抬起视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萧昀问他。 念桥说:“太子殿下让我到了之后给他写信。” 他路上都没有来得及写信,因为方定戎说可能会被发现,所以没有写。 萧昀为他准备了信纸,让他在旁边写。 念桥一路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他瞅一眼萧昀桌子边的点心和茶水,乖乖地坐好没有乱动,只是肚子叫了起来。 萧昀对他道:“写完信让沈奕带你去吃饭。”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7节 念桥又说一遍谢谢将军,他还不知萧昀已经给他贴了好几个标签。 他进来时呆着没有行礼,是不知礼数,还憋不住情绪,嘴巴也馋。 萧昀又扫一眼念桥的握笔方式,目光略微顿住,念桥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来“殿下”两个字。 字是如何写的这么丑的。 萧昀难以想象嵇雪容会喜欢这般的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对于嵇雪容的决定,他自然会尊重,但若是这少年有对嵇雪容不利的心思,他不会手下留情。 念桥字写的很大,他絮絮叨叨地先诉了一番委屈,想要嵇雪容快点过来接他。 然后把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还顺带着告了一番方定戎的状。 最后他才问嵇雪容那边怎么样。 念桥写了整整八张信纸,每张纸上字都不多,末尾画了一个团子,写了桥桥两个字。 他写信的时候注意到萧昀时不时地朝他这边看,他瞅一眼,不想给萧昀看,特意稍微转了个方向,用小砚台挡着,不让萧昀看他。 “萧将军,我写好了。” 念桥知道萧昀是萧逸云的义兄,两人看起来倒是差的挺大,萧昀明显严肃沉稳的多。 “放在这里就可以,晚些我会让人送去驿站。” 念桥哦一声,他起身出了营帐,外面方定戎在等着他,旁边还有副将沈奕。 “小公子随我来,将军为你们安排了住处。” 念桥一个人住,他旁边就是方定戎和沈奕,有事可以喊两人,外面守着的也有士兵。 营帐就是普通的营帐,里面东西不多,这里是边境,条件没有那么好,营里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十几二十个住一间。 念桥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沈奕把他的小团子提进来,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士兵给他送来了饭菜,他瞅到一碗不明状的糊糊,看起来有些像是米糊。 旁边还有一碗豆糕和鸡腿。 念桥不敢挑食,他方才看出来了萧昀似乎不怎么待见他,这里不是嵇雪容的地盘,他自然不敢放肆。 乖乖地把饭菜都吃完,念桥抱着团子便去洗澡。 营里的士兵都不怎么洗澡,念桥用了两盆热水,他不仅给自己洗了个澡,还给小白兔也搓了搓,抱着团子钻上了床。 这里靠近大漠,夜里非常冷,念桥盖一床被子还是冷,他又不好意思叫外面的士兵,团子都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念桥没忍住去找了方定戎。 方定戎不在营帐里,他便问了外面的士兵,士兵告诉他方定戎方才出去了。 念桥于是在外面等着,没等到方定戎,先碰到了沈奕。 他对沈奕印象还不错,沈奕看起来很好说话。 “小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念桥小脸冻的有些白,感觉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寒气。 “我在等方侍卫,沈副将,我想问问有没有多余的被子,有些冷。” 念桥不好意思道:“我冷的睡不着。” 沈奕闻言明白了,略微歉意道:“小公子,我倒是忘记了你刚过来兴许不适应……我这就命人再给你送两床被子。” 原本给念桥的被子就是加过棉的,没想到念桥这般娇贵。 有人送被子,念桥心安理得的回去了。 他谢过了沈奕,又让士兵在方定戎回来时给方定戎说一声。 念桥抱着新被子睡过去,脚还是冰冷,半夜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有人进来,气息略微熟悉。 他眼睛睁不开,猜到是方定戎便没有管。 念桥第二日起来时浑身暖洋洋的,他脚趾动了动,底下踩着汤婆子,怀里还有一个。 应当是方定戎前天晚上给他送过来的。 念桥有些开心,他抱着汤婆子去找方定戎,发现士兵已经操练了一轮,现在正在领早饭。 方定戎已经领过早饭了,早饭是粥和馒头,还有一份咸菜。 念桥瞅两眼,咸菜味道有些香,而且他没有见过,他瞅了好几眼。 方定戎把咸菜递到他唇边。 念桥咬了一口,被辣的眼泪差点冒出来。 方定戎淡定地接过来,把剩余的都吃完了。 “这么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念桥有点生气,他顺势在方定戎手上咬了一口。 “见过将军。” 念桥瞅一眼,萧昀正好从帐中出来,好巧不巧看到方才那一幕,眉头略微皱着。 念桥害怕萧昀,他立刻站直了,小学生一样腰板挺直,脑袋略微缩着。 操练结束之后,念桥就被萧昀传唤。 萧昀面前摆放着排兵列阵图,扫他一眼道:“坐。” 念桥乖顺地坐下来,叫他的时候他正在喂兔子,顺手把兔子也抱了过来。 “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念桥小声问。 萧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先问了他问题。 “你和方侍卫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萧昀问的莫名其妙,念桥脑子弯没有转过来,他下意识地回复道:“殿下托方侍卫过来,我们算是朋友。” 萧昀又问:“你和殿下是什么关系。” 念桥想说是主仆关系,对上萧昀墨染一般都眉眼,他话到了嘴边,怕说是其他关系,萧昀说不定会不满。 毕竟好多人都认为他配不上嵇雪容。 念桥揪了一把兔子毛,兔子在他腿上乖巧地趴着,因为他这么一揪,兔耳朵抖了抖。 “将军不是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我心悦殿下,殿下也是如此。” 萧昀淡淡道:“殿下既然将你送过来,足够看出对你重视,你最好不要做出对不起殿下的事情。” 比如前一天穿方定戎的衣服,今日和方定戎卿卿我我,两人分食同一份饭菜,甚至这小奴还不知廉耻地舔方定戎的手臂。 念桥不知道萧昀在心中编排他,他不喜欢萧昀这幅语气。 原先他就在想,嵇雪容那么会收买人心,萧昀又对嵇雪容忠诚的令人质疑。 比如萧昀五年未曾回过盛京,是因为嵇雪容不让他回来。 萧昀便听话地没有回去。 这个萧昀是不是喜欢嵇雪容? 念桥眼珠子转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又看看萧昀的相貌身高,萧昀比他高的多,看起来更有气势。 念桥这般想着,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不想在萧昀面前输了气势。 “方侍卫是照顾我,我路上险些生病,他才把衣服给我。” 念桥说:“太子哥哥知晓我和方侍卫如何,他不介意。” 他说着有点心虚,嵇雪容顶多嘴上不介意,实际上会故意使坏折腾他。 但是他只是穿了方定戎的外袍,吃饭菜也是让方定戎吃他剩下的,他又没有吃过方定戎剩下的。 他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嵇雪容会不会生气。 萧昀还不知念桥的小心思,闻言略微皱眉。 嵇雪容知道了,但是不介意? 萧昀再次打量起念桥来。 念桥有一副极好的容貌,在哪里都会吸引人的视线,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大聪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张脸藏不住事情,心思一眼便能看出来。 “我和殿下的事情不必萧将军操心。”念桥想让萧昀趁早死心,他故意说,“我与殿下已经有夫妻之实,殿下还送了我和氏璧,殿下还说了,等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就要和我成婚。” 听到和氏璧三个字,萧昀的表情才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面对念桥的咄咄逼人,萧昀好脾气的没有一般见识。 信当天送出去,用信鸽来回只需要三日。 萧昀在给嵇雪容写信时,没有犹豫地把念桥的事情写了上去。 写了念桥说过的话,念桥做的事,还有念桥和方定戎之间的不妥。 萧昀与嵇雪容君子之交,自然知道嵇雪容的性子,表面温柔良善,实际上强硬有自己的底线。 想必不会容忍放任这小奴。 嵇雪容回信那日,念桥早早地在萧昀帐外等着,他抱着团子进去,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桌上的信件。 信一共有两封,念桥那封有整整三页信纸,他故意念出来给萧昀听,脸上红扑扑的。 回给萧昀那封信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前面的是交代公事。 最后一句是回复萧昀念桥之事。 :方定戎行事确有不妥,饮仪不必看孤的面子轻饶他 第69章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8节 方定戎衣衫脱了,露出来流畅均匀的线条,背上堆积了数十条鞭痕,方定戎面不改色地受着。 这里是营地惩罚士兵的地方。 念桥抱着团子在旁边看着,团子耳朵动了动,朝他怀里缩。 他抓着团子耳朵不让团子乱动。 沈奕在旁出声提醒他,“小公子,不要离得太近了。” “小心被伤到。” 萧昀赏了方定戎三十鞭,只要来到这里,便与所有将士一视同仁。 念桥还记得方才萧昀看他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结果罚了方定戎,他看出来了萧昀原本想罚的是他。 若是他被抽鞭子,长鞭在空气中发出劲响,念桥下意识地朝后退,不禁缩了缩脖子。 方定戎这一顿是替他挨的。 整整三十鞭抽完,方定戎背后血迹斑斑,中途一声都没有出,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从容地接过了外袍穿上。 念桥抱着团子回到自己的营帐,他的东西方定戎路上都收拾的很好,什么都没有丢。 他想了想,拿了一瓶伤药过去。 刚出去碰到沈奕,沈奕关心他道:“小公子,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给方侍卫送药。”念桥说。 沈奕表情略有些为难,对他道:“将军说了,不允许小公子以后和方侍卫走太近。” 念桥抱着小兔子,他在原地略作思考,摸不清是不是嵇雪容的意思,兴许是嵇雪容生气了让这么做也说不定。 他于是把伤药给了沈奕,让沈奕送给方定戎。 “沈副将可不可以帮我把伤药送过去?”念桥问。 沈奕说可以。 念桥在营帐门口乖乖地等着,原本沈奕只是随口应下,对上念桥那双清澈的眼眸,只好亲自把药送了过去。 不能去见方定戎,念桥平日里待着也待不住。 他于是缠上了沈奕,近来刚打完仗,城里算的上太平,念桥央沈奕带他去城中看看。 “沈副将,你今日还有事情忙吗?”念桥问。 沈奕是温吞的性子,闻言慢慢道:“还要和将军汇报诸事,小公子要出去,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念桥乖乖应声,沈奕去萧昀那里,他也跟着过去,抱着团子自行找了个位置窝着。 他盘算着,想要去城里买一些小人儿书,还有点心。 营里做饭做的粗糙,也能吃,但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想去自己买点东西回来。 最好能记下来路,这样以后就不用劳烦沈副将带路。 沈奕显然还没有摸清念桥的粘人兴致,带着人进来时,萧昀的视线立刻投进来。 营帐里烧着炭火,萧昀披着一件鹤氅,眼眸被熏得浓黑,卷边鹤袍内有暗纹,淡淡扫一眼抱着兔子的念桥。 这边冷,念桥穿的厚实,他挨着炭火坐,脸上被烧的红通通的,墩墩地坐在那里,和兔子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团子。 “将军,小公子说要去城里看看,属下答应了。”沈奕硬着头皮说。 他在军中一向是老好人,和萧昀的严厉截然相反,两人在军中配合,将士通常更乐意过来找沈奕。 但是因为他是副将,士兵们大多敬重他,他忘记了念桥并不是,念桥粘起人的劲头很足,不带他去压根不愿意。 念桥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他知道劳烦别人不对,但是他要买东西的呀。 他补充道:“只要沈副将带一次路,日后我可以自己过去。” 他想的简单,忘记了这里谁说了算,萧昀还没有同意让他去城里。 念桥黑漆的眼珠干巴巴地瞅着沈奕,沈奕被看的头皮发麻,接话道:“将军,我带小公子过去,不会有事。” 萧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先和沈奕讨论了军中事宜。 念桥听不懂,他于是掏出来嵇雪容的信又看一遍,注意到兔子啃他的信纸,他连忙把信纸拿到了一边,顺带着不高兴地揪了一下兔耳朵。 小兔子抖了抖耳朵,在他怀里蹬了蹬。 沈奕汇报完之后就下去了,营帐中只剩下他和萧昀。 念桥有点害怕萧昀,但是他更想去城里,在原地磨叽半天,看萧昀茶喝完了,他过去帮萧昀倒了杯茶。 “将军,我可以去找沈副将吗?”念桥试探地问。 萧昀这才将视线投向他,问他道:“你去城里做什么。” “我想去买东西。”念桥说。 他瞅着萧昀说:“我不会给沈副将添麻烦,将军就让我去吧。” 萧昀没有搭理他,到了下午的时候才起身,随手扯了一件长袍。 念桥在原地没有反应,萧昀说,“不是要出去,正好本将军也许久没有到过城里,正好去看看。” 念桥闻言有些欣喜,他不大想和萧昀一起,但是能去城里已经很不错了。 “将军等等我。”念桥把信纸揣进怀里,他抱着团子起来,哒哒地跟在萧昀身后。 萧昀和沈奕交代了一番,格外留意城外动向,然后便命人准备了马车,随行的士兵都换上了常服。 念桥没有来过寅城,他看什么都新奇,趴在车窗边看远处的胡木林,随着入城,青砖铺满的城池映入眼帘。 寅城在西北边界,这里不用红砖,用的是更能抵御风沙的青砖,廊檐的形状也是略微伸展,能够更好的蓄水。 两边设有雨线,城中称得上热闹,这里和胡族离得近,服饰也介于广袖和窄袖之间。 这边日头很烈,许多女子带的有高檐的帽子,有的则是将发髻梳成盘起来的圆髻。 “将军,我们到了。” 念桥靠着窗边看了一路,瞅到许多新奇的东西,他都想过去看一看。 如今他有很多银子,嵇雪容临走之前给他的银票,够他花好一阵时间。 “饮仪哥哥,我去那边看一看。”念桥知道在外不能喊将军,他这般说了一句,便要朝人群里钻。 萧昀在他身后跟着,念桥走的慢,挪到了卖木偶的摊子前,念桥没有带嵇雪容的木偶娃娃,因为那是嵇灵玉给他的。 “小公子,要不要看看,我这里可是正宗的云间木偶,绝对不比胡族的差。” 摆放的木偶个个模样精致,只是脸部线条做的并不完整,嘴巴旁边刻出来的线和眼睛旁边都很明显。 念桥瞅了瞅,没有嵇灵玉做的好看。 嵇灵玉有一部分胡人血统,做的木偶娃娃栩栩如生。 他原本还想让小贩帮他做一个嵇雪容布着,现在打消了念头,他随便挑了一个布老虎,付给了小贩银票。 没有碎银子,小贩找钱找了半天,念桥瞅一眼,他数不清数目对不对,扭头发现萧昀还在,他伸手放到萧昀面前。 “哥哥,你看看找的钱对不对。” 萧昀扫一眼念桥怀里的布老虎,他方才已经在念桥数的时候看了一遍数目,回复道:“少了二两银子。” 念桥于是又找小贩要银子,他收了银子之后没和小贩一般见识,不过他注意到了身边有不少人在看他。 他记着嵇雪容说过在外面不能露财,于是他把银子都揣起来,离萧昀近一些。 他路上又买了许多的点心,还有各种吃食,注意到萧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有些讪讪,话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没说。 想必萧昀又要跟嵇雪容告状,说他只想着吃吃喝喝,但是嵇雪容知道他喜欢买吃食。 念桥又去逛了一圈书铺,书铺卖的异志类的书比较多,他找小人儿书找了半天。 他心满意足地买完东西,和萧昀到了最近的茶馆。 这边的茶馆和盛京也不一样,瓜子更加胖胖,胖乎乎的一团,很好剥出来,茶水是红叶茶。 寅城常年有战事,所以茶馆里说的书也和胡人有关,有时候会演一些胡族的曲目。 念桥端着茶水尝了一口,没一会又研究起奶糕,他对台上的曲目不感兴趣,倒是身边来了人,他听到一句男声“麻烦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对上一双薄如敛锋的双眸,雕刻一般深邃的长相。 念桥收回目光,他用筷子戳了下点心,然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又扭头看了一眼。 那男子已经低下了头,看不清长相。 “湫族有一种鸟,这种鸟名唤阙。阙通体银白,在湫族被当做神鸟,夜色下它们的羽毛会在月光下闪出纹路。湫族诞出一子一女,女儿天生背后有神鸟胎记,于是唤作阙。” 念桥注意力很快收回,他戳着点心,里面的馅被戳出来,是他没有见过的,他尝了一口,是蛋黄。 抬头对上萧昀的视线,萧昀一直留意着他,他想了想说,“我和你弟弟认识。” 他记得萧逸云和萧昀似乎关系还不错,萧逸云很关心萧昀。 萧昀闻言有了些反应,问道:“他平日里如何?” “不如何。”念桥立刻告起状来,萧逸云在盛京城名声便不好,难道萧昀不知道? “世子整日和五皇子厮混,经常在太学欺负人,不好好念书,和五皇子齐名盛京纨绔之首。” 萧昀闻言静静地没有接话。 念桥瞅萧昀一眼,他说,“我看他最在意的便是你,你若是回京应当好好说说他。” 不能让萧逸云总是祸害人。 “我以为,有将离在,他会安分一些。”萧昀说。 念桥在一旁剥瓜子,嵇雪容在有什么用。比起和嵇雪容,哪怕是表兄关系,明显萧逸云和五皇子更加亲近。 他们在茶馆里待完,念桥看出来萧昀是为了带他出来才特意跑一趟,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走时,念桥想起来什么,又朝他那一桌看了一眼,发现邻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回去路上,念桥还抱着兔子,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劲风,一支长箭从后方贯穿而来,锋利的箭尖轻易地刺穿木板,只差一点,就要贯穿他的心脏。 他并不知胡人最擅长骑射。 远处官道上,一双锐利的眼森寒地盯着远处的马车,箭弦绷紧,第二支箭蓄势待发。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79节 身旁的侍从同样的高深眉目,低声道:“萧昀也在马车上,二殿下不要忘记我们必行目的,不可打草惊蛇。” 第70章 念桥一只手里还抓着点心,他心提到了嗓子眼,怀里的兔子吓得在他怀里扑腾,他盯着那根长箭,嗓间慢半拍地发出一声尖叫。 “啊——” 萧昀用匕首将那支长箭削断,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外面士兵加快了速度,然后才慢慢地停下来。 念桥吓个半死,心脏依旧跳个不停,他不敢坐在原来的地方,立刻坐到了萧昀身边,一手还抓着萧昀的袖子。 “将军,有人要杀我们。” 萧昀眉眼深黑,凝视着车窗的方向,不一会外面传来了动静,铁骑声悠扬落下,车帘被掀开,不到一刻钟,铁骑兵赶了过来。 “将军。” 萧昀対念桥道:“你留在这里,我会留人保护你。” 萧昀说完,便掀开车帘下去。 马车里只剩下念桥一个。 念桥还抱着兔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边关,不是层层禁卫军守卫的盛京城。 敌人虎视眈眈,随时盯着他们准备反扑。 “箭是从后方过来的,人应当没有走,去查城内,查清楚近日入城的可疑人物。” 萧昀交代完了,铁骑兵四散开来,他手中的长箭锋利坚韧,上面干干净净,什么符号都没有。 念桥一个人在马车旁边坐着,有好几名士兵守着他,他抱着自己的东西在原地等着,紧张地瞅了好一会,耳朵竖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萧昀才命人接他回去,他回去的时候却不敢坐马车里面,在外面和士兵一起坐着。 吹了一路的风,念桥流了好几回鼻涕,回去之后又被萧昀叫到营帐。 “你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人?”萧昀问他。 箭是冲着念桥去的,兴许念桥这边有发现也说不定。 念桥摇摇头,他也很奇怪,难不成人是七皇子派来的?还是傅晴明?这两个人要杀他? “我一直和将军待在一起。”念桥想了想说,“除了在茶馆……” 他回想起来,当时看到了邻桌的男子,他多看了两眼。 难不成会有人因为他多看两眼就要杀他? 萧昀若有所思,対他道:“近来你不能再出城,城中要做一次排查,你好好在营帐里待着。” “想要什么东西跟沈奕说,让他给你买。” 念桥哦一声,当真是无妄之灾,这回连出去都出去不了了。 他惯例给嵇雪容写了信,坐在萧昀的书桌旁边,自己磨了小砚台,拿了好几张纸。 今天的事情他原本都写下来了,念桥又有些纠结,他若是受伤了,嵇雪容会不会担心他? 他还是不要让嵇雪容操心好了。 念桥这般想着,他只写了萧昀带他入城,他买了很多东西,写了些开心的事情,其他的没有写。 如今他人没有事,不用告诉嵇雪容。 他惯例数着日子,信写完之后便交给了萧昀。 念桥回到自己的营帐,沈奕听闻了他和萧昀在外面遇到了刺客,过来关心了他几句。 沈奕不是空着手过来的,这几天已经摸清了念桥喜欢吃甜食,带来了一份馒头鸡蛋糕。 上面撒了一层细细的葱花,看起来十分绵软。 念桥听名字便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沈奕特意送过来的,他便谢过了人,拿着尝了一口,意外的味道还不错。 “我没有事,沈副将不必担心。”念桥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在床边晃着腿,兔子在旁边窝着,他发现团子还挺乖,他于是留了一勺给团子。 团子只吃了葱花,其他的没有吃。 沈奕眼见着念桥不嫌弃,要把最后一口往嘴巴里填,连忙拦住了念桥,把勺子抢了下来。 念桥有些撑了已经,但是不好拒绝沈奕的好意,沈奕抢他勺子,他便顺着给了沈奕。 他又补充道:“萧将军也没有事。” “不过他说了,我近来不能出城,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找沈副将。” 念桥瞅着沈奕,带着些许期待,以后只能拜托沈奕,不知道沈奕愿不愿意。 沈奕见他这般,笑了起来,“将军已经吩咐过我,小公子放心好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念桥这下放心了,他整理了自己的小人儿书,注意到沈奕还在旁边,他瞅着沈奕问,“沈副将还有事吗?” 沈奕颇摇摇头,说:“没事,小公子有事去找我。” 原本以为念桥会吓坏了,没想到念桥适应的这么快,这会看上去没什么事。 念桥刚送走沈奕,方定戎又过来了。 方定戎伤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因为方定戎神色如常,行动没有哪里看起来不方便。 “你也是听说了过来的?我没事。”念桥要把人打发走。 方定戎还在门边杵着,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知道给他拿什么,从怀里拿出来了两个热乎的鸡蛋给他。 念桥瞅一眼,他知道士兵两天才能吃上鸡蛋,方定戎跟着士兵吃饭,这两个鸡蛋是留下来给他的。 换做之前念桥兴许会要,但是今日他出去买东西了,不需要这些。 “你自己留着便是,今日萧将军带我出城,我买了很多东西。” 念桥想了想,他知道方定戎平日里吃的多,他从自己点心里拿出来两样给了方定戎。 “给你,我这里点心也不多,你若是饿了再来找我。” 方定戎接过了点心,还杵着没有走,他又瞅好几眼,总不可能还要小人儿书吧。 念桥不大愿意给小人儿书,他说,“小人儿书不能给你,我买的是一套,换顺序看着没意思,你若是想看书,自己去找萧将军。” 方定戎沉默好一会,眉眼落下一层阴影,扫一眼念桥放在桌上的手帕,把手帕拿起来,点心放在了上面。 念桥瞅两眼,他还有好多手帕,便没有当一回事,看着方定戎人走了,他继续看自己的小人儿书。 因为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刺客,这几日城中都在搜查,念桥不必操心这些,他只盼望时间过的快些,到一百天他就能见到嵇雪容了。 念桥没几日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在信中没有说自己险些被箭伤到,萧昀却将此事告诉了嵇雪容。 嵇雪容给他写了好多东西,让他不能出去乱跑,平日里跟士兵待在一起,有事便找人。 还有很多问的问题,大抵意思是让他不能瞒着,以后有事一定要讲。 念桥在桌边点了烛灯,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了好几遍,还拿起信纸闻了闻,信纸仿佛都沾了冷犀香。 团子窝在他腿边睡觉,他拿着信纸给团子闻闻,团子耳朵动了动,没有搭理他。 “你怎么天天睡觉。”念桥拽了一下兔子耳朵,这是只懒兔子,略微挪了挪窝,拿屁股対着他。 念桥收了自己的信纸,他闻了下团子,团子身上有点臭,于是他把团子放在地毯上,结果团子半夜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春寒料峭,地上很冷,团子贴着他窝着,他于是又点了灯,把团子身上擦干净。 念桥不能出去,他有空没空便去找沈奕和方定戎。 萧昀不待见他和方定戎在一块,给方定戎派了任务,十天里有八天见不到人。 这日他也过去找沈奕,衣服被他穿破了,他平日里便不规矩,这几件衣裳都是嵇雪容为他准备的,料子很厚,他舍不得扔。 他拿着衣服让沈奕给他缝缝。 沈奕什么都会,接过来他的衣服便帮着缝起来,翻到里面的时候摸到了什么东西。 “念桥,这是你娘亲给你缝的?里面还有芍药花。”沈奕说。 念桥立刻凑过去看,发现衣襟里面有一朵芍药花,是用金丝缝出来的,在内里,不翻一面看不见。 他是个粗心性子,并不知晓。但是一看芍药花,他便知道是嵇雪容的手笔。 念桥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娘亲,是我哥哥。” 沈奕笑起来,“你哥哥倒是手巧,还在你里衣上刺绣。” “应当是他让人缝的。”嵇雪容八百个心眼,念桥有些害臊,他翻翻自己穿着的衣服的领子,里面也有同样的芍药花。 他们两人还坐在帐中,现在是深夜,外面只有士兵来回走动的声音,轻盔在夜色下随着步伐发出轻响。 随着一声细微的动静,长而悠鸣的号角声穿破黑夜,声音浑厚宽广,一声声回荡在耳边。 “敌袭——” 念桥差点睡着,他吓了一跳,不过短短一瞬之间,营帐外面乱了起来,火把照亮了营帐外围,各种动静交织在一起。 沈奕把他的衣服放下来,対他道:“念桥,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 说着便拿起长戟出去了。 念桥掀开营帐看了一眼,远处城门那里汇聚了火光,士兵们反应非常快,如今已经全部聚集。 他瞅到了人群中的萧昀和沈奕。 念桥抱着自己的团子坐回去,他没有经历过打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不乱跑添乱就已经不错了。 后半夜没办法睡了,外面很吵,念桥问守着他的士兵道:“为何现在这个时间偷袭?” “今年冬天比往年长。” 火把上隐隐有一层冰霜,士兵添了些细软的柴火,回答念桥道:“耶律将士都退在百尺山,那里非常寒冷,他们的将士待在那里熬不下去。” 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回到自己的领地,要么继续打。 现在已经快二月,尤其这里是北方地区,没有丝毫转暖的意思。 念桥远远地看着,月色映照下,大漠沙子像是一层层的雪覆盖在上面。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0节 士兵不知道念桥什么都不懂,守在这里也没有给人跟他讲话,他见念桥捧场愿意听,便打开了话匣子。 “耶律单于派了二儿子过来,他们族一向残暴冷血,尤其这位二殿下,他很得耶律将士的心。” “上回我们粮草被烧,便是因为他。他在马场里待了四日,我们的人在马场里放了冰刃,还派了许多士兵看守,他杀了我们全部的守卫。若不是将军发现及时,兴许我们撑不到朝廷送粮草过来。” 士兵说:“他不但烧了我们一部分粮草,我们也没能抓到他,他平日里和士兵同吃同睡,目前我们还不知他的相貌。” “只知道名字唤作耶律绮,深得耶律丹宠爱。” 念桥听的没头没脑,但是他听的很认真,虚心地请教道:“为何要派自己儿子上战场打仗,万一死了怎么办?” 他这问题问的太过于天真,好在士兵没有觉得他问的是废话,耐心地回答了他。 “胡人立单于过去是立部落里最强的勇士,这一传统延续至今,他们的王需要威信能服众。身为单于的儿子,他们需要上战场拿下战功。” 念桥从自己怀里拿了一块点心,他腮帮子鼓起来,慢吞吞地嚼着。 还好嵇雪容不必上战场打仗,不然他要跟着一起上战场吃沙子,还要每天担心嵇雪容回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嵇雪容八百个心眼,念桥和嵇雪容加起来一共七百九十九个心眼,问:念桥有几个心眼? 第71章 这场仗打了五天, 第五日,耶律与狩虞向后退了五里,这日天气稍微好了些,是个晴日。 夜袭的消息早已传到盛京,盛京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念桥第一天睡不着, 第二天睡得晚, 第三天已经能正常睡觉。 打仗的时候有士兵看着他,军营里比平日里更加紧张,他这五天一直在自己的营帐里待着。 战火终于停熄,念桥瞅了一眼,人来人往好多被抬在担架上的士兵。 伤势看起来很吓人。 念桥被传召到萧昀帐中是下午。 沈奕过来接的他,沈奕似乎几天几夜未曾合过眼,眼中压着红血丝,神情看上去略微疲惫。 “小公子,随我来。”沈奕说。 念桥说:“沈副将,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自己一个人去将军那里也可以。” “不碍事。”沈奕看念桥一眼,发现念桥没有怎么受影响,这几日也乖乖待着,他略微放下了心。 到了萧昀的营帐,念桥进去时萧昀刚从城门处下来,正在处理伤口。 胡人的箭长且锋利,能够轻易地贯穿成年男子的手臂。 萧昀手臂中了一箭,鲜血汨汨渗透衣衫,被箭贯穿的地方血肉模糊。 “见过将军。”念桥看萧昀的伤口便觉得吓人,他瞅一眼又瞅一眼,萧昀当真不怕疼。 萧昀没有多说什么,将手里的信件给了他。 念桥不明所以,他拆开了信封,这封信不是给他的,而是朝廷写给萧昀的。 他打开瞅了瞅,大致意思是朝廷已经知道了将士们与敌人僵持的现状,会派遣粮草和兵马过来。 萧昀估计念桥可能不明白,对他道:“圣上很有可能会派一位皇子同行,可能殿下会过来。” 念桥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距离他离开宫中,差不多两个月了,这意思是嵇雪容可能过来,他能提前见到嵇雪容了? “当真如此?殿下会过来吗?” 念桥因为高兴脸上涨红,拿着信纸又看了一遍。 对方的情绪变化肉眼可见,萧昀淡淡道:“只是有可能,具体派谁过来,看圣上的意思。” 念桥闻言冷静下来,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边关这么危险,不适合嵇雪容过来。 若是敌人知道储君在寅城,兴许会派人过来暗杀嵇雪容。 念桥抿起嘴巴,他好想嵇雪容,嵇雪容过来又会有危险,他略有些纠结。 “还是不要让殿下过来了。”念桥想了想说,“殿下过来太危险了。” 萧昀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对他道:“如今耶律与狩虞已经退后,接下来谁送粮草和兵马过来,圣上便是更看重谁。” 念桥不懂这些,萧昀没有给他解释。 如今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耶律与狩虞气势不足,若是哪位殿下接下来领兵打了胜仗,明面上便是一件天大的军功。 萧昀对于这种名头相让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大致能猜出来圣上的心思,只是不知这番心思圣上会用在谁身上。 能让嵇雪容过来最好,若不是嵇雪容也无妨。 “那殿下是如何说的。”念桥又瞅好几眼萧昀手臂上的伤,他略微上前,拿过了萧昀手里的纱布。 “还是我来吧,将军笨手笨脚。” 萧昀略微顿住,看着念桥重新上一遍伤药,念桥手法粗糙,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但是念桥看起来很认真,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盯着他的手臂,看起来很严肃。 “殿下尚在考虑。”萧昀说。 念桥给嵇灵玉包扎过伤口,给自己和嵇雪容也包扎过,他自己觉得熟练,在萧昀胳膊上缠了好几圈,包了个丑丑的蝴蝶结出来。 蝴蝶结是跟嵇雪容学的,可惜他没有嵇雪容系的好看。同样是蝴蝶结,嵇雪容能系出来很精致的蝴蝶,他系的胖乎乎看起来蔫不拉几。 “好了。”念桥说,他松开手,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殿下给我写信,将军记得第一时间传唤我。” 萧昀应声,对他道:“近几日在营帐中待着,不要乱跑。” 这话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念桥知道,他点点头,回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自己营帐时碰到了方定戎,方定戎自然也上了战场,手臂上似乎受了伤缠着一圈纱布。 见到他,方定戎看过来,把怀里一些新鲜的草递给了他。 念桥这几日没有出去,兔子没怎么喂,小兔子只吃一些菜叶,缩在他脚边蔫不拉几的。 他没想到方定戎会给他送新鲜的草。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这正是他需要的,他不想团子饿死。 “你怎么知道的。”念桥瞅方定戎两眼,没想到木头心这么细。 方定戎嗯一声,没有说怎么知道的,给他送完东西,便打算离开。 念桥揣着新鲜的草进了营帐,他把草叶放在团子嘴边,团子闻了闻,耳朵动了动,然后嚼起来草叶,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瞅好几眼,团子只吃草,看着团子似乎吃的很高兴,他瞅青草两眼,团子吃完了就蹦到了他怀里。 当天晚上再次吹响了号角,念桥当时正抱着团子睡觉,他注意到帐边火把亮起来,号角声离得很近。 念桥掀开了营帐,士兵们神色匆忙,方定戎守在外面。 方定戎用剑鞘把他推了回去,对他道:“在里面待着,不要出来。” 念桥知道,只是这次的情况似乎更加紧急,隔着老远听到了耶律士兵的震天喊声,在耳边轰成一阵耳鸣。 耶律士兵三番两次夜袭,念桥抱着团子在营帐边守着,几乎是萧昀他们方离开,另一边又出了事。 粮草那边也有敌袭。 敌人兵分两路,狩虞将士用来诱敌,这边耶律绮带着一部分人过来打劫粮草。 萧昀上次便加派了看守粮草的人手,两方人马对上,耶律士兵直接放火烧了营帐。 粮草距离念桥在的地方不远,很快火势便蔓延过来。 念桥人还在营帐里,浓烟传过来,他的营帐被掀开,方定戎对他道:“走。” 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拿,只抱着怀里的兔子,被方定戎护着出去。 刀剑声碰撞在一起,外面的火光渗透浓黑的黑夜,弯刀在月色下折出银光。 几名耶律士兵对准了方定戎,方定戎一只胳膊受了伤,动作间伤口再次裂开,很快鲜红晕染了一片衣衫。 血腥场面就在眼前,念桥背后靠着墙壁,血溅到了他手背上,他脸上略有些苍白,紧紧地盯着方定戎的动作。 耶律士兵并没有跟他们纠缠的打算,念桥躲在阴影处,他见方定戎干掉了那些士兵,他略微放下了心。 一声悠长的哨声传来,念桥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有些人的感知力极强,在他目光投过去的时候,隔着火光对上一双锐利森寒的眼。 狼一般,像是野外凶狠的嗜血猛兽。 念桥吓了一跳。 隔着火光和倒地的尸体,耶律绮一眼便扫到了角落里抱着兔子缩着的念桥。 知道他相貌的念桥,在茶馆里察觉到他身份的念桥。 原本耶律士兵听见哨声便要撤退,耶律绮做了个手势。 “等等。”耶律绮嗓音森冷,“抓几名人质回去。” …… 半夜,士兵浇灭了营帐的火,萧昀他们赶回来时耶律绮已经带着自己的士兵逃窜。 粮草被劫走一部分,萧昀手里提着的是狩虞首领的人头。 耶律绮这么轻而易举地便把狩虞卖了。 他不知两方其中发生了什么,显然今日耶律绮利用狩虞摆了他一道。 萧昀眉眼浓墨一般,仿佛与背后的黑夜融在一起。 “将军,耶律绮只劫走了一部分粮草,还有我们的大量炭火……以及……小公子不见了。” 有士兵从火坑里找到了方定戎,方定戎身受数剑,其中有一道匕首险些贯穿方定戎的心口,那把匕首有一个清晰的绮字。 士兵把方定戎从火坑里带出来,方定戎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如纸。 往北百尺山路上。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1节 这座山原先被称作兽王山,地势易守难攻,宛如天阙,往上更是寒冷至极,常年飘雪。 念桥抱着兔子被关在笼子里,和他一起被关的还有好些受伤的士兵。 他担忧方定戎的伤势,希望萧昀能赶紧找到他。 守着他们的都是胡人士兵,冰冷的刀刃对准了他们,一旦他们有任何奇怪的举动,匕首会刺穿他们的喉咙。 念桥躲在笼子角落,营里的士兵都认识他,甚至萧昀有意让士兵们都知道他是保护对象。 如今都被关在了这里,这群士兵还在形成防御姿态,将他护在身后。 念桥心中害怕,但是身旁的士兵看起来伤势很严重,而他没有受任何伤,只是现在成为了人质。 他唇角抿着,临出来时方定戎给他披了一件外袍,他用手把外袍撕开,扯了半天,用布条帮身旁的士兵包扎了伤口。 “你们不用担心,萧将军会来救我们的。”念桥这么干巴巴的安慰,听见士兵虚弱地对他道谢,他心里更加难受。 团子在他怀里不安分地乱动,念桥按住了乱动的团子。 行了一夜的路猜到百尺山,这里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士兵,他们大多露营,几人聚在一起,互相处理伤口。 念桥他们被从笼子里赶出来,其他人都被带到单独的地方关着,他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营帐。 营帐外面有狼皮裹着,念桥猜出来了是谁,他略微犹豫。 在他犹豫的这一会,士兵直接把他推了进去。 “二殿下,人带过来了。” 念桥被推进了营帐里,他对上一双冰冷的眼,视线略微停顿,很快收回了视线。 鹰隼一般凌厉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第72章 念桥已经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 果真是他在茶馆多留意对方招致的祸害。 兽皮上依稀沾着鲜血,山上更加沉冷,冻了一路的念桥只能闻到淡淡的雪香,对方的视线太过凌厉,看的他心底浮上来危机感。 念桥呆着没有行礼,身后的侍卫跟着一起进来,直接按着他朝耶律绮跪下来。 膝盖隔着兽皮落在地上,念桥脸色略微扭曲,团子一个劲地朝着他怀里钻,他抿着唇,下意识地避开耶律绮的视线。 “本王印象中,未曾见过你。”耶律绮已经到了他面前,念桥下颌被掰着抬起头来,对方的手指捏住他下巴上的软肉,有力的指节烙在皮肤上生疼。 念桥几乎立刻明白了耶律绮的意思,对方是在问他茶馆那日为何会特意留意他。 他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耶律绮的视线好似冰刀刮在他身上,震得他心脏发麻,略有些腿软。 前几日才有士兵和他说过耶律绮的传闻,残暴恣意,阴晴不定,落在他手里凶多吉少。 “我……这是我第一次来边关,未曾见过胡人,所以多看了二殿下两眼。” 念桥低声道:“若是有冒犯,还望二殿下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未曾见过胡人?”耶律绮笑了一声,手中的匕首薄薄的刀片蹭着念桥的脸颊。 “你是从景国宫中来,你们七皇子便是胡人,你却跟我说你未曾见过胡人。” 念桥心中一紧,他眼珠一瞬不眨地盯着脸颊边的匕首,因为紧张,脸色变得苍白。 “你和萧昀是什么关系?他带你来边关,不是为了上战场,你这幅皮囊……难不成是他找来的军妓。” 羞辱的词汇冒出来,念桥胸腔被怒意堵着,忍着不瞪向耶律绮,他才不能说是太子送他过来的。 念桥又怕自己撒谎被看出来,他于是闭了嘴,抱着自己的兔子向后挪了些许,不回答耶律绮的问题。 “若是不说,本王底下的将士许久未曾返乡,便让你当作女人给他们尝尝滋味,你觉得如何。” 耶律绮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眼中宛如淬了一层冰碴。 念桥毫不怀疑,这个胡蛮子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我是逃出来的,宫中有人要杀我,于是逃到了这里。”念桥这般说,他心底跳个不停,眼睫略微发颤,不敢去看耶律绮的神情。 “萧昀派人保护你,谁有这么大面子送你来这里……让本王猜猜。” 念桥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耶律绮真能猜出来,到时候就完蛋了。 这时,帐外传来了动静,有士兵过来了。 士兵说了几句胡语,念桥一个字都听不懂。 汇报完之后,耶律绮看他一眼,眸中情绪意味不明,和士兵一同出去了。 再回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念桥一直在耶律绮的营帐里待着,外面守的有士兵,他身旁也有士兵看着他。 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惜士兵们交谈说的也是胡语,对他来说和听天书没什么区别。 念桥猜测兴许是萧昀的人过来了,只是不知耶律绮愿不愿意放了他。 营帐被掀开时,念桥正靠着墙壁,他手上没有拴绳子,依旧抱着兔子,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一听到动静,念桥立刻警觉起来,视线顺着看过来,单薄的背后略微绷紧。 耶律绮看念桥一眼,没想到萧昀这么着急。萧昀越着急,他自然越不可能轻易地把人放走。 从景兵那里打劫过来的炭火全部分给了将士,耶律绮自己营帐中未曾烧炭火,百尺山的夜晚比白天还要冷很多,热水放在外面一刻钟便能结冰。 念桥注意到耶律绮吃的是从士兵那里分到的干粮,他肚子叫起来,但是没人管他。 还好原先喂过了团子,团子这会不饿,只是怕冷,一个劲地朝他怀里钻。 耶律绮吃东西时旁边一直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他冰冷地盯过去,在他盯过去之前,念桥便乖顺地收回了视线。 三次之后,念桥便不看了,怕耶律绮挖他眼珠。 晚上睡觉念桥也是在耶律绮营帐中睡的。 耶律绮把他丢在这就没有管过他。 夜晚念桥被冻醒,他四肢僵硬,活动起来都有些吃力,没有被子,什么都没有。团子身体已经略微僵了,他摸了摸团子,团子没什么反应。 他看向不远处床榻上的耶律绮,烛光依旧在亮着,他慢吞吞地小心挪动,到了烛光边缘,让团子能烤到火。 几乎是在他动的那一瞬间,耶律绮在黑暗中便睁开了眼,那双眼在黑暗中璀璨森寒,在黑暗环境中牢牢锁定了他。 念桥还在用手举着团子,团子被火烤了一会,耳朵才慢吞吞地动了动。 “来人。”耶律绮的声音在夜晚异常冰冷。 念桥整个被拖着扔到了营帐外面,团子被他放到耶律绮的营帐里。 团子自己蹦着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待着。 外面只有守卫的士兵,念桥在营帐里便觉得冷,何况营帐外面,不过吹了一会,他便流了不少鼻涕,浑身冒出来虚汗。 没有耶律绮的吩咐,外面的士兵没有人管他,念桥浑身发抖,他手指头因为冻伤肿起来,他唇色泛白,心脏被密密麻麻的恐惧填满。 他想嵇雪容了。 若是嵇雪容在这里,一定会带走他。 念桥意识越来越混沌,他在意识消失之前听到了两句胡语,然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二殿下,他发了烧,要不要直接把他丢下山?” 士兵在外面询问。 不过一个时辰,耶律绮闻言从帐中出来,帐外的念桥整个人靠着墙缩成了一团,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还维持着抱着自己的姿势。 耶律绮未曾见过这么娇弱的物种,眼里不自觉地蒙了一层阴翳,暗暗预感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回来。 “传大夫过来。” 念桥被两名士兵抬着到了营帐中。 大夫很快过来,念桥这是冻感冒了。 原先耶律绮为了节省炭火给将士未曾烧炭,这会儿因为念桥烧上了炭。躲在角落里的兔子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从角落里蹦出来,自动在念桥怀里找了个位置窝着。 耶律绮在旁边看着,冰冷的视线落在兔子身上,视线已经将兔子剥皮做成兔子肉。 念桥脑袋上顶着冰袋,他整个人陷进混沌里。 他人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做梦梦到了嵇雪容。 嵇雪容还是那般的模样,只不过发丝浸了雪被染白,浑身都是血,双眸是闭着的。 外面下了大雪,明明不是下雪的季节。 念桥心中揪疼,他下意识地要去碰嵇雪容,却碰了个空。 软榻上的人在低语什么,耶律绮行至念桥身边,打算先把碍眼的兔子剥皮宰了。 他手刚拽住兔子耳朵,到床榻边听见了念桥的低语。 “殿下……殿下……” “殿下——” 床上的人猝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耶律绮手腕被握住,人还在昏迷着,柔若无骨的手掌覆着他。 床榻上的少年闭着眼,眼睫沾湿些许,脸颊浮上红晕,烛光映照着宛如一只妖精。 唤的殿下自然不是他。 耶律绮视线略微沉了些许,若有所思,他的手腕被紧紧握着,他冷漠地挣开了手腕。 在把人扔出去和留下来之间略作抉择。 昨天和萧昀谈的条件,萧昀说过要完好无损地把人交过去。 现在看来,这小奴不止和萧昀有关联,兴许还有别的用处。 只是不知口中的殿下是哪位殿下。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2节 念桥还不知晓自己已经被耶律绮放在天平上称好了重量,耶律绮算盘打的非常响亮,打算用他和被带来的士兵和萧昀谈条件。 他醒来是第二日,脑袋还在昏胀着,指尖触到了一片温热,摸到了软乎乎的东西。 念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兽皮,怀里的团子饿了,一直在他手上嗅来嗅去。 耶律绮在旁边放了一碗药粥,念桥瞅了好几眼,营帐中烧了一夜的炭,现在很暖和。 他饿了想吃东西,这会又担心耶律绮在里面下东西,他于是忍着没有吃。 因为没吃东西,药也没吃,念桥没什么精神。 耶律绮出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念桥这幅模样,命人重新上了药膳过来。 “若是不吃,本王白为你请了大夫,不如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耶律绮嗓音阴恻恻,盯着人想直接把人丢出去。 但是方才他已经谈好了条件,用粮草和炭火来换,萧昀已经答应。 眼前这小奴能换粮食,换完粮食再杀便是。 念桥不想出去挨冻,外面真的好冷,他略作纠结,顶着耶律绮的视线,把一碗药膳喝完了。 团子还在舔他的手,念桥不敢提让耶律绮送鲜草的要求。 因为耶律绮多疑,一直都让念桥待在他的营帐里,念桥只占挨着炭火的一角。 念桥不知耶律绮在筹备什么,他整日在营帐里带着,偶尔才能出去,能看见耶律士兵吃的食物很差,甚至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 这一待便是将近十日。 念桥吃的也是硬邦邦的干粮,直到第十日,耶律绮才告诉他原因。 “你们景朝派了人过来,不知是哪位皇子过来押送粮草,不过他似乎很关心你,一听有人质,同意了亲自过来换人。” 耶律绮嗓音冷冰冰,养了念桥这么多天,他很快便察觉出来了念桥等于废物,在他们这里待着完全是浪费粮食。 “等他送上门来,本王会让你们死在一起。” 念桥听的心神一紧,嵇雪容亲自过来了? 不待他来得及思考,他手腕和脚踝都被绑起来,耶律绮带他下山。 远远地,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嵇灵玉披着一件鹤氅,墨发深眼,深邃的五官宛如雕刻,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他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耶律绮:我们胡族不养娇弱废物,能不能赶紧把人换走? 嵇灵玉:收到 第73章 念桥路上还在纠结,如今看到了是嵇灵玉,他略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是稍稍庆幸。 他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略有些怔住。 他在庆幸是嵇灵玉过来,嵇雪容不必面临危险。 念桥不敢对上嵇灵玉的视线。 虽说后来嵇灵玉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但是上次狩猎场是嵇灵玉救了他,这次嵇灵玉也过来了。 他希望得救,但是又不希望那个人是嵇灵玉。上次嵇灵玉说的话历历在目,他不想落进嵇灵玉手里。 念桥反应平平,甚至看到嵇灵玉目光下意识地闪躲。 耶律绮看出来了不对,一只手还提着念桥的后脖颈,扫了两人一眼。 “怎么,想要的不是这位殿下?”耶律绮似笑非笑,目光扫过嵇灵玉时略微停顿了下。 嵇灵玉不疾不徐地开口:“想必二殿下已经清楚我们的交易,人质交给我们,用粮草来换。” 后面的士兵掀开了车上的帘布,装的全部都是粮草。 嵇灵玉带来的人不多,几乎是见到嵇灵玉人之后,耶律绮便改变了主意。 “可以,奎旦,你带人去查验。” 身旁一名士兵上前,一辆辆的进行检查,嵇灵玉不过是最初扫了耶律绮一眼,之后视线便一直盯着念桥。 视线像是雪山之上化不开的墨,在原地侵染成一座牢笼,牢牢地锁定念桥。 念桥被看的有点害怕,他一直待在耶律绮身边,在奎旦数清粮草之后,耶律绮便松开了他。 他看出来了耶律绮巴不得把他送走,嫌他每天吃的多,原本耶律将士就缺粮食,念桥在这里又占炭火又占粮食。 “你……”耶律绮话音到了嘴边,发觉念桥还没有动作,而是朝他靠近了些,一双鹿眸湿漉漉的,眼巴巴地瞅着他。 “我可以再待两天,吃少一点就是了。”念桥略微扯住耶律绮的袖子,他觉得嵇灵玉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害怕。 至少耶律绮不会虐待他。 闻言耶律绮尚且没有反应,嵇灵玉眸中反而有情绪溢出来,在原地喊了一声“念桥”。 这是耶律绮第一次听见念桥的名字,被喊了名字的念桥反而脸色发白,指尖略微发抖。 耶律绮心思一转,略微明白了什么,寒芒眸中略带兴味,毫不犹豫地便甩开了念桥拽着他的袖子。 “不是一直闹着回去,现在你家殿下过来接你了,莫要让七殿下等的着急了。” 嵇灵玉带的是京兵,这些京兵听的是嵇灵玉的命令,明白嵇灵玉的意思之后,两名士兵上前把念桥拖走。 念桥和团子被带到嵇灵玉的马车上。 粮车全部留下,嵇灵玉几人已经行至山脚,奎旦问道:“二殿下,我们已经在山脚处设好了埋伏。” 只要耶律绮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把人抓回来。 耶律绮盯着嵇灵玉离开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不必,让他们离开。” 他寒星般的眼底若有所思,吩咐道:“去准备信纸,我有要事向父王禀报。” 马车晃晃悠悠,车里烧足了炭火,熏得念桥脸颊通红,他抱着小兔子,小兔子饿了自己去找了吃的,在角角吃菜叶。 念桥坐在离嵇灵玉很远的位置,他有很多问题想知道,比如嵇雪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是嵇灵玉过来? 现在都不是开口的时机,他打算回去了从萧昀那里套消息。 嵇灵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好一会才道:“念桥,过来的是我,你似乎并不开心。” 念桥没有回应,他唇角略微绷直,漆黑的眼眸瞅了眼角落里的嵇灵玉,只觉得嵇灵玉越发的陌生,他很快收回视线。 细白的指尖略微绞紧,念桥方才和耶律绮说了那样的话,嵇灵玉自然看出来了。 “七殿下,我们现在还在胡人的领地范围,耶律绮说会抓我们回去。”念桥岔开了话题,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 嵇灵玉对他道:“他不会追上来。” “念桥,这里很远,三哥送你来寅城,大概没想到我会找过来。” 嵇灵玉视线落在他身上,嗓音里发出一声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里是萧将军的地盘,若是萧将军见不到你,兴许会拿我试问。” 念桥被嵇灵玉盯得毛毛的,他瞅着还在吃菜叶的兔子,兴许是他的视线起了作用,团子没一会便舔舔自己爪子,扭头蹦到了他怀里。 雪白的团子窝在他怀里,念桥目光柔和了些许,清澈的眼眸映着团子的身影,手指放在了团子脑袋上。 他没有理嵇灵玉,接下来嵇灵玉没有跟他说话,两个人在马车上静悄悄的,一路顺利地回到了景国领地。 城门打开,念桥在车上一直紧张,直到看到了萧昀和沈奕,他才稍稍放下了心,抱着团子下去了。 “沈副将!”念桥朝着沈奕飞奔而去,险些撞进沈奕的怀里,沈奕扶了他一把,他堪堪地停住。 沈奕见念桥没事,略微放下了心。 萧昀略微皱眉,提醒念桥“不得无礼”,对念桥道:“七皇子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百尺山,还不谢过七殿下。” “多谢七殿下。”念桥顺着说,他憋着没有立刻问萧昀嵇雪容的情况,左右瞅瞅,发现少了个人。 “方定戎呢?他的伤怎么样?”念桥问。 沈奕:“小公子放心好了,方侍卫受了伤,如今在养伤,你一会再去看他。” 沈奕又对嵇灵玉道:“七殿下路途辛苦了,殿下传信他还需要两日,有劳七殿下这两日为一众将士操劳。” 念桥闻言呆了一下,他耳朵竖起来,没有听错吧?殿下还需要两日?是还需要两日才能到寅城? 他整个人魂不守舍,没有留意嵇灵玉和萧昀说了什么,跟在萧昀身后进了营帐。 萧昀到底不放心,特意请了大夫为念桥检查一番,担心耶律绮在念桥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将军,方才副将说的是什么意思,圣上派的不是七殿下,是太子?” 念桥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萧昀身后,在萧昀停下来的时候险些撞到萧昀,眼眸亮晶晶的,因为高兴脸上浮上了红晕。 算算日子,还有两天便到三月了,比他和嵇雪容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很多。 萧昀停下来,按住了念桥,担心人摔着。 上下打量了一番,念桥在胡营待了十几天,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没有蔫头巴脑的,依旧很有精神。 想来这般的性子在哪里有吃有喝都不会怎么忧愁,怪不得耶律绮把人放回来。 “圣上派了殿下过来,七皇子随同。殿下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因此延迟了两天。” 圣心难测,原先景和帝不愿意让嵇雪容出盛京城,如今人放出来了,还带上了七皇子。 萧昀掩眸遮住了眸底的神情。 “那我是不是过两日便能见到殿下了。”念桥略有些欢快,他此时此刻看萧昀无比顺眼起来,甚至因为嵇灵玉到来的阴郁一扫而尽。 有嵇雪容在,他便不必害怕。 萧昀嗯一声,没告诉念桥原本圣上兴许不愿意让嵇雪容出来。 他们原定的计划也不是这般,如今计划提前,嵇雪容想必在京中有所行动。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3节 “你离七殿下远些,我在你帐外加派了人手,在殿下来之前,不要乱跑。” 嵇雪容来之后,就不归他管了。 念桥得到了好消息,他想要再给嵇雪容写信,想了想便作罢。 过两日便能见面了。 书信没有办法传递他的心情,见面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念桥抱着团子去了方定戎的营帐,方定戎的营帐萧昀也派了人守着。 他进来时,方定戎正在上药,腹部和胸膛好几处伤,药粉撒上去,然后便用纱布缠着。 几乎是听到了动静方定戎立刻便回头,看清了人之后,视线略微定住,那张木头脸一贯没有什么表情。 方定戎上上下下地把念桥打量了一番,确定念桥没事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你的伤怎么样了。”念桥到了方定戎身边,他看着方定戎包的纱布,纱布都是原本的颜色,伤势应当长得不错。 “尚可。”方定戎视线又落在他身上,沉默了一会道:“我伤好之后会自行去领罚。” 念桥心道这真是个木头脑袋,当时方定戎被耶律绮捅了好几下,他都要吓死了。 这个木头怎么还要领罚。 “此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何要领罚。”念桥奇怪地问一句,瞅方定戎两眼,宽慰方定戎道:“过两日太子哥哥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若是太子哥哥责怪你,我会帮你求情的,你放心好了。” 方定戎应了一声,念桥和木头也没有什么话说,他装模作样地给方定戎掖了掖被子,注意到方定戎又在瞅他拿着的手帕。 他被方定戎的视线看的略微不自在,临走是时候想了想,把手帕留下来了。 “这是最后一块了,以后再要手帕,你自己缝去。” 念桥抱着团子走了,他原先还有事情干,没想到数着日子,不过两日,变得难熬起来。 夜晚,念桥睡过去,他还抱着兔子,炭火熏的一片脸颊绯红,他睡姿不好看,压着团子耳朵,团子一直在他怀里乱动。 念桥把团子按住了,脸埋进枕头里,旁边放的有一件嵇雪容的外袍。 夜半,营帐外多了一批人马,悄无声息地进入夜色。 嵇雪容披着霜寒而来,黑色的蟒服遮不住艳丽的容貌,双眸犹如霜雪一般清寒冷冽。 沈奕将人带到帐外。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掀开营帐,映入眼帘的便是抱着兔子安然入睡的念桥。 软乎乎的一团,另一只手还抓着熟悉的银纹蟒袍。 -------------------- 作者有话要说: 念桥:脑公来啦! 第74章 念桥平日里睡觉没有这么难受,他梦里好似陷进了水里,被一群水藻缠着,溺毙一般喘不过来气。 他有点难受,不自觉地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挣脱了水藻,他又被路过的鱼给咬了一口。 念桥第二日起来时,他先照了镜子,嘴巴上还真有牙印。 难不成做梦成了真? 他摸摸自己的嘴唇,拽着团子耳朵瞅瞅,团子什么都不知道,在他怀里拱了拱。 念桥方出去便得知了消息,嵇雪容到了寅城,如今在城内养伤。 “殿下受伤了?”念桥有点呆,他有些担心,一直抓着沈奕的衣角问东问西。 “怎么会受伤?他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去看看。” “殿下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公子,你不要着急,将军现在派了人过去,是路上出了些意外,晚上会带你过去看殿下。” 念桥现在就想过去,他有些闷闷不乐,嵇雪容过来了为什么不先见他,偏偏最后一个通知他。 讨厌鬼。 念桥这般想着,他不高兴地咬了下嘴巴,一咬嘴巴传来酥酥麻麻的疼痛,他自己摸了摸,嘴唇略有些肿了。 沈奕和他说话的这一会,看到了嵇灵玉,向嵇灵玉行了礼。 “沈副将不必多礼,听闻三哥昨日旧疾发作,我想过去看看。”嵇灵玉说。 沈奕应声,“我需要请示将军,现在殿下不见人。” “念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三哥。”嵇灵玉目光落在念桥身上,语气平静,视线观察着念桥的表情。 念桥显然更加担心,他都不知嵇雪容何时受的伤,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受伤。 他要见嵇雪容也是单独见,当然不和嵇灵玉一起。 “不必了,我晚些自己去看。” 念桥的心思都在脸上,他明显有些生气,因为嵇雪容不告诉他,但是关心也是真的。 嵇灵玉若有所思,对沈奕道:“还要麻烦沈副将替我询问萧将军。此行我与三哥一起,三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寝食难安。” 念桥瞅嵇灵玉两眼,他才不信嵇灵玉说的鬼话。 沈奕和嵇灵玉客套了一番,然后便命人请示萧昀,萧昀原先不同意。 但是嵇灵玉强烈要求,于是萧昀答应了。 嵇灵玉都能去看嵇雪容,嵇雪容却对他不管不问。 难不成嵇雪容受伤的是脑子,失忆把他忘了? 近来没人管控他看小人儿书,他于是什么样的都买了一点,最近看的本子有好些主角失忆忘记了喜欢的人,然后喜欢了别人。 念桥越想越生气,他生气地回了自己的营帐,生气的喂了团子。 团子在他小几上拉了好多臭臭,念桥忙着清理臭臭,手忙脚乱的一番收拾。 等他忙完了,他忘记了自己要生气,时不时地瞅一眼外面,等着人过来接他去嵇雪容那里。 他把营帐掀开了一条缝隙,注意到嵇灵玉等人回来,他探头探脑地瞅了半天。 萧昀也回来了。 大家都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去看殿下。 念桥抱着团子等了好一会,自己的小包子都已经收拾好了,眼巴巴地瞅着外面,等着嵇雪容派人过来接他。 沈奕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收拾好东西的念桥,被子都折叠的整整齐齐,心思太明显,怕是恨不得直接飞去嵇雪容那里。 “小公子,走吧,殿下要见你。”沈奕失笑。 念桥背着小包子,他这会儿又扭捏起来,最后一个才让他去。 他慢吞吞地上了马车,怀里抱着团子,只带了些团子吃的鲜草,还有原先自己的东西。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念桥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质问嵇雪容。 嵇雪容受伤了,若是他无理取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嵇雪容。 算了,他还是不要给嵇雪容惹麻烦了。 念桥一路上闷闷地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见到了上善。 上善见到他略微顿住,然后笑了起来,“念桥,殿下在里面等你。” 两个多月的时间,念桥很想嵇雪容,他在房间里看到了人。 嵇雪容穿了一身褚色常服,这颜色难以驾驭,偏偏嵇雪容衬得起来,他五官像是浓墨的水墨画化开,只是脸色比平日里略微苍白一些。 想念的人就在面前,念桥硬生生地忍住扑进嵇雪容怀里的念头。 他抱着团子坐到了嵇雪容对面,视线落在嵇雪容身上便粘着难以收回。 嵇雪容眼神柔和了些许,低声道:“桥桥,过来。” 念桥不情不愿地挪到嵇雪容身边,然后便被嵇雪容抱住了。 他鼻尖前是熟悉的冷犀香,嵇雪容抱着他略微使力,团子都要被挤得变形了。 念桥略微松手,团子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殿下,你身上不是还有伤,不要碰到伤口了。”念桥提醒道。 虽说他非常想在嵇雪容怀里待着,他想赖在嵇雪容身上。 “不碍事。”嵇雪容略微松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念桥没什么变化,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 只是瞅他一眼又瞅他一眼,看上去欲言又止的。 “桥桥有话要跟孤说?”嵇雪容问他。 念桥瞅瞅嵇雪容,他说,“殿下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今日我还是听沈副将说才知道。” “殿下见完别人才见我。”念桥嗓音软了几分,不自觉地带了些委屈,略有些不高兴。 明明他是最想嵇雪容的,想早点见到嵇雪容。结果嵇雪容受伤了都不告诉他。 念桥心里不舒服。 “孤见其他人,是需要装样子,只有念桥是真心想见的。” 念桥在站着,嵇雪容坐着,他轻而易举地便被嵇雪容带到了怀里,嵇雪容指尖在他唇角处略微摩挲,很快松开了他。 “兴许昨晚梦里便跟念桥见过,但是念桥不记得了。” 念桥才不相信,他在嵇雪容怀里便不愿意撒手,有些生气地咬了嵇雪容一口。 他说不过嵇雪容。 这么一咬,自己嘴巴疼起来,念桥看进嵇雪容眼底,嵇雪容一向是温和无波澜的。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4节 此时眼底酝酿了些许深刻的情绪,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晦暗的网,将他整个包裹其中。 念桥被看的脸红,他胸膛里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浑身仿佛被放进热水锅里煮了一番,跟着一并发软发烫。 他环绕着嵇雪容,略微上前亲了嵇雪容一下。 他亲的这么一下像是导火索,嵇雪容轻而易举地将他禁锢在怀里,低头吻住他,撬开他的唇齿,强势的气息一并浸入,呼吸仿佛都被嵇雪容掌控。 念桥身体略微绷直,他眼眸瞬间变得湿漉漉的,觉得嵇雪容好像要把他吃掉,他略微战栗,脸颊上布上一层红晕。 他坐着没有支撑点,只能整个由嵇雪容撑着,腰肢崩成柔软的弧度,白净的皮肤透出灼热的淡粉。 “殿下……你身上的伤,先让我看看伤。”念桥注意到嵇雪容肩膀上和腰腹缠的有纱布,他缠着嵇雪容担心碰到嵇雪容的伤口。 他被亲的晕了,碰到嵇雪容指尖都有些发麻,眼里蓄着一汪潋色,呼吸比平日里略微急促。 “不碍事。”嵇雪容嗓音低-哑几分,指尖落在念桥腰际,扶着念桥担心念桥撑不住。 念桥衣衫散开些许,露出一截白净的腰线,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软的,像是湿淋淋浇了一层水汁的绵软豆腐。 轻轻一戳,整个人跟着晃荡。 …… 念桥平日里都是抱着团子睡的,今天到半夜也没有抱团子,团子在底下一直睁着眼瞅着他,耳朵跟着动了动。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团子瞄准了小主人怀里,蹦到了念桥怀里。 因为念桥的忽视,团子咬了一口念桥的手指。 念桥一手抱着团子,他要看看嵇雪容的伤,嵇雪容却一直不愿意给他看。 “桥桥不必担心孤。”嵇雪容将他抱在怀里,低头去碰他的唇角,对他道:“伤势并不严重,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孤路上遇袭,耽误了两天,受的伤并不重。” 念桥并不信,他执意要看,嵇雪容没办法,解开了纱布给他看,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是最近才长好的。 “这是剑伤?为何殿下路上会遇袭。”念桥看的有些心疼,这道疤正好在嵇雪容腰侧。 他趴着瞅了好一会,又上手摸了摸,触感皮肤温热,疤痕还没有完全长好,他凑上去舔了一下。 嵇雪容连忙按住了人,眉眼中略带隐忍,语气有些无奈。 “念桥,不准乱动。” 念桥闻言瞅嵇雪容一眼,发现嵇雪容正看着他,目光略有些晦涩。 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做什么。 于是念桥没忍住又舔了一口。 接下来他的脑袋便被按住了,念桥有些不高兴,他扒拉两下嵇雪容的手,然后感受到了什么,热气扑满他的口鼻,他整张脸红了起来。 小主人一夜没怎么睡,团子嫌念桥身上味道不好闻,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自己找了个暖和的地方窝着。 第二日,团子吃上了水灵灵的青菜,刚摘的鲜草,还沾着露水。 团子慢慢地嚼着,腮帮子缓慢地挪动。 念桥瞅见团子吃的那么香,他拿了一片白菜叶子往嘴巴里填。 团子瞅他一眼,耳朵动了动。 “念桥。”嵇雪容看见了,把念桥手里的白菜叶子拿走了。 “若是饿了便喊人传膳,这是给兔子吃的,你不能乱吃,会肚子疼。” 念桥被教训,他哦了一声,听话地没有再去拿菜叶子。 嵇雪容又看了一眼,坐着的团子和地上的小团子,思考到底该不该让大团子养小团子。 第75章 嵇雪容对外称病,他约摸能猜出来,兴许是做给心怀不轨之人看的。 近来胡族安分许多,天气也在回暖,因为嵇雪容现在受伤,所以军中的事务暂时由嵇灵玉处理。 萧昀只分析战局,决定由嵇灵玉做。 “如今已经开春,我们已经与耶律在此地僵持数月,他们又用人质换了粮草,耶律绮下一步兴许会攻城。” “上次他出卖了狩虞将士,我派去的探子回复,剩余的狩虞将士并没有和耶律绮发生冲突,依旧待在百尺山。我猜测耶律绮可能使了什么手段掩饰。” 嵇灵玉看着山河图,上面有木头雕刻的一座险峻山峰,他指了指从百尺山到寅城之间的一座河谷。 “原先冬天这里没办法过人,现在开春,这条路便通了,从这里可以埋伏他们。” “萧将军,我们已经在城外巡逻数日,胡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嵇灵玉略微沉吟道:“这般,我今天晚上派一队精兵去试探一番。” 萧昀说:“七殿下可以派人前去,只身入敌营有些危险。” “若是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人承担,萧将军但凡放心。” 嵇灵玉目光落在沈奕沈副将身上,开口道:“不如沈副将和我一同前去。” 沈奕略微怔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看萧昀一眼,萧昀神色淡了几分。 “沈奕在军中尚有要事,他平日里掌军中事务,出勤的次数比不上常将军,不如让常将军随七殿下前去。” 嵇灵玉没有强求,回复道:“这般,那便有劳常将军了。” 常将军俯身行礼,对嵇灵玉道:“属下定万死不辞保护七殿下。” 夜晚深寒,火把微弱的亮着,一队人马从寅城西门出来,这边连着一片胡木林,夜间穿行时能够很好的掩藏行踪。 嵇灵玉在马上,他视野穿过深长的河谷。 随着一声哨声响起,河谷里出现一片火光。 耶律绮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嵇灵玉面上没什么表情。 随行的常将军和他的手下都进入了备战姿态,然而不过转眼之间,长戟刺穿胸膛,常将军血溅三尺,不可置信地看向嵇灵玉。 士兵们全部倒下,剩余的士兵都是嵇灵玉的亲兵。 耶律绮眼中倒映着阴影,手里的物什在月色下闪出光芒。 那是一块圆形玉坠,上面的图案是一名抱着琵琶的女子。女子高眉深目,五官有一种绮丽的美。 若是念桥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是嵇灵玉曾经赠他的那枚玉坠。 不过这枚玉坠是女子的背面,背影窈窕淑艳,脖颈下有一个鲜明的阙鸟图案。 两枚玉坠拼在一起,是原先的湫族遗物。 …… 半夜嵇灵玉毫发无损地回来,只是人马折损了一部分。 嵇灵玉对萧昀满怀歉意,“常将军护主心切,为了保护我先留在那里……将军,我们可要现在带人过去?” 军中死人是常事,只是两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何况常将军跟了萧昀三年多,萧昀深黑的瞳孔倒映着嵇灵玉。 嵇灵玉表情不卑不亢,他是皇子,将士为他去死自然理所应当。 “不必七殿下操劳,臣会带人前去为常将军收尸。” 嵇灵玉略微颔首,这才把手中的地图展示出来,上面墨还没有干匀,是嵇灵玉换来的情报。 “我们进入河谷时,他们便埋伏在这里……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有常将军为我们掩护,我在胡木林中摸清了胡营埋伏的位置。” 嵇灵玉记忆很好,对地形几乎过目不忘。一片河谷上进行了详细的标注。 萧昀此时才有些意外,眉目间压抑着阴影,面上没什么神情。 “有劳七殿下为将士们探路。接下来我亲自去一趟,将常将军的尸体带回来。” 待人走之后,剩余的将士才出声。 “毛头小子欺人太甚,他当我们是死人?”为首的和畅冷笑了一声,“我看他是故意带人去送死。” “这里都是将军的亲兵,无论死哪一个,朝廷派来新人,对他百利无一害。” “将军,我看他留不得,兴许太子遇袭也是他的手笔。” “不如现在把他除了,以免之后他祸害我们的将士。” 萧昀看着嵇灵玉离去的方向,手中的河谷地图尚且没有合上,他眸中像是山河图上化不开的浓墨。 “不急,等着他自己露出来马脚。” 萧昀把那份山河图直接放入炭火中,纸张顷刻之间便被烧了个干净。 念桥这几日在军营和城中两头跑,他可以去看嵇雪容,但是次数不能太频繁。 做戏做全套,念桥一直留意着未曾乱说话。 他最怕碰到嵇灵玉,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嵇雪容受伤的事兴许和嵇灵玉有关。 嵇灵玉很了解他,若是他跟嵇灵玉撒谎,嵇灵玉一定能识破。 当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念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他的小包子来来回回装的都是那些东西,被他一直背着。 他方出营帐没多远,听见了士兵的议论,他听了一耳朵。 军中死了一批将士,是嵇灵玉带过去的,现在士兵们都在怀疑是嵇灵玉动了手脚。 无他,死的全部都是萧昀的手下,而嵇灵玉自己的人毫发无损。 念桥只是听一耳朵,他不知嵇灵玉真面目时只为嵇灵玉感到不平,人微言轻时容易遭人非议。 他现在知道了嵇灵玉不像表面那样人畜无害,兴许嵇灵玉能够利用这些议论。 这般想着,念桥抱着小包子,他比两名跟随他的士兵跑的还要快,因为想要赶紧见到太子哥哥。 转角处险些撞到了人,扫到了熟悉的衣角,嵇灵玉扶了他一把。 念桥心里咯噔一声,他抬起眼对上嵇灵玉的视线,嵇灵玉已经松开了他。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5节 “念桥是要去三哥那里?”嵇灵玉扫了一眼他随身带的小包子。 念桥连忙后退了两步,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上嵇灵玉的视线,略有些慌乱。 “替我向三哥问好。”嵇灵玉这么说一句,很快从他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念桥有些意外,嵇灵玉最近似乎都很安分,仿佛他之前见过的是另一个人。 他瞅两眼嵇灵玉的背影,当天从城内回来的时候,他帐里多了两份桃花糕。 这个季节桃花还没有开,但是南方有些地方桃花开了,用新鲜的桃花和桃酿做成的桃花糕,点心还是热乎的,散发着香气。 念桥在军营中经常被投喂,有时候是方定戎给他带点心,有时候沈奕有好吃的也会来找他,甚至萧昀也特意给他抓过兔子。 他以为又是方定戎送来的,桃花糕只在盛京的时候嵇雪容经常给他买,他略有些欢快,捧着点心去找了方定戎。 念桥路上没忍住尝了一块,甜丝丝的味道散在舌尖,还带有丝丝缕缕的桃花清香。 他脸上红扑扑的,没忍住又吃了一块,心里在夸夸木头,木头知道他喜欢什么。 念桥到了方定戎帐外,然而方定戎不在,守营的士兵告诉他,方定戎今天出勤,不在营帐里。 那兴许是沈奕送的。 念桥又去找了沈奕,沈奕略有些失笑,“念桥,我未曾给你送点心,难不成是营中哪个士兵送的?我看常在你营外和你说话的那个就挺喜欢你,兴许是他送的也说不定。” 军中士兵不知念桥和嵇雪容有关系,大部分猜测念桥是萧昀的弟弟,对他很照顾。 念桥略有些纳闷,他又往嘴巴里填了一块儿点心,最后又回到自己营帐,问了周围的士兵。 士兵告诉他下午的时候嵇灵玉来过。 难不成点心是嵇灵玉给他买的? 也不是没可能,原先在太学的时候,嵇灵玉每天都会给他准备点心,只不过那时候嵇灵玉准备不来太精致的点心,尽己所能的给他吃好的。 念桥突然便觉得嘴巴里的点心不甜了。 手上的桃花糕也变得烫手起来,念桥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不问清楚就乱吃东西。 这下如何是好,吃人嘴短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念桥抿着嘴巴,他在原地略有些纠结。 最后他拿着剩下的点心去了嵇灵玉那里。 嵇灵玉有单独的营帐,不过离得比较远。 念桥捧着点心,他听到了一声“进来”,于是掀开了营帐。 烛光照亮半边营帐,嵇灵玉脱去了外袍,面前有一副还没有拼完的山河图。 念桥还完点心便打算走,他特意自己过来一趟,是想要说清楚。 他把剩下的点心放在桌上,对嵇灵玉道:“七殿下,还你的点心。” “日后不必给奴才送点心,若是太子哥哥知道了,应当会生气。”念桥特地搬出来嵇雪容,他话音顿了顿,“七殿下留着自己吃便是。” 嵇灵玉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闻言嗓音里似乎笑了一声,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油纸包下去不少,看上去已经吃了一半的量。 他太过了解念桥,一份点心就能让念桥轻而易举地上当。 “我在里面下了毒药。”嵇灵玉看着他,眉眼略微沉着,对他道:“若是一个时辰里没有解药,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念桥闻言脸色立刻变了,他脸色苍白,湿漉漉的鹿眸里带着些许迷茫,连忙摸自己的肚子。 他有过被傅晴明下毒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来浓重的心理阴影。 “你……”念桥心里恐惧和怒意交织,他气的有些想哭,鼻尖酸了些许,“太子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若是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吃那份点心了。 第76章 嵇灵玉神色淡漠,原先他一直顺着念桥,未曾让念桥见过他冷漠的一面。 如今念桥已经知晓了,他甚至不愿意再去伪装。 “你现在踏出帐中,兴许会发作的快些。”嵇灵玉看着念桥生气的模样,这般开口。 念桥抿着嘴巴,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肚皮温热,方才还没有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似乎有点难受起来。 他转身便要出营帐,营帐外守着嵇灵玉的亲兵,他们拦住了念桥,不让念桥出去。 刀剑无情,念桥后退了一步,他转向嵇灵玉,闷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若是嵇灵玉真的把他毒死,嵇雪容一定不会饶过他。 他觉得嵇灵玉不会真的不给他解药,如今兴许是故意折腾他,只是想让他难受。 毕竟在嵇灵玉看来,他背叛了。 上次嵇灵玉还威胁他,他记得非常清楚,甚至因此胆战心惊。 嵇灵玉看他一眼,继续拼桌上的山河图,对他道:“你在这里待着,一个时辰之后,我会给你解药。” 念桥不怎么相信,他说:“若是我没有立刻赶过去,太子哥哥会过来找人。” “到时候他就会发现你动了手脚。” 他自动地把嵇灵玉划在外面,就像他曾经对嵇雪容那般。 当时他要帮的人是嵇灵玉。 “三哥的伤应当没有好痊,若是他过来一趟,正好我能再看看他的伤势,兴许是掩人耳目也说不定。” 嵇灵玉说这话时注意着念桥的表情。 念桥被戳中,他知道嵇雪容是装病,没想到嵇灵玉猜到了。 他眼神不去看嵇灵玉,担心被嵇灵玉看出来,他抱着自己的小包子,只继续警告嵇灵玉。 “太子哥哥不用自己过来,他可以派人过来。” 嵇灵玉没有再搭理他,似乎对他所说不以为意。 念桥在原地窝着,他抱着自己的小包子,嵇灵玉不跟他说话,他也不敢出去,只得自己找了个角落待着。 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窝在角角像是一团小蘑菇,因为带着警惕,所以时不时地看嵇灵玉一眼,未曾发出任何动静。 嵇灵玉视线一扫,便对上一双略带防备的鹿眸,像是树林中的温顺食草动物在警惕,防止自己被连皮带骨头吃掉。 “原先路上三哥出了意外,我还以为他会死在路上,没想到他会平安地到寅城。” 嵇灵玉嗓音很平淡,略带几分可惜。 念桥闻言睁大了一双眼,他原本便怀疑和嵇灵玉有关,这番话让他认定,兴许就是嵇灵玉做的,嵇灵玉心思太明显。 若是嵇雪容路上出了意外,储君没了人选,嵇灵玉夺嫡容易的多。 “看来国师算的一点也不准。” 念桥心里有小火苗蹭蹭蹭地冒出来,他脸上蒸得通红,瞪着嵇灵玉道:“殿下吉人天相,才不会让你得逞。” 见到念桥一副护着人的姿态,嵇灵玉眉眼压抑一层阴影,直生生地盯着他看。 念桥被盯得有点害怕,他心里忐忑,没一会便收回了视线,心道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嵇雪容一定能很快就找到他。 他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小包子,眼睁睁地看着嵇灵玉起身,危机感扑面而来。 一角鹤纹衣袍到了眼前,嵇灵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念桥心中不可名状的恐惧蔓延,他不知道这恐惧出自何处,明明嵇灵玉什么都没有做,他却觉得几乎被人扼住咽喉。 下颌被捏住,嵇灵玉垂眸看着他,念桥握着嵇灵玉的手腕,他被迫和嵇灵玉对视。 视线薄薄的一层刮在他身上,好似要把他往未知之地拖。 “七殿下,放手……” 念桥的皮肤嫩得能出水,被这般的力道掐着,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了两道手印。 他们两人离得近,念桥心里恐惧加剧,生怕嵇灵玉一个失控直接把他掐死。 他身上穿的还是前一天的衣裳,衣裳是嵇雪容为他准备的,上面沾着名贵的冷犀香。 嵇灵玉凑上来在他脖颈边嗅了一下,念桥全身的血液僵住,气息落在脖颈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肌肤。 他听到了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真脏。” “七殿下,太子的人过来了。” 念桥脸上涨红,心底有些生气,嵇灵玉评价完便松开了他,他害怕嵇灵玉,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用手背使劲地擦了擦被碰的地方。 嵇雪容的人过来了,嵇灵玉只得放人离开。 念桥走的时候察觉到嵇灵玉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黏腻的视线像是冰凉凉的阴冷生物,好似在思考如何将他剥皮嵌骨,然后关进笼子里。 念桥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他不敢回头,几乎同手同脚,直到上了马车都没有反应过来。 到了城中见到嵇雪容,念桥心才放进肚子里,扑进嵇雪容怀里告状。 他委屈冒出来,眼眸湿润,抓着嵇雪容的衣角不愿意撒手。 “殿下,我吃了七殿下的点心,我不知道那是七殿下送来的,他说要毒死我。” 念桥眼泪要冒出来,握着嵇雪容的手腕,让嵇雪容摸他的肚子。 嵇雪容眼眸深了些许,把人按在怀里哄着,让上善传了大夫过来。 “念桥,别着急,先让大夫看看。” 很快大夫过来,念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显然点心有毒是嵇灵玉骗他的。 嵇灵玉是故意的。 念桥更加生气了,他还在嵇雪容怀里,闷声闷气道:“七殿下好吓人,他故意骗我。” “他该死。”嵇雪容哄着他,对他道:“不该惹桥桥生气。” 念桥闻言噎了一下,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嵇雪容。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6节 他讨厌嵇灵玉,但是没想过让嵇灵玉去死。 可嵇灵玉似乎希望嵇雪容去死,嵇雪容方才也这么说,这两人似乎要争个你死我活。 念桥的讨厌仅限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以及再也不要理这个人。 就算是他最讨厌的傅晴明,他也只是希望再也不要见到傅晴明。 似是看出来了他的犹豫,嵇雪容温声问他,“桥桥舍不得他?” 念桥连忙摇摇头,嵇灵玉是坏人,他睁着一双眼问道:“一定要七殿下死吗?” 他冥冥之中有感觉,这件事可能没那么容易完。 储君位置只有一个,若是嵇灵玉想争,自然避不开利益抢夺。 嵇雪容嗯一声,对他道:“念桥,他在军中害死了好几名将军,军中颇有非议。” “嵇兰佑表面隐忍宽厚,实际上心冷且睚眦必报,孤若是让位给他,他不会容孤。” 兰佑是嵇灵玉的小字,很少有人这么喊,念桥只听过欧阳先生喊过。 嵇雪容居然想过让位给嵇灵玉?念桥不明白,在嵇雪容怀里闷闷道:“储君本来便是殿下的,殿下为何要让给他。” “未曾是孤的,立嫡立长,都看父皇的意思。得君心者如鱼得水,可轻易化骨成龙,反之亦然。” 嵇雪容想了想,没有继续说,对念桥道:“孤少时曾想过让位,那时尚且年幼,后来这般的想法烟消云散。” 若是按照条件来说,嵇灵玉得储艰难,他未必好到哪里去。 嵇雪容今年二十三,念桥不知嵇雪容说的年幼是多大,他笨脑袋也没有听出来其中的含义。 比如为何要让位给七皇子,不是其他皇子,为何那时候嵇雪容便有这种想法。 念桥没有想到这些,他想了想说,“殿下若是不做皇帝,我们要一辈子待在寅城吗?” “寅城不是念桥该待的地方,念桥喜欢哪里?” 念桥小时候在乡野之村长大,他最向往的当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喜欢的当然是繁盛的盛京城。 “我还是喜欢盛京多一些,那里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我想在盛京买个宅子,最好每个月能有俸禄,殿下若是当上皇帝我每个月俸禄应该会涨,应当够我花了。” 若是嵇雪容当了皇帝,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他也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念桥在掰着手指头算账,这么一会,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走。 “这般,”嵇雪容问:“若是孤当不成皇帝,念桥,兴许我们要被发配到边关,到时候便过不成念桥想要的生活了。” 嵇雪容看着他,清冽的眼底映着他的模样,静静地等着念桥的回复。 念桥抿起嘴巴,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费脑筋,半天才说,“其实我很会干活,若是我们被发配到边关,我也可以干活养活殿下。” 只是会辛苦一些。 念桥说:“我们可以先省一些,若是殿下没有钱,便不吃点心了,这般可以给殿下省出来银子。” 他想了想,瞅了嵇雪容两眼,说,“殿下长得这么好看,我们可以去卖东西,殿下站在那里,肯定会有好些人买。” 念桥想到了这些,他补充道:“殿下,要不我们现在存一些银子,这般到时候逃跑的时候会方便很多。” 嵇雪容眼中似乎有情绪一闪而过,温声对他道:“以往孤常常想,若是孤不是储君,念桥会不会不再搭理我。” 念桥表情有些讪讪,原先他确实是这般想的,现在不一样了。 嵇雪容真心待他,他想要待在嵇雪容身边。 “殿下原先是坏蛋,不怪我这般想。”念桥还记着嵇雪容要拿他献祭的事情呢,他扑上去在嵇雪容脸颊上咬了一口。 “为何是坏蛋。”嵇雪容按住了人,他问道:“孤原先未曾欺负过念桥,念桥为何这么讨厌孤。” “殿下自己心里清楚。”念桥在嵇雪容怀里闷着,越想越生气,顺带着在嵇雪容耳朵上咬了一口。 这般想着,他右眼皮却一直跳,心里的不安也在扩大。 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第77章 开春时嵇雪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开始参与萧昀等人的议事。 太子亲兵,此消息很快传到了敌营,耶律绮高价封赏了嵇雪容的人头。 “月末会有一场倒春寒,若孤是耶律绮,定会在此之前找机会。” 嵇雪容说:“他们前几次都是为了炭火和粮草,让他们得逞两次,自然不会再有第三次。” 和畅道:“我等全凭殿下吩咐。殿下朔将之才,我等唯恐莫及。” 前几次按照嵇雪容的部署,耶律绮几次奇袭失败,可谓料事如神。 嵇雪容问萧昀:“饮仪,你如何看?” “殿下分析的不错,耶律与狩虞联合,与我军不相上下。第一场战若是输了,恐扰士气,我们不如提前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萧昀移动了山河图上的布局,看向嵇灵玉道:“七皇子上次已经探出来了河谷地图,在冰封之前,这里都有耶律士兵守着,我们需要一部分人从河谷做饵。” “七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自从嵇雪容回来之后,嵇灵玉鲜少发表自己的观点,在将士中非常沉默。 前几次军中传嵇灵玉设计陷害萧昀亲兵,这件事已经传开,嵇灵玉近来非常低调,让人抓不出错处。 嵇雪容目光落在嵇灵玉身上,温和道:“要看看老七的意思,七弟愿不愿意前去?” 去了兴许是死路一条,若是不去,在军中便会成为笑话,难以服众。 嵇灵玉掩去眼底的情绪,他略微颔首,对萧昀道:“上次我连累常将军死在河谷,此事我愧疚于心。” “这次便由我带兵作饵,为三哥和萧将军争取时间。” 萧昀扫了嵇灵玉一眼,对嵇灵玉道:“七殿下如此觉悟,将士们一定会感激涕零。” 嵇灵玉眼中嘲讽一闪而过,客气地和萧昀客套回去,接下来拟定具体计划,他一言不发。 “七弟带兵从河谷出发,河谷往深处便是死路,到时候孤从另一侧出发,耶律绮已经命人赏赐孤的人头,萧昀前去支援七弟,剩余的将士随孤从另一处绕到河谷。” “到时把他们逼到此处。”嵇雪容指在地图上一处,那里是一处低凹的断崖。 嵇雪容:“耶律性子善疑谨慎,七弟带兵若是不想被发现,需要提前几日埋伏,此事便交给七弟了。” 这几日正是天寒的时候,河谷气温更加低,埋伏几日,兴许会被冻成死人。 将士未曾诉过严寒之苦,何况耶律绮在零下二十度的马棚曾待了四天。 有此事在先,胡人尚且未说过冷,他们自然也不能露了怯。 嵇灵玉眼眸略微垂着,对嵇雪容道:“我的亲兵恐怕不够,可否劳烦三哥派些人支援,到时以防万一,若是有什么不对,人马多才好骗过耶律绮的眼睛。” 嵇雪容神情平静,说了个“可以”。 嵇灵玉行了一礼,率先离去了。 “将军,他要我们的亲兵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掩人耳目,再像常将军那般杀了?”和畅询问。 萧昀看着嵇灵玉离去的方向,回复道:“此战他必须要去,兴许是为了有些底气。” 如何看都是做无用功。 嵇雪容眉底若有所思,对萧昀交代道:“多留意嵇灵玉的动向,若是他有异常,立刻禀报孤。” 想了想,嵇雪容补充道:“再留一队人马守着城中。” 帐外寒冷无比,吹起的沙子如刀割般刮在脸上,铁甲银盔闪烁着冷硬的光。 北方的天风吹在脸上干冷,嵇灵玉带着一队人马出发,他们在夜晚行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 嵇灵玉走时向萧昀告别,他临走前特意把自己的行李都带上。 这些自然都被将士们注意到了,若是嵇灵玉当真成了逃兵,一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告别时念桥正好从帐中出来,他瞅了一眼,问了旁边的士兵是怎么回事。 士兵回复他道:“七皇子要去埋伏耶律士兵,他们需提前出发。” 这么冷的天,念桥抱着汤婆子都觉得冷,团子更是粘在炉火旁,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他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打完仗自然就回来了。” 念桥摸摸自己一直乱跳的右眼皮子,他看着嵇灵玉离开的方向,瞅了好几眼,看着嵇灵玉的身影消失在黄沙深处。 风一天比一天刮的厉害,到了第三日,外面已经看不清远处的营帐,营帐好似消失在了风中。 念桥被扑面而来的风沙迷了眼,有士兵来接他,要把他送进城里。 他背着自己的小包子,吃了满嘴的沙子,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舍不得嵇雪容。 “殿下,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找你。”念桥问。 他有些担忧,不大想让嵇雪容上战场,胡人悬赏嵇雪容给的赏金很高,他担心嵇雪容在战场上出事。 沈奕留着守城,看到念桥这幅模样,不禁道:“小公子,仗打完了殿下就会回来了。” 嵇雪容摸了下念桥的脑袋,低声道:“孤说的,念桥可还记得?” “不要乱跑,在驿站待着,等孤派人去接你。” 念桥略有些舍不得,旁边还有一众将士看着,他上前抱了嵇雪容一下,踮着脚在嵇雪容耳边道:“那殿下要早些回来,不要被坏人抓住了。” “殿下要保护好自己。”念桥小声嘱咐。 他摸着嵇雪容的衣襟,前天晚上悄悄在上面绣了一只小老虎,希望小老虎能够保嵇雪容平安。 嵇雪容嗯了一声,冷艳的五官略微融化,俯身在念桥额头亲了一下。 周围的将士目不斜视,沈奕略微咳嗽一声,对念桥道:“小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念桥这才上了马车,上马车的时候还趴在车窗上看,因为风沙吹着可见度非常低,很快便看不到嵇雪容的身影。 他收回脑袋,抱着自己的小包子,团子在他腿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派去嵇灵玉身边的有萧昀的亲兵,萧昀的亲兵传来了消息,嵇灵玉当真守在河谷,三日未曾动过。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7节 萧昀看了信之后,便将信交给了嵇雪容。 嵇雪容看完之后反而若有所思,他顿了顿道:“萧昀,计划有变,不必再去支援嵇灵玉,你和孤一同前去。” 萧昀但凭嵇雪容的吩咐。 “殿下,当真要丢下七皇子不管?” 嵇雪容轻笑一声,眼中冰冷。 “他应当最惜命,若是按照原定计划,兴许我们都会送命。” 萧昀随嵇雪容到了另一处阙道,耶律士兵收到消息,很快密密麻麻的兵马涌了上来。 黄沙之下,长戟折射出冷光。 耶律士兵的人马,少说也有五万有余。 然而带兵的并不是耶律绮,而是狩虞将士。 显然耶律绮将大部分都人马留在这里,自己亲自守着河谷那一方。 这般若是景兵兵分两路,耶律绮能够立刻察觉,河谷地势险要,无论哪一方过去,都能够中伤一方。 沙子溅上鲜血,温热的猩红裹着风沙扬在人脸上,滚烫灼人。 两方旗帜在风沙中迷离,随着阳光落下来,逐渐地清晰,微弱的阳光撒落下来,沙子上和血凝成一层霜。 耶律士兵向后退回百尺山,嵇雪容留了一部分人马守在原地,剩余的将士返回营帐。 虽说嵇雪容临时改了决定,最后结果险胜,但是景方同样伤亡惨重。 回来时伤病都被带回来,保护嵇雪容的其中一名士兵腿上中了箭。 嵇雪容只有胳膊和脸受了伤,算轻伤,他在回程时下马,把马匹让给了那名受伤的士兵。 士兵腿上的血渗透轻盔,见此连忙要跪下来推拒,“殿下千金之躯,不必如此。” “属下受的伤并不重,若是殿下为谁都要让座,那么这匹马应当载不动。” 嵇雪容将士兵扶起来,目光落在士兵的腿上,此时态度没有那么温和。 “你们听从孤的命令行事,孤自然要对你们负责。目之所及,孤能帮一个是一个,回程还有十里路,你这条腿若是拖着兴许会废。” 嵇雪容带头,其余将士纷纷效仿,重伤的士兵由其余士兵背着或者抬着,马匹让给腿伤的士兵。 他们回程的路上慢一些,嵇雪容带的全部都是伤兵,一路将伤病全部送回了营帐。 和畅在一旁看着,不免感叹,“殿下仁慈之心令人敬佩,只是这般是不是缺乏韧性。” 悯善是长处,只是为帝王者,应当冷硬过人,这般才能顾全大局。 萧昀和和畅牵着马走在后面,对此反问道:“这般的结论是听谁说的,史书还是钦天监?” 和畅怔然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低声道:“是属下浅薄,将军说的不错。” 以史为鉴,史书为后世所书,若为君王者人人得以暴-政,那么廉政便是民害,是以推出“顾全大局”这一借口,苦的便是民众,唯帝王得势。 上层者推出这一借口,底层百姓人人效仿,久而久之,暴-政常态矣。 方回到营帐,嵇雪容和萧昀等将士聚在营帐,萧昀派去的亲兵在此时回来了。 他们忙于应付五万耶律将士,未曾注意嵇灵玉那边。 亲兵受了伤,进来便禀报道:“殿下,萧将军。耶律绮埋伏在河谷那里,七殿下和他的人……被困在箭坑里,属下侥幸逃脱,特地回来报信。” 箭坑是胡族的一种酷刑,相传古时犯了重错,会将罪犯放至坑底,上万支箭一同射进坑底,罪犯会被扎成虱子。 箭坑九死一生,纵使能侥幸活下来,也没有气能从坑底爬上来。 第78章 念桥第三日才能出去。 萧昀和嵇雪容派人去河谷找了三日,未曾找到嵇灵玉的尸首。 嵇灵玉随行的将士全部死在坑底。 “兴许是被耶律绮带回去了。”和畅这般猜测,嵇灵玉估计凶多吉少。 念桥对军中的事听了一耳朵,景国还在和耶律士兵僵持,耶律士兵守在百尺山,那里易守难攻,地势险要。 他们的军队守在几里之外,已经将耶律绮包围。 月末便是倒春寒,到时候耶律绮被困在山上,他们粮草和炭火都不足,下来便是死路,耗也能把耶律将士耗死。 念桥知晓是嵇雪容派嵇灵玉去的河谷,他这几日都在害怕。 若是嵇灵玉真的死了,会不会有人找嵇雪容的麻烦。 比如景和帝若是问责,那么嵇雪容可能难逃一劫。 这般想着,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前几日还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念桥把团子交给了嵇雪容,战场上尸首很多,他这几日跟着士兵们一同去捡拾死去士兵身上的令牌。 每一名士兵身上都有一枚令牌,上面有他们的编号和名字。 他闲不住,因此每次去的时候嵇雪容都派了很多人守着他。 这次是沈奕陪他前去。 他们两个过去的时候士兵们正抬着尸首。 “至今没有七皇子的下落,不知七皇子如今身在何处。” “我听闻上次七营从外面带回来几具被雪狼啄食的尸体,有一具很像七皇子。” “将军他们至今没有找到人,兴许是根本不想找,七皇子害死我们好些将士……” “他也是无奈为之,军中没有人听他的命令,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若是把我们放在他的位置,兴许我们会做的更绝。” “太子待将士并不差,军中对七皇子几乎是孤立之态,当然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代价应当他自己承受。” 两名士兵嘀嘀咕咕聊的很高兴,看到沈奕之后立刻闭嘴了,默不作声地一起去抬尸体。 念桥听了个全,他指尖略微动动,扒拉死去士兵的胸口,找到士兵的令牌,上面有一个七字,是嵇灵玉的亲兵。 他们这次去的便是河谷周围,离河谷还有一段距离,走到半路时便停了下来。 收敛尸体需要检查有没有敌情,沈奕带着两名士兵过去了。 原地只剩下念桥和几名士兵。 念桥在扒拉士兵的时候,注意到旁边有一条血迹,血迹只有几滴,看上去干涸已久。 他顺着瞅过去,注意到血迹只向前蔓延了一部分,前面通往的是胡木林深处。 内心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冒出来,念桥带着两名士兵过去,他让士兵守在外面,绕开遮掩的树木,发现后面有一处隐藏的山洞。 血迹便是断在这里,念桥看见了扔在地上的长戟,是景国士兵的长戟。 他踏进山洞里,入目便对上了一双冷冽漆黑的眼。 嵇灵玉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他肩膀上中了四箭,腰腹上有一道被长戟贯穿的伤口。 在他周围,躺着好几名景国士兵。 山洞阴冷湿沉,念桥眼眸映着嵇灵玉靠着墙壁的模样,他手中的令牌“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血迹是新鲜的,嵇灵玉是最近才躲到这里。 “小公子?”外面的两名士兵要进来,念桥下意识地转身出去了。 两名士兵见到念桥平安无事地出来,便放下了心,其中一名士兵道:“我看里面似乎有几具尸体,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里面都是胡人的尸体,不用管。”念桥这么说。 他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揣着事,为嵇灵玉掩护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倒地的都是景国士兵,说明有人派人去杀嵇灵玉。 嵇灵玉在箭坑里没有死? 为什么会藏在胡木林山洞里,为何不回来? 念桥不敢和其他人说,他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嵇雪容。 他方回了营帐,上善便过来找了他。他走时匆忙,只带了一部分的行李,剩余的行李现在也带过来了。 “这里都是念桥的东西。” 念桥把包裹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只原先他一直抱着的木偶娃娃,还有嵇灵玉送他的玉坠,大多都是他在千阙宫收集的东西。 还有嵇灵玉以前为他准备的课业书本,上面写的有标注,因为他粗心,嵇灵玉都为他分好了。 念桥把东西收起来,他去找嵇雪容时嵇雪容没有避着他,正在和萧昀议事。 “目前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我已经派人过去,不会留活口。” 注意到念桥,嵇雪容看萧昀一眼,萧昀便先告退了。 “念桥,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嵇雪容将他拉过来,上下打量一番。 每次念桥出去,嵇雪容都要担心一番,担心笨蛋在外面出事。 念桥瞅着嵇雪容脸上的箭伤,从眉骨擦过去,用了药膏,这几日已经结了疤。 他摸摸嵇雪容眉骨上的疤痕,略有些心疼,凑上去亲了亲。 “殿下还疼不疼。”念桥问。 嵇雪容说不疼,对他道:“过两日桥桥再在城中待两天。” “探子方才传来消息,一部分狩虞士兵打算与景国议和。” 念桥点点头,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嵇灵玉的事情告诉嵇雪容。 他不太想让嵇雪容杀人,嵇灵玉与嵇雪容是兄弟……他不想让太子哥哥杀人。 “殿下,方才你们所说的,是七殿下吗?”念桥问。 嵇雪容嗯一声,“暂时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兴许被耶律绮带回了百尺山。”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8节 念桥憋了半天到底没说出来,倒是嵇雪容发现他的衣服又穿破了。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遭,袖子连着的地方便破了个口子。 嵇雪容摸到了,帮他把外袍脱了,为他找了一件新衣裳。 “桥桥一月要补好几回衣裳。”嵇雪容说。 念桥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脸上红扑扑的,只有小孩子才这么废衣裳,他平日里粗心大意不怎么注意,经常扯住或者磕着,衣裳坏了是常事。 他钻进嵇雪容怀里,抱着嵇雪容问道:“我也给殿下封过衣裳,上次的小老虎殿下有没有看见。” 嵇雪容接住他,对上念桥清澈的眼眸,回复道:“孤看见了,念桥缝的很精致。” 这般夸,念桥的耳朵红起来,抱着他说,“我娘是绣娘,殿下没有见过我娘缝的东西,我小的时候,娘亲给我的鞋子和衣裳上缝的都有小老虎。” 嵇雪容静静地听着,眼神落在念桥身上,带着一层柔和。 “念桥和小老虎很配。” 念桥粘着嵇雪容好一会,他讨厌打仗,在这里他和嵇雪容都呆不长时间,经常有将士求见。 他待了一会,嵇雪容在忙,他便去找了萧昀。 到了萧昀帐里,念桥支支吾吾地把发现嵇灵玉的事情说了。 萧昀倒是有些意外,问他:“你为何不直接跟殿下说。” 念桥唇角略微抿着,这是他的私心,嵇雪容在战场上受了伤,这次嵇灵玉逃出去,以后一定会报复嵇雪容。 他不想让嵇雪容受伤。 同时他也不想让嵇雪容杀人。 虽说他没有父母兄弟,但是无论怎么说,还是不让嵇雪容沾手的好。 “我不想让殿下知道这件事,若是日后七殿下活下来,这笔账不会算在殿下身上,我想请萧将军帮忙。” 念桥想起了那个布偶娃娃,他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萧将军能够饶他一命。七殿下身世坎坷,原先没有人待见他……” 他对上萧昀的视线,脑袋逐渐低下来,既然已经选择了告发,为什么还要求情。 他心中略有些不安,担心萧昀会怪罪于他。 “我知晓了,这件事交给我便是。”萧昀对他道:“我们的人找了几天没有找到,没想到会被你碰到。” 萧昀说:“若是有可能,耶律愿意求和,到时候我和殿下会商议他的去向。” 念桥放下来心,他谢过了萧昀,开开心心地去找了嵇雪容。 他把团子交给了嵇雪容,嵇雪容笨手笨脚不会照顾团子,他在营帐中检查了一番,团子在嵇雪容书桌上拉了一坨臭臭。 念桥立刻把臭臭处理了,保证没有留下来罪证。 晚上的时候嵇雪容坐在书桌前,拿过一封信,放在鼻尖前嗅了嗅,然后略微皱眉。 团子耳朵动了动。 念桥顶着嵇雪容的视线,他眨眨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嵇雪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临睡前便让人把团子抱走了。 在外面单独给团子弄了个窝。 夜晚明月高悬,火把照亮胡木林,和畅带着人马到了念桥所说的山洞。 山洞里只有一摊血迹,还有几名士兵的身体,内里空无一人。 “仔细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就在这里,他应当受了伤,跑不了太远。” 嵇灵玉躲在一具干腐的黑熊尸体肚子里,旁边有干草做掩饰,口鼻被血腥气息充斥,寒冷的空气吸进肺腑都是疼的。 他漆黑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方向,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心跳声不断地放大,眼前摆明了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念桥发现了他,并且将此事告诉了嵇雪容。 连他唯一愿意交付过信任的人,如今也想他去死。 嵇灵玉眼中的阴郁情绪愈发浓重,双眸像是两口枯寒的井,里面丝丝地灌着凉气。 “将军,这里什么都没有。” “人可能已经逃了。” “沿着附近搜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地。” 士兵们搜查了整整一夜,未曾找到嵇灵玉。 月底,狩虞和耶律发生矛盾,狩虞将士派人议和,紧接着狩虞撤兵。 再一月之后,耶律不敌,粮草耗尽,与景国一并议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应该连在一起的,不然不好把事情经过串起来,但是我写不完只能分章,宝贝们明天见哦 第79章 议和的消息传到了盛京城,签完议和书之后,他们便能回京。 如今寅城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欢呼,凡是士兵走在街上,都会收到百姓赠的木槿花枝。 尤其是太子使计逼狩虞和耶律议和,如今美名已经传遍,念桥在路上替嵇雪容收了好多花枝。 路过的姐姐看他都要拿不下了,贴心地给他找了个小篮子。 念桥抱着满怀的木槿花枝,他因为不好意思有些脸红,萧昀对外说他是旁支家的弟弟,大家便以为他是将军弟弟,对他异常亲切。 “小公子,这上面有我绣的香囊,劳烦你送给将军和太子殿下。” “小公子,花枝是新鲜摘的,不要弄撒啦。” “小公子,吃不吃点心?这是新做的花糕。” 念桥瞅到了点心,热腾腾的散发着香气,他腾出手去捞点心,嘴甜道:“谢谢姐姐。” 念桥模样生的招人疼,原本长得便像吉利的年画娃娃。他嗓音细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瞅着点心,瞅给他点心的娘子一眼,想了想,从自己花篮里面拿了一枝花送给了对方。 “小公子,那是我方才给你拿的花,你怎么能送人呀?” 嵇雪容的便是他的,念桥耳朵不好意思地红起来,还好沈奕带人过来寻他,他连忙跟着沈奕走了。 随行的士兵都没有收花,只有念桥老老实实地收了那么多,沈奕略有些无奈。 “小公子,下次这些花不必收。” 念桥嘴巴里填了点心,他还揣了点心,闻言点了点头,他说,“有些是他们偷偷塞给我,我没有注意。” 那怎么还能抱个花篮回来,沈奕看念桥抱着那盆花还挺喜欢,到底没有问出来。 “过两日殿下要亲自前去和耶律谈判,你在城中待着,我负责跟着小公子,小公子不能乱跑。” 念桥听话地点点头,之后就能回京了,他略有些期待。 耶律谈判的条件一定要是嵇雪容亲自前去,萧昀与和畅都不放心,派了许多将士前去。 只留下来一部分士兵守城,储君的安危放在第一。 念桥掀开车帘瞅了一眼,瞅到了附近的茶馆,他眼眸亮晶晶地瞅着沈奕,问道:“沈副将,我们能不能去买些果子回去。” 沈奕如今看出来了念桥走到哪里都爱凑热闹的性子,偏偏每次念桥都过来求他,他不忍心拒绝。 “我们买完便回去,殿下交代了不能让你出来太久。”沈奕说。 “知道啦。”念桥高兴地从马车上下来,他把花篮放在马车上,在进茶馆的时候险些撞到人。 隔着老远就瞅到了几名牵着马的商贩,兴许是哪里过来的马夫。 正好有人出来,在念桥快要撞上去的时候,对方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眼角扫到了什么,那是一节金属银甲,银色的金属包裹着断指,冰冷的金属泛出来银光。 念桥瞅一眼,他抬头对上一双隔着面具黑沉阴冷的双眸。 对方扶了他一把,他应当道谢,只是对方视线侵略性太强,莫名让他尾椎处窜上一股寒意。 “谢谢……”念桥道了谢,对方已经松开他,他们两人错开。 念桥走两步之后下意识地扭头,那人已经跟着马贩子走了。 “小公子,怎么了?”沈奕问他。 念桥摇摇头,他收回脑袋,拂去了心头的异样感。 他在茶馆买了果子和点心回去,然后捧着花回去,双手有些拿不下了,回去的时候沈奕帮他分担了一些。 “殿下!”念桥欢腾地抱着花回来,他进来的时候萧昀跟和畅也在。 嵇雪容在他进来时视线便投在了他身上,下意识地要接住他,因为他通常一回来便要朝嵇雪容怀里扑。 现在那么多人,念桥怀里也有东西,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脸上涨红,略微嗔怪地看了嵇雪容一眼。 嵇雪容于是把人拽了过来,检查了一番,念桥袖口有些脏了,脸上有不知何时蹭上的花粉。 “小公子被送了这么多花?”和畅问了一嘴。 念桥任嵇雪容在他脸上擦粉,他顺道在嵇雪容手指上蹭了一下,小声说:“都是百姓送给殿下和将军的,让我代劳。” 和畅咳嗽了一声,问道:“没有送给本将军的?” 念桥奇怪地瞅和畅一眼。 视线里的情绪非常明显。 姑娘们送给殿下和萧将军,因为这两人模样生的好,和畅生的五大三粗,自然没有姑娘送,问这般的问题做什么。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89节 嵇雪容看见了念桥的小动作,略有些无奈,捂住了念桥的眼睛。 “念桥,不得无礼。” 念桥哦一声,他扒拉掉了嵇雪容的手,很快便心思不在和畅身上,半抱着嵇雪容说小话。 “殿下,今日萧将军跟和将军要留下来吗?” 嵇雪容温和地问他,“念桥要不要留两位将军?” 念桥当然不想留啦,但是近来事多,前一天晚上城门口处失了火,死了几名看守城门的士兵。 近来不能放松警戒。 念桥心里这么想,嘴上道:“若是两位将军不介意,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 他俨然一副小主人的做派,萧昀看他一眼神色淡然。 他下意识地扭头瞅嵇雪容,嵇雪容一只手放在他腰间,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念桥不由得脸红起来,上善下去备了午膳,平日里嵇雪容的食物便精细,今日萧昀和畅留下来,菜又多了几道。 他坐在嵇雪容身旁,遵循着平日里吃东西的习惯,只夹自己喜欢的菜,他尝了一口不喜欢吃的都放在旁边,都留给嵇雪容。 念桥不浪费粮食,他的剩菜都有嵇雪容帮他吃。 和畅并不知情,以为那些食物都是念桥觉得不好吃不吃的,他见嵇雪容要吃剩菜,连忙让人把那碗菜撤了下去。 念桥眼珠子瞅着他咬了一口的桂花鱼被丢了,他瞅了对面的和畅好几眼,筷子在碗里放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尝新菜。 嵇雪容察觉出来了念桥的心思,主动地给念桥夹了菜,他夹什么念桥便吃什么,吃不完的丢碗里。 最后剩菜还是嵇雪容吃了。 和畅在对面看见了,暗暗咋舌,到底不好说出来,期间不由得看了念桥好几眼。 念桥注意到嵇雪容多了一筷子雪茸枝,他便主动的给嵇雪容夹了好几下,雪茸枝都给了嵇雪容。 注意到和畅的视线,和畅视线里的惊讶太明显,念桥不大高兴,故意给和畅夹了一块苦胆。 “和将军尝尝这个,吃了对身体好。” 和畅不大愿意吃,念桥夹完便瞅着他,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和畅硬着头皮把苦胆咽了下去。 念桥瞅着和畅被苦的脸皱在了一起,瞅一眼又瞅一眼,特意把苦胆推到和畅那边。 “念桥。”嵇雪容出了声。 念桥扭头,嵇雪容正在看着他,他于是不看了,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吃起饭来认真,而且吃起来很香,看着食物眸中很真挚,一边耳朵竖起来听嵇雪容和其他人说话,一边腮帮子鼓起来,把食物咽下去。 嵇雪容跟萧昀说两句话,便要停顿一下,分几分注意力在念桥身上,担心念桥吃东西噎着,或者不认识有些辛辣的食物,咽进去一会又要嚷嚷嗓子痛。 念桥注意到嵇雪容一直看着他,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到底没问出来。 “殿下,我吃好啦,团子喂没有。”念桥问他。 嵇雪容:“喂了,它在外面的房间。” 念桥要看团子,于是出去了,殿中只剩下三人。 萧昀忽然问道:“殿下日后可要封他做皇后?” 历史上男皇后并不是没有,在几个兴南风的朝代,有几任皇帝封过男后。 和畅眼观鼻鼻观心,忍着没有打断萧昀。 嘴巴里还有苦胆的苦味,嵇雪容那么宠那小奴,他再说错话被听见,兴许下次喂的就不是苦胆了。 “还要看他的意思,他应当不愿意留在宫里。”嵇雪容常年茹素,吃饭经常吃的不多,自从和念桥一起用膳之后,这习惯便改掉了。 念桥要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话,他略微眨眨眼,心里头有甜丝丝的藤蔓缠上来,绞的心底都是甜味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念桥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嵇雪容好几口。 他八爪鱼一样缠着嵇雪容,嵇雪容只得抱住他,不让他乱动。 他对上嵇雪容眼底,觉得欢喜的情绪涨在心底,他素来不擅长表达,只用亲吻作为回应。 在嵇雪容那张冷艳的脸上留下来许多牙印,念桥眸中亮晶晶的,他脸上红着,凑上去又亲了嵇雪容一口。 “殿下。”念桥唤了嵇雪容一声。 嵇雪容“嗯”了一声,问他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想要了?” 他对上嵇雪容眸底,那里像是常年有一片雪山,平静无波澜,如同皓然碧洗的海底,又像是冷然落雪的长天。 在他重生以前,那时他认为东宫太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重生之后才知晓,嵇雪容是晴空之下纷落的雪。 他的每一片羽毛都熠熠生辉。 他见白雪自惭形秽,因此为了一己私欲,将白雪拉下神坛。 念桥心里被异样的情绪涨满,又因为嵇雪容的话而面红耳赤,他红着脸,嗓音低了几分。 “没事,”念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喜欢殿下。”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念桥心中的情绪仿佛得以释放出来,脸颊布上一层浮云。 “什么?”嵇雪容默不作声地把书放下来了,温声哄着他道:“……桥桥方才说什么,孤没有听清。”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老母亲:……呃,那个,到剧情了,你们俩需要分开几章念桥撒泼耍赖状:我不要跟殿下分开 嵇雪容:……孤也不想 作者老母亲勉强妥协:好吧,只能再甜亿章 第80章 念桥觉得嵇雪容兴许是故意的,他脸上涨红,被嵇雪容轻而易举地箍着,嵇雪容在他唇角啄吻了一下。 “桥桥,你再说一遍。” 他才不愿意,嵇雪容方才明明听见了,现在又在这里装模作样。 念桥耳根发烫,他瞅嵇雪容一眼,略微推开了嵇雪容,钻进嵇雪容怀里。 “殿下听见了,我才不要再讲一遍,睡觉。” 他闭着眼能够感觉到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皮被亲了好几下。 念桥略微睁开眼,他的双眼皮要被亲没了。他一只手捂住嵇雪容的嘴巴,不让嵇雪容乱亲。 他窝在嵇雪容怀里安心地睡过去,脚碰着嵇雪容的脚,临睡前还抓着嵇雪容的一角衣角。 第二日要去跟耶律谈判,念桥醒来的早,床榻边已经不见嵇雪容的身影。 他拿了一边的衣裳穿上,腰带上的系带他系不好,自己随便打了个蝴蝶结,光着脚出去找人。 “殿下已经走了吗?”念桥正要问上善,便看见了嵇雪容的身影。 嵇雪容作为使者过去,今日穿的是正装。 明黄色的里襟绣着五爪金龙,外面是朱色黑金锦袍,上面的金纹深钿曳缀,玉冠上镶嵌的宝珠绚烂夺目,衬得那张脸明艳到了极致。 嵇雪容戴了耳饰,朱红色的耳饰略微垂落,随着他转眸,灼亮冷淡的眉眼仿佛被镀了一层光,红唇薄削略到好处,像是画里出来的美人妖精。 念桥看的脸登时红了,瞅了嵇雪容好几眼,眼神略微闪躲。 嵇雪容略微皱眉,玉冠尚且没有置放好,朝着念桥走过来。 “为何又不穿鞋。” 嵇雪容发现了念桥这个坏毛病,兴许是夏天养成的,夏天经常在东宫光着脚,现在形成了坏习惯。 念桥被嵇雪容轻而易举地抱起来,他只能环着嵇雪容,被放在软榻上,嵇雪容命人给他找来了鞋袜。 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嵇雪容,鼻尖前都是好闻的冷犀香,瞅着嵇雪容的红唇好几眼。 以前就发现了殿下的嘴巴红,小时候娘亲说只有妖精才会嘴巴红,会吃小孩。 念桥瞅着嵇雪容明艳的侧脸,若殿下是妖精,他一定会愿意让殿下吃他。 他没忍住,在嵇雪容帮他穿鞋的时候,凑上去在嵇雪容唇边亲了亲。 “殿下,你今日真好看。”念桥瞅着嵇雪容说。 嵇雪容抬眸,深色的眼珠映着念桥发红的整张脸,闻言道:“念桥喜欢孤这般穿?” 念桥没出息地点点头,又瞅嵇雪容的耳坠好几眼,他喜欢嵇雪容戴耳饰。 他凑上去在嵇雪容耳尖上咬了一口,发现没有反应,还要凑上去,被嵇雪容按住了。 “孤还要见人,不能留印子。” 嵇雪容让念桥坐好,把念桥的腰带重新系好,“一会便要出发了,一众将士都在等着孤。” “念桥待在这里,孤已经让上善准备了早膳,好好吃饭,有事便去找方定戎和沈奕。” 对上念桥略微灼热的视线,念桥一直盯着嵇雪容耳边的耳饰,像是小狗看骨头。 嵇雪容略微无奈,遮住了念桥的眼睛,感受到细软的睫毛在掌心里扇动。 “回来了陪你玩。”嵇雪容这般哄着人。 念桥点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扯着嵇雪容的衣角,眼眸瞅着嵇雪容,说,“那殿下早些回来。” 一直把人送到门口,门口萧将军在那里,念桥看着人离开,彻底看不见嵇雪容的背影他才收回视线。 “小公子,早膳备好了。”上善在外面喊他。 念桥出来之后后知后觉地有些冷,明明前几日已经开始转暖,今日又冷起来,和冬季比起来不相上下。 “如今已经四月了,为何还这般冷。”念桥嘟囔了一句,在他家乡,四月份已经可以穿春衫了。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边天气恶劣,有时白天和晚上温度差的大,四五月份依旧倒春寒是常事。”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0节 上善对他道:“原先还出过四五月还在下雪的事,国师常言此为异象。四月飞雪,兴许与国运有关,司天监常常这么说。” 司天监还说他的命可以献祭给嵇雪容,念桥对司天监一点好感都没有。 “司天监所说没有道理。”念桥揣着手说,“若是日后殿下当皇帝,一定不能听司天监胡说。” 上善闻言笑起来,没有回复念桥单纯的言论。 念桥自己一个人坐着吃早膳,他觉得一个人吃饭似乎饭没有那么香了。 嵇雪容不在,他都不能剩太多菜。 他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把木偶娃娃和上次买的小老虎放在桌边,还有团子依次摆好。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我们一起等殿下回来。” …… 谈和的地点在百尺山附近,那里原先是两方交战的地方,如今成为了议和的地点。 议和是景和帝下的圣旨,对方提的要求是让一位皇子亲自前去。 嵇灵玉不知下落,其他皇子都不在寅城,这件事自然是交给嵇雪容。 如今是四月,百尺山上却飘起了雪,春寒丝丝缕缕地朝着山上冒,像是天地间铺满一张巨大寒冷的网,人在其中自骨头深处窜出来寒意。 嵇雪容坐在马上,兜帽袍上沾了风雪,睫毛上也落了一层白。 周围异常安静,远处山岭一望无际,只能看到由长风吹起来的沙子,裹着雪花一并飞向云霄。 “如今已经到了时辰,胡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们等他们?” 嵇雪容扯着缰绳停下来,他们略微来的早一些,按理说胡人应当比他们行动要快。 “殿下,要不要派人去百尺山上看看。”萧昀在一旁询问。 嵇雪容:“和畅,你带人从后面绕过去,不要惊动他们,看看耶律绮那边怎么回事。” 和畅应了一声,带了几名士兵出队,按照嵇雪容所说,从后面的阙口绕上百尺山。 从此处到百尺山需要约摸两刻钟的时间。 嵇雪容下了马,他向前走了几步,这里原先是战场,他们景国的士兵大多收了回去。 剩下的都是胡人尸体,胡人信仰天葬,并不收尸。百尺山上落雪,一些士兵的尸体在腐化之后又冻住,被半掩在沙漠之下。 按照此处的气温,这些尸体都会被冻上,然而一部分却略微变形,有些从沙漠里翻出来。 嵇雪容看了一会,突然问道:“萧昀,我们留了多少人在城中?” 萧昀察觉出来了不对,回复道:“留了两队骑兵,还有沈奕的人,殿下,你的安危最重要。” 于是他们将大半的人马都带了出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畅与几名士兵毫发无损,只是和畅脸色有些白。 一路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殿下,百尺山上没有动静,属下斗胆上去查探……里面空无一人。” 嵇雪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脑海中最坏的可能性浮现出来,他们隐隐忽略了什么东西。 “回城,动作快!” “给沈奕发信号,让他调遣府兵,守好城门。” 他们回去时只有一条路,嵇雪容对萧昀道:“萧昀,你不能回去。” “回去路上想必设好了埋伏,你留在这里,万一孤有不测,你亦在此处,兴许正中敌人下怀。” 嵇雪容面上冷静,他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面容,他将钦印交给了萧昀。 “等孤的消息。” “殿下。”萧昀略微拧着眉,明显地不赞同。 他们话音未落,几乎是转瞬之间,天际上万支长箭浮现出来,此处地势相对来说略低,形成天然的箭坑。 他们毫无防备,在此处完全是活靶子,嵇雪容眼睁睁地看着长箭贯穿士兵的胸口,手臂传来一阵钝痛。 与此同时,城内。 城门被攻破,消失了一个月的耶律士兵卷土重来,城内有一部分混进来的胡人士兵,耶律绮亲自带兵攻城。 守卫很快不攻自破。 念桥得知时还在房间里,外面一片混乱,方定戎收拾了他的东西,要带他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殿下那边出事了?” 念桥不大愿意走,他的东西都被方定戎收敛好,团子也被塞进怀里。 方定戎对他道:“城门被攻破了,兴许七殿下会抓你威胁殿下,先送你离开。” “什么意思?”念桥整个没有反应过来,嵇灵玉还活着? 他担心嵇雪容,一边跟着方定戎跑,一边问道:“殿下呢?他怎么样?” 方定戎沉默不语。 房间门打开,外面的街道上尖叫声不断,胡人看见男人便直接杀了,妇女和孩子抓起来做人质。 鲜红滚烫的血溅在了脸上,方定戎挡在他面前,杀了几名胡人士兵,带着他上了马。 火光烧了一片房屋,念桥听着耳边刺耳的惨叫声,远处的男子被直接推塔倒在地,转瞬之间鲜血淋漓。 他拽紧了方定戎的衣裳,烈风刮在脸上,城池的惨状映入眼帘。 一个时辰之间城中和乐融融,在庆祝两军议和之事,如今这座城变成了地狱屠宰场。 “方定戎,你说七皇子……他还活着吗……这些是他做的?”念桥问道。 他抱着怀里的兔子,连同马匹一并陷入血色之中,耳边隐约出现了嗡鸣声。 胡人烧杀抢掠……嵇灵玉串联胡人攻城。 他不敢接着往下想下去。 …… 嵇兰佑表面隐忍宽厚,实则冷血且睚眦必报。 箭坑里堆积着成千上万的尸体,密密麻麻的长箭和血染在一起。 剩余的景兵不成气候,沙子被浸成深红色,和漫天的雪色相衬映,像是泼在雪地里面的一簇簇映红。 萧昀肩膀中了两支箭,腰腹处被机关弩贯穿,此时脸色苍白,手中还握着嵇雪容交给他的钦印。 远处耶律士兵集聚,为首的人墨发黑袍,那双冰冷的眼宛如淬了血的寒刃。 嵇灵玉断掉的手指接上了银白护指,手中握着长弓,方才便是用断指的那只手射穿了嵇雪容的右臂。 “萧将军,许久不见。” “……原先还想让你替我向三哥问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作者写的攻总是有点惨,宝贝们明天见。 第81章 城中一片安静,经历了一场屠杀,妇孺老幼被关在一起。 在他们绝望之际,未曾见到萧昀和嵇雪容的身影,最后是嵇灵玉将他们救了回来。 人人皆知嵇雪容前往与耶律议和,此时嵇灵玉对众人道:“太子殿下中了胡人的埋伏,如今不知所踪,萧将军安然无恙,还望诸位放心。” 老幼妇孺全部都被放出来,城中一片惨淡光景,嵇灵玉带兵帮着维持城中秩序。 耶律士兵被及时赶回来的嵇灵玉控制,嵇灵玉将消息传到盛京,连带着自己是如何逃脱、如何识破胡人的诡计得以阻止屠城一并写下去,最后写上了嵇雪容可能被俘的消息。 火光闪烁,血迹尚未干透,嵇灵玉只扫了一眼,表情平淡无波。 “父皇派的兵已经在路上,到时候萧将军与您的这群残兵便不必再留着了。” “萧将军还未考虑清楚?若是不交代出三哥的下落,兴许我要先对你的属下下手。” 一旁的沈奕被绑着跪在地上,这营中大半全部换成了嵇灵玉的亲兵和耶律绮派来的胡族士兵。 萧昀的伤尚且没有处理,他手腕上没有锁链,坐在嵇灵玉对面,脸色苍白,幽深的眼眸像是两口深渊。 一切线索得以在此时连起来。 请缨前往河谷,特意带了一队他们的亲兵,亲兵亲眼所见嵇灵玉被困在箭坑……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 箭坑底的尸体通过令牌判断,兴许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耶律无端议和,一个月以来一直没有动静,城中布防图胡人不可能知道……但是嵇灵玉身为七皇子,联同胡人里应外合。 答案很明显,嵇灵玉与耶律绮……从一开始便打的是嵇雪容的主意。 萧昀被喂了毒药,如今血液逐渐转黑,腰腹处的伤口被黑色的血浸透,入目触目惊心。 “三哥拿着你的虎符,应当跑不远,城中应当还有一个人知道三哥的下落。” 嵇灵玉眼中一片寒意,笑起来道,“萧将军,还要劳烦你受些皮肉之苦。” 嵇灵玉出了营帐,问侍卫道:“可有抓到人?” 侍卫略微低头道:“未曾,属下去的时候,府邸空无一人,太子的侍卫与下人也不见了。” “找不到便挨家挨户地去搜,方定戎生死不论,另一个必须活着带回来。” …… 残阳在尽头落下一片血色,嵇雪容肢体处传来疼痛,他鼻尖前是浓重的血腥味,珠冠沾了血散落在地,眼前是士兵放大的一张脸。 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深红。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1节 他被士兵的尸体压在最底下,因为身旁还守的有士兵,整整五日,他未曾动弹过,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眼睫上挂了血珠,上面凝了一层霜,第五日深夜,他的身躯已经濒临僵硬,听见几名士兵的谈话。 “七殿下吩咐这些尸体都要找一遍,这里少说上万具尸体,如何找的过来?” “我们已经在此地守了五天,这里没有活人,每天晚上我都感觉有点瘆得慌。” “走吧走吧,今天七殿下请我们喝酒,喝完酒再回来继续守。” 几位士兵推推搡搡的离去,原地只剩下一名士兵在守着。 嵇雪容眸中倒映着十几名士兵被冻花的脸,他们身上插-着长箭,这群士兵当时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 其中有一名是上回断腿坐他马的士兵。 嵇雪容眼眸干涩,指节略微动了一下,他只是动了一下,守在一旁的士兵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奇怪了,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士兵拿着长戟略微犹豫地走了过来。 月色被大漠渲染成深红,半边的云同样被侵染,腐尸堆积在一起,数以万计的尸体死不瞑目。 “噗呲”一声,一把匕首贯穿了士兵的心脏,士兵来不及发出声音,表情维持着震惊恐惧的表情。 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冷白发青,一张昳丽鲜明的脸映入眼帘,仿佛从地狱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嵇雪容身躯摇摇晃晃,手臂上的长箭贯穿让他险些失力。 他将士兵的尸体埋在最深处,然后拿着那把匕首,身影消失在尸堆尽头。 “方定戎,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殿下。” 念桥一天要问好几回。 如今城中四处是他们的搜查令,念桥不得已扮成了女子。他脑袋上扎了好几个啾啾,脸上还涂了脂粉,看起来便像是俏丽的小娘子。 身边的方定戎像是沉默寡言的糙丈夫。 念桥愁的好几日没有吃好饭,睡觉也睡不好,他戳戳方定戎,想让方定戎回答他。 “殿下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说。” 方定戎“嗯”了一声,对他道:“今日便能过去,只是要避开守卫。” “萧将军如今在嵇灵玉手里,沈奕也在那里,他们会不会有事?”念桥有些担心军中的将士。 方定戎坐在念桥身旁,瞅见念桥的啾啾歪了,把念桥脑袋上的啾啾正回来,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眸,半天才撒了个谎。 “军中还有许多萧将军的亲兵,不必担心,七皇子没办法为难他们。” 念桥不懂这些,他闻言略微放下心。 吃的饭不多走路走多了脑袋会晕,他咬了一口硬硬的大饼,腮帮子鼓起来,努力地把食物都咽下去。 吃完饭他便问道:“方定戎,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找殿下?” 虽说他现在有些脚疼,但还是找殿下更重要,他担心嵇雪容有个三长两短。 方定戎三两下就把大饼吃完了,没有出声,而是握住了他的脚踝。 念桥不明所以地瞅着他。 “你做什么?” 然后他的鞋子便被脱了下来。 念桥皮肤白,一双脚也比通常男子生的小巧一些,足弓略微绷紧,圆润的脚趾此时缩在了一起,互相蜷缩着向后藏。 他的脚底磨出来好几个泡,念桥瞅一眼,他自己戳了一下,然后便叫唤了一声,走路的时候不觉得,一碰现在有些疼。 念桥眼泪汪汪地瞅着方定戎,嘴巴抿着略微委屈。 方定戎垂眸看着他,眉头跟着皱起来,握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脚放进怀里,从一旁拿了一根被削尖的树枝。 “会不会很疼。”念桥略微挣扎,却被方定戎紧紧地抓着脚,方定戎不让他乱动。 方定戎在他脚底戳了好几下,然后上了一层药,帮他把脚包住了。 念桥抱住一边的团子,因为连日奔波,团子瘦了好多,他忍不住又瞅好几眼,略有些舍不得。 团子跟了他一段时间了,但是太子哥哥不知道有没有饭吃。 若是太子哥哥没饭吃,团子最后只能送给太子哥哥做口粮。 团子似乎察觉到了小主人的眼神,耳朵动了动,在念桥手指上咬了一口。 接下来的路程念桥走一段,方定戎便背着他一段,他们绕了好远的路,这里靠近寅城边缘,附近都是偏僻的山庄。 这里是百尺山的侧面,连绵着有一座小山,山上很多隐蔽的洞穴。 念桥不知道方定戎是如何认得路的,山上这两日下雨,空气潮湿,雨水冲刷走他们留下来的痕迹。 在山洞前,方定戎把他放了下来,对他道:“殿下在里面,这是原先我和殿下约定的地点。” 念桥顾不上脚底板疼,山洞里湿寒,地上的血迹顺着滴滴答答,他先是看见了锋利的匕首,然后看见了人。 “殿下——” 嵇雪容听见了念桥的声音,绷着的指尖立即松开,眸中模糊地映出来熟悉的身影。 血迹凝固在一起,嵇雪容的状态现在不怎么好。 他手臂处和心脏旁中了箭,血在墨色的衣袍上凝固看不清楚,气息很微弱。那张冷艳的脸浮出不正常的红晕,伤口因为没来得及处理全部化脓,周遭都是血腥和腐蚀的气息交织。 嵇雪容听见念桥的声音,下意识便要接住人,然而想起来如今身上都是血腥味,便又收回了手。 “殿下。”念桥鼻尖酸起来,眸底聚了一汪眼泪,他原本想要扑进嵇雪容怀里,注意到嵇雪容身上有伤,于是堪堪地停下来。 他只虚虚地抱着嵇雪容,心中有好多话想说,如今见到嵇雪容略微放下了心,注意力放在嵇雪容的伤口上。 “殿下,你身上的伤都没有处理,我带了药,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你等等,我去叫方定戎过来。” 念桥有些着急,他转身又要走,却被嵇雪容握住了手腕。 嵇雪容手指冰凉,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将他又拽了回来。 “先别走,桥桥。”嵇雪容嗓音略有些沙哑。 念桥于是不乱动了,他又怕碰到嵇雪容的伤口,絮絮叨叨道:“殿下,伤耽误不得,你不要乱动了,小心碰到伤口会疼。” “方定戎会缝伤口,殿下饿不饿,我带的还有两张饼,都是留给殿下的。” 念桥说着摸摸嵇雪容的脑袋,他看着嵇雪容,嵇雪容却没有在看他,他瞅瞅嵇雪容的眼睛,凑近了去瞅,嵇雪容这才看向他。 “殿下,你的眼睛怎么了。”念桥没头没脑的问。 他摸摸嵇雪容的脑袋,脑袋是烫的,现在还在发烧。 念桥觉得不能耽误,他说:“殿下,你先放开我,我们先看看伤口。” 他小声补充道:“我不会走的,就在旁边守着殿下。” 他说了这么多,嵇雪容只是握着他的手腕,他还欲劝说,只觉肩膀一沉,嵇雪容晕了过去。 晕过去时还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 嵇雪容的手生的非常好看,如今那双手不满细小的伤口,里面沾满了淤泥和鲜血,枯瘦的骨节死死地握住念桥的手腕。 像是抓着仅有的支撑浮木。 第82章 念桥在旁边一瞬不眨地看着方定戎为嵇雪容处理伤口。 伤口上面的腐肉需要挖掉,他看着便觉得疼,悄悄抓紧了嵇雪容的手,抱着嵇雪容给嵇雪容擦额头上的汗。 “这里尚在寅城地界,我们至多在这里待两天。”方定戎说。 嵇雪容另一边的胳膊伤口也处理了,血液变成了正常的红色,方定戎为嵇雪容包扎好伤口,然后便起了身。 “殿下如今在发热,我去山上找找有没有能用上的药草,顺便看看周围的情况,你在这里守着。”方定戎交代他。 念桥点点头,他会照顾好嵇雪容的。 他不敢乱动,担心伤口又渗血。 嵇雪容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念桥用手帕给嵇雪容擦了擦,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他要用水,还要方定戎去很远的地方取。 额头还烫着,念桥摸摸嵇雪容的额头,他的手还被嵇雪容握着,上面都握出来了指印。 “殿下不痛了,吹一吹,全部飞走了。”念桥瞅着嵇雪容的侧脸,他维持着坐姿坐了一个时辰,然后稍微动了一下,嵇雪容便醒了。 念桥屁股都要坐僵了,他注意到嵇雪容的睫毛动了动,然后嵇雪容便睁开了眼。 “殿下?”念桥小声地唤了一声。 嵇雪容眼眸一动不动,略微停顿了一会,才出了声,“念桥?” “奴才在这里。”念桥连忙握住嵇雪容的另一只手,他扶着嵇雪容靠着墙,说道:“殿下,你身上伤口刚缝上,不要乱动了。” “当心伤口裂开。”念桥说。 嵇雪容问道:“方定戎去了哪里?” 念桥回复:“他出去帮殿下找草药了,殿下现在还在发热,我们没有带退热的药草。” 他伸手摸了摸嵇雪容的额头,略有些担忧,嵇雪容唇色泛白,眼瞳像是深黑里的一抹雪潭。 他的手被嵇雪容握住,嵇雪容牵着他,温度顺着传过来。 念桥路上便听说了事情经过,嵇灵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能和耶律绮联合在一起,他们死了那么多将士,嵇雪容想必很自责。 他这般想着,抱着嵇雪容干巴巴的安慰,“殿下不要难过了,我们现在还好好的,七殿下做了坏事,一定会被惩罚的。” “殿下好好的便好,我路上一直都在担心殿下。”念桥注意到嵇雪容嘴巴很干,他从一旁拿了饮水过来,用树叶装着放到嵇雪容唇边。 “殿下,你喝水。”念桥说。 他放到嵇雪容唇边,嵇雪容好一会没有反应,他感觉有一些奇怪。 嵇雪容“嗯”了一声,一只手受伤了如今抬不起来,另一只手还牵着念桥。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2节 他不愿意放开念桥,便用受伤的那只手要去碰水。 “殿下,不是说了不准乱动,你不要碰到伤口了。” 念桥有点不高兴,他按住了嵇雪容,说,“还是我喂殿下吧。” 他托着树叶小心翼翼地放至嵇雪容唇边,嵇雪容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了。 “念桥……你会不会怪孤。”嵇雪容略微垂着眼问,他只能隐约看清念桥扎着小辫,正认真地瞅着他,没一会眼前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念桥觉得有些奇怪,他瞅嵇雪容两眼,树叶里的水还没有喝完,他又朝嵇雪容唇边送送,“殿下还喝不喝水。” 嵇雪容不喝了,他于是把水放到了一边,这才回答嵇雪容的问题。 “我为何要怪殿下,此事和殿下无关,殿下甚至险些送命,殿下不要胡思乱想。” 念桥有点生气,只有嵇雪容才会把错归在自己身上,再看看嵇灵玉,嵇灵玉害死那么多人,现在依旧好好的,甚至还颠倒是非下令抓捕他们。 “现在殿下好好的,萧将军他们暂时被困,之后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念桥哄着嵇雪容,他从自己的小包子里拿出来肉饼,掰成小块,又喂到嵇雪容唇边。 “殿下,你吃点东西,这是方定戎买的肉饼,不好吃,但是可以垫肚子。” 念桥自己先咬了一口,还是硬邦邦的,他喂到嵇雪容唇边,手指碰到了一片干燥温暖。 嵇雪容尝了一口,低头的时候咬了一口念桥的指尖。 嘴巴里的食物还没有吃完,念桥又喂给他,不停地朝他嘴巴里塞食物。 “可以了,念桥。”嵇雪容说。 念桥这才收回手,现在嵇雪容受伤了只能依赖他,这种感觉还不错,他瞅嵇雪容好几眼,凑上去在嵇雪容嘴巴处亲了亲。 “殿下,以后我照顾你。” 虽说他笨手笨脚,但是他不会嫌麻烦。 “你若是需要什么跟我说便是。”念桥说。 嵇雪容咽下去食物,软绵绵的呼吸落在唇边,他“嗯”了一声,问道:“你们路上可有收到消息。” 不愧是嵇雪容,这么快就收敛了情绪,方才隐约露出来的脆弱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殿下说的是七殿下?他如今在城中颠倒是非,说是他救了被屠的百姓。他还派人在抓我们。” 念桥问道:“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先回京城吗?” 嵇雪容摇摇头,“嵇灵玉应当不日便要回京城,若孤没有猜错……兴许他会说孤已经死了。” “他现在便对外人说殿下被抓走了。”念桥一直留意着嵇雪容的伤口,他见嵇雪容比之前有精神,略微放心些许。 外面传来了动静,方定戎摘了药草进来,还带了热腾腾的米粥回来。 念桥不会煎药,便拿了米粥先喂给嵇雪容。 “太子哥哥,你要多吃些东西,方定戎说你可能几日没有进食。” 他把米粥吹吹,放凉了才送到嵇雪容唇边。 米粥闻起来好香,他眼巴巴地瞅着,嵇雪容把汤勺递到他唇边,“孤方才吃过了,念桥自己喝便是。” 念桥这几日都是啃干粮和肉饼,嘴巴里淡出鸟来,但是现在他当然不能喝啦。 “殿下,你先喝,你若是不喝我要生气了。” 嵇雪容只得又被喂了半碗粥,之后方定戎煎好了药,又喂了一回药。 药剂下去,当天晚上嵇雪容却还是发了烧。 念桥一直在旁边守着,他碰了下嵇雪容的额头,温度比之前还要烫。 他在一旁着急,扯了方定戎让方定戎过来看,“方定戎,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带殿下去看大夫。” 他用冷水打湿手帕放在嵇雪容的脑袋上,握着嵇雪容的指尖,眉目间尽是担忧。 “殿下从小体弱,应当是原先受伤积累的弱症,明日若是没有退烧,我们便去找大夫。” 念桥知道嵇雪容从小身体不好,他想起来傅晴明之前所说,司天监给嵇雪容算过命,命中有劫数,因此需要换命格。 他问道:“傅晴明说的劫数,便是殿下会遭遇如今这些吗?” 方定戎在一旁又煎了一份退烧药,以防万一给嵇雪容准备的。 他原先跟在傅晴明身边,自然知道其中内幕,知道念桥为什么会被送进宫。 “殿下出生时天有异象,国师言殿下日后会遭遇劫数,加上殿下从小便身体不好,圣上便下旨,殿下不得随意出宫。” 方定戎只说了这么多,对念桥道:“这些都是殿下的私事,你若是好奇,之后可以问殿下。” 念桥哦一声,他摸摸嵇雪容脑袋上的手帕,这一会已经变的温了。 他连忙把手帕放进冷水里重新浸一遍,然后重新放上去。 嵇雪容一直烧到半夜,未曾有消退的迹象。 念桥愁的两道眉毛皱在一起,他抓着嵇雪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嵇雪容的手指,神情略有些低落。 “殿下,你千万不要有事。” 念桥半跪着守在嵇雪容身边,他想起他娘死的时候。 那时候他娘躺在床上,他怎么也叫不醒,直到他娘的身体变凉,先生才告诉他娘亲没了。 他娘是病死的,因为他娘是哑巴,所以生病的时候没有喊过一声疼,临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地走了。 嵇雪容双眸紧闭,靠着墙壁像是一座冰冷俊美的雕像。 念桥唇角绷直,他知道不应当打扰嵇雪容休息。 他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在心底不断地放大,汇聚成一个浓重深黑的点,像是破了一个洞,里面不断地冒出来刺疼的冷风。 念桥一夜未曾合眼,天一亮,他便去喊了方定戎,略有些焦急。 “方定戎,殿下还在发烧,我们要想办法带他去看大夫。” 现在嵇灵玉在抓捕他们,城中处处都是他们的通缉令,他们很容易暴露。 山下只有一座小镇,他们立刻出发,找了一座僻静的医馆。 医馆里的老伯为嵇雪容把了脉,对他们道:“他这是天生弱症,病根早就埋下了,如今是旧疾加上新伤一并发作。” “能不能熬过去要看天意。” 念桥闻言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前一天晚上便多跟嵇雪容说一些话,不让嵇雪容睡过去。 “殿下。” 念桥软软地唤了一声,嵇雪容没有反应。 他去摸嵇雪容的眼睛,看着嵇雪容苍白的侧脸,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原本他便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有嵇雪容,嵇雪容在的地方,他便相当于有了小家。 若是嵇雪容不在了,他要怎么办? “殿下,你不要睡了,我有点害怕。” 念桥嗓音略低,他摸摸嵇雪容的眼皮,又摸摸嵇雪容鼻梁和嘴唇。 他一直都觉得嵇雪容生的好看,每一寸都是按照他喜欢的模样长的。 他抿着嘴巴,感觉嗓间难以发出声音,胸腔被异样的情绪填满,闷得他喘不过来气。 一想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嵇雪容,念桥的心便揪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剖开自己,好似蚌类展开了坚硬的外壳,露出来柔软的内里。 “傅晴明说我的命可以换殿下的命,所以我才害怕殿下。” “我怕殿下会杀我。” 念桥眼睛红通通的,他眨眨眼把眼泪压下去,嗓音闷声闷气:“……大不了我给殿下杀便是了。” “殿下不要丢下我。” 第83章 嵇雪容昏迷了好几天。 念桥一直在小医馆待着,方定戎和大夫商量了一番,让他们在这处待着,白天方定戎便去外面打听情况。 搜查的士兵过来时,他们便藏在地窖里。 念桥给嵇雪容擦了身体,这几日嵇雪容一直昏迷,伤口没有裂开,只是愈合的非常缓慢。 他用木签给嵇雪容唇角湿了湿,这几日都有熬药汁,但是不容易喂,他费半个多时辰,顶多喂进去小半碗。 念桥趴在嵇雪容身边,他把一旁的蜡烛吹熄。这里只有一张床,他想和嵇雪容挤挤,但是他睡姿不好,容易碰到嵇雪容的伤口,于是自己在旁边打了地铺。 他把嵇雪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用脑袋蹭了蹭嵇雪容的手掌,然后闭上了眼。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 嵇雪容看不见,他的意识仿佛与身体分离,但是身体能够传来触感,还能听见身旁人说话。 他能感受到每次念桥笨手笨脚地给他擦身体,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伤口舔舔好的快一些,每天晚上都要在他受伤的地方嘬两下。 念桥不怎么会照顾人,如今四月下旬,白日里有时很热,因为他在发烧,念桥便给他盖了好几床被子。 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碎碎念。 “殿下的烧好像退了些,娘亲说过生病的时候多捂出来一些汗就好了。” “用勺子喂殿下喝药殿下便不喝,非要用嘴巴喂,呸呸这么苦,殿下是不是故意的。” “殿下,方定戎每天只给我吃干馍馍和咸菜,馍馍好难吃。” 念桥习惯什么都跟嵇雪容讲,嵇雪容从来不会嘲笑他,会听他每一句的碎碎念。 他坐在地铺上检查自己脚上的水泡,已经都好了,他摸摸留疤的位置,没一会又被嵇雪容吸引了注意力。 “殿下,夜里好冷,我想跟你一起睡。”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3节 “我们快要没钱了,我把原先傅晴明送我的的东西当了,让方定戎换了银子。” “方定戎换了好多银子,但是他说不能乱花,银子要留着之后用。” “殿下什么时候能醒。”念桥在嵇雪容的手指上咬了一口,抱着嵇雪容的胳膊睡了过去。 他有些闷闷不乐,小声说:“方定戎说京兵到了寅城,现在搜查我们的更多了。” “他不让我出去,担心我被抓走。” “嵇灵玉在城中贴了我的画像,让城中百姓提供线索,还好大夫是个好人……但是我们在城中不能久留。” “殿下一直没有好,会不会只有回京才能有办法。” 念桥忧心忡忡道:“若是殿下再不醒来,兴许我要忍不住去找七殿下了。” 拿他自己去和嵇灵玉谈条件,不知道会有几成可能性,嵇雪容的性命排在首位。 嵇雪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风筝,只有一根细细的线吊着。沉重的身躯令他不堪负重,病痛无比清晰的折磨着他,在一点点地侵蚀折磨他的意志。 他双眸紧闭,听着念桥的话,心底像是被开了个洞,里面是一望无际的幽寒深渊。 如今他在沉重压抑的底部,周围见不到一丝光,呼吸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意识却抽芽一般,破开污浊黑暗向上生长。 念桥还在碎碎念,他好不容易给嵇雪容擦完了身体,眼角扫到了什么,嵇雪容的睫毛方才似乎动了。 他立刻欢喜起来,唤了一声“殿下”。 “殿下?” “殿下……殿下。” 嵇雪容墨发散在身侧,脸上过分的白,唇色过分鲜艳,眸底紧闭像是一具鲜活的艳尸。 先是睫毛扇动……然后是手指略微绷紧,嵇雪容唇角溢出来鲜血,一抹鲜红过分的刺眼。 “殿下……” 念桥着急起来,他去擦嵇雪容唇边的血,立刻便要去叫人。 然而没等他走出去一步,他的手腕猝然被握住。 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眸,原先便是一双宛如雪域明净无波的眼眸,如今那双眼更加沉黑,像是与暗色相融,汇聚成两口幽深的寒潭。 嵇雪容醒了。 念桥呆了一瞬,他手腕处传来疼痛,喜悦和担忧一并浮上心头,下意识地反应还是要去叫人。 “殿下,我去告诉方……” 念桥的话音被打断,他的唇齿猝不及防地被堵住,血腥味顺着传过来,他被迫的承受着这个粗暴的吻。 嵇雪容一向克制温柔,从来不会让他疼,如今却只让他感受到疼,他疼的眼泪立刻冒了出来,自然察觉到嵇雪容现在心情很差。 念桥被迫抓着床沿,他的腰肢被揽着,以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嘴巴被咬的好痛,相触的地方传来一片灼热,他眼泪立刻冒了出来。 现在嵇雪容刚醒,他不知道嵇雪容在生气什么,只能自己咽下委屈,眸中含泪带着控诉。 肺部呼吸都被抽走,他的唇腔沾满嵇雪容的味道,脸上浮上红晕,快要呼吸不过来,小声呜咽两声,朝嵇雪容怀里钻想要避开吻。 嵇雪容放开了他,情绪似乎得以平静下来,他的眼皮被碰了碰,含着泪水的眼眸被亲吻。 “不要去找他。”嵇雪容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嗓音低-哑,眼底映着念桥被欺负的模样。 念桥嘴唇发麻,他埋进嵇雪容怀里,眼睫略微湿润,反应好一会才明白嵇雪容说的是什么。 方才嵇雪容还在晕着,难不成听见了他说的什么? 他说是去找嵇灵玉也是为了嵇雪容,嵇雪容这般强势,仿佛他不答应不可。 念桥留意着嵇雪容的伤,担心嵇雪容伤口裂开,他顺着嵇雪容道:“我知晓了,殿下先放开我。” 他瞅嵇雪容两眼,手腕上多了几道印子,是被嵇雪容方才弄出来的。 嵇雪容用指腹碰了碰他的唇角,低声道:“疼不疼?” 眸中带着些许关心,视线一直落在他唇珠上。 念桥觉得有些怪怪的,他瞅嵇雪容好几眼,心里其实有一丢丢生气,但是他现在不和嵇雪容一般见识。 “我不疼,殿下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告诉方定戎和大夫,让大夫看看殿下的伤。” 嵇雪容依言放开了他,只是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视线好似能浸透他全身每一块骨头。 念桥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耳朵还在红着,扭头瞅嵇雪容一眼,嘴上道:“我一会便回来了。” 兴许是生病了变得粘人了。 念桥回想起来,原先他生病的时候也是一直缠着嵇雪容,嵇雪容走到哪里,他便粘到哪里。 大夫很快便过来了,给嵇雪容重新把了脉,神情非常的意外。 “公子吉人天相,弱症发作时通常难熬,熬过来之后便和普通风寒差不多。只是公子受伤时兴许感染了眼睛,日后是否会失明,全看公子的造化。” 会失明? 念桥连忙问道:“先生,有没有办法能治日后失明?” 大夫摇了摇头,给嵇雪容开了几副温和的药,想了想对几人道:“如今城中严防,你们尽可能出城,待在此处兴许会危险。” 念桥他们未曾向老伯透露他们的身份,实际上念桥也隐隐知道,他的画像都被贴出去了,老伯肯定能认出来他。 他还有些怔愣,嵇雪容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对他道:“此处是寅城,萧昀戍边数年,深得百姓爱戴。桥桥,人们心中自有善恶分明。” 念桥确实很惊讶,他似懂非懂,不过这也是好事,他拿着药贴左看看又看看,又去凑近看嵇雪容的眼睛。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若是嵇雪容失明了,他想想便担忧。 方定戎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看向嵇雪容,又扫念桥一眼,略有些犹豫。 嵇雪容脸色看起来依旧病殃殃的,对方定戎道:“你在这里说便是。” “是。”方定戎简短地汇报道:“京兵如今已经到达寅城,全部听从七皇子的差遣,圣上下令,无论如何都要从胡人手里救出殿下。” “萧昀那边如何?”嵇雪容问道。 方定戎:“萧将军被下了毒药,剩余的将士如今也被控制……圣上说了七皇子回京一并带上萧昀。” 这些都是坏消息。 嵇灵玉不可能放心萧昀,要么把萧昀杀了,杀萧昀风险太大,兴许会用别的办法控制萧昀。 景和帝让嵇灵玉从胡人手里把他救出来,那么嵇灵玉更不可能让他回京。 “能否联系上和畅?” 方定戎:“和将军那边是好消息,他带了一部分亲兵顺利地离开,如今已经联系上。” 念桥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不怎么能听懂,但是听明白了,他们暂时不能回京。 他在一旁啃干巴巴的馍馍,被方定戎一直喂馍馍,这几天下巴都瘦了一圈。 两人好不容易商定完了,念桥说:“我去给殿下弄些吃的。” 嵇雪容按住了他不让他走,“让方定戎去。” 黑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念桥略有些不自在,他哦一声,方定戎出去之后,他便坐在嵇雪容身边。 “殿下是不是听见了我说的话?”念桥问出来,他摸摸嵇雪容的额头。 一直都叫不醒,他一说要走立刻便醒了。 念桥眼珠子转着,瞅着嵇雪容,默默地把这个方法记下来,下次说不定能用上。 嵇雪容略微点头,对他道:“孤以为念桥打算离开,若是没有念桥,兴许孤撑不下去。” 原本嵇雪容此时便病着,他长得那般好看,这幅模样我见犹怜,念桥自然没忍住心软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殿下不要当真,我不会离开殿下的。”念桥没忍住顺着说,他不想让嵇雪容再操心他。 “这般,”嵇雪容说,“这是念桥说的。” 嵇雪容眸光担忧,目光落在他嘴巴上,掐住了他的脸,温声问道:“孤今日有些过分了,念桥会不会生孤的气?” 念桥原本在生气的,现在对上嵇雪容温柔略带愧疚的询问,他像是被扎破气的气球,气消的一干二净,反而脸红了起来。 “我……我没有生殿下的气。” “是孤不好,”嵇雪容在他眼皮处亲了亲,对他道:“孤喜欢桥桥,今日没有忍住,若是我原本便是这般,桥桥会不会怪我?” 脸颊边那只手略微摩挲,念桥晕晕乎乎的,他不知不觉地便被牵着鼻子走,脸上红扑扑的,摇头道:“不会怪殿下。” 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现在也不知道怪在哪里。 原先嵇雪容便总是使坏哄骗他,他不知现在自己又落入了陷阱里。 但是殿下亲人真的好疼,若是原先便是这般,以后会不会嘴巴都疼。 念桥没忍住担忧起来,他话到了嘴边,对上嵇雪容的目光,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以后殿下轻些便是了。”他小声说,略有些憋屈。 第84章 嵇雪容摩挲着他的唇畔,眼底的浓墨似乎化开了许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念桥还担心着嵇雪容的伤,嵇雪容不动的时候伤口都没有长好,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殿下,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念桥说着已经扒拉开了嵇雪容的手腕,嵇雪容只披了一件外袍,里衣一解便开。 他观察了伤口,上面缝着的线在慢慢地长实,于是略微放下了心。 方定戎在外面烧了菜和粥,一并端了过来。 念桥瞅两眼,瞪向方定戎。 殿下没醒的时候方定戎就只给他吃馍馍,现在殿下醒了便知道做好吃的。 方定戎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对他道:“这是老伯给殿下准备的,殿下伤势未痊愈,里面放了些药膳。” 念桥闻言收回了视线,他略微放下了心,以防万一还是先用银针试了试,没毒才给嵇雪容吃。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4节 “殿下,伤口昏迷的时候愈合的很慢,你多吃些饭,早点好起来。” 念桥知晓嵇雪容的喜好,知道嵇雪容不吃韭菜,不吃蒜和葱,他把这些都挑出来了,可以留给方定戎。 他把剩余的菜放一起拌了拌,这才喂给嵇雪容,动作笨手笨脚,但是胜在认真,拌了半天,他尝了一口,温度差不多才喂给嵇雪容。 嵇雪容略微垂眸看着他,由着让他喂,好几次他差点洒嵇雪容身上,嵇雪容也不介意。 念桥举着药膳手有点酸,平日嵇雪容吃饭吃的不多,现在一碗药膳全部吃完了。 “殿下有没有觉得好些。” 念桥说着又去查看嵇雪容的伤口,他瞅两眼,被嵇雪容按住了脑袋。 嵇雪容略微无奈,“念桥,哪有那么快,若是有药能喝了立刻好,兴许是毒药。” 念桥哦一声,收回了爪子,他说:“殿下再休息一天,我们明日兴许要走了,若是今日好不了,我担心路上殿下的伤口会裂开。” 他的脑袋被揉了揉,嵇雪容说:“不碍事。” 说着不碍事,念桥当天晚上收拾了自己的小包子,他们离开的时候挑的夜晚。 嵇雪容昏迷数日刚醒便要赶路,念桥一直担心嵇雪容的情况。 他们如今不能去京城,嵇雪容的意思是先往南去,绕开嵇灵玉的追兵之后再北上去往东北。 “景国驻兵有三处,西北寅城,东北东瀛边界,往南是和南越接壤的边境。萧昀给孤的虎符是他原本的西北精兵,当初东瀛分裂时他奉旨留了十万兵在东瀛,西北由京中直属率领,和畅那里还有三千骑兵。” “嵇灵玉在回京之前,不会让孤到东瀛,他如今手上有兵,一定会在东瀛路上守着我们。” 嵇雪容对方定戎道:“想办法联系萧昀,让萧昀暂时投诚,圣上既然要萧昀一并回京,萧昀的性命嵇灵玉会留。” “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活下来。” “前来的京兵圣上派了谁?” 方定戎回答道:“派了越勉和宋大人。” 宋大人是欧阳先生的女婿,越勉早已归顺七皇子,这般来看,圣上是有意为之。 “越勉与钟咎辞动不得,他们二人非贪生怕死之徒,属朝中清流,他们若是站到嵇灵玉那边,朝中定有不少人动摇。” “联系和畅,让他尽早回京。宋大人先前私营盐铁,去查京中的几处暗桩……若是他不愿,他在京中外府另有妻女,妻女名字皆带允字。” 念桥在旁听的昏昏欲睡,他抱着枕头脑袋一点一点,点下去之后眨眨眼,凑上去抓住嵇雪容的手指,然后抱着枕头继续睡。 嵇雪容看念桥一眼,方定戎识趣地下去了。 人走之后,周围安静下来,念桥丢开枕头,他下意识钻进嵇雪容怀里,还是嵇雪容怀里最舒服。 “殿下聊完了?”他问。 嵇雪容嗯一声,指尖碰了碰他柔软的面颊,问他,“今日跟孤睡?” 前几天一直在赶路,现在好不容易能歇上,而且嵇雪容的伤口现在长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碰到了会裂开。 念桥点点脑袋,他抓着嵇雪容的衣角,明明他们一起奔波,但是嵇雪容身上还是香香。 他不去闻自己,一定臭臭。 “殿下,明日可不可以去城里买点心。”念桥软绵绵地问。 他路上一直没有抱怨过,这座小镇非常偏僻,没有他们的通缉令,他明日想让嵇雪容带他买点心。 方定戎买什么他吃什么,他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馍馍和干粮了,两个放久了都硬邦邦的,吃多了牙会痛。 念桥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瞅着嵇雪容,顺带着在嵇雪容脸上啾了一口,眸中带着些许期待。 “可以。”嵇雪容追着他在他唇角处亲。 他有些高兴,原本便爬在嵇雪容身上,这会没了睡意,蹭着嵇雪容道:“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我路上看见路上有卖桃子做的点心,还有梨花糕,上面淋了一层蜂蜜,看起来好好吃。” “殿下,我现在都要饿了。” 念桥有些开心,他在嵇雪容怀里咬了一口嵇雪容的耳朵,顺带着咬了两口嵇雪容的下巴。 他这么一番乱动,被嵇雪容按住了,嵇雪容眸中情绪涌动,问他道:“念桥,若是现在反悔兴许还来得及。” 念桥不明所以,很快他便察觉到了什么,腰肢处略微软了,脸上红起来。 他们好一段时间没有亲近,念桥也想和嵇雪容亲近,他红着脸道:“我想跟殿下睡。” 嵇雪容碰到他的耳朵尖,指尖的薄茧顺着传过来,念桥的耳朵尖发热,摸起来很软,碰两下便连着脸一并红了。 “方侍卫在隔壁,他会听见。” 念桥不想和嵇雪容分开,他抱着嵇雪容耍赖道:“我不出声就好了,方侍卫不会听见。” 他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将他困在怀里,嗓音里似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 “这是桥桥自己说的。” 念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腰肢极细,身段单薄纤弱,皮肤白的略微晃眼,单手扶着嵇雪容的肩膀,指尖泛出淡淡的粉。 尚且没有做什么,念桥有些发胀,嗓子眼仿佛被顶住,发出几声短促的音节。 他眼睫湿润,眸底浸了一层水光,浑身好似被泡进了池子里,身体略微黏腻,液体顺着落下来,他瞬间脸上通红。 嵇雪容指尖蹭到他的额头,抹去了他眼尾处的泪珠,低声道:“桥桥……好多水。” 他听的浑身发颤,在他要发出声音时,他的嘴巴被捂住了,后背抵着靠在墙壁,唇齿间都是嵇雪容手指的味道。 这只手方才碰过他的…… “桥桥,方才说了不准发出声音。”嵇雪容嗓音低沉,冷白的指尖探入他的唇齿,令他发不出来声音。 念桥浑身被浸透,他脚趾蜷缩,抱着自己的双腿,很快便泣不成声。 他好疼。 疼中又带着异样的触感。 念桥当天晚上没能睡好,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自己揉了揉眼睛,眼睛还肿着。 床边没有人,他正呆愣着,房间门打开,嵇雪容进来了。 现在他们不能引人瞩目,嵇雪容穿的是料子非常普通的常服。 黑色的长袍,明明再简单不过,嵇雪容穿在身上多了几分贵气,站在那里便像是名门府邸里的公子。 念桥瞅两眼,他抓着被子,嵇雪容端了白粥和小菜过来,还有一个煮的鸡蛋,和一些羊奶粉做成的食物。 平日里方定戎弄不到这些,念桥瞅一眼羊奶,嵇雪容坐到了他身边。 “先上药再吃饭。”嵇雪容把饭菜放到了一边,不知道哪里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了药膏。 念桥前一天吃了哑巴亏,他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时略有些闷闷不乐。 他瞅嵇雪容两眼,看出来了嵇雪容心情很好。 嵇雪容只是低落两日,很快便掌握住自己的情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原本平静无波,欺负他完之后,嵇雪容就高兴了。 念桥越想越生气,但是他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于是转了个身,趴在自己的枕头上。 “我们说好了,要去买点心。”念桥说。 嵇雪容认真地做着事,闻言应声,“一会给桥桥穿完衣裳我们便出去。” 念桥瞅他一眼,“我自己可以穿。” 嵇雪容没有说话,给他上完了药,便拿了衣裳过来。 是一身杏粉色的春装,似乎是嵇雪容自己挑的。 这颜色太嫩,念桥不大喜欢,他注意到嵇雪容一直看着他,兴许是这个坏蛋选的。 念桥依旧在原地坐着,他把衣裳脱了,换上杏粉色的衣裳,他系不好腰带,嵇雪容便俯身帮他系,然后帮他穿好鞋袜。 头发也要梳,念桥之前都是方定戎帮他扎,方定戎经常扎歪,而且扎的丑唧唧。 嵇雪容手艺好很多,给他扎了两个对称的团子,在上面绑了两根蝴蝶结。 他对着镜子瞅一眼,这般装扮显得脸蛋嫩生生的,看起来像是小丫鬟,又像是尚未出府弱冠的小公子。 嵇雪容在他身后坐着,比他大了一号,像是哥哥。 念桥还在瞅着,他的唇角便被亲了一口,嵇雪容对他道:“桥桥真好看。” 这还是嵇雪容第一次夸他好看,他有些新奇地瞅嵇雪容两眼。 “殿下原先还说我是小丑八怪。” “孤何时说过。” 念桥其实也不记得了,反正嵇雪容没有夸过他,他便当作是觉得他不好看。 他把脑袋扭回去,耍赖道:“反正殿下说过。” “桥桥定是记错了,”嵇雪容瞅着镜中娇憨的少年,说,“孤见念桥第一面,便觉得念桥是按照孤喜欢的模样长的。” 念桥瞅嵇雪容好几眼,不怎么高兴。 他现在变聪明了,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 好多人都说他看起来像笨蛋,嵇雪容第一眼便喜欢他,不就是在说他是笨蛋的意思。 第85章 念桥被嵇雪容牵着出门,以防万一他的脸上还是涂了脂粉,脸上红通通的,嘴巴上抹了口脂,看上去略微湿润。 他藏在嵇雪容身后,嵇雪容戴了普通的面具,只露出来一双眼眸,那双眼深邃平静,视线一直围绕着他打转。 小镇上只有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都是来集市赶集的人们。 两边都是铺子和商贩摆的小摊,念桥左瞅瞅右瞅瞅,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点心。 “哥哥,我要那个。”念桥握着嵇雪容的指尖略微扯扯,指了指不远处的梨花糕。 嵇雪容看见了,却不愿意放开他,牵着他一同去买。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5节 银子付过去,念桥把热腾腾的点心抱在怀里,点心用油纸包着刚出锅,略有些烫手,他放在唇边吹了吹。 念桥脸上红成一团,他有些高兴,一个多月未曾吃到点心,他打开油纸包,先自己尝了一块。 好甜。 他又拿了一块到嵇雪容唇边,喂给嵇雪容。 嵇雪容含住他的指尖,在他指尖咬了一口。 念桥立刻收回了手,他一边抱着点心,一边说:“小时候我们那里镇上也有点心,先生只在我娘还在的时候给我买过,点心是用薯粉做的,很难咽下去。” 嵇雪容在他旁边守着他,见念桥唇边沾了点心屑,把点心屑擦掉。 念桥吃完了半份点心,剩余路上有什么好吃的,或者他感兴趣的,嵇雪容都给他买了。 另外还买了一些新鲜的鲜草,用来喂团子。 这几日念桥为了照顾嵇雪容,把团子丢给了方定戎,方定戎只喂团子吃干草,这几日团子也蔫不拉几的。 嵇雪容买了好多东西,念桥拿了一些,有山楂糕,他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然后蘸了一点给嵇雪容。 他喂嵇雪容,嵇雪容便吃,他们两个坐在汤圆铺子,这里卖芝麻汤圆,店里坐了不少人。 他们两人坐在角落里,旁边坐了一桌官兵。 念桥把他尝完的点心都包好,听见旁边官兵在谈话,竖着耳朵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上面这两日会来人。咱们这小地方也要过来,听说是过来抓人。” “通缉犯……赏金这个数。兴许是京官,或者是宫中的贵人。” “我们这上哪里藏人,若是真有那么好抓,这等好事会落在我们头上?” 念桥他们的汤圆上来了,他的是一小碗,嵇雪容的是一大碗。 他舀了一只放在唇边吹吹,然后咬开了汤圆皮,汤圆软软糯糯,甜味儿在唇齿之间化开,他眼睛跟着亮起来。 嵇雪容在念桥对面坐着,念桥舀了一个放进他碗里。 “哥哥,你尝一尝,这个好好吃。” 念桥没有什么烦恼,天大的烦恼,只要有食物吃,很快便能把烦恼抛下。 嵇雪容受到感染,先尝了念桥给他舀的汤圆,甜味儿顺着传过来,蔓延到身躯四肢百骸。 因为铺子的汤圆好吃,念桥没有忘记给方定戎也带了一份。 方定戎经常在外面奔波,平日里只吃馍馍和肉饼,但是方定戎每次都能吃完,好像永远吃不腻一样。 回去路上念桥略有些欢腾,他两边的啾啾跟着晃起来,在前面牵着嵇雪容。 “方定戎!”念桥瞅到了人,他献宝似的把汤圆提起来,里面的汤水跟着晃了晃。 “我和殿下给你带的汤圆。” 方定戎看一眼嵇雪容,嵇雪容没有反对,他才接了念桥的汤圆。 念桥顺势把团子抱过来,团子在他怀里扒拉着,一个劲地瞅着念桥手里的鲜草。 他拿了一小把喂给团子,团子耳朵动了动,低头趴着吃鲜草,毛茸茸的尾巴跟着晃晃。 方定戎吃东西很快,两口就把汤圆吃掉了好几个。 念桥在旁边瞅着,心道方定戎也不怕烫,他问道:“好不好吃。” 方定戎应一声,视线在他脸上略微停留,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 “未曾找到人?”嵇灵玉视线慢慢地抬起来,眸中隐约带着阴郁。 底下的侍卫跪在地上。 “属下搜查了数遍,未曾在城中找到人。那群贱民似乎有意隐瞒和畅将军的行踪。” “不过……属下在城中找到了这个。” 侍卫把一幅画呈上来。 画纸是深褐色的卷面,上面的墨迹很新鲜,画的是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长袖衣裙,怀中抱着兔子,模样精致俏丽,扮的是女子的长相,鹿眸雪腮,唇红齿白,看起来雌雄莫辨。 这是路过的画师所画,但凡熟悉念桥的,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谁。 嵇灵玉视线临摹画上的少年,下令道:“按照这副图去找,除了他之外,其他都可以杀了。” 侍卫应了一声“是”,很快身形消失在房间里。 画依旧摊在案几上。 从笔墨中可见画师的心思,带着欣赏与惊艳,把念桥原本的神态气质画了十成十出来。 远在小镇上的念桥打了个喷嚏。 澡盆里的水变凉,他就在屏风后面洗澡,听见动静,嵇雪容便过来了。 “念桥,已经泡了一个时辰了,再泡下去要着凉了。”嵇雪容从屏风后面绕过来。 念桥站起来,他被嵇雪容从澡盆里抱出来,嵇雪容拿了干净的布给他擦身上的水,发丝也一并揉干。 他拿着一边的木偶娃娃,木偶娃娃都被他抱的有些旧了,他把容容的脸擦干净,放在了床头。 路上很枯燥,念桥没有时间去买小人儿书,他们现在也不方便。 这几日嵇雪容拿白纸书给他画了几个故事,他知晓嵇雪容会画画,嵇雪容画的比市面上还要好。 念桥捧着看的津津有味,把小人儿书也放在床头。 “殿下,明日兴许会有追兵过来,我们明天要赶路吗?” 嵇雪容在他身后,闻言嗯了一声,指尖放在他的脑袋上,“接下来可能要赶十几天的路。” “我们不回京城了,这般不是正好如七殿下的意。” 念桥把小人儿书丢下了,他扭过来钻进嵇雪容的怀里。 “殿下不回京城,随他如何说,到时候他便能做储君。”念桥不想让嵇灵玉如意。 嵇雪容对他道:“我们若是回去,殿下不喜孤出宫,兴许会被困在宫里。” “原先我觉得七殿下运气不好,如今看他运气很好,有圣上帮着他,还有欧阳先生,如今还有耶律绮。” 念桥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耶律绮会帮着嵇灵玉,历朝历代,都没有胡人会帮着敌国皇子一说。 “桥桥,这也是孤疑惑的地方。原先耶律绮绑你,应当不是那么简单,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漏掉了最关键的东西。” 提起来这个,念桥回想起来,他说,“当时我没有做什么,我和萧将军去茶馆,那时他就在隔壁桌,我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其他都没有做。” 念桥努力地回想,他记得那日茶馆里还有说书的,但是说书说的非常无聊。 “当时茶馆里有说书的,说的是原本的胡人部落,什么神鸟……” 嵇雪容耐心地问道:“桥桥当时为什么注意到他?” 耶律绮鲜少向人透露身份,这也是一开始袭击粮草会成功的原因。 “这个……”念桥想说他只是好奇,他挠挠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帮上嵇雪容,他绞尽脑汁地回想。 “可能……我想想……” 念桥犹豫地说:“看到他时,我感觉有点熟悉,有些像七殿下……兴许因为他和七殿下都是胡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他平日里也喜欢左顾右看,注意到耶律绮纯属是巧合。 嵇雪容若有所思,眉头略微皱着,然后看着他道,“桥桥,先睡吧,明日孤让方定戎找些书过来,你看看便会知道了。” 念桥点点头,他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好,惯例在嵇雪容唇角处亲了亲,问道:“殿下什么时候睡觉。” “孤去找一趟方定戎,念桥先睡。” 念桥哦一声,看着嵇雪容离开,他抱着被子睡过去。 做梦的时候梦到了他回到了那一日说书的茶馆。 “湫族有一种鸟,这种鸟名唤阙。阙通体银白,在湫族被当做神鸟,夜色下它们的羽毛会在月光下闪出纹路。湫族诞出一子一女,女儿天生背后有神鸟胎记,于是唤作阙。” 梦里出现阙鸟图案,抱着琵琶的女子高眉深目,她五官深刻妖异,背后阙鸟的图案栩栩如生。 念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湫族遗物,不正是嵇灵玉原先赠他的玉坠? 第二日一早,念桥把梦忘了个干净,他们天不亮便出发,赶路一赶便是数十日。 这日,念桥照常扎了两个团子出门,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在嵇雪容身边左顾右看。 注意到不远处有药铺子,他便要过去看看。 他想去问问有没有可以治隐性眼疾的药物。 虽说嵇雪容现在没事,但他还是不放心。 “殿下,那边有卖点心,我去看看。”念桥撒了个小谎。 嵇雪容对他道:“让方定戎和你一起。” 念桥不大想让方定戎跟着,他到了门口便对方定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问问便出来。” “这件事不要告诉太子哥哥。” 他在即将进门时眼角扫到了什么,内心突然有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浮上来。 念桥反倒冷静下来,他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神情装作自然地把团子递给了方定戎。 “太子哥哥说了,会先一步到京中,我给他买了药材带过去,他一定会开心。” 念桥说了一番没头没尾的话,他庆幸方定戎不是多言的性子。 “你先去买点心,一会再来接我。” 方定戎察觉到了什么,略微愣住。 念桥眼眸清澈,他推了方定戎一把,直到方定戎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踏入药铺。 方进门,便对上嵇灵玉冷薄俊朗的面容。 ……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6节 “桥桥?” 嵇雪容转过身来,人群之中没有念桥的身影。 他手里提着的糖人儿落在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挂个预收,攒够就开《我是卑劣的白月光》我死了。 临死前都是越离那张脸,越离夺走了我的一切。从我十三岁开始,他来到这个家之后,家里就没有了我的地位。 明明我才是越家的亲生孩子,他不过是被寄养的贱种,可是父亲母亲喜欢他,和我交往多年的前男友在我死后也爱上他。 所有人在我死后都假惺惺的难过,他们说我是个好孩子,那些爱慕者说我是他们永远的白月光。可是他们转眼让越离做了越家的继承人,我的房间给了越离,我最爱的小提琴任越离处置,越离鸠占鹊巢,拥有我的一切。 那些说喜欢我的爱慕者们,也转眼朝越离下跪,求越离接受他们。 我失去了一切,甚至生命。 我恨越离。 …… 再睁眼,我重生到了第一次见到越离这一天。 有的人似乎天生应该明媚如风,十五岁的越离容貌明艳,白衬衫在他身上不显廉价,他温和有礼,待人冷淡疏离。 他是我的替代品,是会取代我的鸠,是让我陷入不幸的罪魁祸首。 我要毁掉他。 ps: 1.自闭敏感小提琴家白月光受x替身上位白切黑美人攻2.可能会有一些灵异元素,很狗血。攻身上应该有一条剧情线,反正很狗血。 3.会有大量修罗场,注意避雷 第86章 嵇灵玉手中拿着那幅画,画上的人正是念桥。 念桥被迫换上了画上的衣裙,头发被梳成了未出阁少女所梳的圆髻,发尾珠钗会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和画中不同之处是他脚腕上多了一副镣铐,表情也不如画上舒展,此时看着嵇灵玉,眼中带着戒备与提防。 念桥穿着裙子十分不自在,他靠在马车角落,浑身线条绷紧,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嵇灵玉看了好一会画,然后才抬眸去看对面的念桥。 念桥模样生的自然是极好,不然这张脸也不会勾的那么多人喜欢。 “裙子很适合你。”嵇灵玉把画收起来,去碰念桥的裙角,摸到一角柔软的丝绸材质。 念桥下意识地便朝一边躲,他脚踝上的镣铐碰撞在一起,撞入嵇灵玉眼底,触到一片浓稠墨染一般的深重。 没等他继续朝里面躲,他的脸被掐住了,嵇灵玉略微俯身,轻而易举地便把他困在了方寸之地。 视线下移,幽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你害怕我?” 念桥雪腮被掐住,他面颊传来疼痛,一双眼睛略微瞪圆了,心里恐惧浮上来,脸色跟着白了些许。 他扭开脸想要避开嵇灵玉的触碰,因为离得近,裙子领口又有些大,很容易便能看见上面的印子。 青红斑驳,带着牙印,锁骨往下每一寸都是痕迹。 嵇灵玉视线落在那些痕迹上,目光有如实质,念桥被看的心头发慌,连忙把衣领捂住了。 “只是适合,实际上并不是未出阁的女子,我倒是忘记了,你最擅长蛊惑人心。” 念桥脸颊被松开,侧脸多了两道青印子,嵇灵玉气息阴郁了些许,从一旁拿过手帕,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他的腰封。 “你做什么!”念桥里面没有穿衣服,这衣裳是嵇灵玉让侍卫给他穿的,故意为难刁难他,他里面空着。 他焦急起来,胸腔中压抑着怒火,脸上烧了一片,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努力地把裙子的系带系上。 嵇灵玉略微垂眸看着他,眸中冰冷一片,隐约压抑着一些情绪,此时笑了出来。 “我做什么?” 念桥这般看着他,嵇灵玉反而凌-虐心起,他握住了念桥的手腕,骨节略微使力,念桥脸上露出来痛苦的神色。 “萧将军和沈奕还在我手上,很快三哥也会沦为阶下囚。” 嵇灵玉见念桥吃痛,心中并没有感到快意,眸中情绪收揽些许,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若是我心情不好,兴许会先杀几个给你看看。” 念桥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嵇灵玉,他理解不了太复杂的情感,如今的嵇灵玉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七殿下。 他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想起来被关的萧昀和沈奕,指尖不由得慢慢松了。 衣衫轻而易举地便被解开,裙子掉落在地上,念桥因为羞愤脸上泛红,眸中不由得蓄了泪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未着寸缕,嵇灵玉将他抱在怀里,上上下下将他检查了个遍,甚至数清楚了他身上到底有几处指印,几处齿痕。 “程遇。”嵇灵玉喊了外面的侍卫。 念桥闻言立刻挣扎起来,他这幅样子……难不成嵇灵玉要当众羞辱他。 他被嵇灵玉按住,对上嵇灵玉冰冷的双眼,嵇灵玉拿了外袍将他披上,将他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他不愿意让人看见这幅模样,又没有地方可以躲,只能缩在嵇灵玉怀里,整张脸都埋进去,眸中蓄着泪,紧紧地抓着嵇灵玉的衣角。 侍卫进来之后,嵇灵玉低声交代了两句,很快便有清水和药膏送上来。 嵇灵玉将手帕打湿,将他整个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深色衣袍也被打湿了些许,上面的锦鹤变得深浅不一。 念桥脚踝上戴着镣铐,他哪里看不出来嵇灵玉是嫌他脏。 他心中压抑着怒意和委屈,睁大一双眼,瞅见了一旁放着的匕首。 他被嵇灵玉触碰,身体情不自禁地发颤,看着那把匕首,心底有念头浮上来,很快又打消。 身上被抹了药膏,浑身都冰冰凉凉的,念桥一直沉默不语,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是东瀛上供的伤药,专门治淤青疤痕,如今涂上,过两日痕迹便会消下去。” 嵇灵玉动作轻柔了些许,指尖碰了碰他发尾的钗子,用指腹抹掉念桥眼尾的眼泪。 “三哥不愿意露面,念桥,回京之后我便请旨娶你,若是这般三哥也不愿意出现,我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嵇灵玉指尖摩挲着年轻的下颌处,那里柔软温热,底下流淌着鲜活的血液。他略微使力,就能让念桥喘不过气来,只能气喘吁吁地委屈地瞪着他向他求饶。 他眸色深了些许,很快便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念桥耳朵动了动,他呆愣着,一双圆润的鹿眸瞪圆,怀疑自己听错了。 嵇灵玉在说什么?要娶他? 他和殿下还没有拜堂成亲,他才不愿意和嵇灵玉成亲。 知道不能惹嵇灵玉生气,念桥捏紧自己的衣袖,他低声道:“七殿下,你不要同奴才开玩笑了。” “圣上不会允许,你我主仆有别……” 何况若是嵇灵玉跟景和帝说要娶男子,兴许和帝位便无缘了。 嵇灵玉看出来了念桥的不情愿,神情变得冰冷,淡然道:“娶你只是一时之计,自然是要你以女子的身份过门。” 他捏紧了念桥的下颌,看着念桥道:“待我杀了三哥之后,到时候便会休了你。” 念桥未曾察觉到嵇灵玉的情绪变化,他满脑子都是他要被迫成亲了,到时候嵇雪容会不会坐不住过来找他? 不知他传递的消息有没有骗过嵇灵玉。他一边想见到嵇雪容,却又不想让嵇雪容有危险。 “殿下不会在意……我虽然跟了殿下,但是太子哥哥未曾说过要娶我,他日后会娶太子妃,还会有皇后,原先我们还因为此事吵了一架。” 念桥故意这么说,他观察着嵇灵玉的表情,嵇灵玉面上没什么变化。 “三哥出身正统,自然看不上你这般出身乡野的粗鄙奴才。” 念桥被嵇灵玉的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他心底生气,差点忍不住要告诉嵇灵玉真相。 嵇雪容未曾嫌弃过他的出身,而且嵇雪容很喜欢他,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念桥压下了反驳嵇灵玉的欲望,他因为生气憋的脸上通红,眼尾也红通通的。 嵇灵玉看他一眼,路上没有再搭理过他。 领兵回京需要好几日的路程,这些京兵都听从嵇灵玉的命令,中途有休息的地方,念桥不愿意和嵇灵玉待在一起。 一到休息的地方,他立刻便下了马车,因为脚腕上有镣铐,还有侍卫跟着他,嵇灵玉没有管他。 士兵们在野外搭着营帐,念桥试图去找萧昀和沈奕的身影,没有看到人,倒是身边的侍卫拦住了他。 “七殿下吩咐了,小公子不能离开七殿下的视线范围。” 念桥不想搭理侍卫,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侍卫手中的弯刀出鞘,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有些生气,扭头看过去,嵇灵玉下了马车,不知道侍卫在汇报什么。 嵇灵玉听着,视线却落在他身上。 视线黑漆漆的,像是一张牢牢的网将他锁定,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念桥只得回去,周围的士兵都非常面生,没有他认识的,这里都是嵇灵玉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嵇灵玉耳朵里。 嵇灵玉跟着士兵们吃同样的东西,又是白馍馍和清粥小菜,念桥吃白馍馍已经吃了很长时间,他没怎么吃,粮食全部都放回原处。 他在嵇灵玉身旁坐着,嵇灵玉看了他一眼,略微皱眉,对他道:“你如果不吃,接下来都不要吃了。” 念桥原本心中便有怨气,他闻言更加生气,原本他便不稀罕吃嵇灵玉的东西。 “七殿下自己吃便是,何必管奴才,奴才死在路上不是最好,正好遂了七殿下的意。” 他说的是气话,故意刺嵇灵玉。 嵇灵玉眉眼墨染一般,浸透浓密的黑,像是两口结了冰的枯井,里面往外丝丝的冒着凉气。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7节 念桥背后寒毛竖起来,他强装镇定,顶着嵇灵玉的视线,忍着没有妥协。 他自己说出去的话,自然不会收回去。 晚上的时候他没有吃饭,第二日早上和中午也都没有吃。 念桥晚上肚子便饿的咕咕叫起来,他原本便有胃病,此时长时间饥饿,夜里肚子便疼起来。 他睡在嵇灵玉营帐里,嵇灵玉生怕他跑了,连睡觉都时候都要在旁边看着他。 念桥额头冒出来冷汗,他捂着肚子翻来覆去,疼的抽抽噎噎,眼泪冒出来,他紧紧地抓着一角被子。 他想太子哥哥了。 帐中传来细弱的小猫一般的呜咽声,念桥还在小声的哭,不远处传来了动静,他的被子被掀开,嵇灵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冷漠。 很快嵇灵玉传了大夫过来,大夫查出来了病因,便跟嵇灵玉说了一遍。 “他肠胃虚弱,尤其是胃腔,不可饥一顿饱一顿,现在让他吃些粥菜,服食一些温和的养汤,平日里也不能吃太多东西撑着……” 嵇灵玉在旁边听着,扫一眼靠墙抱着膝盖坐着的念桥。 念桥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未曾说话,只是眼泪汪汪地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侍卫端了热粥上来,是用红枣银耳熬出来的,嵇灵玉把粥接过来,在念桥小床边坐下来。 那根断了的银指泛出寒光,嵇灵玉冷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喝,今晚我便宰了给你做粥的厨子。” 第87章 念桥一天多没有吃饭,被嵇灵玉威胁,他只得捧了粥,慢吞吞地喝着。 他小脸有些惨白,粥喝了半碗之后嵇灵玉便把粥碗拿走了。 如今连他的食量都要控制。 嵇灵玉给他递了另一碗药膳,念桥抱着一并喝完了。 他喝完便盖着自己的小被子转了个方向,背対着嵇灵玉。 嵇灵玉还坐在他床边没有走,念桥能够察觉到视线落在他背上,他忍了一会,好一会才转过身,瞪着嵇灵玉。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这番话实在问的无厘头,这里是嵇灵玉的地盘,嵇灵玉自然想在哪里都可以。 他対上嵇灵玉黑沉的视线,略微瑟缩,抱着被子略微紧了紧,生怕嵇灵玉生气対他做什么。 可他又忍不住対嵇灵玉凶。 嵇灵玉什么都没有说,站起了身从他身边离开。 念桥瞅了好几眼,他用被子蒙住脑袋,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有士兵给他送来了早膳。 早膳是精细的燕窝,还有两份细面筛过的肉包,一份甜一份咸,另外还有一份桃花糕。 念桥肚子有些饿了,他又想起来自己说过的不再吃嵇灵玉的饭,他略微纠结。 很快他便想着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若是嵇灵玉嫌他吃的多,放了他就好了。 他把燕窝粥喝完,肉包还有桃花糕也吃完了。份量都是一个人的份,念桥吃完刚刚好,并不觉得撑。 念桥不懂这些,不知赶路时要每日给他准备精细的食物并不容易,这些士兵都是跟着嵇灵玉的死士。 因了嵇灵玉自己与士兵同吃,却为他准备精细膳食,军中便出来了一些议论。 他回京是以嵇灵玉未婚妻的名义,这时候流言已经四起,说嵇灵玉痴情一片,传嵇灵玉带回来一个娇气的娘子。 娇气的美人,被嵇灵玉路上救回去,馍馍小菜吃不得,央得七皇子特意寻来精细的食材,只给念桥一个人特供。 念桥听闻时气的半死,军中有眼睛的士兵都能看出来他是男子,为何要将他传成女子。 一定是嵇灵玉散出去的流言,故意这般说。 念桥正在用膳,他碗里的莲子汤吃不下去了,将点心抱在怀里,他戴着镣铐去找了嵇灵玉。 他如今被锁着哪里都去不了,士兵们怎么说不是全凭嵇灵玉的意思。 嵇灵玉和属下议事时不让他听,他进去时士兵便拦着他,対他道:“小公子,七殿下吩咐了不能让你进去。” “为何我不能进去,你们不是传我是他娘子,我进去看自己未来夫君还不行?” 念桥面上因为生气发红,瞪着拦他的士兵,这两个便是偷偷议论的其中之一,他都看到了。 帐内传来嵇灵玉的声音。 “让他进来。” 念桥被放进去,嵇灵玉対面是越勉和宋琦睿,越勉原先去过东宫几次,念桥稍微有些印象。 他不知自己方才所说帐中能够听见,嵇灵玉看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念桥是要过来质问嵇灵玉,但是这里还有臣子,他当然不好直接问出来。 他瞅了越勉好几眼,他心思简单,但是也猜的是那么回事,越勉之前是中立,如今站在七皇子这边。 “奴才没事,我想在帐中待着。”念桥这会改了主意,他想听听嵇灵玉和越勉谈论什么。 嵇灵玉原本便没有为他准备营帐,他一直和嵇灵玉睡一间,平日里他白天会出去,如今他回来待着也无可厚非。 他这般大胆,引得宋琦睿多看了他两眼。 嵇灵玉略微皱眉,却没有说让他出去,让他去了屏风后面。 他竖着耳朵听几人的谈话。 “当时方定戎跑的太快,跟丢之后就没有找到人,现在两人不知所踪。” “按理说,太子应当会回京,若是他不回京,一旦前往东瀛或者南越,他手中有兵符,圣上擅猜忌,兴许会认为他假死谋权篡位。” 嵇灵玉道:“父皇一向宠爱三哥,兴许三哥篡位,他也只会禁足三哥数日,待到日子到了,三哥依旧能好好的做他的太子。” 念桥在屏风后面听着,嵇雪容和方定戎认为圣上偏袒七皇子,可嵇灵玉如今在说什么? 嵇灵玉认为圣上偏袒太子哥哥。 他心中略有些奇怪,不由得想兴许景和帝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然殿下和七皇子也不会这般的笃定,两人都不敢赌自己在景和帝心中的轻重。 越勉和宋琦睿并没有说太多,只简单地商议了一番回京的路程,然后便告退了。 人走之后,念桥便冒了头,正好和屏风后面的嵇灵玉対上了视线。 嵇灵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道:“怎么,没有听见想听的?” 如今嵇灵玉跟他说话都是这般夹枪带棍,念桥听的心里不舒服,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找嵇灵玉是做什么的。 “你为什么要在军中那般传我,我还未曾答应要跟你成亲……何况我也不是女子,你莫要胡言乱语。” “我不会跟你成亲,你想要也不要想。” 念桥自然知道到时候由不得他,他対上嵇灵玉的视线,心中略有些发慌,一双鹿眸略微瞪大,忍着没有向后退。 一吃饱了便要过来找事。 嵇灵玉见念桥这般有精神,対念桥道:“说完了?” 念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闷闷不乐,没有接嵇灵玉的话。 “若是你没有事做,喜欢听军中的闲话,明日起你和他们一起赶路,不必在我身边待着。” 士兵们赶路都是用双脚,一天一夜未必会停歇,念桥若是跟着走,兴许不到一日便会废。 念桥才不乐意,他有些怂了,气势弱下来,他瞅嵇灵玉两眼,回到屏风后面自己生闷气。 晚上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本嵇灵玉在帐中给他搭的小床没有了。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有些迷茫,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晚上他的质问生气了,所以要他滚出去睡? 外面那么冷,要他睡草地里吗? 念桥胡思乱想,他在原地打转,引得嵇灵玉看了他两眼。 “没事做便去睡觉。”嵇灵玉说。 念桥抱着枕头,他有些生气还有些委屈,他的小床都被收走了,他去哪里睡觉? “你把我的小床拿走了,要我在外面睡吗。”念桥没忍住问,他瞅着嵇灵玉,湿漉漉的眼眸眼泪在打转。 嵇灵玉指尖略微顿住,视线落在念桥身上,扫一眼远处的床铺。 “你若是想,倒是未尝不可。” 念桥洗完澡换完衣裳,自从他上次看过大夫之后,嵇灵玉便対他的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隔一两日便洗澡,和士兵说士兵便会帮他打水,专门烧热水供他洗澡。 他站在原地略微犹豫,闻言以为嵇灵玉真的打算让他出去睡。 他抓着怀里的枕头,脑袋低着有些低落,整个人蔫蔫的,自己眨眨眼把眼泪压下去,抱着枕头便要出营帐。 还没有走两步,念桥的手腕便被握住了。 嵇灵玉握着他的手腕,表情略有些僵硬,语气依旧冷着,“不准出营帐,去床上睡。” 念桥眼睫湿漉漉的,他闻言才明白了什么,扭头去看正中央的那张床。 他略微不确定地瞅嵇灵玉两眼,很快想起来嵇灵玉上次脱他衣服的事情。 他和嵇灵玉相处到现在,从信赖拥护到讨厌,他一直不大明白嵇灵玉。 和他一起睡觉做什么……难不成在一个营帐里还担心他跑掉。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念桥下意识没有想,现在的嵇灵玉対他那么凶,眼神冻得能够吓死人,总不可能是喜欢他。 念桥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躺在最里面,他几乎是靠着墙,背対着烛光,有很软的被褥,加上得知嵇灵玉暂时不会杀他,他很放心地睡下了。 烛光只剩下一盏,嵇灵玉到了床边。念桥睡姿不好,原本睡在最里面,不到一个时辰,像海星一样转了个圈,整个睡在了最中央。 念桥平日里都是抱着嵇雪容睡的,感觉到热源,下意识地便钻进人怀里,他把脑袋埋进嵇灵玉颈窝,迷迷糊糊地嗅了嗅。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8节 不是熟悉的味道。 念桥撒了手,他继续抱回了被子,兴许是潜意识安全感作祟,他顺便踹了嵇灵玉一脚。 第二日念桥醒来,瞅见嵇灵玉眼睫下似乎有淡淡的鸦青,他瞅了好几眼。 今日是入京的日子,念桥回到盛京,并不怎么高兴。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念桥掀开车帘朝外看,嵇灵玉是打了胜仗回来,揽了嵇雪容的全部功劳,所以回来时百姓们一片欢呼。 念桥看见百姓们高声呼喊着七皇子的名讳,原本这些应该是属于他太子哥哥的,现在都被嵇灵玉抢去了。 他略有些不高兴,索性不再看,他把车帘放下,顺带着捂住了耳朵,不听那些笨蛋称赞坏人。 念桥回去时穿着长裙,他的发髻被盘成女子的样式,脸颊上涂了腮红,眼尾略施脂粉,唇畔分外的鲜艳。 鹿眸雪腮粉黛妆,半娇半掩媚姿生。 裙子便是京中女子常穿的广袖长裙,碧绿的颜色,袖口有点点桃枝,念桥眼尾被带点了小痣,眼波流转时清澈中带着柔媚。 他因为这幅装扮不知所措,马车慢慢地在宫门处停下。 “七殿下,傅大人在宫外迎接您。” 许久未曾听见傅大人三个字,念桥心神一晃,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嵇灵玉已经下去,朝他展开双臂。 “桥桥,不必害怕,过来。” 念桥只露出一角裙角,対上嵇灵玉深沉的目光,他硬着头皮伸出手,最后是被嵇灵玉抱下去的。 怀里少年只露出来小半边侧脸,傅晴明眸光略微定住。 念桥不敢去看傅晴明,察觉到傅晴明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存在感非常强,似乎要将他穿透。 原先傅晴明便不待见他,如今傅晴明跟了嵇灵玉,他在嵇灵玉身边又这般姿态,兴许傅晴明更要除掉他。 第88章 念桥低垂着眉眼,安分地任嵇灵玉抱着,只是指尖略微揪紧,略有些不安。 嵇灵玉察觉到了念桥的情绪,对傅晴明道:“有劳傅大人亲自前来迎接,还要傅大人多等一会,他似乎有些认生。” 话音落了,嵇灵玉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却绕开了傅晴明和士兵,带着念桥先回了千阙宫。 千阙宫里,念桥的院子和小屋都没有动,甚至人也没有变,瑶池和瑶碧在宫门处守着,见到念桥了并不怎么意外。 念桥这幅打扮,瑶池倒是先笑起来:“回来了,原先还没有认出来是念桥。” “半年没有见,念桥穿裙子比女子还要好看。” 瑶碧语气自然,眸中一片柔和。 念桥已经被放下来,嵇灵玉对待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宫女十分宽容,对念桥道:“你在此处待着,有事便找瑶池和瑶碧。” “不要乱跑。” 千阙宫还是原本的模样,廊沿和穹顶依旧,只是院中多了一些品种花,他顺着看过去,垂着的花瓣闪烁着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多瞅两眼,觉得这花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正是原先栽在东宫的千金枝? 注意到他的视线,瑶池笑道:“那些花是七殿下去年栽种的,原先念桥总是喜欢往东宫跑,七殿下便在院中种了几株千金枝。” 栽再多千金枝,千阙宫也并不是东宫。 念桥忍不住想,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做什么,就像原先嵇灵玉模仿嵇雪容姿态,再怎么模仿也不是嵇雪容,东施效颦罢了。 “你的小屋未曾动过,那里只有我和瑶碧定期去打扫,念桥要不要去看看?” 念桥闻言点点头,他讨厌嵇灵玉,但是对瑶池和瑶碧讨厌不起来,瑶池和瑶碧未曾做错什么。 何况以前在千阙宫的时候,瑶池和瑶碧就很照顾他。 他不要跟嵇灵玉睡在一起,于是由瑶池领着,去了他原先的院子。 里面的陈设没有变,依旧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床铺和地板都非常干净,角落里多里个香炉。 还有窗台上多了个木偶娃娃,念桥瞅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那是嵇灵玉捏的他。 木偶娃娃是他的模样,只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看上去狼狈可怜,又脏又旧。 念桥没忍住把木偶娃娃拿过来看,他才不会穿这般的破衣裳,他平日也很干净,嵇灵玉为何要把他捏成这样。 这让他想起来原先嵇灵玉捏过很多木偶娃娃,把自己也捏的破破烂烂,好像没人要一样。 如今他也破破烂烂,他和嵇灵玉的木偶娃娃放在一起,看起来居然十分顺眼。 念桥捏着木偶娃娃左右看看,瑶池在一边跟他说:“这是七殿下捏的,上回我看见了,以为是念桥留下来的,便放在了念桥院子里。” “后来七殿下见了,未曾说什么,便一直放在这里。” 念桥“哦”了一声,他回来没有带什么行礼,毕竟是被嵇灵玉掳过来的。 “七殿下去做什么了?”念桥问。 瑶池:“七殿下方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圣上汇报,加上兴许朝臣会设宴,七殿下估计会很晚回来。” 嵇雪容未曾回来,景和帝说了要把嵇雪容带回来,念桥有些坐不住,他想知道嵇灵玉如何向景和帝解释。 …… 金銮殿内。 嵇灵玉在地上跪着,略垂着眼道:“儿臣无能,未曾打听到三哥的下落,只知三哥在和畅将军的掩护下逃脱,如今不知所踪。” 景和帝在主位上坐着,冠冕垂着落下一道阴影,眸中不觉明历,问道:“越勉,太子路上可曾与你和宋琦睿有联系?” 越勉略微躬身道:“未曾,太子殿下未曾与我等联系。兴许是殿下失策险些让耶律绮得逞,因此愧疚无颜面对圣上……” 剩余的话越勉没有说,意思非常明显,嵇雪容带兵逃走,圣上宽宏允嵇雪容回京,嵇雪容既然逃脱,却不打算回京。 “萧昀呢?他不是同你们一起回来,为何不见人。”景和帝问道。 嵇灵玉:“启禀父皇,萧将军路上感染了流疫,如今重病在府,儿臣派了府医过去,一旦萧将军好转,儿臣会立刻通知父皇。” 事实上嵇灵玉已经派兵将萧昀囚禁在府,萧昀向他投诚他自然不信,人如今被他控制,他不会让萧昀有任何传递消息的机会。 嵇皓尘在一旁道:“父皇,兴许三哥是中了胡人的埋伏,此事确有蹊跷,若是三哥能回京,自然会回来,就怕是有人不想让三哥回来。” 他这一番话意有所指,矛头指向嵇灵玉。 嵇灵玉不卑不亢道:“五哥所说有理,儿臣看这件事不如交给五哥,五哥向来关心三哥,不如去由五哥亲自将三哥带回来。” 嵇皓尘冷笑一声:“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三哥此番有个三长两短,一定和你脱不了关系。” 他扫一眼一旁的傅晴明,原先此事还能交给傅晴明,如今傅晴明归属七皇子,这件事自然查不出来。 “儿臣未曾带兵前去,萧将军素来与三哥交好,具体如何,不如萧将军病好之后父皇亲自询问。” 此事确有蹊跷,嵇灵玉跟随嵇雪容监军,当时嵇灵玉只带了一队亲兵,若说嵇灵玉能对嵇雪容做什么,实在是天方夜谭。 反倒嵇雪容如今手上有虎符,当圣最忌讳此事,嵇雪容若是迟迟不回京,难免遭猜忌。 “怕是父皇等不到那时候。” 五皇子和七皇子争锋相对,景和帝听的头疼,在殿中咳嗽了两声,一旁的张善庆连忙帮着在一旁按太阳穴。 “你们两个住嘴,太子之事交给李大人,李乐,你亲自去寅城跑一趟。” “越勉,你去萧昀府上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将明太医带过去。” 李大人是五皇子母族,派五皇子的人,此事便能堵住老五的嘴,顺便查清楚此事。 至于萧昀身患流疾,越勉和钟咎辞是朝中清贵,由景和帝亲自提拔,景和帝对二人最为信任。 相较于朝中士家门阀,景和帝更加信任自己提拔上来毫无背景的清贵。 越勉和钟咎辞确实如他所希望那般,两袖清风不畏权贵,只遵循他的命令办事。 景和帝尚不知,上次钟咎辞被诬陷一事,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清贵,已经陷入了党阀纷争之中。 景和帝面上略有疲色,这般意思是结束了,如今老七立功,不必他开口设宴,想必朝中自有恭贺他的权臣。 然而嵇灵玉没有走,仍旧跪在地上。 景和帝略微蹙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嵇皓尘原本打算走了,见此一并留了下来,想看看嵇灵玉还要作什么妖。 “启禀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嵇灵玉长到二十一岁,未曾向景和帝提过什么要求。 原先他未曾入过景和帝的眼,只一个人待在角落,在诸位皇子中存在感很低。 这是他第一次有事相求。 景和帝眸中略微动了动,嵇灵玉跪在地上,俊容沉静,他这个儿子相貌生的并不差,模样虽然长得像他,但是气质更像他母亲。 几位皇子之中,除了将离之外,模样生的最好的便是兰佑。 “你说。” 嵇灵玉:“儿臣在路上遇险,幸得一女子相救,她虽出身贱籍,但是灵秀悯善,儿臣想要娶她为妻。” 几位皇子尚没有封出府,前朝规矩是弱冠封王,到了景朝,这一规矩延续,只是景和帝迟迟未曾封王。 “你身为皇子,婚姻大事不应如此草率。”景和帝万万没想到嵇灵玉居然是为了求赐婚,听闻贱籍二字,指甲几乎陷进龙椅里。 “此事不成体统,朕不准。” 嵇皓尘也未曾料到,通常皇子娶亲,都是与士族联姻,这般能够能够借妻子母家势力,在朝中更容易有立足之地。 不知道嵇灵玉这是鬼迷心窍了还是如何,他乐的看嵇灵玉犯蠢。 嵇灵玉未曾想到景和帝会不准,原先景和帝未曾过问过他,将他丢在冷宫不管不顾。他不觉得景和帝日后会给他指派什么好的婚事。 何况这么多年没有问过他,如今却要对他插手? 嵇灵玉心底情绪半分没有泄露出来,回复道:“若是儿臣不能娶她,便纳为侧妃,按照妻子行六礼……日后父皇为儿臣指亲,正妃的位子儿臣可以留着。” 越勉和李大人噤声,这是皇帝的家事,自然轮不到他们插话。 傅晴明眼底落下浓重的阴影,扫一眼远处的嵇灵玉,嵇灵玉不知自己犯了如何的忌讳。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99节 说不定这忌讳正戳景和帝心底。 身为皇子,却要娶贱籍女子,此事传出去遭人议论,兴许也会与皇位失之交臂。 嵇灵玉未曾要景和帝应允,他更像是通禀一声,皇子要养几个姬妾、或者纳侧妃,此事倒是可以自己做主。 最后这件事没有商议出来,景和帝头疼发作,被张善庆扶着下去,未曾应允嵇灵玉。 嵇灵玉便一直在殿中跪着。 念桥在千阙宫待不住,他央求了瑶池瑶碧一番,最后瑶池心软,放他出来了,只是他身后跟着侍卫。 他还是那般的打扮,在金銮殿偏殿外来回踱步,想着有认识的小太监打听一番也好。 嵇灵玉要如何污蔑嵇雪容? 一见到有人出来,他便立刻上前询问,“七殿下怎么还没有出来?” 若是嵇灵玉不出来,他倒是能抓紧些时间,他方才已经瞅到了眼熟的小太监。 是耳风,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耳风居然混到了金銮殿。 守门的小太监尚未回答,倒是嵇皓尘和傅晴明出来,念桥迎面正好碰上。 “七弟要娶的是哪家的女子,傅大人可有见过,什么模样能把七弟迷的鬼迷心窍,做出这等蠢事,真是不像他……” 嵇皓尘一番冷嘲热讽,听见脆生生的嗓音,迎面便见到了穿着长裙的念桥。 乍然看过去,只能看到那颗过分明艳的小痣,娇媚至极雌雄莫辨,念桥红唇略微抿着,垂眸时眼底好似含着一汪杏潭,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来。 察觉到两道视线的念桥若有所觉地抬眸,他见到了傅晴明和五皇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身后有嵇灵玉的侍卫。 联合起之前的事情,再看念桥如今的装扮,嵇皓尘脑海里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出来。 若是嵇灵玉要娶的是便是这小奴,那兴许还要加上一桩欺君之罪。 他眼神中略有些玩味,“傅大人,这小奴是变成了女子,还是七弟所说另有其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深水,感谢小天使jasmine_棒棒哒的投喂~ 第89章 傅晴明视线在念桥身上略微停留,很快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若是五皇子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七殿下。” 念桥朝后退许多,嵇皓尘嗤一声,率先走了。 傅晴明还在原地站着,视线落在念桥身上,目光冷冰冰带着审视。 他最害怕傅晴明,下意识地朝侍卫贴近一些,侍卫挡在他面前,因为傅晴明未曾做什么,所以并没有阻拦。 傅晴明只是肆无忌惮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便离开了。 “耳风,许久不见,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念桥,原先在尚书殿我们两个经常一起聊天。” 念桥见傅晴明离开放下了心,他去找耳风套了近乎。 耳风一板一眼地瞅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留,不明白念桥这番打扮做什么。 但是朝事他知晓一些,如今嵇雪容不知所踪,念桥跟着七皇子回来,兴许是七皇子这般要求。 耳风点点头,问他道:“念桥,你找我有事?” 念桥:“是有两件事想要问你,你知不知道七皇子和圣上如何说的?他有没有说太子殿下的行踪。” 耳风立即摇摇头,“我不知,念桥,当值最忌讳议论朝事,你不要再问了。” “若是你真想知道,便去问七殿下,他会告诉你的。不过七殿下如今在金銮殿跪着,兴许你要等他一会。” 嵇灵玉在金銮殿跪着做什么?兴许是受罚了。 念桥这般想着,他和耳风说话的这一会,嵇灵玉从金銮殿出来了。 嵇灵玉看见了他,侍卫和耳风向嵇灵玉行礼,身旁的张善庆说了什么,嵇灵玉略微点头,然后朝着他走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嵇灵玉问他。 念桥不说自己是打听情况的,他瞅嵇灵玉两眼,没有搭理嵇灵玉,而是对耳风道:“耳风,我下次再过来找你。” “奴才过来散散心。”念桥这般说。 嵇灵玉已经出来,他自然打听不出来什么了,只能跟着嵇灵玉回去。 嵇灵玉看了耳风一眼,未曾说什么,带着念桥离开。 千阙宫中,念桥住自己原来的院子,嵇灵玉住正殿。 回来这几日,宫中与诸位朝臣府中都有设宴,央嵇灵玉过去。 嵇灵玉带念桥去了一次,提前将念桥打扮好。 念桥发现近来嵇灵玉都喜欢让他穿裙子。 他穿第一次的时候还有些纠结,第二次第三次便习惯了,任嵇灵玉折腾他。 嵇灵玉把他的发髻梳好,给他戴了一支碧绿的玉钗,玉钗上面有非常古怪的图案,念桥多看了两眼。 “这是我娘留下来的玉钗,你若是碰碎了,罚你三天不许吃饭。”嵇灵玉冷冰冰地说。 念桥正抱着绿豆糕,他闻言对着镜子瞅两眼,玉钗通体碧绿,能看出来是非常上乘的玉,雕刻的无比精致,纹路清晰流畅。 他又瞅两眼,平日里他便总是把上面的钗子弄掉,嵇灵玉明明知道还给他戴这么贵的钗子。 绿豆糕甜丝丝的非常解腻,念桥一口可以吃掉两个,他只用坐着,让嵇灵玉帮他穿衣服摆弄头饰。 “我不赔。”念桥这会知道嵇灵玉一时半会不动他,他胆子略微大起来,说,“七殿下给我换一支便是了。” 弄碎了让他三天不能吃饭,他才不干。 嵇灵玉指尖略微顿住,念桥两条腿在床边慢悠悠晃着,抱着点心自顾自地吃着,他察觉到什么朝镜中看一眼,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镜中少年模样愈发娇艳,唇边沾着点心屑,眼神清澈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与他对上视线之后略微瑟缩,原本还有胆子反驳,这会又怂起来,只收回视线默默地吃着点心。 念桥最后还是戴着那只钗子去了宴上。 他被嵇灵玉从车上抱下去,然后便一直被牵着,他此时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无他,这般的宴会,有许多熟人。 比如五皇子嵇皓尘,六公主嵇瀚羽,还有萧逸云……凡是以前见过他的,一定能认出来他。 念桥今日穿的是一身嫩粉色桃枝一般的颜色。这般的颜色容易显老气,他穿着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像是雪地里抽芽长出来的春笋,嫩生生的脸上涂着红胭脂,好似对联上剪出来的小童子。 他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萧逸云,萧逸云似乎有什么烦心事,眉头一直皱着,看起来很凶。 倏然,萧逸云察觉到了什么,视线朝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这几个没一个好东西,念桥现在也没有别人能帮衬,他朝嵇灵玉身后躲了躲,不让萧逸云视奸他。 嵇灵玉注意到了,挡在了他面前,握着他的手腕略微紧了紧,把他带到了主位旁。 如今太子没有回来,嵇灵玉又立了功,正是朝臣笼络的对象。 原先的宫宴,嵇灵玉的位子都在最后面,如今却变成了主位。 念桥坐在主位旁,是最引人注目的位置,他略微挣开嵇灵玉,不想坐在这里。 许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必说他也能够猜出来众人会如何议论他。 “是原先千阙宫的小奴才……后来不是跟了太子,如今见七皇子得势,便又勾引七皇子。” “他生的这般模样,真是天生魅惑人的胚子。” “七皇子又不是傻的,兴许只是玩弄他,过几日便将他丢弃。” 念桥抿着嘴巴,他略有些不高兴,问道:“七殿下,奴才能不能去下人待的地方。” “待在这里不自在。” 嵇灵玉说:“原先你在三哥身边便能待,为何如今不能。” 嵇雪容又不会把他打扮成这般,也不会让别人这么议论他。 念桥不高兴,但是他没有跟嵇灵玉讲出来。 他期盼着宫宴赶紧结束,群臣过来跟嵇灵玉敬酒,好不容易有机会,他逮到机会立刻偷偷溜跑了。 念桥提着裙子从正殿离开,他脑袋上的碧绿钗子险些碰掉,他直接把钗子拿下来,塞进了自己怀里。 碰碎了嵇灵玉又要赖在他身上。 方到偏殿,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念桥扭头差点和萧逸云撞上。 萧逸云视线上下地打量他,眸中露骨且带着若有若无地笑,嗤道:“如今险些认不出来,这般模样……真是愈发招人了。” 念桥下意识地向后退,每次碰到萧逸云都没有好事,这个混蛋喜欢占他便宜,他向后退了两步靠到了柱子。 “你不要过来,萧世子如今还同我说笑,萧将军如今也在京中,你这般对我……当心我告诉萧将军。” 闻言萧逸云略微顿住,视线变化些许,带了些许阴鸷,“这件事应该怪你主子,七皇子打的好算盘,这笔账本世子一定会记在他头上。” 怎么就成了他主子?念桥不想反驳,他扫了萧逸云的兴,想让萧逸云赶紧离开,他不想和萧逸云待在一起。 “倒是你……原先表哥在意你,你如今跟着七皇子,表哥知不知道?” 萧逸云打量着念桥,念桥天然像一张白纸,最能激起人心中的破坏欲。 如今嵇灵玉他动不得,加之他是五皇子阵营,参与进去只会给五皇子带来难题,于是只能由着嵇灵玉蛊惑人心。 火没办法撒在嵇灵玉身上,但是拿念桥泄火还是可以的。 “我与七皇子……”念桥话没有说完,后颈一疼,他整个人晕了过去,被萧逸云接住。 出去时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回来时只有萧逸云一个人回来。 嵇灵玉注意到了念桥出去了。他清楚念桥不自在,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没看住人人便不见了。 “去找找人,跟着他不要让他乱跑。”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0节 嵇灵玉多喝了两杯,他俊容上略微泛红,侍卫没一会便回来了,对他耳语了两句。 这边,萧逸云和嵇皓尘说了一声,便要告退。 “五殿下,我先走了,今日抓了只小花猫,回去先□□□□他。” 嵇皓尘方才看着萧逸云出去,约摸猜到了什么,对他略微点头,“不要把人弄死了。” “不会,小猫这么招人,我疼他还来不及。” 和五皇子说完,萧逸云便带着念桥离开了。 宴上的嵇灵玉派侍卫找了一圈未曾找到人,嵇灵玉没了喝酒的兴致,命人一个一个的去问念桥的下落。 宴上傅晴明坐在五皇子和萧逸云身旁,他亲耳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甚至听见了萧逸云说要如何折磨念桥。 侍卫前来询问时,傅晴明并未作答。 询问五皇子时,嵇皓尘似笑非笑,“七弟自己看不住人,如今来询问我们做什么,兴许那小奴正在哪处快活也说不定。” 侍卫很快询问出来念桥出去时萧逸云跟着一起出去了,萧逸云前不久刚离去。 …… 念桥醒来时是在舫船,他置身在铺满花瓣的床上,双手手腕被绑住,他后脖颈还在疼,缓慢地眨了眨眼,视线慢慢地聚焦。 手腕上的锁链传来声响,他先是看见自己身上只着了里衣,然后是陌生的房间,窗台外面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江水。 红烛暧昧地燃着,在他身旁的一面墙上,上面挂着许多刑具。 念桥已经不是未知人事,那些刑具不堪入目,他纵使没有见过,约摸能够猜出来是做什么的。 他略微愣住,下意识地挣扎,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萧逸云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看到一角墨色衣袍。 “醒了?”萧逸云五官锋利,视线薄刃一般刮在念桥身上,好似能够透过衣衫将他穿透。 “萧逸云?”念桥不可置信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疯了?” 萧逸云哼笑一声,原先念桥是太子的人他动不得,现在念桥跟着嵇灵玉。 他已经听闻嵇灵玉要娶念桥为妃,不知此事用意为何……未过门的妻子被其他人糟践。 若是嵇灵玉知晓了,想必表情会非常精彩。 -------------------- 作者有话要说: 萧逸云:大家好,我来送人头啦 嵇雪容:下章我一定出场 第90章 “你的七殿下如今还在满宴上找你,等他找过来,兴许要明日了。” 萧逸云说:“这处是本世子买下的舫船,除了五皇子,没人知道此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念桥,原先给念桥服下了茶水,现在应当生效了。 念桥手腕被牢牢地束缚着,他挣扎一番,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看着萧逸云眸中带了怒火。 “你放开我……若是太子哥哥知晓,一定不会放过你。” 念桥手腕处因为挣扎传来疼痛,他怒目圆睁,看着萧逸云仿佛在看什么疯子。 远处的萧逸云好整以暇,念桥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皮肤开始烧起来,身体内部蔓延出来一阵难言的热度。 他两颊烧红,双手被束缚着在上面,热度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面放了一把火。 念桥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双鹿眸清亮压抑着怒火,身体略微蜷缩成一团,指尖抓着被褥,双腿略微发抖。 他原本便是敏感的身体,如今察觉到湿漉漉一片,不禁又羞愤又生气,自己抓着被褥,全身缩着,试图用衣裙遮住自己。 “太子如今不在京中,若是他如今过来,便是正中嵇灵玉的下怀。” 萧逸云嗤笑一声,抓住了念桥的下颌,眼神深处是冷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太子会为了你命都不要吧。” 念桥泪眼朦胧,雪腮两边泛红,一口细白的牙齿紧紧地咬着,眼泪打湿了枕边。 “太子哥哥不会丢下我不管……你这个混蛋,若是不放了我,来日我饶不了你。” 念桥怒意横生,他扭头一口咬在了萧逸云手上,在萧逸云虎口的位置咬出了一串带血的印子。 萧逸云略微皱眉,念桥的力道顶多是调-情,他反手捏住念桥的两腮让念桥松口。 “你还是留着力气在床上饶不了我,一会用点力求我。” …… 前一天晚上,盛京北城门。 “现在才初夏,丝绸贩子便要入京?”城门口的两名士兵嘟囔。 “前一段时间是马贩子,牵了少说五千匹马,似乎是李大人要的马,打算前往寅城一趟。” 士兵有些奇怪,“送马为何兵也进来……” 他说完便立即住了口,此事不是他们能够擅自议论的,兴许一不小心便会招来杀生之祸。 士兵一一检查了这批丝绸贩子的行李,里面的货都是正规从东瀛过来的布匹,丝帛凉而软绵,一看便是上乘的布料。 一一检查完之后,又检查了入城的文书,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放人。 为首的商贩气质看起来非常沉静,戴着面具遮住了脸,全程未曾言语,面具下一双眼眸温和平静,看人时平白让人感觉到压力。 “进去吧……近来城中严查,兴许过两日还要重新检查,凡是从东瀛过来的,都要上报。” 商贩拿回了文书,牵着马匹浩浩荡荡地从北门离开。 嵇灵玉收到消息时正是在宴上,侍卫禀报道:“七殿下,前一日从北城门来了一批丝绸贩子,是东瀛人。” “去一个一个地查,商贩的往来记录,生平年纪,有可疑的地方立刻报上来。” 嵇灵玉倒是打算亲自去看看,另一边宴上的侍卫翻遍了没有找到念桥。 念桥兴许被萧逸云带走了。 他在原地只停顿了一瞬,折转去了殿外,打算亲自去一趟五皇子宫中。 …… 念桥浑身被烧的发热发烫,萧逸云指尖碰到他的脖颈,轻轻地摸到他的脉搏,温热的掌心带着沉重的力道,能够感受到念桥的心跳。 “念桥,原先你求我,上次我没有答应你,今日本世子大发慈悲,上面的东西你自己选,选了本世子便亲自帮你放进去。” 念桥咬着枕头,他抓着一角被角,眼睫湿漉漉的,被萧逸云按住,他想要挣扎,但是如今没什么力气,能保证自己不难受地叫出声已经费尽了全力。 他此时才感到害怕,萧逸云是认真的,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意愿,准确来说是拿他当作发泄的工具。 念桥咬着枕头摇了摇头,眸中又气又怕,湿漉漉的眼眸看着萧逸云,嗓音低了几分。 “你别这样……不要……” 在萧逸云握住他手腕时,念桥尖叫出声,他看着萧逸云从一边随手拿了一样东西,他脸色变得苍白。 心中仿佛开了个口子,随着萧逸云解开他的衣衫,念桥用力的挣扎起来,手腕被磨破了皮,雪白的肌肤上多了两道被勒出来的印子。 念桥穿着里衫,侧脸被蒸得通红,一双清澈的眼眸被水光浸满,雪白的背宛如一对振翅的蝴蝶,在禁锢下略微发颤。 体内的药物才此时灼烧到最烈,念桥咬着唇,意识略有些模糊。 舌尖被咬出浅浅的印子,念桥抓着被子,手腕上传来疼痛,被磨出了血迹。 就在萧逸云准备解开最后一根系带时,外面传来了动静,声音不急不缓,缓缓地敲着,每一下间隔的时间相同。 萧逸云只派了几名府兵过来,府兵都知道规矩,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他只能按下心里的不耐,皱着眉下来,打开了房间的门。 窗户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江水,萧逸云打开门,只看到一角墨色蟒袍,然后整个人脖颈一痛,力道像是要将他的脖子削断。 萧逸云整个人晕倒在地。 念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身上好难受,自己摸摸自己受伤的手腕,本能地感觉到疼,他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睫略微发颤。 “砰”地一声,他手腕处的锁链被斩断,整个人被抱起来。 他略微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闻见了冷犀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他这不是在做梦吗?太子哥哥过来找他了? 念桥身上热意难忍,他隔着面具对上那双霜雪一般的眼眸,他略带委屈地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应当是梦,嵇雪容现在若是出现了,便是送死,他的太子哥哥什么时候会变成不顾自己性命的笨蛋? 念桥遵循本能,直接将双唇送了出去,他抱着嵇雪容,嵇雪容正检查他的手腕,用布条将他受伤的手腕包住。 在他求吻时,顺势低头吻住他,他的衣衫最后的系带落下来,他没忍住从嗓间发出令人不齿的声音。 这是嵇雪容,他心心念念的嵇雪容,独一无二的嵇雪容。 念桥脸上涨红,浑身的热度达到巅峰,他恨不得化在嵇雪容身上,鼻尖前被冷犀香填满。 他被撞的略微一颤,这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嵇雪容眸中这么冷静,好像在做什么需要完成的事情。 那双眼中似乎被其他情绪填满,他隐约听见了一声无奈的“桥桥”。 “殿下,萧世子下的药物掺了迷药,他如今神志不清,若是不为他解了这毒,用药会伤身。” “孤知晓了,你们先下去。” 接着舫船上传来令人遐想的动静,还时不时带有小猫一般的呜咽声。 方定戎在外面守着,身旁的侍卫问道:“萧世子如何处理?” 方定戎看了一眼,用长剑直接贯穿了萧逸云的手掌,将人钉在了地上。 “放在这,一会有人来收拾他。” 念桥雪白的脸上通红,一直赖在嵇雪容怀里,他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自己眼皮被亲了亲。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1节 然后沾着冷犀香的怀抱就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念桥神智逐渐地恢复,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发生了什么。 舫船里静悄悄的,萧逸云在地上昏迷着,手掌处还在流着血。 念桥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一角墨色蟒袍,似乎是一名戴着面具的侍卫……他把那名侍卫当成了嵇雪容……然后……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脸色顿时白下来。 他被陌生人…… 不知道被萧逸云还是陌生人哪个情况更糟糕一点。 念桥正抱着自己的膝盖,仔细地回忆着那侍卫的模样,他整个融在阴影里,眼神略有些呆滞。 那个侍卫非常的爱咬人,嘴巴和好多处地方都还很疼。 地上的萧逸云在此时转醒,首先是掌心处被贯穿的疼痛,然后目光转向床榻上的念桥。 “砰”地一声,外面传来动静,门被从外面破开,嵇灵玉视线先是落在念桥身上,看到了满屋子的刑具,以及念桥身上的痕迹。 再看萧逸云,床边还有一些堆积的衣衫,都是他原本给念桥穿的衣裳。 念桥现在整个呆住,完全没空思考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只察觉到了一股隐忍的阴郁气息,嵇灵玉面无表情,先是将外袍披在他身上,念桥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眼眸还是湿着的,瞅着嵇灵玉。 嵇灵玉似乎心情很差,阴郁的眼中似乎有些别的情绪,对方用掌心捂住了他的眼睛,嗓音沙哑几分。 “别看。” 念桥听话地闭上眼睛,然后便听见了萧逸云的惨叫声,他偷偷睁开眼睛看一眼,扫到了鲜血,萧逸云头被打破了。 他没空去管萧逸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身上香香的,好像有太子哥哥身上的味道。 念桥坐在床边偷摸摸地闻自己,眼神中略带不解。 他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被欺负了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而更加让人心疼。 嵇灵玉眼神中压抑着恐怖的气息,原先他一直隐忍深藏,此时那份骨子里的阴郁不再遮掩,看着地上惨叫的萧逸云眼神冰冷。 “废了他一只手。” 鲜血溅出来,萧逸云喘息一声,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直到嵇灵玉抱着人走了,他才将嗓子里压抑的两个字吐出来。 “……疯狗。” 第91章 宴上的动作未能瞒过景和帝,景和帝原本便派人去查了嵇灵玉所说要娶的人,再加上萧逸云被打的半死的消息很快传上来。 五皇子因此要景和帝给萧逸云讨回一个公道。 “父皇,如今逸云重伤在床,老侯爷将逸云托付给父皇,逸云虽然性子顽皮了些,但秉性并不差……这件事全是七弟所为,在场的侍卫都能作证,父皇一定要为逸云讨回公道。” “逸云的一只手被废了,断掌幸得接的及时,大夫说日后兴许没有办法再碰弓箭……逸云一直想要随父兄上战场打仗,父皇——” 嵇皓尘盯着嵇灵玉眼中阴沉,若不是景和帝在这里,兴许他要命人先断了嵇灵玉的另一只手。 要求公理的人咄咄不休,被讨伐的人反而跪在地上沉默不语,未曾应答。 景和帝这阵子精神都不好,几个儿子里,大儿子笨拙木讷,老三不知所踪,老五和萧逸云整日纵身玩乐,老九年纪尚小,只有老七日日过问他的身体。 外出打仗时,嵇灵玉寄回来的信最多,回来之后也是日日请安从不落下。 不知这关怀中有几分是做样子,又有几分真心。 “朕知晓了,老五,你先下去,此事朕会处理。” 嵇皓尘还欲说什么,张善庆笑呵呵地请他下去,嵇皓尘依旧阴沉地盯着嵇灵玉,嗤一声便出去了。 “老七,现在朕问你,朕已经查出来了,先不说你要娶的是宫中的奴才,你欺骗朕他是女子这算欺君之罪……朕记得他原先是太子的侍从,你这般是有意为之?” 两兄弟抢一个奴才,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兴许会成为宫中笑柄。 古来并非没有这般的事,兄弟阋墙,所争之人不过是图个新鲜和心底私欲作祟,未必见得有多喜欢。 何况无论是嵇灵玉还是嵇雪容,日后都要娶妻纳妾,玩弄娈-童不成体统,那奴才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嵇灵玉跪在地上,他衣袖上沾的血未曾拂去,一路匆忙地赶到金銮殿,跪在地上落下的阴影和窗外的浓墨连在一起。 “父皇,他原先便是儿臣的奴才,儿臣将他带出冷屏宫,后来儿臣去了蜀郡治水,他才去了三哥宫中。” 嵇灵玉:“萧世子在京中闻名已久,因为儿臣的人是低微的奴才,萧世子便能仗着世子的身份任性妄为……” 那几个脏字嵇灵玉没有说出来,嵇灵玉道:“父皇先前说过,为士族不可任士,为天子不可妄论贵贱。儿臣知晓这番理论难以践行,未曾插手过什么事,只是萧世子有意为难在先。” “萧世子身上的伤是儿臣所为,儿臣不觉得自己有错,任凭父皇处置。” 嵇灵玉跪在地上,埋首向景和帝磕头。 嵇灵玉态度实为不敬,景和帝怒目圆睁,因为嵇灵玉这番话气笑了。 “真是好的很……你如今翅膀硬了,仗着立功回来,以为朕会纵你,还是你认为朕不会对那奴才做什么?” 景和帝脸色苍白,他气血上涌,咳嗽了两声,底下跪着的嵇灵玉抬起头来,漆黑的眼底带着关心。 嵇灵玉:“父皇身体要紧,莫要因为儿臣置气气坏了身子。” 张善庆在一旁道:“圣上……现下已经晚了,若是处罚七殿下,不如明日再商议,圣上的身体更要紧。” 景和帝咳嗽个不停,嗓间血腥上涌,腥甜味溢满唇腔,手帕上见了红。 正殿中气氛冰冷僵硬,景和帝面有疲色,张善庆给嵇灵玉使了个眼色,嵇灵玉识趣地下去了。 人走之后,只有景和帝坐在龙椅上,张善庆端了药上来。 药汁苦且极腥,景和帝惜命,由张善庆服侍着喝下了一碗药汁。 “你说……他心底会不会怪朕?” 张善庆低眉顺眼道:“圣上,父子之间哪有恨,七殿下日后会明白圣上的苦心。” “七殿下出身低微,若是圣上原先便溺爱他,兴许成就不了如今的七殿下。” “圣上爱子心切,七殿下日后会明白的……” 嵇灵玉从金銮殿回来,如今已经是深夜,到千阙宫时瑶池依旧点着灯等着他。 “瑶池,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不必再点灯。” 瑶池只是一笑,这才把灯熄了。 小时候担心嵇灵玉外出回不来,瑶池和瑶碧会轮流守着点灯,直到嵇灵玉回来才能放心。 嵇灵玉去了念桥的院子,念桥被送回来之后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房间的灯还没有熄,说明还没有睡觉。 念桥洗过澡了,他自己抱着被子在床边坐着,拿了张纸画来画去,纸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门打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把纸张藏了起来。 嵇灵玉误以为萧逸云对他做了什么,实际上萧逸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念桥还不知到底是不是做梦,他感觉是嵇雪容,可他看见的是戴面具的侍卫。 脑海里没有侍卫兴许=嵇雪容这个选项。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不要告诉嵇灵玉比较好。 念桥裹紧了小被子,墨发散在身后,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双鹿眸瞅着嵇灵玉,眼中干净清澈。 茶几上有瑶池给他准备的点心和茶水,念桥折腾了一晚上,他手腕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对嵇灵玉略带防备。 他从点心里挑出来自己爱吃的,从床边坐到中央抱在怀里,慢吞吞地朝嘴巴里填点心,一边吃点心,一边瞅嵇灵玉好几眼。 半夜过来做什么,还一直盯着他不说话。 嵇灵玉坐在他床边,问道:“手腕上的伤还疼不疼?” 念桥闻言瞅嵇灵玉两眼,摇摇头,“已经不疼了,瑶池帮奴才处理过了。” 他把手腕伸出来给嵇灵玉看看,纱布包裹着,一截手腕细瘦苍白。 嵇灵玉朝他伸出手,念桥下意识地向后躲,嵇灵玉对他道:“让我看看。” 念桥不大情愿,他只有手腕上受伤了,其他地方又没有受伤。 “奴才身上没有受伤。”念桥这般说,他想起来了什么,把那支碧绿的玉钗拿给了嵇灵玉。 原先藏在怀里,还好萧逸云没有弄碎,不然嵇灵玉要罚他。 他把玉钗给了嵇灵玉,对嵇灵玉道:“七殿下的玉钗,以后不要给奴才了,奴才容易丢。” 嵇灵玉接过了玉钗,见念桥依旧和平日里没什么分别,似乎什么也不在意,他眸中隐约有情绪冒出来,很快便收敛了。 人走之后,念桥把点心放了回去,自己抱着被子睡过去,他临睡前把侍卫的特征记下来了,看看明日能不能找到。 这般他便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兴许是念桥前一天倒霉,第二日便时来运转。 景和帝因为萧逸云受伤之事罚了嵇灵玉,收回了嵇灵玉一部分兵权,失了城门看守的权力,另外派了禁军侍卫守着嵇灵玉。 此番给嵇灵玉惩罚是敲打,不准嵇灵玉轻举妄动,再做出伤人之举。 千阙宫多了一队侍卫,念桥吃早膳的时候便瞅到了人,一排侍卫,他这才发现侍卫好些戴面具的。 念桥在吃着早膳,他把燕窝粥喝一半,吃了两个小包子,一个一个地瞅。 他就坐在嵇灵玉对面,嵇灵玉自然发现了他鬼鬼祟祟地偷看侍卫。 嵇灵玉把勺子放下来了,问他道:“看侍卫做什么?” 念桥的脑袋里不知道装些什么,总是思考一些常人不会去思考的问题。 “七殿下,为何他们都戴着面具。” 念桥瞅一眼,可惜不能凑上去闻闻,不然他一定能把那名碰他的侍卫揪出来。 嵇灵玉扫一眼侍卫,这些侍卫都是景和帝派来的,他体会了一回嵇雪容曾经的感受。 一旦犯错,便会派人过来监视,一举一动都在景和帝的视线范围里。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2节 “有些是死士,不能露脸,还有些喜欢戴面具,还有些可能受伤毁容了。” 念桥哦一声,毁容了应当是丑八怪,昨日侍卫戴着面具,兴许也是个丑八怪。 若是太子哥哥知道了,会不会跟嵇灵玉一样嫌他脏,然后不要他了。 念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这个想法,他觉得手里的肉包突然便不香了。 刚刚还好好的,嵇灵玉略微皱眉,看着念桥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全部砸进了粥碗里。 “又怎么了?” 他原本便担心,嵇灵玉的语气不怎么好,好像觉得他很麻烦,他还没有觉得待在嵇灵玉身边委屈呢。 念桥把筷子放下来,他心里郁闷,忍不住道:“七殿下若是嫌我烦就早些放了我。” 说不定前一天嵇灵玉是故意让他被抓走的,他现在讨厌嵇灵玉,忍不住想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设计他之后又去救他。 是这个混蛋能做出来的事。 他已经听说了,景和帝压根不允许嵇灵玉娶他,嵇灵玉以此威胁嵇雪容压根不可能,留着他没用还要留着做什么。 念桥睁着一双大眼睛,眸中湿漉漉的,他以为这般说嵇灵玉应当又会生气,毕竟最近嵇灵玉经常生气。 “我没有说过。”嵇灵玉一皱眉,念桥便会下意识地瞅他。 他压下几分阴郁情绪,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握住念桥的手腕,念桥有些挣扎,他便略微使力。 “先把饭吃完,等你吃完饭,我说不定会考虑放了你。”嵇灵玉把那碗燕窝粥端了过来。 念桥瞅嵇灵玉两眼,这和他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他才不信嵇灵玉会轻易放了他的鬼话。 他拒绝的话音到了嘴边,眼见着嵇灵玉要皱眉,他有点害怕,于是不大情愿地接过了粥碗,嘴巴还在抿着,委屈又冒出来。 第92章 信鸽舒展白色的翅膀,随着一声“咻”的箭鸣,长箭贯穿信鸽的身体,几片白色的羽毛落下来。 侍卫前去捡起了信鸽,如今是清晨,接到纸条之后,匆忙地赶向皇宫之中,消息送去了千阙宫。 信是越勉的人拦住的,越勉命人将消息带过去。一份是密件另一封是在驿站拦着的信,都是李大人从寅城送来的。 两封信内容一致,李大人在寅城找到了嵇雪容,准备不日便带嵇雪容回来。 有李大人的亲兵,嵇灵玉如今在京城,没办法奈嵇雪容如何。 “七殿下,不如等人到了京城,我们再下手。”瑶池说。 嵇灵玉看着信件,未曾言语。 景和帝一直召嵇雪容回来,这消息若是传到景和帝那里,再对嵇雪容动手会非常难。 “瑶池,我让你找的药如何了?” 瑶池:“已经命人寻来,药是南昭秘传……七殿下当真要如此。” 嵇灵玉让她去找的是可以令男人生子的药方,需要长时间的滋养,喂了之后会改造体质。 瑶池自知失言,于是道:“奴婢越矩了。” “只是到不得已时以防后患,”嵇灵玉对瑶池愿意坦言,他身边没有比瑶池瑶碧更忠心的人了。 “若是我能坐上那个位子,他心如今不在这里,我担心他会逃跑。”剩余的嵇灵玉没有说,他只说到这里。 瑶池低头应声,没有再多问。 嵇灵玉从小便偏执,想要逃跑的流浪狗尚且要折磨一番之后再丢弃,在他腻烦丢弃之前,便是他的所有物。 另一边,京中某处暗桩。 方定戎:“殿下,信已经传过去,我们现在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嵇雪容:“暂时不用,他看完信,会采取下一步计划。” 他和嵇灵玉本身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是有一样兴许是相同的,那便是都不相信景和帝。 数十年来,他身为太子尚且如此想,尽管景和帝未曾亏待过他,但是圣心难测。 迟迟不封王,立储却禁止出宫,还有那封他曾经看过的圣旨…… 他尚且如此,按照嵇灵玉多疑敏感的性子,想必比其他有过之无不及。 棋桌上棋子遍布,嵇雪容落下一枚黑子,看向窗外,窗外乌云密布,今日京城是个阴雨天。 “想必他不会令孤失望。” …… 嵇雪容要回京的消息很快念桥便知晓了,他日日在千阙宫打转,嵇灵玉不放他出去乱跑。 他在千阙宫嵇灵玉不怎么管他,他是无意中听见了这个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 嵇雪容马上就要回京了,会过来接他吗? 念桥略有些着急,他在千阙宫中,有些消息能够听到,比如嵇灵玉已经部署好,一旦嵇雪容回京,会要嵇雪容的性命。 他想要提醒嵇雪容,但是千阙宫密不透风,他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 念桥这一忧心,他几日吃不下饭,很快就病倒了。 嵇灵玉传了太医过来,念桥吃什么吐什么,小脸惨白,在软榻上躺着,抓着被子的手指细瘦无力。 几名太医过来开了药,念桥连药汁一并吐了,太医束手无策,最后嵇灵玉不得已请了宫中医术最高明的明太医。 明太医原先为有念桥诊断过,对嵇灵玉道:“他肠胃娇弱,如今是心疾导致,几位太医开的药只能治体外,没办法治心疾,他若是一直这般……” 明太医摇了摇头,略微叹息。 窗外花池里面的千金枝到月末已经枯萎,前几日长得好好的,如今似人染了病气。 嵇灵玉盯着窗外的千金枝出神。 原先他移这种花过来,此花娇贵至极,难以生养,最后种活了,花期却比寻常的千金枝要短,会在花期繁盛的时期提前枯萎。 千阙宫的花池原本便不适宜养这般娇贵之物。 念桥便如同这千金枝,哪怕一时能养好,很快便又会枯萎。 “明太医可有医治之法?”嵇灵玉问道。 明太医摇头,对嵇灵玉道:“只能开一些滋补的药汤,殿下想办法让他喝了……不能再继续吐下去了。” 明太医不知念桥为何忧心,只当是和嵇灵玉两人之间的事,有他开了药之后便走了。 人都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念桥和嵇灵玉两人。 嵇灵玉坐在床边,很快瑶池便端来了熬好的汤药,他接过来,将念桥抱在怀里,喂念桥喝药汤。 念桥如今没什么精神,缩在被子里,脑袋有些昏沉,带着苦味儿的药汤到了唇边,念桥略微别过去,不大愿意喝。 “你可听见了明太医所说,若是你再这般吐下去,兴许没命去见三哥。” 念桥朝嵇灵玉怀里缩缩,闻言没什么反应,眼中湿漉漉一片,依旧不愿意吃药。 嵇灵玉略微皱眉,药汁一会便放凉了,放凉之后又要重新熬一碗。 他掰起念桥的下巴,念桥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反抗,任他掰过去,一双大眼睛又深又黑,瞅着他眼底溢出来一层水汽。 嵇灵玉只犹豫了一瞬,强硬地把药灌下去,念桥反应非常微弱,被掰着嘴灌下去药。 没一会便脸色白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把药汁全部吐在了床上。 “咳咳……咳……”念桥唇齿之间都是苦味儿,胃腔在绞痛翻涌,唇边还沾着药汁,苦胆都跟着吐了出来。 这一番药没有喂成,宫女忙来忙去为念桥重新换被子,晚上的时候念桥发起了烧。 念桥烧的晕了过去,额头温度烫的吓人。 明太医半夜又被请过来,看了念桥的状况之后有些为难。 “七殿下,微臣无能为力……他这副身子不吃药不行,若是药没法下肚,兴许会烧坏身体,之后留下病根。” 开了几副退烧的药,嵇灵玉彻夜在念桥身边守着,念桥昏睡过去,喂药喂了两碗只下去一小部分,其余全部洒了。 念桥睡的不安稳,额头上冒出来冷汗,眼睫湿漉漉的,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低-吟。 嵇灵玉握住念桥的手指,念桥身上温度很高,他拿了冰过的手帕放在念桥额头上。 手腕猝然被握住,念桥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握着,像是抓住可以倚仗的东西。 “太子哥哥……不要走。” 嵇灵玉任念桥握着,眸中黑沉阴郁,气息只散发出来一刻,很快把念桥裹着抱在怀里,念桥柔顺地在他怀里待着。 瑶池端了药过来,看着念桥烧的通红的小脸略有些担心。 药汁接过来,嵇灵玉顺势喂进念桥嘴巴里,念桥的嘴巴不容易撬开,兴许梦到了在意的人,这会听话许多,药汁喂了大半碗进去。 清晨,念桥在嵇灵玉怀里醒来,嵇灵玉半闭着眼,还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 念桥还有些低烧,这会清醒了,他要掰开嵇灵玉的手臂,手上没什么力气,倒是嵇灵玉察觉到动静醒了。 “七殿下。”念桥略微推推嵇灵玉,他手指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碰在人身上像在挠痒。 嵇灵玉还抱着他,见他醒了,立刻让人先熬了药汁过来,端着碗喂药。 念桥微微别开脸,清醒了又不愿意喝药了。 嵇灵玉捏住了他的下颌,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视线像是一张细密阴沉的网,此刻情绪收敛些许,尽量耐心道:“把药喝了。” “你这是作给谁看,如今三哥不在这里,还是你想让我用嘴喂你?” 嵇灵玉抱着人略微收紧,将念桥困在怀里,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若是这般……不如把剩下的一并做了,正好满足你的念想。” 若是平日,念桥一定会因为这番羞辱的话而面红耳赤,如今反应平平,只是下意识地要脱离嵇灵玉的怀抱。 他使不上什么力气,挣扎非常微弱,着急地脸上红起来。 “七殿下不必操心奴才,我不会让太子哥哥出事……你休想得逞。” 这番话一出来,嵇灵玉就知道了念桥在想什么。说来说去,不过是生气他要对嵇雪容下手。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3节 “常常有人跟我说你心思单纯,若真单纯,也不会在我不在宫里时去勾引三哥……如今同我说这些,是仗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便拿此作威胁。” 嵇灵玉语气平静,神情并非如此,他眼中压抑着冰冷阴森的情绪,问念桥:“你不想让三哥死……却想让我去死?” 念桥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在嵇灵玉看来便是如此。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嵇雪容不会放过他,他也同样不会放过嵇雪容。 “随七殿下如何想。”念桥闷闷地说,他如今日日挂念着嵇雪容,担心嵇雪容回来了会出事,察觉到了嵇灵玉心情不怎么好,他也没心思搭理。 当日念桥和嵇灵玉不欢而散。 念桥还发着烧,他这一病病了半个月。 最后一次明太医过来,又开了药,临走的时候给念桥留了一张纸条。 念桥认出来了是嵇雪容的字迹,嵇雪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明太医写的注意事项摘誊了一遍。 是嵇雪容让明太医给他传的信,让他好好喝药养好身体。 嵇雪容已经回京城了?难不成那一日真的是嵇雪容过来了? 那为什么嵇灵玉这边收到的消息是嵇雪容还在路上呢? 念桥想不明白,他不打算为难自己,只要嵇雪容没事就好了。 他于是按时喝了药,因为上次触了嵇灵玉的逆鳞,嵇灵玉好几日没有再过来。 他自己愿意吃药,身体渐渐地调养回来,后来过来的并不是明太医,太医每日过来给他把脉。 前一段时间喝的是治病的,后面喝的是调养身体的。 调养身体的药是补药,念桥喝完腹部灼烧,半夜常常被热醒。 而且……两腿总是难受,念桥在湿漉漉的床上醒来,他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立刻便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 第93章 次日早朝没有上,景和帝病重,张善庆过来通知朝臣。 与此同时,景和帝收到了嵇雪容赶回京的消息,在嵇灵玉面前提了一嘴。 几位皇子公主都来看望景和帝,景和帝最后只让嵇灵玉留下来。 宫中如今入夏,殿中没有放置冰块,明明是六月的艳阳天,正殿之中却如同蒙了一层阴影,让人置身其中只感到阴寒。 “咳咳……”景和帝在床边咳嗽,手怕上见了血,他威严的脸上显出来疲态,两鬓短短一月之间白了许多。 “你三哥应当不日便要回京,等他回来之后,朕……朕有事要跟你们说,兰佑,如今将离不在宫中,你应当肩负起责任。” 如今病重了一直记挂着嵇雪容,是想让嵇雪容回来之后立诏书,到时候好让他没有办法再牵制嵇雪容? 嵇灵玉这般想着,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太医端上来药汁,两人对视一眼,太医朝他略微点头。 “儿臣知晓,父皇不必操劳我们几个,如今好好养身体便是,父皇的身体最重要。” 他先拿了银针试毒,银针上面没有显出来颜色,这才端给景和帝。 亲眼看着景和帝把药汁全部喝完,嵇灵玉收回视线,对景和帝道:“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若有事,立刻通知儿臣。” 景和帝喝完药便睡下,嵇灵玉出去,张善庆跟着一并出去。 “父皇近日如何?”嵇灵玉问道。 张善庆愁眉苦脸,“从年末受寒一直没好,三月开春原本好转了,近来又严重了。” “父皇龙气护体,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嵇灵玉道:“有劳张公公照顾父皇。” “哪里哪里,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嵇灵玉和张善庆客套完便离去。 殿中的景和帝吃完药神色好了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远远地看上去,病容笼罩着一层阴影。 嵇灵玉去的时候是早上,回来的时候不过晌午,时间还早,瑶池和瑶碧都在念桥院子门口,神色略有些无奈。 “怎么了?”嵇灵玉见房间门紧闭着,问道。 瑶池:“七殿下,念桥从早上醒了便不愿见人,奴婢要进去他也不让,一直在闹呢。” “他身子还没有好痊,早膳没有吃,药也肯喝。” 瑶碧端着汤碗,药汁已经凉了,现下又要重熬一碗。 “你们先下去。” 嵇灵玉让瑶碧重新熬了一碗药汁,他在房间门上敲了两下,里面无人应答。 念桥这一日早上又是在潮湿中醒来,这回不是错觉,当真很多水。 非但如此,他的身体似乎也微妙地产生了些许变化,比如一直心痒难耐,情不自禁地想做些羞耻的事情。 还有胸前胀起来。 念桥穿衣服时甚至感觉不舒服,他脸一直烧着,因为身体变化产生焦虑。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嵇灵玉宫中,能想到的只有嵇灵玉。 兴许是嵇灵玉给他喂了什么毒药,让他变成这般。 念桥自己小腹也有些涨,他一直摸着肚皮,想要把小腹的反应摸下去,可是肚子毫无反应,甚至因为他自己的触摸,摸出来了感觉。 他这是变成怪物了吗? 念桥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他乌发散在身侧,皮肤白若雪锦,唇畔和脸颊边都是红云,眼角看人时失了原先的清澈,好似长了钩子一般带着柔媚。 他这般不大愿意见人,想着嵇灵玉给他送来的是毒药,他更加不愿意喝。 外面传来敲门声,念桥为了遮掩,把原先藏起来的肚兜找出来,他方穿上去,闷闷道:“我说了今日不出去。”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嵇灵玉在门口站着,目光先是在他脸上停留,把门合上,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念桥床被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若是让瑶池瑶碧看见他要丢脸死了。床上还有一片痕迹,他的被子是嵇灵玉为他准备的婴儿被,鹅黄色的薄被,湿了一片非常的明显。 他发觉嵇灵玉已经朝着软榻看过去,他下意识地便把那片被子盖住了,脸上烧起来,心中又气又怒。 念桥心中埋怨,他发觉嵇灵玉看着他,他率先忍不住道:“你看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药里下了东西……我以后不会再吃你送的药。” 这几日送的确实是改造体质的药,只是这药未必管用,嵇灵玉没想到念桥身上这么快就见了效。 念桥在铜镜前坐着,因为嵇灵玉的靠近,他心中抵触,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 嵇灵玉两步便到了他面前,将他揽在身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让我看看。”嗓音略低。 嵇灵玉拉着他便要将他往怀里带,念桥立刻便要挣开,嵇灵玉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情绪意味不明。 “七殿下要看什么,你放开我。”念桥死活不愿意让嵇灵玉看,他手腕被握出了印子,柔软的手指捏着嵇灵玉的手指,试图掰开嵇灵玉。 他越是反抗,嵇灵玉越不愿意放开他,直接将他带进怀里,他失去重心整个跌进了嵇灵玉怀里。 腰肢被握住,念桥用手去推嵇灵玉,他推不动,混乱之中用了嘴巴,在嵇灵玉手上咬了一口,嵇灵玉脸上多了一道巴掌印。 “啪”地一声,空气寂静了下来。 念桥打完才知道害怕,他还被禁锢着,触到嵇灵玉眼底,他手指略微发抖,脸上也跟着白了下来。 嵇灵玉掌间骤然发力,念桥被这力道按的叫唤了一声,他现在身体反应不正常,被按着到了软榻上,叫声多了几分其他意味。 他们两人位置一上一下,念桥被困在方寸之地,他的手腕还被握着,这般的姿势,他像是完全被掌控。 嵇灵玉俊容上巴掌印若隐若现,眼底漆黑深沉,带着几分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还带着几分其他的情绪。 他像是引颈屠戮的天鹅,如今在猎人爪下。 念桥被嵇灵玉身上的气息包裹着,他略微动了一下,想要逃离这般的危险姿势,他一动便被嵇灵玉按住。 兴许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嵇灵玉鼻尖蹭到了他的脖颈,唇畔擦过去,念桥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放开……七殿下。” 念桥险些尖叫出声,他察觉出来了嵇灵玉想要做什么,挣扎的力道更加大,这么一不小心,他的衣衫便被扯开。 双扣的腰封他不会系,方才嵇灵玉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研究,如今衣衫散开来,露出一角红色,边缘的小老虎跟着一并落入眼前。 念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脸上烧的通红,心里又气又急,眼中浮上一层水雾,自己去扯自己的衣裳,试图把肚兜塞回去。 嵇灵玉视线落在那一角红色上,注意到又把念桥气哭了,念桥原本便喜欢哭,以前经常被别人欺负哭。 他还记得念桥哭着过来找他告状,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如今念桥又在哭,只不过变成被他惹哭。 嵇灵玉这么一愣神,被念桥抓到了空子,念桥用力地推开了他,自己擦了好几回脖子,抱着自己的薄被缩到了角落,眼中略带防备。 念桥戒备地盯着嵇灵玉,浑身的毛都炸起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细白的指尖抓着薄被边缘略微用力。 空气安静下来,直到嵇灵玉离开,念桥才下床,把房间门反锁住,自己抱着自己的膝盖坐下来。 这是他原本待的房间,甚至一度他认为这里是他的家。 如今这里成了困住他的地方。 他好想嵇雪容。 嵇雪容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把他接走。 念桥眼泪掉了下来,自己用袖子擦了擦,又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脖颈。 接下来几日念桥都避着嵇灵玉,他甚至不敢跟嵇灵玉待在一间房间里,担心嵇灵玉对他做什么。 近来嵇灵玉也很忙。 直到这一日才有空,带着他去参加宫宴。 宫宴上,念桥和嵇灵玉坐在一起,这一日没有让他穿女装,只是嵇灵玉还是让他戴了那支玉钗。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4节 这次宫宴请的有外臣,似乎有东瀛布商过来,念桥不关心那么多,他只顾着离嵇灵玉远些,降低存在感吃自己的东西。 嵇灵玉发觉了他的小心思,故意在人前搂着他的腰。 念桥气的脸上涨红,努力地忽视那只手,他在人前不敢造次,只得低眉顺眼,趁人不注意偷偷去掰嵇灵玉的胳膊。 忽地,念桥察觉到了什么,似乎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殿下。”扮成布商的方定戎在一旁出了声。 嵇雪容视线轻轻地从念桥身上掠过,目光在嵇灵玉那只手上略微定住。 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 他一向最知分寸,景和帝控制欲极强,他在景和帝的眼皮子下做了数十年储君,未曾被抓到过错处。 如今在京城布局,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来。 方定戎一直跟着嵇雪容,嵇雪容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能够非常冷静。 哪怕是得知嵇灵玉给念桥喂食药物,也不慌不忙地没有受影响继续进行他们的计划,至今未曾让嵇灵玉察觉分毫。 今日他们布局是第一步,佯装行刺景和帝,然后嫁祸在嵇灵玉身上。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执行。 直到他们的人扮成刺客上场,嵇灵玉反应非常快,立刻派侍卫先行保护景和帝。 刺客全部都冲着景和帝,没人注意嵇灵玉这边。 所以当一支长箭破空过来时,嵇灵玉无暇分心,加上箭射的角度刁钻,嵇灵玉只堪堪地避开,他被长箭贯穿了手臂。 鲜血顷刻喷涌而出,银白断指因为疼痛而抽搐滑落在地。 嵇灵玉略微使力将长箭拔-出来,他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双面具下平静冷淡的双眼。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生子哈,顶多有点反应,他俩不是也已经有团子了吗狗头.jpg 第94章 宴上乱作一团,念桥眼睁睁地看着嵇灵玉的手臂被贯穿,他吓了一跳,侍卫带着他远离。 皇宫的侍卫赶过来,很快人便撤了,景和帝脸色发寒,传唤了太医为嵇灵玉看伤口。 嵇灵玉此番算是救驾有功。 群臣在问候景和帝与嵇灵玉,一部分侍卫去追刺客,景和帝身体不济先行离场,留嵇灵玉在宴上收尾。 念桥全程被侍卫保护的很好,他注意到五皇子一直在盯着嵇灵玉,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可惜。 在可惜长箭只射中嵇灵玉的手臂。 他没有关心嵇灵玉的打算,过去也是添乱。 念桥识趣地拿着剩下的点心,他乖乖地和侍卫待在一起,宴上没有人注意他这边。 只有嵇灵玉时不时地看他这边,后面忙起来,就没空管他了,只吩咐侍卫看好他。 念桥原本在吃小鱼干,小鱼干炸的很香,上面淋了一层面酱,他只吃鱼肚子,鱼背面都是刺,容易卡着嗓子。 他唇边沾了些许酱汁,身旁的侍卫帮他擦了擦唇角,手帕轻柔地碰到他唇边。 念桥顺着瞅过去,首先看到的是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然后对上面具下一双平静温和的双眼。 他呆呆地瞅着侍卫,唇角被对方用手指擦过。 对方从怀里拿出来点心,他瞅一眼,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羊奶糕。 念桥把羊奶糕接过来,乖乖地跟着侍卫走了。 到了僻静的偏殿,念桥把小鱼干和奶糕放下,他一直瞅着侍卫,如今才有机会询问。 “你……是不是那一日的侍卫?” 他才不会平白跟着人走,是认出来之后才跟着走的。 这般便认不出来了。 嵇雪容把面具摘下来,念桥抬眼看他瞪圆了一双眼,脸上红扑扑的,因为过度兴奋表情变得非常鲜活。 “殿下……” 念桥还没有喊出来,他的嘴巴的被捂住,嵇雪容略微俯身,将他整个抱进了怀里。 “桥桥,不要张扬,这里没有人知道孤如今在这里。” 念桥点点头,他瞅着嵇雪容,用力地环住人,嘴巴略微抿着。 嵇雪容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埋在嵇雪容怀里,不舍得撒手,小声说:“殿下,我真的好想你。” 说着,眼眶便略微发红,嵇雪容在他眼皮处亲了亲,对他道:“孤也很想桥桥。” “每日都有人和孤汇报桥桥的情况,孤原本以为可以忍得住。” 嵇雪容将人按进自己怀里,低声道:“孤高估了自己。” 念桥鼻尖有些酸,他环住嵇雪容,有好多话想要说,不知应当先说什么,他最想说的便是好想殿下。 他依顺本能,在嵇雪容耳朵上咬了两口。 鼻尖前都是熟悉的冷犀香,念桥很喜欢这个味道。 这气味日思夜想,念桥梦里都是在嵇雪容怀里,第二日早上便湿着醒来。 如今更甚,他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脸上情不自禁地红起来。 “殿下,我……” 念桥眼神略有些闪躲,他略微抓着嵇雪容的衣角,只是闻着嵇雪容的气息,他便起了反应。 他坐在嵇雪容怀里,嵇雪容对他道:“让孤看看。” 念桥脸上浮上红晕,同样的话嵇雪容说出来,他只觉得不好意思,神态带了些羞赧,双手略微收紧抱着嵇雪容,不去看自己。 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红色的肚兜被抓在手里,他瞅一眼,飞快地又收回视线。 “七殿下给奴才喝了奇怪的药,之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嵇雪容的指尖略微碰了一下,他觉得发胀,耳尖跟着红起来,抱着嵇雪容恨不得埋进嵇雪容怀里。 下意识地想要躲,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是他找来的生子药,念桥喝完之后会改变体质,前期只是发胀,后面会变得嗜睡,然后会像女子一样可以生孩子。” 念桥闻言呆了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嵇灵玉给他喂的是生子药。 像女子一般生孩子……想想便觉得奇怪。 “殿下,后来我没有喝了,会不会有事?”念桥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小心翼翼的,最近总觉得肚子有些胀。 他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般,”嵇雪容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耳垂,眉眼墨染一般的深黑,问道:“他有没有碰过桥桥。” 念桥立刻摇头,他抿着嘴巴道:“奴才不愿意,七殿下未曾强迫我。” 剩余的话被堵住了,念桥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他被嵇雪容抱着,指尖触碰的地方略微发颤,耳尖泛出淡淡的粉。 念桥从偏殿出来时换了条裤子,他进去时是跟着人进去,出来时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里捏着嵇雪容给他的令牌,过几日是去如来寺祭祀,到时候他只要按着地图上面的路线走,会有人过来接他。 念桥一向看不懂地图,嵇雪容知道这一点,地图画的实景,一共只有两条路,只要他趁着不注意,走另一条路沿着一直走就好了。 他把地图瞅了好几遍,耳根还在红着,令牌和地图一并揣进了怀里。 念桥回去时侍卫正在找他,嵇灵玉看见他人才略微放心。 见到了嵇雪容之后,念桥心里安定下来,只用再等几日他就能和太子哥哥在一起了。 念桥摸摸自己的嘴唇,眼眸里亮晶晶的,好似整个人都被注入了活力。 平日里念桥在千阙宫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他心情一好,容易写在脸上,瑶池和瑶碧都看出来了。 现在嵇灵玉受伤了,他现在高兴不怎么合适,于是念桥收敛些许。 但是当他回到自己院子,推开门看到坐在他小桌旁边的嵇灵玉时,好心情戛然而止。 “七殿下?”念桥不大高兴,这是他的屋子,嵇灵玉怎么可以随意进来。 嵇灵玉看他一眼,方从金銮殿回来,他回来之后下意识地便过来了,想要过来看看念桥。 在念桥面前不必怎么掩饰,也不必猜测念桥的情绪。 念桥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想要算计人时很明显,讨厌人时会直接表现出来,喜欢人时也藏不住。 如今便有些不高兴,瞅他好几眼,因为他没经过同意擅自进了小屋。 念桥桌上摆了些面粉娃娃,是瑶池给他送过来的。瑶池手艺很好,捏出来的面粉娃娃栩栩如生,念桥很喜欢,自己便要了面团上了颜色自己捏。 他笨手笨脚,捏出来的娃娃也丑唧唧的,只能看出来是个黄色的小人儿。 注意到嵇灵玉的视线,念桥把桌上的面粉娃娃拿到一边,下意识地不大愿意让嵇灵玉看。 “你今日去了哪里。”嵇灵玉已经听了侍卫的回报,念桥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 “去和小太监换了点心,他那里有我爱吃的。”念桥回来时嵇雪容已经帮他想好了,他只需要按照嵇雪容吩咐的说就可以。 后来他也确实找耳风换了点心,用小鱼干换了些葡萄仁,换回来的点心给了瑶池和瑶碧。 对上嵇灵玉的视线,念桥瞅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大敢和嵇灵玉对视太久,担心嵇灵玉看出来什么。 “七殿下这么晚了还在奴才房里做什么,奴才一会便要休息了。” 念桥说,他坐在床边,明显地打算送客。 “你若是困了睡便是。”嵇灵玉说。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5节 念桥瞅嵇灵玉两眼,他把自己的面粉娃娃拿到床边,捏了一会之后放在床沿晾干,然后脱了外袍歪歪扭扭的叠好,自己盖上了被子。 他竭力忽视嵇灵玉的视线,没一会便抱着被子睡过去。 嵇灵玉在旁边看着念桥脱了衣服,念桥的衣裳是他前一天命人准备的,全部都是按照他的喜好。 所以念桥换了一条裤子,他看出来了。 视线略微定住,床榻上的人毫无所觉,侧脸安静柔和。 念桥的被子每日都是瑶池换的,念桥的身体反应,他也都知晓。 念桥平日里都在自己院子里,这两日他心情好,便在宫中庭院中玩耍。 他采了好些月季花,学着瑶池的手法,把月季花包成层层叠叠的罗汉饼。 瑶池一会便能包出来好几个,念桥半天包出来一个,他模样认真,包出来丑唧唧的罗汉饼,脸上都沾了面粉。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饼出锅之后,念桥自己不愿意吃,看起来卖相不怎么好,他也不好意思给瑶池和瑶碧。 最后给了平日里跟着他的侍卫。 第二日他赠饼的两个侍卫便不见了。 念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晚上再次在自己房间里见到嵇灵玉。 嵇灵玉一身墨色鹤袍与窗边的阴影连在一起,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张地图还有略微熟悉的令牌。 视线落在他身上,眸中漆黑深邃,宛如两口森寒的枯井。 门在身后合上,念桥看到令牌和地图时,略微怔住,背后窜上来一股寒意,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 祭祀这日艳阳千里。 景和帝与一众皇子公主一同前去。 嵇灵玉为首,钦天监的嗓音细声细气,燃着的香柱若隐若现。 从如来寺上山有两条道,一条直通祭祀的祭坛,另一条是半路分叉的密道。 密道十分隐蔽,加上连着一片林子,在里面走不容易被发现。 林中窜出来一群飞鸟,有箭落下来,刻着令牌“柒”字的侍卫在林中未有任何发现。 嵇雪容在山下另一处等着,他特意准备了念桥喜欢吃的点心,还有念桥喜爱的茶水。 团子在一旁趴着,这段时间安定下来过得不错,身体胖乎了一圈。 这是团子近几天头一次出远门,在角落里缩着,只有耳朵时不时地动着,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远处传来了动静,嵇雪容掀开车帘。 人群中没有熟悉的人影,回来的只有他派去的侍卫。 第95章 “今日圣上龙体抱恙,诸臣有事可递折到金銮殿,退朝。” 六月天,金銮殿内笼罩着一股阴寒之气,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声,空气中涌着极淡的血腥味。 张善庆在殿外打发走了前来看望景和帝的群臣,如今只让几位皇子公主过来。 “圣上今日精神不济,早上醒过来,没一会又睡下了。” 张善庆将嵇灵玉和嵇长宁领进去。 来看景和帝最多的便是这两位。 嵇长宁从小身体便不好,六月中天,她穿着厚重的长衫,秀致的眉眼若蒙阴影,脸上略微白着,唇上涂了口脂,那一抹红的异样。 “见过长姐。”嵇灵玉和嵇长宁很少见面,客气地行了礼。 嵇长宁原先只与嵇雪容略微亲近,两人经常下棋论道。 两人进入正殿,景和帝的脸色很差,由张善庆扶着坐起来,鬓边发丝白了大半。 嵇长宁看着景和帝这般,眸中带了些许暗淡之色,对景和帝道:“父皇,您若是不舒服,不必起来,儿臣只是想看看您,我们在一边守着您便是。” 景和帝咳嗽几声,把嗓间的血腥之意压下去,朝嵇长宁伸出手,嵇长宁顺应地在一旁坐下,由着景和帝握住她的手。 “长宁,原先朕有你的时候,你小时候性子便安静,整日坐在朕膝头看书……” 景和帝似是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绿枝点满的宫闱中,嵇长宁乖巧懂事,和嵇雪容一般,性子都偏安静。 嵇皓尘与嵇瀚羽与姐弟俩完全相反,两兄妹活泼好动,在小的时候缠人,会一直缠着他让他留在宫中。 至于老七…… 景和帝脑海里浮现出来了嵇灵玉母亲的模样。 相月是胡人,胡族名字唤作阙,用他们的语言叫做相月。相月生的高眉深目,与中原女子擅六艺不同,她更擅骑射擅武艺,聪慧善敏,唯一会的乐器便是琵琶…… 相月原先是宫中的乐姬,出身贱籍,学识与眼界却非寻常女子可比。她来自遥远的湫族,湫族被灭之后流转到了景国。 景和帝耳边仿佛响起了悠然的琵琶声,记忆中的面庞与面前的嵇灵玉五官重合。 老七幼时便隐忍善敛,同他母亲一般的性子。 韧如磐石荆竹,烈如昭昭尺月。 “我们湫族的规矩是定亲前需要立誓,我虽出身贱籍,却非可以随意戏弄之辈。你既然想与我成亲,那么日后不能再娶别人。” “若违誓言,我湫族神灵在上,日后纵得无上荣华,来日骨肉相蚀……死无葬身之地。” “云三小姐……她如今才不过八岁,你要娶幼童为妻?” “昨日誓言轻弃闵贱……是我识人不清。” “我是生于长风大漠的阙鸟,这皇宫将我束之高阁,若早知如此,当初我不应当允你。” 一把烈火烧了凤鸾宫,生前是出身贱籍的乐姬,死后只是皇陵之中的无名宫女。 相月相月,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冷薄无情,宛若烈火灼烧在心头化成灰烬。 最后归在长风之中。 “父皇……” 耳旁的声音唤回了景和帝的思绪。 景和帝有些恍然,对上嵇灵玉的神色,他一时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父皇精神不济,儿臣便不叨扰了。”嵇长宁收回自己的手,她看着景和帝,对景和帝道:“将离给儿臣写了信,兴许过两日便会到京城。” 嵇长宁起身离开,殿中只剩下景和帝与嵇灵玉。 嵇灵玉陪着景和帝说了一会话,然后喂了景和帝喝药,到时间了才离去。 在嵇灵玉走之后,景和帝强撑着坐起来,对张善庆道:“都下去,没朕的吩咐不允许踏进正殿。” 张善庆依言照做,遣散了宫人之后,景和帝一边咳嗽,一边打开了长女在他掌心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粒舍利子。 舍利子沾着有淡淡的血迹。在嵇长宁小的时候,景和帝那时尚且有心力照看他们几个,给他们讲过一个佛家故事。 如来座下有九头鹰,前面的八只鹰个个有擅长的地方,它们有能力能够统领一方,不需要佛祖过度担忧。 只有最小的幼鹰除外。 幼鹰因为生来弱小,如来花了最多的心思对幼鹰,对待幼鹰严苛无情,一次又一次的训练下,让幼鹰能够独当一面。 然而幼鹰长大之后,在如来落难时,将如来当作自己的猎物别无二致地杀死。 其他八只鹰没有一只愿意帮助如来。 在幼鹰看来,如来对其余的八个兄弟宽容仁慈,因此长久下来,抛开了对如来的依赖,甚至生出仇恨之心。 而对于其余八只鹰来说,如来溺爱幼鹰,如今受其反噬,便是自己所种因果。 恶因结恶果。 最后如来化成舍利子转生,在佛法上写下来了名句。 凡嗔一念起,坐别化此身。 怨别因缘起,憎恶矣慈悲。 …… 千阙宫。 念桥醒了过来,自从那日嵇灵玉发现地图和令牌之后,就将他关在了这里。 这里是嵇灵玉的密室,他手腕和脚踝都被锁链铐住,一动锁链便会发出沉闷的响声。 沉重的锁链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念桥没有办法行动,他如今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嵇灵玉每天过来为他做需要做的事情,每天亲自帮他穿衣服,给他送他喜欢吃的食物,他每天只能见到嵇灵玉一个人。 原先他一个人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关起来,只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待着,他有些崩溃。 念桥没有去成如来寺,不知道嵇雪容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见到他,太子哥哥会不会担心他? 他靠着墙壁只能看到一间阴暗的穹顶,外面黑漆漆的,往外有一条非常长的走廊,这里透不进光,什么都没有。 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嵇灵玉端着食物过来,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 念桥如今没有吃点心的心情,他看着嵇灵玉,心中恐惧和担忧交织,最后沉默地没有说话。 点心和茶水放到桌子上,桌子就在念桥旁边,是念桥能够碰到的距离。 “今日我去看了父皇,长姐也在,她说三哥给她写信,过几日便要回京。” 念桥不说话,嵇灵玉将人关起来,现在他能够放心了。 不用再担心念桥逃跑,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和念桥说什么他不愿意听的话。 他想让念桥听什么,念桥便只能听什么。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6节 几天见不到太阳,念桥的皮肤似乎更白了,白腻腻的在床榻上晃人眼,像是冬日里的雪,略微碰两下,便能留下浅浅的印子。 嵇灵玉视线落在念桥身上,他伸手捏住念桥的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念桥,眸中情绪不再遮掩。 “没有几日了,父皇等不到三哥回来。” “等他回来了,便是他的死期。” 嵇灵玉略微凑近念桥,对念桥道:“到时候三哥死了,我们便成亲,请萧将军做见证人。没有父皇……没有人能干扰我。” 他要把这座皇宫打造成金丝笼,把念桥关在里面,到时候念桥只能尽心尽力地讨好他,眼中只能装他一个人。 这里没有其他人,念桥看着嵇灵玉仿佛在看疯子。兴许将他关了起来便放心了,嵇灵玉越发的肆无忌惮,说的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七殿下,圣上只是风寒,并不是时日无多,你不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他希望景和帝好好的,不然若是嵇灵玉登上了皇位,他和嵇雪容第一个遭殃。 “还有……你原先不是说,同我成亲只是为了让太子回京。” 念桥每日一个人在密室里待着,他有些东西依旧不懂得,但是在嵇灵玉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他大概懂了。 嵇灵玉似乎喜欢他。 他以前没有看出来,所以也不懂嵇灵玉的喜欢。 他接受不了这般的喜欢。 在他的认知里,嵇雪容喜欢他,喜欢的方式是在自己能力范围里宠着他,也只对他一个人这般。 方定戎喜欢他,虽然方定戎没有说过,但是方定戎很照顾他,尽所能的答应他提出的要求。 而嵇灵玉的喜欢和其他人不一样。 嵇灵玉喜欢他,所以担心他逃跑,要把他关起来。 哪怕每天给他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但是他想,没人会愿意被关着,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等对方过来。 “七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我?”念桥问了出来。 他对上嵇灵玉的眼底,嵇灵玉眼底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念桥知道自己猜中了。 手腕上的锁链沉重,念桥戴着锁链都没有拿点心的力气,他手腕有些痛,上面勒出来了很浅的痕迹。 “我是不会和你成亲的,七殿下不要强人所难……原先七殿下不是和奴才说过,强求之下不得善终。” 这个终指的是事情的结果,到最后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七殿下不要勉强奴才,若是这么下去……奴才会恨七殿下。”念桥略微垂着眼,他抿着唇,嗓音很低。 他可以接受作为阶下囚被关起来,只要让他能和嵇雪容待在一起就好。 而不是如今被迫待在这里,只能任嵇灵玉处置。 “恨?”嵇灵玉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面前的是东宫的另类千金枝,却也不是。 只是在东宫待过一段时间,便自己把自己归属在富贵乡里。 “我不爱你,你恨我又如何。” 嵇灵玉捏住了念桥的两腮,眼底不知名的情绪在涌动,嗓音森寒冰冷。 “你想我放了你,我偏偏不如你的意。你想和别人死在一起……我偏不允,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念桥:我是甜文主角,虐文攻打咩 诗都是作者瞎编的,不要考究,拴q 第96章 景和帝薨逝的消息是在三日之后。 念桥得到消息时是因为嵇灵玉两日没有过来,侍从过来给他送了东西。 前来的侍从有些脸生,念桥主动地问了情况,原先侍从不愿意搭理他。 他一口一个七皇子,表面问的是嵇灵玉,实则关心的是外面的情况。 “贵人不可胡言乱语,日后不能再唤七殿下,应当叫圣上才是。” “先帝前几日便去了……留下的圣旨是让七殿下及位。” 念桥闻言怔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侍从的意思。 景和帝去了,嵇灵玉要当皇帝了。 “太子不是在回京的路上?为何皇位会传给七殿下?” 念桥没忍住问。 侍从却缄默不言,深宫里的是不得随意议论。如今阖宫都在嵇灵玉的掌控之中,嵇雪容回来怕只会是死路一条。 “这是圣上为贵人准备的新衣,请贵人换上。” 那是一件红色的婚服,上面绣着他生辰时的老虎,婚服是男子的款式,外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布料是极好的料子。 旁边的托盘还有紫鎏金的玉冠。 念桥不大愿意穿,他不换,侍从便跪在地上求他。 “贵人还是尽早把衣裳换上,若是圣上回来了发现奴才没有办成事,兴许奴才要掉脑袋。” 侍从跪在地上向他磕头,嵇灵玉回来了,兴许他还是要被强迫换上。 念桥于是换上了衣裳,他头一次束玉冠,镜中他肤色泛出阴郁的白,像是和这片暗室融在一起。 清澈的眉眼略微敛着,由着侍从为他整理头发,这衣裳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他穿上很合身,腰肢显出极细的一段。 念桥嘴巴略微抿着,镜中的他也跟着一并抿唇,他眼尾上了珠粉,眼角闪着细微的光芒,衬得媚眼如丝。 侍从为他点完妆之后,密室的门从外面打开,念桥从铜镜之中和嵇灵玉对上视线。 嵇灵玉身后跟着掌印太监,命太监在外面等着,让侍从一并下去了。 “在此处待着这般安静,倒是不像你。”嵇灵玉到了他身后,指尖碰着他的发丝,帮他把剩余的发丝挽起来。 念桥手腕上还戴着镣铐,嵇灵玉在他身后站着,从他身后揽着他,略微俯身在他脖颈处嗅了嗅。 鼻尖碰到他颈边的皮肤,念桥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被触碰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日三哥入城,我带你一同去迎接他如何。” 嵇灵玉碰着他鬓边的发丝,眼神中晦暗不明,指尖摩挲着他脖颈处,侧颈的血管连着心脉,正在指尖下不断地跳动。 念桥略微避开嵇灵玉的手指,他怕自己说出口便是一些难听的话,惹得嵇灵玉生气,最后自己遭殃。 他于是沉默不语,只略微和嵇灵玉保持着距离。 嵇灵玉下午出去了两个时辰,晚上的时候,占了他的小书桌,在上面看起了折子。 景和帝薨逝,如今折子都送在嵇灵玉这里,要处理丧事以及原先的太子党和五皇子一党。 “我派了禁卫军前去问候三哥,不知明日三哥能不能活着过来见我。” 嵇灵玉对他道:“父皇死的时候还在抓着我的手,他似乎有话跟我说,只是我没有给他机会。” 当时张善庆还有群臣都在身旁,若是景和帝临死前说把皇位传给太子,到时候兴许他收尾会更加麻烦。 嵇灵玉在窗边坐着,桌上放置的有好几个面粉娃娃。 面粉娃娃捏出来一个黄色的小人儿,一个拿着糖葫芦穿着红衣裳的年画娃娃,还有一只长着两个耳朵的团子。 念桥不搭理他,注意到他的视线,把几个面粉娃娃都拿走,放在自己的床头。 空气中安静下来,注意到嵇灵玉在看着他,念桥装作没有察觉。他这几日一直都被关着,为了打发时间自己画了小人儿书。 他用纸页装订成册子,拿了炭笔细细地勾勒,在上面先学着画团子。 团子在嵇雪容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原先团子总是在嵇雪容书案上拉臭臭,嵇雪容嘴上不介意,当天就让团子在外面睡。 太子哥哥有时候很坏蛋。 他在床上画小人,直到嵇灵玉脱了外袍,他才略微反应过来,瞅着嵇灵玉,眼中带着防备。 “七殿下,奴才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是要睡地上吗?” …… 盛京城门外,嵇雪容领着和畅与方定戎出现在南宫门处,城门处的士兵用刀剑对准了他们。 “新帝有令,任何人不得夜行,若要进宫,明日辰时再过来。” 和畅冷笑道:“哪来的新帝,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储君,你可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士兵面无表情,他们只听从皇帝的号令,其余哪怕是原先的储君,没有亲授令牌,也不得通行。 嵇雪容做了个手势,拦住了要上前的和畅。 “我们等一等便是,这个时辰……兴许令牌一会便会送过来了。” 夜晚更深露重,嵇雪容披着一件墨色羽氅,艳丽的眉眼融在暗色之中。 冷寒的月光洒下来,落在屋檐上薄薄一层宛如轻霜。 不多时,便有另一队侍卫过来,朝士兵出示了令牌,上面有九爪金龙钦印。 为首的是嵇长宁的亲兵。 士兵略微皱眉,见了令牌之后琢磨不清嵇灵玉的的意思。古来兄弟阋墙不会让外人得知,如同嵇灵玉派人只派了一部分的亲兵,剩余是原先守宫的亲卫。 “放行。” 宫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此时天空浮出一片鱼肚白,有光线落在屋檐上,马蹄声轻轻地落下,很快在转角处消失。 …… 念桥一晚上没有怎么睡好,他几乎胆战心惊,生怕睡着了嵇灵玉对他做什么。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7节 他能够察觉出嵇灵玉在忍耐,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阴冷毒蛇,他便是被缠上的猎物。 在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之前,嵇灵玉暂时不会动他。 或者说嵇灵玉骨子里还带着几分保守,在他们未成亲之前不会碰他。 他腰上搭了一只手臂,被嵇灵玉整个抱在怀里。他背对着嵇灵玉,有呼吸若隐若现地在他颈边,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耳廓。 念桥略微动一下,那只手便会使力,他只会离嵇灵玉更近。 他于是僵硬着不动了,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在嵇灵玉怀里缩成一团,尽量地远离嵇灵玉。 第二日一早,念桥被嵇灵玉穿好衣服,前一天已经试过衣裳,他按照前一天的穿,玉冠束好,面容上了春妆。 他一直被养在密室中,如今看来愈发地像生活在阴影中被娇养的菟丝花。 行动举止之间笨拙惹人怜爱,只让人想将他永远地困在这深笼之中。 念桥发丝被碰了碰,嵇灵玉略微垂眸看着他,似乎对他这般非常满意。 最终嵇灵玉没有忍住,俯身在念桥额头上亲了一下。 念桥立刻便要躲,清澈的眼中带着畏惧,唇畔抿着,别过脸去不看他。 现在只是刚开始,只要嵇雪容一死,念桥只能待在他身边,得到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昨天去钦天监为你算了生辰,他们给你提了一个杳字,日后便用杳字如何。” 念桥被嵇灵玉牵着,从千阙宫到金銮殿,宫里的侍卫和下人都被换了一轮,他未曾言语,只打量着周围,频频地看向远处。 前往金銮殿,耳风依旧在金銮殿伺候,见到念桥未曾有什么表情,只低着头行礼。 这几日处理景和帝的丧事,暂时不必上朝,朝务有嵇灵玉代理。 方到金銮殿,便有侍卫上前禀报。 “圣上,殿外三殿下领兵求见。” 看来前一天派的禁军没有派上用场。 嵇灵玉眉眼深黑,说:“宣他进来。” 念桥闻言紧张起来,他一直瞅着门口的方向。这么一会,金銮殿的禁军已经将金銮殿围了起来,嵇雪容领兵进入,有可能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很快人便进来了,嵇雪容带来的不止有和畅,还有沈奕以及李大人,左相傅思明与右丞段三嵌。 凭借和畅的三千兵,在禁卫军面前不值一提。 “七弟,许久不见。”嵇雪容面容非常平静。 嵇灵玉面上没什么神情,嵇雪容如今还唤他七弟,明显没有把他当成皇帝去看。 “听闻父皇出了事,我与李将军连夜赶来,不知父皇如今尸首放置在何处。” 越勉在一旁道:“如今圣上尚未登基,殿下带兵入金銮殿,所图不轨欲图谋反……来人,先将人拿下。” 兵剑立刻对准了嵇雪容众人。 和畅面容略微讽刺,左相和右丞不参与此番宫变,在其中左右为难。 “孤一直在边疆,原先未曾听闻过这般的消息。”嵇雪容道:“不如七弟让孤看看诏书,若是诏书亲写七弟及位,孤自当遣兵相迎。” “圣上是先帝所留诏书亲传,殿下这是在质疑先帝的决定?” 嵇灵玉制止了越勉,诏书他知晓放在什么位置,如今景和帝已去,是非如何只需要他来定义。 嵇雪容未去东瀛,只带了一些残兵败将过来,实属送死无疑。 “去把诏书取来。” 嵇灵玉这般的吩咐,幽深的瞳孔略微讽刺,此时还有时间去关心念桥。 发现念桥一直在看着嵇雪容的方向,他把念桥的脑袋掰了回来。 “念桥……你可知晓宫中谋反的罪名?” 他不必念桥回答,这番已经是要将嵇雪容定罪。 诏书很快被呈了上来,嵇灵玉先行检查过目。 这是景和帝亲手所写,底下盖了钦印,落款时间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封嵇雪容为太子时的诏书。 :将离自幼体弱,神思离合,恐难授以重任。储君之位罢黜,封为宁王,永居盛京城,不可外出。 七皇子兰佑善悯仁德,幼时坚韧良行,其母妃为原先前昭容,追思昭容为泰昌太后,兰佑及位之后,傅晴明为左相,代为辅佐。 ——时景和七年,元月十六日,景和帝亲笔。 “这句话应当孤问七弟,七弟知不知晓……毒害生父、结党营私,构陷储君,违逆谋反……会是什么罪名?” 嵇雪容眉眼慢慢地抬起来,这封诏书,他幼时便看过。 再看嵇灵玉如今的表情……当真精彩。 第97章 嵇灵玉未曾对景和帝抱过任何期待,看清这封诏书之后,他心中只觉得荒谬。 废黜嵇雪容太子之位……传位给他。 当真是天大好笑的事情。 景和帝如今已去,这封诏书无论如何都没有意义。 嵇灵玉向来直觉非常准,这是他常年看人脸色揣测人心理练习出来的……能够让他很多时候及时规避危险。 这封诏书……当真是景和帝亲笔,那么对于他来说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他及位变得名正言顺,景和帝原本便要将皇位传给他。 可是嵇雪容这般的笃定,他这位三哥永远都是这般的冷静,年少时便不假辞色,虽为病弱太子,但是未曾让任何人轻看。 像是印证嵇灵玉的猜测一般,金銮殿的大门缓缓地打开,在看清来人之后,嵇灵玉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景和帝脸色苍白,被嵇长宁推着出现在正殿之中。 他神情庄肃,看着嵇灵玉,眸中带着些许失望,还有几分怒意、懊悔,以及无可奈何。 这是他原先最看重的儿子,为了让嵇灵玉能够顺利当上皇帝,前十五年,他一直选择冷待。 太子党羽丰满,五皇子母家势力虎视眈眈,若是他对嵇灵玉看重……兴许会重演他当年兄弟阋墙、党伐之争的惨烈。 将离同样是他的儿子,发妻年幼,为他生完孩子之后便郁郁寡欢而去。自幼将离身体不好,他抱着补偿以及一部分私心,于公于私,立将离为太子都合情合理。 他没能给兰佑什么……打算将皇位传给兰佑。 只是没想到……日日喂鹰养鹰,他待鹰犬严苛,最后鹰犬反而啄他一口。 嵇灵玉隔着半个殿与嵇雪容对上视线。 不过是转瞬之间,违逆谋反的罪名落在了他头上……嵇雪容当真是为他准备了一出好戏。 刹那江山,顷刻之间倾覆离他而去。 念桥看到了那封诏书,嵇雪容没有骗他,当初说告诉他一个秘密。 说的是景和帝未曾想过让他当皇帝,嵇雪容一直扮演着谨慎的角色。 所以那时要送他离开宫中。 禁卫军倒戈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冰冷的长戟刃尖对准了嵇灵玉,嵇灵玉笑了两声,轻而易举地便箍紧了念桥的脖颈,袖中的匕首出鞘,薄薄的匕首对准了念桥的颈脉。 “我输了……你是不是应当很开心。”嵇灵玉眸中情绪阴郁,略微低头看着念桥。 念桥被迫向后,他握住嵇灵玉的手腕,脸色白下来,下意识地看向嵇雪容,想要伸手去碰嵇雪容。 “太子哥哥——” 脖颈传来略微的刺疼,念桥身形有些不稳,他被嵇灵玉带着向宫门处走。 嵇雪容眉眼深黑,对身旁的侍卫做了一个手势,他对嵇灵玉嗓音尽量温和道:“七弟,你有怨冲着我来便是,不要伤害他。” 念桥什么事都没有做,经历这些纯属无妄之灾。 念桥脖颈被箍的险些喘不过气来,他看着嵇雪容,眼中浮上一层水汽,指尖略微发抖。 “冲着你来?”嵇灵玉轻笑一声,在念桥耳边低声道:“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这么多日,你被我关着,他未曾过问过你,依旧有条不紊的谋划着……若是他当真在意你,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念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嵇灵玉手中的匕首上,生怕嵇灵玉一个不小心,匕首会割断他的喉咙。 “七殿下,你放开奴才……好疼。” 他才不会信嵇灵玉的话。 嵇雪容要上前,嵇灵玉划开了念桥一层薄薄的皮肤,鲜血顺着留下来,念桥立刻叫唤出声,眼泪落了下来。 景和帝原本便精神不济,看见这一幕依旧下意识地皱眉,他的肩膀被嵇长宁按了按。 “父皇,不要管了,剩下的交给将离便是。” 嵇灵玉已经退到了宫门口,念桥很少流血,看见自己脖子上的血,他脑袋有些晕。 眼见着嵇雪容要跟过来,他嗓音细软,带了些颤音。 “七殿下,我跟你走便是了……你先把匕首放下。” 嵇灵玉注意到念桥在他怀中打颤,他将匕首换了个方向,另一只手捂住了念桥的嘴巴。 他冷冷道:“闭嘴。” “三哥若是想救他,便亲自过来。” 嵇灵玉:“用三哥的命换他的命,如何?” 嵇雪容一直留意着念桥,注意到念桥痛的在发颤,他视线略微深重些许,在原地停下。 “七弟放开他,你若是要我的命,过来拿便是。”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8节 “殿下!”眼见着嵇雪容当真要过去,和畅有些看不下去了。 嵇雪容对他们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嵇雪容只身上前,他朝嵇灵玉伸出双手,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太子哥哥不要过来!” 念桥喊了一声,他的嘴立刻被捂住了,在嵇雪容上前时,嵇灵玉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念桥,匕首刺进了嵇雪容心口的位置。 嵇雪容心口原本便中过箭,念桥看的差点尖叫出声,他眼睁睁地看着匕首贯穿嵇雪容的心口。 鲜血染深一片蟒袍,嵇雪容脸色略微苍白,他直接伸手握住了那把匕首,鲜血顺着手腕滴下来。 “殿下!” 嵇灵玉没想到会这般的顺利,他见嵇雪容略微垂着眼,手背青筋略微浮现出来,那把匕首被缓缓地拔-出来。 “孤兴许要感谢七弟,原先还担心他会不信孤。” 嵇雪容把匕首直接拔-出来,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眉眼落下一道阴影,居高临下地看着嵇灵玉,那把匕首被扔在了地上。 一旁的禁卫军在此时上前,长戟对准了嵇灵玉。 嵇灵玉没有了武器,深刻的眉眼还倒映着嵇雪容的面容。 “殿下!”念桥没空去管嵇灵玉,他从地上爬起来扑进了嵇雪容怀里,担心碰到嵇雪容的伤,他连忙又停住。 “太医,快传太医过来。” 嵇灵玉为首,包括越勉以及他的亲兵在内,全部都被镇压。 嵇灵玉脸贴在地上,沾到了冰冷黏腻的血迹,视线之中也沾了血,在一片模糊之中看着念桥随着太医进去,视线未曾看过他一眼。 他外袍被长戟不小心挑开,里面是一身同样的绣虎婚袍。 …… 嵇雪容里面穿的是轻盔,匕首刺的并不深,明太医给嵇雪容包扎时,念桥一直在旁边瞅着,恨不得趴上去看看。 明太医略有些受不了,委婉道:“小公子,你身上的伤方包扎好,不要乱动,一会伤口裂开了,兴许殿下又会担心。” 念桥脖子已经被包扎好,扎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直瞅着明太医的动作。 嵇雪容知道念桥担心他,摸了摸念桥的脑袋,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念桥顺着在嵇雪容掌心蹭了蹭,他用脑袋贴着嵇雪容的手掌,问道:“伤口深不深,会不会有影响,要几日能好?” 方才明太医已经为嵇雪容缝合过了,闻言道:“伤口不深,小公子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放心便是,殿下的体质没有那么差。” 念桥听出来了明太医有些烦他,他略有些不高兴,依旧扒拉着嵇雪容,用手指碰了碰明太医扎的蝴蝶结。 人走之后,念桥才出声,“殿下是不是笨蛋,若是当真有事怎么办。” 嵇雪容早就注意到了念桥身上穿的是婚服,他闻言没有应声,眼瞳中倒映着念桥略微担忧的面容,俯身用唇角碰了碰念桥的眼皮。 “如今不是没事,桥桥不必担心。” “孤很想念你。” 念桥听的脸红起来,他柔顺地也学着嵇雪容去亲嵇雪容的眼皮。 “我也很想念殿下。” “七殿下将我关起来了,我还以为要再也见不到殿下。” “我好想殿下。” 念桥略微缩进嵇雪容怀里,埋进充斥着冷犀香的怀抱中,此时此刻真正的安下心来。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七殿下。” 嵇雪容:“桥桥觉得应当如何。” “我不知晓,殿下不要问我。”念桥把脑袋埋进嵇雪容怀里,他想起来便觉得后怕,握着嵇雪容的指尖,心慢慢地沉静下来。 今日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千阙宫的下人包括瑶池瑶碧,以及原先七皇子一党,全部都被关押在诏狱,不日审问之后再发落。 晚上的时候念桥见到了方定戎,方定戎把团子交给他,然后便去处理剩余的事情了。 嵇雪容身上还有伤,念桥不大愿意让嵇雪容过去,但是嵇雪容必须去一趟。 念桥原本不大高兴,见到团子之后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团子被嵇雪容喂的胖了一圈,如今变得粘人,一直窝在方定戎怀里。 被方定戎提着耳朵时还在扑腾,试图重新蹦回方定戎怀里。 才分开多久,这就已经不认识他了? 念桥把团子抱在怀里,兴许是方定戎原先路上闲了,还在团子脑袋上用草辫了个小辫。 他摸摸团子脑袋,给团子喂鲜草糕。 团子嗅嗅他指尖,在他指尖上咬了一口。 勤政殿内。 嵇雪容站在景和帝身旁,景和帝先前服食了假死的药物,如今身体受了些影响,脸色枯槁,心态更像是衰老了二十岁。 不是亲眼所见,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给自己下毒。 “无论如何说……你们都是兄弟,希望你能饶老七一命。把他发派去边疆……贬他为庶民,日后不准再踏入京中半步。” 嵇雪容艳丽的脸色没有什么神情,闻言道:“是。” 景和帝抓着他的手,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同朕说的?” 那一双暗淡的眼中带有些许期冀,嵇雪容眸中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泄出来。 直到那双手垂直落下,床榻的人没有生息。 元和二十三年,景和帝薨,谥号文景。 新帝即位改元年,年号天钦。七皇子谋和耶律异族残伐百姓、预图篡位,圣上仁慈悯善,免去死刑,原七皇子一党悉数流放。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还没完,明天继续,明天见宝贝们=3= 第98章 念桥坐在床边收拾东西,他原先的东西都被方定戎拿着,方定戎未曾乱动过。 他的东西都还好好的。 屏风挡着外面,隐约能够看见嵇雪容的身影。嵇雪容在和几位臣子商量,先帝走的突然,几位皇子未曾封王。 现在在外面的是嵇皓尘。 嵇皓尘今年二十二,未曾娶妻,未曾封王。此番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三哥,我不想留在京中,萧昀将军如今好转,逸云的手伤也已经好了,萧将军打算把逸云送到寅城……我想跟逸云一同前去。” 嵇雪容问道:“你要和他去寅城?” 嵇皓尘应声:“封地三哥看着便是,我们家不必三哥过多操心。至于瀚羽,希望三哥允许她留在京中。她舍不得长姐。” “我听闻,萧昀打算年末给萧逸云定亲,许的是礼部尚书之女。” 嵇皓尘闻言道:“萧将军会放心把顾小姐交给逸云?逸云难以安定下来,成亲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嵇雪容似乎只是提一句,他和嵇皓尘寒暄了几句之后,嵇皓尘便离去了。 封大皇子嵇明礼为明王,开府在京郊。 五皇子嵇皓尘为齐王,封地西北。 九皇子为越王,封地南越。 念桥隔着屏风约摸能听见,听见嵇雪容要把嵇灵玉发配至西北边城,那里时兴流疫,兴许路上便熬不过去。 嵇灵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但是瑶池瑶碧她们若是去了,兴许会受很多苦。 念桥在嵇雪容忙完之后便凑了上去,嵇雪容很衬明黄色,显得贵气矜淡,袖口上的九爪金龙金丝若隐若现。 他开口便想唤太子哥哥,想来如今应该改口了,是皇帝哥哥才对。 “皇帝哥哥,你忙完了吗?” 他通常求人才这般姿态,嵇雪容将他抱在怀里,解开了他脖颈上的纱布看他的伤口。 “嗯,”嵇雪容应了一声,温和地问他道:“桥桥有话跟我说?” 念桥点点头,他把想要赦免瑶池瑶碧的请求说出来,抱着嵇雪容,瞅着嵇雪容希望嵇雪容能够同意。 “也不是不行,她们原先是胡族的侍女,桥桥应当不知晓,那两名侍女是原先跟着湫族公主一起过来的。” “她们两人都会功夫,有计谋有心智,参与了嵇灵玉的所有计划。” 念桥略有些纠结,瑶池瑶碧平日里待他不错,他眼巴巴地看着嵇雪容。 “那怎么办……皇帝哥哥可不可以放过她们,她们是女子,我听说边城有疫病,她们兴许会死在路上。” “好不好呀。”念桥嗓音软了几分,抱着嵇雪容撒娇,清澈的眼底瞅着嵇雪容,用脑袋去蹭嵇雪容。 这是念桥最近学会的,他发现嵇雪容似乎很喜欢他这般撒娇,便顺着杆子往上爬,专在求人时使这招。 嵇雪容把怀里乱动的人按住,耳根略微红了些许,唇角略微绷着。 “朕考虑考虑。” 这般便是有戏。 念桥有些高兴,他高兴时藏不住,瞅见嵇雪容耳朵红了,他抱着嵇雪容凑上去咬了一口。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09节 “我当皇帝哥哥答应了。” 念桥抱着嵇雪容撒欢,在嵇雪容脸上嘬了好几口,糊了嵇雪容一脸的口水。 嵇雪容略有些无奈,把念桥按住,念桥软成一团,八爪鱼一样赖在他身上,没一会又推开了他,去了一边去玩自己的面粉娃娃。 面粉娃娃念桥最近捏了好多,他被嵇灵玉关起来的时候只能做一些事打发时间。 捏面粉娃娃就是其中之一。 他如今捏了一排明黄色的小人儿,一排容容全部都放在床头。 嵇雪容在看书,时不时地看一眼,没一会念桥就把新捏的小人儿放上去,床头已经要没地方放了。 见念桥这么专心,念桥脸上沾了面粉,嵇雪容在念桥还要继续揉面团的时候出了声。 “桥桥。” 念桥扭头,嵇雪容把他抱回床上,用手帕把他的脸和手擦干净。 念桥瞅着嵇雪容,注意力还在自己的面粉娃娃上,他任嵇雪容帮他擦手擦脸,等着嵇雪容开口。 “桥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嵇雪容问他。 念桥顺势钻进嵇雪容怀里,他于是开始思考起来。 现在嵇雪容当上了皇帝,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 若是先生知道了,兴许要后悔把他卖出去,他忍不住地想。 “我想买宅子,原先我存了好些银子,应当够买宅子了,还想养团子,每天吃好吃的,每天见到殿下。” 念桥掰着手指头数着,目前好像就只有这些。 “桥桥若是在宫外,就没办法每天见到我了。” 嵇雪容看着他道:“朕也舍不得桥桥,桥桥能不能留下来?” “但是我不想一直留在宫中。” 他也舍不得容容,当真令人纠结。 “那桥桥想出去时,就带桥桥出去。” 念桥眼睛亮起来,瞅着嵇雪容道:“去哪里都可以吗?” 嵇雪容应声,在他唇角处亲了一口,“哪里都可以。” “只是桥桥要辛苦一些,在宫中要做皇后,后宫只有桥桥一个,桥桥不必受拘束,在宫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嵇雪容把凤印给了念桥。 念桥稀里糊涂地接了,他左右瞅了瞅,是金子做的,不知道拿去卖钱能卖多少。 念桥拿着咬了一口,没一会便失去了兴趣,随手丢到了一边。 “万一日后大臣要让殿下娶妃子怎么办?”他问出来,想想容容要有其他妃子,他便不大高兴。 “这件事我想过,我打算为先帝守孝十年,十年内后宫不入妃。十年之后,到时候亲王若是有遗孤,可以收养一个。” 嵇雪容什么都会提前考虑好,念桥问道:“若是殿下要守孝,我们还如何成亲。” 他都计划好了,要跟嵇雪容成亲,这般岂不是要拖十年? “朕原先便和桥桥有夫妻之实,之后册封属理所应当。” 念桥听明白了,什么都是嵇雪容说了算。 他和嵇雪容要成亲了,若是成亲,嵇雪容会给他下聘礼,他没有爹爹娘亲,到时候要出嫁妆也是自己出。 那些银子都是存来买宅子的。 念桥略微纠结,他问嵇雪容道:“殿下,到时候我若是没有嫁妆,会不会被笑话。” 他那些银子在嵇雪容面前什么都不是,约等于没有。 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他那些银子原本便是嵇雪容给的。 嵇雪容将他抱在怀里,没忍住碰了碰他的耳尖,对他道:“没人会笑话桥桥。” “桥桥什么都不必出,你愿意接受朕就已经很高兴了。” 念桥闻言瞅着嵇雪容,心底被难言的情绪充斥,甜蜜蜜的发胀,这是对他最好的太子哥哥。 怎么可能会让他有顾虑。 他脸上红扑扑的发红,凑上去又亲了嵇雪容一口,这回注意力放在嵇雪容身上,抱着人亲了好一会。 他被压在龙榻上,双手环绕着嵇雪容,耳尖跟着烧起来,明黄色的龙袍脱下来,他亲自解了嵇雪容的腰封。 前些日子喝的药还有些反应,念桥有些等不及,自顾自地缠上了嵇雪容,抱着嵇雪容咬上嵇雪容的耳朵。 “皇帝哥哥,原先喝的那些药……我会不会怀孕?” 念桥略有些担心,他摸着自己的小腹,小腹还有些涨。 鬓边被亲了亲,嵇雪容眸色略微深了些,抱着他低声道:“桥桥试试便知晓了。” …… 嵇雪容登基时行了册封礼,念桥换上了嵇雪容为他准备的衣裳。衣裳是同样的明黄色,按照念桥的尺寸做的。 念桥相貌生的好,上面由着寸寸金丝织成,金凤在肩膀处熠熠生辉,衬得那张脸艳丽娇俏至极。 这般的小皇后,看起来一点也不庄重,但是实在是可爱招人疼。 念桥走两步便要担心凤冠会掉下来,他自己摸了好几回,一会还要陪着嵇雪容走好些路,万一路上掉了,岂不是会丢人丢到文武百官面前。 “殿下,一会我只需要站着便是吗,万一睡着了怎么办?” 念桥问题很多,“若是我走路上凤冠掉下来怎么办。” “朕会在一旁提醒桥桥。” 嵇雪容帮他把发丝整理好,温和道:“若是掉下来,朕便帮桥桥重新戴上。” 念桥于是放下了心,他原本还有一些新鲜劲,但是册封大礼上太多繁琐的礼节,他没一会便觉得无聊。 他偷偷牵住嵇雪容的手。 嵇雪容看他一眼,任他牵着,略带安抚意味地在他掌心处碰了碰。 念桥在正殿见到了萧昀和沈奕,萧昀原先被下毒,如今毒已经解了,气色看上去不错。 萧逸云待在萧昀身旁,比平日收敛了不少。 他一个劲地瞅萧逸云,还记着上回的仇,回去他一定要告状。 结束之后,嵇雪容先问了他要不要去看傅晴明。 傅晴明被关在诏狱里,如今全部招供。 “他说原先带桥桥进宫是因为桥桥与朕命格相似……” 嵇雪容若有所思,对念桥道:“原先国师给朕算过命,朕自小体弱,预言朕命中有劫数,活不过弱冠之年。” “为了避开劫数,先帝不允朕出盛京城……朕没想到他居然会信这些,找桥桥替朕换命格。” “朕从来不信命。” 念桥略微怔住,他脑海里隐隐有猜测在此时浮现出来。 嵇雪容……嵇雪容一开始便不知晓此事。 那他之前所做所为,因为私心而针对厌恶嵇雪容……嵇雪容不知此事,却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宽恕他。 念桥抿着嘴巴,原本他也不介意了。 上辈子嵇雪容害死他,这辈子的嵇雪容对他好…… 现在得知嵇雪容兴许从未想过害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混淆不清,被蒙蔽了双眼。 “皇帝哥哥。”念桥喊了一声。 嵇雪容看着他,他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未将此事讲出来。自然不知,若是嵇雪容得知,会愧疚于心,前世未能早些遇见保护他。 第99章 傅晴明最后被放了出来。 傅家三代明相,历代对帝王忠心耿耿。因为先帝委托傅家效忠七皇子。 如今七皇子被流放,傅思明请辞,带着傅家老小奔赴江南。 临走那一日,傅晴明来找了念桥。 很快夏天便过去了,如今又是一年入秋,念桥穿着秋衫,今日团子打翻了墨盘,他披着嵇雪容的衣裳便出来了。 内里一角明黄色若隐若现。 “傅大人有什么事?”念桥好奇地问。 他瞅傅晴明两眼,如今已经不害怕傅晴明,因为傅晴明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 傅晴明上下打量着念桥。 念桥眉眼隐约侵染着未散的笑意,他原先总是察言观色,心事记不住太久,如今在嵇雪容身边被娇纵养着,先前的粗鄙被养去不少。 “我不日便要前往江南。”傅晴明说,“若你日后反悔,可以去找我。” 傅晴明从随身袖口里拿出来了一块令牌。 是上好的鎏玉,上面刻着晴明二字。 念桥没有接,他不明白傅晴明这般是作何,原先还要下毒害死他,是不是以为他不记仇? “不必了。”念桥脆生生道:“奴……本宫不需要傅大人的令牌,傅大人还是多操心自己。” “江南路途遥远,傅大人多保重。”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0节 念桥还是下意识地说奴才,他总是分不清,好在他说错话,嵇雪容也不会怪他。 至于傅晴明轻看他,他才不在意。 他说完瞅傅晴明两眼,傅晴明应当没有其他话跟他说了。 念桥转身离去,他回到殿中,嵇雪容还在案几边看折子。 原先也是这般,在东宫的时候嵇雪容不是在看折子就是在看书。 “殿下。” 念桥扑到嵇雪容身上,旁边的团子耳朵动了动,他瞅一眼,发现团子在啃他小人儿书上的草。 这个笨蛋分不清真的假的。 念桥连忙把小人儿书拿到了一边,顺带着要抱起团子。 团子在他动手之前蹦到了一边,自己去角落里窝着,不理会他。 念桥有些不大高兴,团子自从被嵇雪容养过之后变得亲嵇雪容,不那么亲他。 明明他更照顾团子一点。 嵇雪容把折子放下来了,问他道:“人走了?” 念桥收回视线,他回复道:“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已经走了。” “放他回乡便宜他了。” “殿下在看什么折子。”念桥要凑过来一起看。 嵇雪容便让他看了,对他道:“嵇灵玉在路上染了流疫,他们遇到了流寇,人从悬崖坠下去,如今行踪不明。” 嵇灵玉发配至边城,在一月之前便出发了。 消息传到盛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念桥略有些出神,他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来,如今的安逸日子过去的很快,明明是前段时间刚发生的事情,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般,殿下还要派人去找吗?” 嵇雪容:“已经去了,只是没找到人。” 念桥哦一声,他注意着嵇雪容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不由得问道:“殿下看我做什么。” 应当改口,念桥不高兴地在嵇雪容耳朵上咬了一口。 “皇帝哥哥看着我做什么。” “朕担心念桥会心疼他。”嵇雪容说。 “我心疼他做什么,他做错了坏事,这般是自己得到的惩罚。” 念桥抱着嵇雪容,他脖子上的伤现在还隐隐作痛,兴许有那么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嵇灵玉动摇了。 但最后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对准了他,拿他作为人质,想要杀了嵇雪容。 嵇雪容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后颈,念桥被摸的有些痒,他按住嵇雪容的手指。 捉住嵇雪容的手指咬了一口,抬眸时嵇雪容还在看着他,温和的眼底带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指尖略微进去一些,念桥立刻瞪大了眼,他瞪着嵇雪容,脸上慢慢地红起来,唇畔略微蹭着嵇雪容的手指。 他抱着人,没一会便软进嵇雪容怀里,在嵇雪容怀里乱动,被按着抱上了软榻。 今日的折子也看不成了。 …… 秋日末下了一场雨,嵇雪容带念桥去了铜雀宫。 铜雀宫在狩猎场边缘,原先嵇雪容带他来过一次,那时候他只偷看了两眼,没能看清楚。 “殿下,上次在这里,你是跟谁说话?” 嵇雪容记性很好,知道念桥说的是哪次,对念桥道:“那时候是在跟方定戎,方定戎跟我汇报桥桥偷偷进来了。” 方定戎这个告状精。 念桥想起来,忍不住瞅嵇雪容两眼,当时嵇雪容还故意骗他,神色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他回去路上都在害怕。 牌位上写着云氏太后的名字,这里常年没有人,没什么烟火气,给人的感觉冰冷冷清。 嵇雪容每年都会过来给自己母后上香,云氏死在秋雨之后,是自裁而死。 他母亲八岁便嫁给景和帝,十八岁生下他,在他年少时便去世了,死时不过二十余岁。 “殿下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和殿下一般好看。”念桥问道。 嵇雪容揉了下念桥的脑袋,低声道:“我和母后生的并不像。” 印象中云氏是极其安静内敛的女子,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守在窗台看着外面。 有什么事情不会说出来,常埋在心底,平日里安安静静,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嵇雪容给云氏上了香,念桥也学着有模有样,他闻见线香燃烧出来的气味,心里莫名平和下来。 “若是母后还在,一定会很疼桥桥。” 念桥瞅嵇雪容一眼,他揣着自己的手,他每年未曾给自己娘亲上过香,原先是没有那个能力。 他娘死后,草席一裹,埋进了地里,便算是葬礼了。 “若是殿下娘亲还在,会多一个人疼殿下。”念桥说。 嵇雪容一看便知是从小便懂事的类型,这般的性子,若是他的孩子,他一定非常喜欢。 嵇雪容看着他,眼底略微带了些许笑。 他瞅嵇雪容好几眼,嵇雪容平日里不怎么笑,一笑起来便像是妖精,他红着脸收回视线。 从铜雀宫出来,念桥坐上了马车,他坐到嵇雪容身边,问道:“以后我们每年都要过来吗。” 嵇雪容摸摸他的脑袋,嗯了一声。 “那我下次换成黑色的衣裳,殿下下次记得提醒我。” 念桥平日里穿红色的衣裳居多,嵇雪容为他准备的大多也是鲜艳的衣衫。 他话音落了,被嵇雪容抱在怀里,嵇雪容碰了碰他下巴处的软肉,对他道:“不必有那么多规矩。” “桥桥有心就好。” 念桥下巴痒痒的,他瞅着嵇雪容,去够一边的点心,拿了一块填进嘴巴里。 他个子没有嵇雪容高,被抱在怀里的时候脚碰不到地,只能略微擦到,他慢悠悠地晃着腿。 嵇雪容在他下巴处略微揪了一下,念桥立刻叫唤一声,在嵇雪容手背上打了一下。 “似乎胖了。”嵇雪容垂眸看着睁着眼瞅他的念桥,脸似乎变圆了些。 一双鹿眸瞅着他,眼珠黑漆漆的。 原先被嵇灵玉关着瘦了一圈,现在都吃回来了,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一团,只是太喜欢闹腾。 念桥闻言自己摸摸自己的脸,能揪起来一些肉,他又去揪嵇雪容的脸,嵇雪容肉不长脸上,都长该长的地方了。 “过完冬天我便十九岁了,先生原先说男子可以长到弱冠之后,殿下说我还会长高吗?” 念桥好奇地问道。 嵇雪容:“我记得,第一次见桥桥时,差不多也是这么高。” 似乎没怎么长过。 “我长了,那时候在冷屏宫衣裳都短了。”念桥略微生气地在嵇雪容脸上咬了一口。 他原先一直说嵇雪容喜欢咬人,自己也半斤八两。 嵇雪容按住了他,唇线略微绷直,“念桥,明日还要上早朝。”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念桥又瞅一眼嵇雪容脸上的牙印,他心中略微不高兴,凑上去又咬了一口。 “殿下怕什么,你是皇帝,不会有人说不是。” 念桥瞅他两眼说,“若是殿下不让我咬,那我以后便不亲殿下了。” 他床头还放着一排自己捏的容容,他可以亲容容去。 “这般,念桥咬我一次,下次我咬念桥时,念桥不能又耍赖喊疼。” 嵇雪容表情平静,对待笨蛋,不需要用什么法子。 闻言念桥略微犹豫起来,他咬嵇雪容又不会多疼,但是嵇雪容咬他时恨不得把浑身都骨头咬碎。 这般吃亏的是他。 念桥不讲理道:“我不管,殿下不准咬人。” “桥桥,这般不公平。” 嵇雪容还欲说什么,念桥凑上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念桥睁着一双鹿眸瞅着嵇雪容,又在嵇雪容唇畔亲了好几下,这下嵇雪容不说话了,只略微垂眸看着他。 这下变得好乖,他知晓自己说不过嵇雪容。 念桥略微满意,他岔开了话题道:“殿下,我们今天晚上回去吃什么。” “上次的点心很好吃,殿下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些。” “殿下不说话我便当作殿下答应了。” 嵇雪容谈判失败,翌日顶着脸上的牙印上了早朝。 第100章 朝中安定之后,依旧有几位朝臣劝谏嵇雪容纳妃,诸如娶男皇后不成体统,古来受人蜚议,以及有大臣上谏念桥实属祸国妖妃,等等。 念桥有时候会翻看嵇雪容的折子,臣子之间互相告状比小人儿书还要精彩。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1节 这一日他正好瞅见了其中两位臣子的谏言。 他被封为皇后时提名一个乔字,上面两人的谏书一口一个乔皇后,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的坏话。 念桥非常生气,不要以为他看不懂,他瞅一眼屏风外的嵇雪容,眼珠子略微转了转,记住了两位朝臣的名字。 晚上用膳时,念桥坐在嵇雪容身边,他总是噬甜,近来嵇雪容不准他吃太多,每顿饭加了蔬菜和水果。 什么都要吃一点。 念桥不喜欢吃蔬菜,他碗里的菜叶子还放着,嵇雪容看他一眼,又扫一眼他的碗内。 他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蔬菜,问道:“皇帝哥哥,程斐和徐弄影……他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几乎是念桥一问,嵇雪容便猜到了念桥看到了桌上的折子。 嵇雪容:“是朕新提拔的两位清官,他们两人在六部任职。” “怎么了,桥桥看见了他们呈上来的折子?” 念桥点点头,他把剩余的两片青菜叶子吃了,腮帮子鼓起来,说,“他们说我坏话。” “我能不能见见他们,他们未曾见过我,便说我会害皇帝哥哥。” 嵇雪容凑过来把他唇边的汤汁擦掉,说,“可以,桥桥想见我明日便传他们过来。” “徐弄影是徐州才子,在徐州远近闻名。” 念桥哦一声,才子也不能随便说人坏话。 他瞅瞅嵇雪容,忍不住问道:“殿下,若你是臣子,会过问这种事情吗?” 嵇雪容说不会,对念桥道:“桥桥,我不是那般为君主着想的人,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只会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若他为臣子,兴许会达到目的选择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然不会过问帝王家事。 “但是……他们二人上谏,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站在他们的角度,觉得君主这般于理不合。朕不会将他们两个的谏言当一回事,也不会因此处罚他们。” 念桥有些明白了,因为他是被谏言的那个人,所以他的感受和嵇雪容不一样,同一件事每一个人有不同的看法。 “我知晓啦,殿下,你是不是害怕我为难他们?”念桥问。 嵇雪容揉揉他的脑袋,温和道:“朕知道桥桥不会。只是想告诉桥桥,以后这种人兴许还会有很多,桥桥不必在意他人的言论。” “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他们不会真心实意地站在桥桥的角度思考,更不会轻易改变。” “只要朕永远站在桥桥这边就好了。” 念桥趁着嵇雪容不注意,从一边偷偷拿了块奶糕,他闻言耳朵尖动动,瞅着嵇雪容,含糊地应了一声,耳尖略微红了起来。 “我知晓,我有皇帝哥哥就够了。” 念桥在嵇雪容脸上亲了一口,眸中亮晶晶的,还顺带打了个嗝,偷吃了一块奶糕,略微开心。 嵇雪容略微无奈,扫一眼旁边的盘子,笨蛋还没有发现上面只有一块。 第二日念桥略微打扮了一番,他所谓的打扮不过是换了一身略微正式的衣裳。 他平日一直和嵇雪容住在一起,如今也是在偏殿见的人。 若水帮着他准备了茶水,点心没有准备多少,毕竟又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样喜欢吃点心。 外面穿着官服的两人进来,两人皆是青年才俊。 程斐五官略微粗犷些,徐弄影生的素净,一看便是名家公子的相貌。 “见过皇后,公子万安。” 两位对念桥行了礼,他们二人只听闻过,毕竟嵇雪容娶了个男后的事已经全天下皆知。 他们两人都打量着念桥。 念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裳,外面披着绣着金凤的红色氅衣,相貌漂亮精致,眸中清澈,嘴唇像是青涩的杏衣一般红。 脸蛋生的嫩,看起来约摸十六七岁。 两人都能骂念桥是妖妃,和狐媚子是差不多的意思。没想到见面了和想象之中的不同。 像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和徐弄影弟弟一般大的年纪。 念桥只是脸蛋嫩,实际上已经快十九了,他开口绵软的声音泄出来,脆生生的没有什么气势。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坐。” 上善和若水过来给念桥撑场面,他们二人经验丰富,加上又一直伺候嵇雪容,作为下人并不让人轻看。 上善给程斐和徐弄影奉了茶,微笑道:“这是今早摘来的露茶,皇后特意命人为两位大人准备的。” 念桥其实没有让人准备,他不知晓哪个地方的人爱喝什么茶,似乎是嵇雪容临走之前交代的,现在上善说是他让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瞅程斐和徐弄影一眼,说,“两位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找你们过来只是想随便聊聊。” 念桥不知道应当聊什么,他这个笨脑袋,怎么能和才子搭上话,满脑子都被点心和小人儿书装满了。 倒是程斐和徐弄影觉得这是个机会。 嵇雪容在位,推行了新政,从各方面看这位皇帝都挑不出来毛病。 权力依旧在自己手里,更重要的是心放在百姓身上,上权者爱民又有才能,对于这个国家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没有子嗣,这是千古来的罪恶。 念桥不知道两人所想,若是知晓一定会反驳,为何人家生不生孩子也要管。 “臣听闻,皇后娘娘体质和普通男子略有不同,若是皇后娘娘能为圣上诞下孩子,兴许能够堵上朝上悠悠众口。” 念桥瞅徐弄影一眼,他有些生气,这个呆子上来便和他说这个。 在哪里听的他体质不同,跟嵇雪容说休他,跟他这里又劝他生孩子来了。 “徐大人应当听错了,本宫未曾和其他男子有什么不同。大人若是喜欢孩子,想要便自己生去,本宫和圣上的事不必徐大人操心。” 念桥气鼓鼓,一番话说的也不怎么好听。 上善在旁边表情温和,对徐弄影道:“徐大人,皇后娘娘心思单纯,这里发生了什么,晚些都是要禀报给圣上的。” 因为念桥心思单纯,这般说就算有冒犯徐弄影需要宽恕。 禀报给圣上,若是念桥受委屈了,兴许要拿他们两个试问。 徐弄影略微皱眉,嵇雪容在朝上不偏听公正严谨,且心思缜密,在念桥这里,完全属于对别人闭眼装瞎,只对念桥睁眼。 徐弄影原先在傅晴明手底下做事,做事风格和傅晴明大差不离,何况他听说了傅晴明返江南有一部分当今皇后的原因。 所以他更加不待见念桥。 亏了他还特意准备点心,念桥不大高兴,把点心推到自己这边,自己拿着填进嘴巴里,瞅了徐弄影好几眼。 三人这般不欢而散,出去时程斐对徐弄影道:“皇后看起来不像传闻那般,徐兄,兴许你我也受了传闻影响,不应先入为主地去看人。” 徐弄影道:“人善皮在外,难横忠梁骨。兴许他便是用这般的外表迷的圣上三魂五道。” 程斐想说小皇后生得确实是招人的类型,想了想到底闭嘴了,没有再说。 念桥很快便把这一件事忘了,直到他兴致来了要学六艺,嵇雪容派了徐弄影过来教他。 上课那日,念桥提前把东西准备好了。 他什么都不懂,左右摸摸,在看到徐弄影时,表情略微僵住。 徐弄影没什么表情,不过是奉命行事,只是对其他学生兴许会略微宽恕,对念桥格外严厉。 皇后六艺俱盲,琴谱都不认识,传出去兴许会成为笑话。 念桥出生乡野,自然不懂这些,他观察着徐弄影的表情,发现徐弄影表情不怎么好,兴许在心里觉得他麻烦。 他有些不高兴,说,“徐大人若是不愿意教,本宫找别人便是了。” 他不认识琴谱,嵇雪容六艺俱擅,回去他也可以问嵇雪容。 他是想学会了再去找嵇雪容,到时候让嵇雪容夸夸。 念桥把琴谱拿回来,徐弄影接了这份差事,自然不会不教,开始教他认起琴谱来。 仿佛回到了听先生讲课的时候,念桥睁着一双眼,他的眼皮子在打架,听的昏昏欲睡。 见他要睡觉,徐弄影看他一眼,他便揉揉眼睛,徐弄影讲的太快了。 上一个他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讲到了下一篇。 念桥忍不住道:“徐大人,你可否慢些,本宫上一篇还没有听懂。” 徐弄影已经讲的十分简单明了,他觉得兴许念桥是故意找茬,只得按下性子,重新给念桥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讲了三遍,念桥才一知半解,他看出来了徐弄影不大耐烦,于是让徐弄影回去了,剩下的打算去问容容。 徐弄影给念桥布置了作业,念桥在嵇雪容回来时便拉着嵇雪容问琴谱。 上课的时候徐弄影给嵇雪容夸的天上地下有无,他才知晓嵇雪容作过曲子,好几首都非常有名。 “殿下,徐大人给我布置了作业,他讲的太快了,我听不懂。” 念桥把自己歪歪扭扭标记的琴谱拿出来,上面有他做的笔记。 嵇雪容把折子放下来了,先帮念桥看作业,因为念桥要学琴,殿里便放了一把琴。 “这是基础的音律,”嵇雪容把他的手放在琴弦上,带着他拨弦,一个一个的为念桥试音。 “左手压着的地方可以控制琴音,右手可以控制曲调。” 嵇雪容为他重新讲了一遍,念桥听完明白了,他在嵇雪容的脸上亲了一口,把自己的作业完成了,才去床榻上睡觉。 他在嵇雪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大号容容呼呼睡过去。 第101章 念桥第二日把作业交给了徐弄影。 上面的字粗笨,写的又大又圆,胜在字体清晰,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 徐弄影忍着没把念桥的错字改出来,注意到念桥在满脸期待的瞅着他,他不禁看念桥一眼。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2节 “徐大人,本宫写的怎么样。”念桥问道。 徐弄影说“尚可”,把他写的纸张放到了一边。 念桥因为这一句尚很高兴,脸上红扑扑的,已经打算好了,回去便告诉嵇雪容。 这一日的课念桥听的认真了些,不懂的便问徐弄影好几回。 虽然徐弄影不耐烦,但是会给他讲。 徐弄影依旧布置了作业,结束时给念桥弹了一首曲子。 曲子念桥听不出来是哪首,但是很好听。念桥长期上课,准备很充分,拿了小包子装了他用的护指,还有嵇雪容给他准备的绷带和伤药,担心他弹琴会伤到手指。 他的小布包上面绣了老虎,徐弄影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 念桥已经忘记了徐弄影前几回刁难他,他拿出来点心时也分给了徐弄影,顺便夸了徐弄影。 “徐大人弹得真好听,不输宫中的琴师。”念桥这般夸人,他还不知自己说错话了,徐弄影出身名门,而琴师是贱籍。 晚上用膳的时候,念桥把徐弄影夸他的话说了一遍,在他看来便是夸了,他的作业没有被挑出来毛病。 “念桥喜欢琴?”嵇雪容问道。 念桥点点头,又摇摇头,“兴许过一段时间就不感兴趣了,想学会殿下作的几首曲子。” 他的脑袋被嵇雪容揉了揉,嵇雪容对他道:“不必太辛苦,若是他敢为难你,要告诉朕。” “我知晓啦。”念桥捧着嵇雪容的掌心,眼中带着笑意,在嵇雪容手指上亲了两下。 念桥吃完自己的饭,端了鲜草点心去喂团子。团子现在俨然成了宫中的小公主,如今有专门的兔子窝,花坛里也种了许多兔子喜欢吃的草。 他还给团子做了项链,红色的鎏金宝石,戴在团子脖颈上,团子自己够不到,用爪子扒拉两下便作罢。 鲜草做成点心的形状,里面还有兔子能吃的其他蔬菜,做成各种形状,团子很喜欢吃。 念桥把团子抱在怀里,团子平日里喜欢在他软榻下面窝着,如今被喂的真成了圆乎乎的团子。 “殿下,团子吃的这么胖,会不会生病?” 念桥提起团子的两只耳朵掂起来瞅瞅,团子睁着一双眼瞅他,腿跟着蹬了蹬,要咬他的手指。 他摸摸团子肚皮上的毛,软乎乎的,天然的暖手宝。 嵇雪容抽空看一眼团子,对他道:“不会。” 然后又看了一眼道,“是有些胖了,日后不要喂它吃那么多。” 他应声,把鲜草点心拿走,瞅了好几眼,翠绿的一团,看起来很好吃。 团子很喜欢吃点心,兴许是随他。 念桥之后跟着徐弄影学了一段时间的琴,他日日都按时交作业。 虽然笨蛋,但是胜在听话乖巧。 他知道徐弄影喜欢喝露茶,每日的茶水便换成了露茶,他自己跟着尝了两口,苦苦的,和其他茶感觉差不多。 两个月之后,朝上再次有人提念桥,嵇雪容原先没有注意,直到朝上一向不爱发言的徐弄影反驳了那位大臣。 “皇后未曾出宫半步,李大人所言没有道理。皇后虽然出身粗鄙,胜在广诚好学,君子长处非人言可定。” 这般,引得嵇雪容看了徐弄影两眼。 晚上,嵇雪容把这件事告诉了念桥。 “桥桥,今日徐弄影在朝上帮你说话了,你这么快就和他成为了好朋友?” 原先徐弄影可是在朝上告过好几次念桥的状。 念桥不知道这件事,闻言有些意外,他现在已经会弹曲子啦。 学了两个月才会磕磕绊绊地弹出来小曲,弹的是很简单的曲子,而且很慢,有时候还跟不上。 念桥还是很开心,他学会第一件事便是弹给嵇雪容听。 习惯地戴好护指,念桥笨拙地弹了一首曲子,他眉眼略微垂着,睫毛长而黑,眼角略微堆着笑意,唇角扬起来。 一抬眸眼底亮晶晶的。 “皇帝哥哥,我弹得好不好听。” 嵇雪容在他对面坐着,他弹完便扑进了嵇雪容怀里。 他整个人被嵇雪容接住,嵇雪容箍着他的腰,温声道:“好听。” “原先是一般的曲子,桥桥弹出来都变得婉转起来。” 念桥有些不好意思,他原先没有接触过这些,还担心嵇雪容会笑话他。 他脸上发热,小声说:“徐大人教了我两三个月我才学会一首曲子,他说通常的学生入手只需要几日。” “他是胡说的,朕当年学琴也学了许久。” 怀里人软软地依顺着他,嵇雪容看着人,俯身吻在念桥唇角。 念桥乖顺地承受着,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着嵇雪容,眼睫略微颤了颤,他们已经不知有过多少次亲密接触,但是每次嵇雪容亲他,还是会害羞不好意思。 他软软地拽着嵇雪容的一角衣角,凑上去回应嵇雪容,接着抱住了人,把自己整个送上去。 唇齿相融,仿佛整个人都化开,念桥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回答嵇雪容的问题。 “我和徐大人不算好朋友,兴许他嘴硬心软。” 嵇雪容略微敛着眉眼,徐弄影气质和他有些相像,且擅长的地方也相似。 后面一段时间,变成每日徐弄影主动过来,念桥在宫中出不去,便托着徐弄影顺带着帮他带东西。 有时候是糖葫芦,有时候是糖人儿,有时候是其他新鲜的物件。 念桥听课的时候尽量认真听,心思不容易集中。 他一边含着糖人儿一边看谱子,咬掉了糖人儿的脑袋,在谱子上做了几个标记。 他注意到徐弄影在看他,他于是瞅徐弄影两眼,徐弄影又收回了视线。 念桥没有当一回事,直到他冬至生辰这一日,晚上嵇雪容要带他去舫船上玩。 他一整天都很期待,上课时总是按捺不住。 “徐大人,今日是我生辰,你带来的盒子是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念桥抱着汤婆子问道,一直瞅着那个檀木盒子。 差不多到了时辰,徐弄影应了一声,于是念桥欢快地抱住了盒子,立刻便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份手写的琴谱。 念桥有些好奇地问道,“徐大人,这是你自己写的曲子吗?” 徐弄影对他道:“我为你弹一次,日后你自己琢磨。” 这是什么意思?日后便不过来教他了。 念桥只觉得可惜,未曾有其他想法,兴许他可以缠着容容去教他。 缓缓地琴音泄出来,念桥到现在还不会品琴,他干巴巴地觉得好听,在徐弄影弹完之后,便鼓了鼓掌。 “徐大人真厉害。” 琴音传到正殿,嵇雪容在窗边坐着,池子里种着许多千金枝。 千金枝娇贵难养,外表过分鲜艳,内里散发的味道更是吸引人。 这般的娇贵物种,总是招来很多人迷恋。 上善在一旁守着,听出了琴声中的情意。外行人尚且能听出来,恐怕只有笨蛋本人听不出来。 念桥送走了徐弄影,他把琴谱装进去,然后便去正殿拖嵇雪容。 “容容,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他如今越来越没大没小,没人的地方直接唤起嵇雪容的名字。 团子唤作团子,嵇雪容叫容容,容容容容,当真和团子一样可爱。 念桥拉了半天,嵇雪容岿然不动,甚至略微使力,便把他拽到了怀里。 他一屁股跌下去,不由得叫唤了一声,心想嵇雪容不会要耍赖吧。 “桥桥的琴学的如何了?”嵇雪容问道。 念桥回复道:“尚可,今日徐大人送了我生辰礼物,是一首琴谱,方才他弹的殿下有没有听见。” 嵇雪容略微颔首。 “朕觉得,桥桥已经可以出师了,不必再让他教,日后朕亲自教桥桥,如何?” 嵇雪容愿意教他自然最好,这样他就不必再找其他人了。 “好。这是容容说的,不许反悔。”念桥有些高兴,凑上去亲了亲嵇雪容的脸颊。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原本以为念桥会闹腾一段时间,嵇雪容没想到这么好说话,牵着人起身,带着念桥先打扮了一番。 出宫路上,念桥勾着脑袋朝外面看,他瞅一会便收回视线,转身到嵇雪容身边,“容容,我想一会先去逛逛。” “你陪着我。” 嵇雪容说好,问道:“桥桥日后少了徐弄影,会不会不习惯?” 念桥奇怪地瞅他两眼,慢吞吞道:“为何会不习惯。” “除了殿下之外,其他人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 念桥略微晃着腿,他说:“徐大人只是教我弹琴,日后还会有人教我下棋画画煮茶,这般我岂不是每个都要舍不得。” “我现在心里整日装着殿下,装不下别人了。”念桥实话实话,他每天脑袋里想容容一个就够花心思了。 没有其他心思再去想别人。 他抬眸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揉了下他的脑袋,他蹭了蹭,然后便拿开嵇雪容的手。 “桥桥长大了。”嵇雪容这般说。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3节 第102章 原先他们的打算是十年之后收养遗孤,可不到第二年,宜王亲王病逝,与王妃葬在一处,唯一的孩子送到了嵇雪容膝下。 孩子不过四五岁,穿着世子衣裳,躲在嬷嬷身后瞅着念桥,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带着些许好奇和几分畏惧。 “名字唤作嵇岄,世子平常很听话,非常粘人,日后还望皇后娘娘为世子操心。” 在嵇雪容膝下,念桥这是白捡了个便宜儿子。 嬷嬷走之后,嵇雪容要去见大臣,嵇岄唤了一声父皇之后,便眼睁睁地看着嵇雪容走了。 嵇岄模样长得好,眼神明亮唇红齿白,王妃是出了名的美人,和宜王先前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母后。”嵇岄糯糯地唤了一声,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念桥被这么一声喊的脸上红起来,好可爱,若是团子长成人,兴许便是嵇岄这个模样。 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故作大人板着张脸,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打量念桥。 念桥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软声道:“过来。” 嵇岄略微犹豫,对上念桥的双眼,念桥眼睛像是小动物,不会给人压迫感,让人感觉很亲和。 嵇岄略微向前两步,念桥握住了他的小手,把他拉到旁边坐下。 桌上有刚热没多久的点心,念桥把点心推到嵇岄面前,“你尝尝。” 嵇岄瞅着他,念桥直接递了一块到他唇边,喂给他吃。 嵇岄原先在王府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母亲难产去世,他未曾见过母亲,父亲对他严厉,平日里未曾像念桥这般温和过。 “好吃吗?”念桥问道,眨巴着眼瞅着嵇岄,伸出手指在嵇岄脸颊边戳了一下,嵇岄脸上立刻红了一小片。 嵇岄点点头,像模像样道:“不必母后亲自喂,儿臣不饿。” 念桥瞅嵇岄两眼,不知是不是兴许嵇家的基因好,嵇岄长得这么好看,眉眼很黑,有几分像嵇雪容。 “不饿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吃。” 念桥自己填了两块点心在嘴巴里,他担心嵇岄会无聊,把自己的小人儿书都拿出来。 有一些比较简单的,嵇岄应当能看懂。 “你先看看书,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念桥这般说,特地给嵇岄找的是神话故事,更加的吸引人,也不会教坏小孩。 一整天,念桥都和嵇岄待在一起,他在用膳的时候一直给嵇岄夹菜,特意做了两份小孩子吃的蛋羹,上面洒了许多圆子。 嵇岄在王府随父,吃食上未必有多讲究,如今被投喂许多精细的食物,念桥又对他非常热情,他心里便对念桥生出亲近之意。 皇后娘娘是男人,但是生的比女子好看,身上也是香香软软的,和父亲那般的硬朗完全不同。 晚上嵇雪容回来时,念桥在教嵇岄写字,他握着嵇岄的小手,这会两人相处看起来十分和谐,念桥非常认真。 平日里念桥周围都是比他聪明的,如今嵇岄这个小孩子过来了,他可以把他懂的交给嵇岄,因此格外郑重。 “皇帝哥哥回来啦。” 念桥招招手,眼眸里亮晶晶,让嵇雪容过来看嵇岄写的字。 嵇雪容瞅了一眼,嵇岄写的字很歪扭,原先宜王世子有神童之称,三岁便会吟诗作赋,写出来一手规整的字。 面对嵇雪容的视线,嵇岄略微瑟缩,他下意识地在念桥身边待着,总觉得父皇有些可怕。 “不错。”嵇雪容未曾说什么,这般夸奖了一句。 念桥瞅好几眼,这么小的孩子便会写字了,何止是不错,他说,“皇帝哥哥多夸夸他,他这般的年纪便认很多字,写的字也很好看。” 他摸了摸嵇岄的脑袋,嵇岄略微不好意思,大耳朵红了起来。 嵇雪容嗯了一声,顺着念桥道,“是很厉害。” 这般让嵇岄脸红起来,他眼神略微闪躲,念桥要教他写字,他故意装作不懂,嵇雪容的话让他有些负罪。 念桥没有注意到嵇岄的神色,他把团子塞给嵇岄,嵇岄方才一直瞅着团子,他看出来了嵇岄有些想摸。 团子略微挣扎,有些不高兴,试图蹦回念桥怀里,被念桥按住了。 “皇帝哥哥今日怎么回这么晚。”念桥这么问道,他又瞅嵇岄一眼,在人前他不会唤皇帝哥哥,这般会不会让嵇岄误会。 念桥略微纠结,嵇雪容对上善道,“先带世子去休息。” 上善应声,嵇岄被领着走了,临走时瞅了念桥两眼,略有些依依不舍。 人一走,念桥便习惯性地扑进嵇雪容怀里,嵇雪容碰着他的发丝,对他道,“今日商议了一些事情,嵇岄过来需要册封。” “桥桥觉得他如何?”嵇雪容问道。 “他很乖很听话,我挺喜欢他的。”念桥又有些担心,“他这么小,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 嵇雪容问道:“桥桥想陪他睡觉?” 念桥略有些纠结,他睡相不好,不陪嵇岄睡觉,一会去看看还是可以的。 “我一会去看看他,”念桥又道,“他很聪明,方才我教他的字他看了一遍就会写了。” 嵇雪容略微沉吟对他道:“桥桥不必陪着他,若是你喜欢他,日后便将他作为储君培养,不可过分纵着他。” 这便叫过分纵着了,念桥瞅嵇雪容两眼,他不高兴道:“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整日和娘亲待在一起,若是娘亲不在,我会很害怕。” 嵇雪容将他抱在怀里,在他唇边轻吻,“桥桥自然要宠着。” 剩余的话嵇雪容没有说。嵇雪容一向感情淡漠,对待孩子没什么想法,除了念桥之外,他将其他人都放在同一位置,任何人都不过界。 原本打算让念桥多看几个,孩子不止嵇岄一个,如今看念桥喜欢嵇岄,便没有再提。 晚上的时候,念桥看见嵇岄房间里的灯还没有关,他端了一碗热羊奶过去。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些奶可以长的很高。 他过去的时候嵇岄正在看书,烛光小小的一盏,照亮一片天地。 看见念桥,嵇岄略有些意外,“母后。” 念桥让人把羊奶端到了嵇岄桌上,他看一眼嵇岄桌上的书,是诗经。 “我瞅见你殿中灯还亮着,你喝一碗羊奶再睡吧,喝奶能长高。” 念桥戳了下小豆丁的脸,嵇岄任他捏脸,瞅着那一碗羊奶,眼中略微动了动。 当着念桥的面,嵇岄捧着羊奶吨吨喝完了,嘴巴边沾了一圈奶胡子。 念桥拿出手帕帮嵇岄擦了擦嘴巴,问道:“你对诗经感兴趣?” 诗经是上太学之后才教的,通常七八岁的孩子第二年才开始学。 嵇岄说:“这是原先父亲为儿臣抄写的。” 原来是这般,念桥摸摸嵇岄的脑袋,对嵇岄道:“你若是有事,便去找本宫。” 此后念桥便经常和嵇岄腻在一起,他原本便是孩子心性,对什么都感兴趣,经常拉着嵇岄在宫中乱跑。 嵇岄从小教导严格,但到底是孩子,被念桥一叫便走了。 两人去了假山抓虫子,还去了湖边摸鱼,念桥用泥巴糊成了一个小人儿。 方定戎原先是执勤的任务,现在多了一项任务,要看着两人不能分心。 一旦到了时间,方定戎立刻把嵇岄叫走。 “殿下,到读书的时间了,今日圣上布置的课业,晚上圣上会亲自检查。” 念桥瞪着方定戎,他手上和脸上糊的都是泥巴,方定戎拿了手帕把他手上和脸上的泥巴擦掉了。 未曾说念桥什么。 嵇岄更喜欢和念桥待在一起,但是他害怕嵇雪容。虽说嵇雪容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毕竟原本便是出了名的貌美,如今便是难得的貌美皇帝。 嵇雪容隐隐给他压迫感很强,他不敢不听嵇雪容的话。 “母后,儿臣晚些再过去。”嵇岄说。 念桥不大开心,知晓不能耽误嵇岄的功课,他把人放走了。 “明明还有一刻钟,为何这么早就叫他走。”念桥说。 方定戎淡定道:“小殿下浑身都是泥巴,需要先去洗个澡。” 嵇雪容给嵇岄布置的课业并不少,嵇岄念书的时候非常认真,通常花两到三个时辰超时完成嵇雪容布置的课业。 然后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念桥。 “今日的课业我已经完成了,明日的第三目我也学了一部分,麻烦方侍卫向父皇通禀一声,我去找母后了。” 晚上嵇雪容检查的时候,念桥就在旁边瞅着。他表面上在抱着团子喂团子,实际上担心嵇雪容为难嵇岄。 还担心他影响了嵇岄,嵇岄完不成嵇雪容留下的课业。 念桥每次都是白担心一场,嵇岄按时完成,嵇雪容未曾表扬,但是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晚上的时候嵇雪容在床边守着,念桥去给嵇岄讲故事了。 他时不时地朝窗外看一眼,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下人过来告诉他,念桥说晚上陪着嵇岄睡,今天晚上让他早些歇息。 嵇雪容把书放下来。 正殿偌大空荡荡有些冷清,他开始反思是不是不应该让嵇岄留在念桥身边。 会分走念桥的注意力。 第103章 第三年,嵇雪容带着念桥出宫了。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江南水乡、大漠边境,南越梦海,远在东境的海边崖城。 最后去了寅城边缘。 这里有一处和胡族接壤的小城,连绵的草原一望无际,念桥换上了当地的服饰。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4节 他戴上了鲜红的耳饰,略微垂下来,胡族的衣裳袖子很窄,他穿起来很显腰身。 他和嵇雪容借住在一户人家。 念桥正在揪鲜草喂团子。 团子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现在宛如撒了欢,在草地里跑来跑去,若不是牵着绳子,兴许要钻进去不见。 念桥在喂团子,嵇雪容在前院和主人交流,这里有侍卫跟着他。 他再次察觉到了视线落在他身上,扭头对上一双深黑的双眼,戴着面具的男人和他视线相撞,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帮主人家摆弄马匹。 主人家的夫人注意到了,对念桥道:“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原先三年前我们在边城救了他,他瞎了一只眼,容貌毁了一半,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随身带的手帕有个兰字,我夫家心善,便收留了他,让他在手下做事。” “别看他这样,他做事很利索,一日便可以打完马场需要的马草。” “澜?”念桥没有多想,何况兰字那么多。 原先兰沉默寡言的,那一双眼看起来十分深邃,从他过来之后便一直盯着他看。 念桥被盯得有点不自在,他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男人眼神中有情绪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敛着眼继续收拾马草。 他的注意力只分过去一瞬,很快嵇雪容谈完事情回来了。 嵇雪容穿胡族的衣裳更好看,反正他很喜欢,尤其容容戴耳饰,简直像妖精。 “三哥哥!”念桥在外人面前不好放肆,只扯着嵇雪容的衣袖,眼眸略微亮着,高兴道:“我们可不可以去骑马。” 他不会骑,但是可以让嵇雪容带着他。 嵇雪容略微点头,问他道:“那明日我们再去镇上?” 念桥说了个好,夫人给他送了羊奶糕,这里的口感格外纯正。他捧了两块喂给嵇雪容,和嵇雪容一起去挑马。 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离去,直到看不见人了,兰视线还未曾收回。 念桥骑完马回来,他走路下来的时候一瘸一拐,马背上磨的腿疼,隔着衣衫一直磨得很难受,他抿着嘴巴,有些不高兴。 “我背你?”嵇雪容问他。 念桥不想理人,他瞅嵇雪容一眼,选择自己走回去。 回到院子的时候碰上了兰,兰刚把马匹安置好,他整日和马待在一起,难得身上没有那些难闻的味道。 兰视线在他脖子和走路姿势上略微停顿,抱着马草和他擦肩而过。 夜里,他房间外有人给他送东西。 念桥打开门,门口放着的是一瓶伤药,还有一盘子奶糕。 只有嵇雪容给他送东西,兴许是方定戎送过来的,怎么直接给他放到门口? 明日再去找方定戎问。 念桥把奶糕和药膏端进去,自己给自己涂了药,奶糕吃干净了。 抱着被子睡过去,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了脚踝被握住,嵇雪容的声音响在耳边。 “上过药了?” 念桥闻见熟悉的气息,他下意识地钻进嵇雪容怀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用唇角蹭了蹭嵇雪容。 嵇雪容又检查了一遍,把念桥上的乱七八糟的地方用手帕擦掉,重新帮念桥上了一遍。 念桥钻他怀里睡的很香,抱着他的腰不愿意撒手,他手指略微动动,念桥按住了他的手指。 软乎乎的一团,嵇雪容略微俯身,在小粘人精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念桥第二日醒来,嵇雪容人又不见了。 他揉着眼睛出去,瞅见嵇雪容在院中挤羊奶,平日里他喜欢吃羊奶做的食物。 主人家在教嵇雪容,嵇雪容帮忙在后面掰着羊腿,他不怎么熟练,被羊咩咩踹了一脚。 嵇雪容回头时,和正瞅着他的念桥对上视线,念桥以前做过这种活,他到了嵇雪容身边,又瞅嵇雪容两眼。 “三哥,不能这么扯,她会生气。” 念桥蹲下来,摸摸羊脑袋,然后给嵇雪容示范了一下,成功的挤了小半桶羊奶。 学的一小会,嵇雪容被踹了好几下,那张艳丽的脸都被尾巴扫了一回,沾上些许羊毛。 念桥在一旁给嵇雪容拍拍,把上面的羊蹄印拍掉了。 “三哥不适合做这种事,还是不要学了。”念桥摸摸嵇雪容的脸,别一会踹到脸了,嵇雪容这张脸这么好看。 嵇雪容唇线略微绷直,有始有终地把羊奶挤完了,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在嵇雪容挤羊奶的这一会,念桥去看了团子,团子和小马驹挨着,他过去的时候又碰见了兰。 兰每日做的工作都很枯燥,主要负责马场,念桥过来的时候,兰正在捆马草,刚干完早上的活。 他穿着粗布衣裳,衣裳上沾了许多草屑和泥土,手上正捆着草,一根手指断了,每日只能戴着护指。 念桥过来之后,他下意识地把那根断了的手指隐藏了,手背上的灰在衣裳上蹭了蹭,视线略有些闪躲,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这般的形象实在是不怎么好。 念桥只是扫了兰一眼,他蹲下来摸团子的脑袋,在这里不用给团子准备鲜草,拴根绳子便是,团子哪里的草都能啃。 他注意到团子身上有草屑,用手帕给团子擦干净。 给团子擦完身子,方定戎过来喊他,他把手帕随手丢了。 “方定戎,你昨天去干什么了。”送东西居然直接放门口,他想揪方定戎的耳朵。 方定戎回复道:“昨日和三哥在一处。” 他当然知道方定戎和嵇雪容在一处,这个木头天天说废话。 念桥于是没说什么了,只是回去路上抢走了方定戎的奶糕,让方定戎饿肚子。 “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嵇岄如何了。” 嵇岄非常懂事,念桥路上给嵇岄买了好多东西,准备回去带给嵇岄。 嵇雪容道:“有徐弄影和两位太傅看着他,他的功课应当做不完。” 念桥略微不高兴,嵇雪容当父亲,对孩子这般严厉,一点也不考虑嵇岄只是小孩子。 他和嵇雪容说不通,于是不说了,今日有两份奶糕吃,欺负方定戎方定戎也不会告状,念桥把奶糕填进了嘴巴里。 一会还能去镇上,他很开心。 “兰,你要预支工钱?” 兰比了个手势,是要预支的数目。他以前的工钱要的少,平日里吃喝都在这里,用不上什么银子。 对方对兰也很大方,银子给了兰。 “银子要藏好,不要被扒手盯上了。” 念桥和嵇雪容上了镇上的街,这里卖的大多是奶制品,都很甜,奶皮子奶酒奶糖,还有羊奶做的粉子。 他喜欢羊奶,嵇岄也非常喜欢,念桥买了许多,东西都在方定戎手里拿着。 “三哥,我走累了,你背我。” 嵇雪容手上的东西也拿了不少,闻言把东西递给身旁的侍卫。 念桥趴在嵇雪容背上,他略微晃着腿,从方定戎手里把奶糖拿过来,奶糖填进嘴里,唇齿之间都跟着散发着奶味儿。 以他的角度能够看见嵇雪容的侧脸,他在嵇雪容脸颊上亲了一口。 晚上回去之后,念桥房间外多了有些东西,是他白日买的那些,数目非常多。 这次他猜出来兴许不是方定戎送的。 念桥略微思考,脑海里晃出来一张人脸,他和下人打听,去了兰房间外面。 他敲了敲门,房间门打开,对上一张被面具遮的严实的脸。 “这些是不是你送过去的?” 念桥能够看见房间里面的陈设,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兰似乎有些无措,略微垂眼看着他,身侧的手指略微绷紧。 “日后不要送了,我不缺这些东西。”念桥想了想说,“银子你还是留着给自己买东西。” 他看兰自己似乎过得很拮据,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给他花钱实在是不值当。 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不会说话,应当是太久没有说过话,嗓间略有些干涩,低哑的声音费劲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别走。” 嗓音太轻,前面的人没有听见,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当天晚上的时候出了事,他们被流寇盯上,夜晚商户家闯进许多抢劫的流寇。 混乱之中,念桥抱着团子躲在方定戎身后。 流寇原先便盯上了这家卖马的商贩,来的人非常多,念桥一看便是不会功夫的,几名流寇专门针对他。 在一道剑影落下来时,方定戎正要转身,从旁边闪出来一道人影,那一剑刺穿了兰的心脏。 念桥略微愣住,他一路上也见了不少事情,对上那双眼,他心里有些许莫名的情绪涌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兰的手指略微抽搐,有东西溅到了念桥手上。 温热滚烫的眼泪,念桥站在原地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来。 “桥桥……桥桥。” 念桥回过神来,人已经倒在地上,死的时候还戴着面具,那根断指捂着心脏的位置,衣衫溅上一片深色的血。 心脏下面藏着一块绣着兰佑二字的手帕。 …… 念桥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他们远离了一望无际的连天大漠,长天云烟在窗边消散,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殿下,他为什么要救我?” 嵇雪容对他道:“兴许是因为桥桥像他的故人。”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5节 他的脑袋被摸了摸,有人为自己而死到底会有些愧疚,他被人救了一命,日后会小心一些,以及在心里感激那位恩人。 念桥的注意力在回皇宫之后便被转移了,新的一年,宫里的千金枝开了。 他路上采了几株,抱着千金枝,眉眼在红药花的衬映下熠熠生辉。 “嵇岄,我要考你的功课,念桥边红药下一句是什么?” “母后,儿臣知晓……是年年知为谁生。”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接下来会有前世if线番外,是假如念桥没有重生,和太子殿下的人鬼恋情。 第104章 疼……好疼。 念桥面前是傅晴明那张脸,以及那道模糊的身影。 他在阴雨天醒来,身上皮肤惨白瘆如纸,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明明已经死了,却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距离他死已经过去了十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侍卫用草席裹着送出宫门,他白日不能见阳光,原先只能待在阴气深重的地方。 “这宫中处处阴气深重,知道我们最后都会去哪里吗?铜雀宫那里铸有锁阴台,跳下去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像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要夺人精-气太难,前几日不是出了艳鬼,那小子倒是走运。” 几道拉长的鬼影在窃窃私语,艳鬼说的便是念桥。 念桥抱着膝盖坐在水缸旁边,他生前相貌生的不错,死后美貌发挥了十成十,水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面若娇靥,眸生春水,口含朱丹,眉眼略抬百媚横生。 念桥变成鬼之后, 第一件事便是打算找傅晴明报仇。 可他死在宫中,被困在这宫里出不去,傅晴明日日上朝,天子殿上阳气深重,他没办法接近。 何况他如今很弱,艳鬼害人容易,他不愿意害无辜之人,几日下来沾不到人的精-气,身体有时会变成透明,接近魂飞魄散。 今日是个阴雨天,天空灰蒙蒙的,此处是嵇雪容回宫的必经之路。 够不到傅晴明,他便先找嵇雪容。 东宫太子广为圣誉,传闻他年少时病弱,身体不怎么好,通常病弱之人阳气很弱,加上阴雨天为他护航,他打算趁势报仇。 雨天天地间仿佛都跟着模糊,芍药花花瓣被吹落,远处马车刻着五爪金龙,金丝穹顶若隐若现。 念桥抓紧机会,他飘到马车旁,趁着里面的人说话时,他钻进了马车里。 原先他未曾见过嵇雪容,明知嵇雪容看不见他,对上那双眼睛时,他背后仿佛泛上一层凉意。 嵇雪容生的貌美无比,容貌明艳至极,气质矜贵冷淡,那双眼像是霜雪寒天,在他进来时,视线便落在他身上。 只是一瞬,嵇雪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明黄色的袖口暗纹半掩,对外面的侍卫道:“先去一趟金銮殿。” 金銮殿是当圣景和帝住的地方,那里念桥进不去,他要在路上解决嵇雪容。 念桥伸手便要掐嵇雪容的脖子,在他要碰到嵇雪容时,细白的指尖变成透明,直接穿过了嵇雪容。 嵇雪容靠着车壁看书,侧脸冷淡精致,马车上点着冷犀香,香气浮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原先变成透明状一会便能恢复,如今不但没有恢复,他的手掌往上,到胳膊处也开始变得透明。 念桥虽然变成了艳鬼,他还不如普通的鬼,至少普通的鬼还能维持住形状。 他连形状都维持不住,不会害人不会吃其他鬼。 这般下去,兴许没有等到报完仇,他要先魂飞魄散。 仇人就在面前,念桥有些着急,若是他还是人,兴许这会要急得脸上红起来。 不能就这么把嵇雪容放走。 马车驶向金銮殿的方向,念桥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外面的侍卫道:“殿下,马上就要到了。” 念桥脸色白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形正在散,兴许今日他就会消散。 与其害其他人,罪魁祸首就在这里,他不如…… 艳鬼吸人精气与其他鬼不同,靠的原本便是狐媚手段,念桥变成鬼之后便无师自通知道应当怎么做。 他凑过去吻上嵇雪容,碰到了温凉的两片嘴唇,指尖略微发颤。 他的手如今已经用不上了,马车颠簸,慌忙之下他坐在了嵇雪容腿上,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念桥感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略微上前,这般不算害人,他若是能让嵇雪容死在马车上最好。 唇齿交融,念桥不适应这般,他的面色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变透明状的双手恢复,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和嵇雪容融在一起。 “呜……” 念桥吸嵇雪容的精-气,嵇雪容没有什么反应,反倒他自己手软脚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兴许反过来了,是嵇雪容要害死他。 念桥堪堪地停下来,报仇不成反倒差点把自己赔进去,在马车停下来时,他立刻挣脱了嵇雪容。 车帘掀开了一瞬,车内嵇雪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他被压着不能动弹,在一道风进来之后,他仿佛看到了一张通红漂亮的脸。 嵇雪容眸色略微变化,指尖碰上自己腿上的衣袍,那里湿了一片。 带着奇异的香。 …… 夜晚依旧下着雨,远处的雨幕和无边的夜色连在一起。东宫正殿只点了一盏灯,嵇雪容看了几本书,把灯熄灭入寝。 在梦里,他再次见到了那张脸。 对方仿佛是按照他心中最隐秘之处的欲-望生长出来的,一双鹿眸清澈无比,看人时情绪悉数泄露出来,鼻尖秀净圆润,唇角略微抿着。 似乎出现在他梦里极为委屈。 梦里也是在东宫,不过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是黄昏,千金枝盛开,夕阳的余光落下来,这里没有下人,只有他们两人。 “今日马车上,是你?”嵇雪容问道。 念桥略微愣住,没想到嵇雪容会察觉到,甚至这个人在梦里都有意识,明明他在梦里可以化成嵇雪容喜欢人的模样。 是嵇雪容太过深不可测,还是嵇雪容喜欢他……他可不认为是后者。 毕竟他们先前没有见过面。 “是我……我过来取你的性命。” 念桥特意带了一把匕首过来,若是他身体再次消散,他要身体消散之前先把嵇雪容杀了。 匕首没能碰到嵇雪容,念桥对上嵇雪容眼底,嵇雪容眼底内敛冷静,在梦中也是如此,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事情。 兴许是他下午方食用了嵇雪容的精气,如今一靠近人,下意识地不想把人杀了,反而有另一种渴望在心底升腾起来,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毁掉嵇雪容。 念桥脸上涨红,眼睫湿了一片,周遭浮出奇异的香气,香味浓烈令人着迷,他立刻便想要逃出嵇雪容的梦境。 兴许梦境能将人心中的念想放到最大,嵇雪容见到念桥第一眼,心中压抑在深处的念想便冒了出来。 ……想要占有他。 念桥的手腕被握住,梦主在这里,梦境随着梦主心中所想而变化。 他被紧紧的桎梏住,身下顷刻之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正殿中的软榻,嵇雪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这般便害怕成这样,你要如何杀我?” 念桥指尖略微发抖,他被嵇雪容控制住,对上对方眼底一片融化的雪色深潭,轻吻落了下来,他自尾椎处窜上来一阵战栗。 “你……”念桥的唇齿被堵住,他心中厌恶,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反应,热烈的迎合着嵇雪容。 梦境化成旖-旎瑰丽的梦,念桥衣衫被扯下来,他一身皮肉雪白宛如淤泥里的藕衣,嗓间的音调变了个,异象环绕在他们周围。 他明明想推开嵇雪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环上了嵇雪容。 背景的千金枝完全绽开,里面鲜红的蕊丝吐露,细细的蕊丝仿佛都被滋润了一道。 念桥在早上时狼狈离去,他脸色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只是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明明他变成了鬼,为何身上还会留印子。 他是过来杀嵇雪容的,结果反而被仇人占了便宜。 念桥心中郁闷又生气,自己坐回自己的水缸旁,在水缸旁窝着一动不动。 …… 嵇雪容从梦中醒来,梦中的触感和那细如猫儿一般的叫唤声仿佛还在,他略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自年少懂事之后,他情感淡薄,未曾做过这般绮丽的梦。 梦中少年的模样在脑海中印象深刻,如今天尚且没有亮,嵇雪容执笔,在画纸上画了一丛丛艳丽的红药花。 正中央躺着一名少年,少年清澈的眼眸湿漉漉的,羞愤与怒意交织,细白的指尖宛如碾了花汁,透着诱人的嫣红。 画在殿中晾干,几日下来,少年未曾再入过他的梦。 仿佛当真是昙花一现,一梦而已。 念桥因为有足够的精-气,他不必再担心自己会消散。 传闻被艳鬼吸食,过几日便会气竭而亡。他守了好几天,没有听到嵇雪容的死讯,反倒每天还能看见嵇雪容的轿撵路过。 那位东宫太子好好的,念桥身上的痕迹没有留长,不到半日就消失了。 他在旁边看的咬牙生气,却拿嵇雪容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初不应当吸嵇雪容的精-气,如今一沾到人他就忍不住扑上去,在梦中还不由得他控制。 为此念桥特意跑了一趟去问鬼差,鬼差经常夜里出现,专门抓积攒了一定怨念害过人的鬼。 念桥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被鬼差抓走,毕竟他可是要害人的,所以他不怎么怕鬼差。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6节 “鬼差大哥,为何我入梦,反而会被对方控制,想杀他却杀不了?” 鬼差最喜欢看小鬼偷鸡不成蚀把米,再看念桥,虽说模样生的好,但是道行浅,一看又是好骗的。 “还能为什么,有些人生前气场便弱,死了之后也会变成弱鬼。” “我看你不要想着害人了,东宫太子虽然体弱气场偏阴,但是他有龙气护体,日后是要做君主的。” “你若是害了他,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念桥略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他害嵇雪容便要被打入地狱,他便是被嵇雪容害死的,难道天子便能犯法吗? 他偏要拉嵇雪容下地狱。 他生前便总被人欺负,如今变成鬼也要被欺负。 念桥略有些不甘心,他在夜晚水缸前看着自己的模样。 指甲隐隐变得透明,他弱……但是他好歹是鬼,他不信嵇雪容会一直安然无恙。 可万一他没有杀死嵇雪容,又被欺负怎么办。 念桥在水缸旁略微犹豫,最后想要报仇的心情胜过了后者,他在深夜进了东宫,入了嵇雪容的梦。 一模一样的梦境,今日嵇雪容穿了正装,黑色的蟒袍垂下去,玉冠下的流苏微转,那双眼朝他看过来,冷艳的脸上略微怔然。 没等他开口,嵇雪容问道:“你最近去了哪里。” 这话从嵇雪容口中问出来,略有些古怪,他去了哪里关嵇雪容屁事。 他是过来报仇的。 念桥匕首没能拿出来,他的手腕被嵇雪容握住,嵇雪容视线落在他身上未曾移开,温和道:“是孤原先失礼了,未曾问你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第105章 念桥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他变成鬼之后,指甲是黑色的,很长,被嵇雪容握着手腕,他在原地不能动弹,心里有些生气。 “松手。”他为什么要告诉嵇雪容他叫什么名字。 他瞪着人,这幅皮囊原本便生的极好,瞪人没有什么威慑力。 手里的匕首脱力掉在地上,嵇雪容将匕首重新放回他手里,顺带着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 “你过来找我,想来应当是认得我的。”嵇雪容说。 “我看书上说,有一种鬼唤作艳鬼,专门吸人精-气而活,你那一日……是不是只是为了吸我的精-气?” 念桥握着自己的匕首,他在梦境中没怎么被束缚,可嵇雪容不但能梦中跟他交流,还能控制梦境,如今还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对上那双眼,嵇雪容未等他回答,凑近他将他半抱在怀里。 “若是你愿意,留在东宫如何,孤每日愿意为你提供精气。” 对方眼底一片平静,隐隐有些许情绪泄露出来,像是一张深重克制的网,悄然想要将他困在其中。 念桥被这般的情绪灼了一下,这个混蛋把他当成什么了,他气的脸红起来,用力地推开嵇雪容。 “我不愿意。”他生气地用匕首刺向嵇雪容,半路上又停了手,想起来若是他现在把嵇雪容杀了,那么他出不了宫,到时候傅晴明怎么办? 念桥脑子转的慢,他这么一晃神,匕首被嵇雪容握在手中,鲜血顷刻之间冒出来。 血滴在地上,背景的芍药花仿佛更加灼艳起来。 “不愿意便不愿意,孤不会勉强你。”嵇雪容神情之中略微可惜。 “日后你还会过来吗?” 念桥未曾知晓男女之情,如今反应迟钝,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位东宫太子似乎喜欢他这幅皮囊。 原先以为听闻嵇雪容温和有礼,如今看也不过是金玉其外。 “你想要我过来?”念桥瞅嵇雪容两眼。 他慢吞吞地说:“不要以为这般我就会饶过你,下次再过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音,念桥便从嵇雪容的梦境出去,他出现在东宫殿中,月色下没有影子,他停留在嵇雪容床边。 嵇雪容容貌生的确实好,睡姿非常规整,现实中的嵇雪容似乎比梦里的冷淡一些,看起来不容易接近。 都是假的,梦里这个混蛋想整日欺负他。 念桥揣着手站在嵇雪容床边,来都来了,他的手指甲已经变得透明,不揩点油回去不划算。 于是他磨磨唧唧地凑到床边,方才他还在说嵇雪容,如今自己又要凑上去。 性质不一样,他亲嵇雪容是因为他是鬼,嵇雪容不能亲他。 念桥这般安慰自己,他睁着一双大眼睛趴在床边瞅着嵇雪容,门口守的有下人,旁边的烛光若隐若现。 他略微上前,在貌美混蛋的太子嘴唇上亲了一口。 “啾。” 念桥亲完没有立刻离去,他在嵇雪容嘴唇上咬了两口,耳朵尖顺着红起来,眼角瞥见自己的指甲重新长了出来。 他于是起身打算离去,像平日那般打算直接穿过门回他的水缸那里。 然而没等他穿过去,“砰”地一声,他的脑门撞上了房间门,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去。 脑门处传来疼痛,念桥叫唤一声,他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不明所以地瞪着面前的门。 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他出去了? 他又试了两次,毫无疑问地他被困在东宫正殿出不去了。 念桥第一次做鬼,缺乏经验,他在门边转了一个多时辰,东宫仿佛形成了天然的结界,他半步都踏不出。 他被困在了这里。 念桥被折腾的有些累了,还好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看见他,他瞅瞅一边的嵇雪容,摸了一把嵇雪容睡的被子。 这是太子才能用的柔软被褥,摸起来光滑柔软,念桥越摸越喜欢,他未曾用过这般好的布料。 他左右瞅瞅,嵇雪容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这里也没有下人看着。 念桥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他打算白日再看看,现在快天亮了,到了他睡觉的时候。 他钻进了嵇雪容的被子里,只在角角占了一小块地方,嵇雪容应当不会发现。 念桥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很快睡了过去,黑色的指甲抓着一角被褥,另一只手故意偷偷扯嵇雪容的头发。 清晨辰时,嵇雪容起床。 他又梦到了念桥,梦中的他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 嵇雪容眉眼略微垂着,昨日分明人很快走了,但是嘴唇略微疼,头皮被扯的也有些疼。 他眼角一扫,被褥仿佛鼓起来一团。 “殿下。” 上善进来,嵇雪容再看过去的时候,被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规整。 嵇雪容去上了早朝。 念桥一直待在正殿里,他昨天晚上睡的很舒服,比他的那口大水缸睡起来舒服多了。 要不要留在这里? 这里是嵇雪容的地盘,说不定能更好的了解嵇雪容,念桥瞅了点心好几眼,注意到周围没有人,他拿了一块偷偷尝尝。 若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看见这极其诡异的一幕。殿中什么都没有,点心从盘子转移到半空中,然后又消失了。 念桥不认得字,他看桌上的书也看不懂。 时间很好打发,只是他一不小心吃的有点多,一盘点心只剩下最后一块。 最后一块他没有碰,如果吃完兴许会被怀疑,于是他依依不舍地把最后一块留下来了。 嵇雪容回来时便注意到了不对劲。 他的正殿通常没有人踏足,然而桌上的书被翻的不成样子,点心也只剩下一块。 还有软榻上的毯子位置也不对。 嵇雪容问道:“今日有人进来了?” 上善不明所以,回复道:“殿下走之后,未曾有任何人踏足正殿。” 嵇雪容站着的方向正好能够看见窗边的那副画。上面的笔墨已经干了,画中躺在芍药花丛中的少年仿佛与芍药花从融在一起。 “怎么了,殿下?” 嵇雪容道:“没事,你们先下去。” 上善依言下去,殿中只剩下一人一鬼。 念桥在嵇雪容问话的时候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嵇雪容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继续看折子去了,好像没有发现他。 他轻手轻脚地到嵇雪容面前,伸手在嵇雪容眼前晃了晃,嵇雪容毫无反应。 他未显身,嵇雪容自然看不见他,明知如此,他还是偷摸地松了口气。 嵇雪容的一日非常枯燥,看完折子用完晚膳便合衣入寝。 用晚膳时念桥没忍住偷偷吃了一个鸡腿,鸡骨头都吐进了嵇雪容碗里。 他没注意到嵇雪容有异常,他对嵇雪容所知甚少,自然也不知道嵇雪容从不沾荤腥。 晚上睡觉时,念桥又试了一回,他还是出不去,出不去便在这里待着。 他在床榻边守着等嵇雪容睡着,打算等人睡着之后吸两口便睡觉。 嵇雪容如他所愿非常地配合,很快呼吸声便均匀了起来。 念桥在床榻边显身,他戳了两下嵇雪容的脸,嵇雪容没有什么反应。 他再次左右瞅瞅,然后脸红着凑上去亲嵇雪容的嘴唇。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7节 方碰到,他闻到了非常好闻的冷犀香,那双眼猝然睁开,他对上了一双冷淡霜寒的眼眸。 念桥手腕被握住,不过是顷刻之间,他们二人的位置颠倒,他被握着手腕禁锢住,嵇雪容控制着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他。 “还真是你。” 念桥被吓得花容失色,他一定是最丢人的鬼了,吸人精-气还能被捉住,不知道的还以为嵇雪容才是那只鬼。 “原以为只是梦,”嵇雪容目光落在念桥黑色指甲上,轻笑了一声,“如今却成了真。” “昨日不是说不会再过来了,你方才在做什么?”嵇雪容捏住了他的雪腮,语气称得上温和,目光落在他脸上,带了些促狭的情绪。 这是清醒时候的嵇雪容,不会太受梦里影响,情绪冷静疏离,和梦中对念桥痴迷完全是两面。 念桥感觉到了压迫感,这个混蛋方才在装睡,一定是故意的。 “你放开我。” 他有些恼羞成怒,在嵇雪容手上咬了一口,趁着嵇雪容松手,立刻隐去身形逃走了。 可他也逃不到哪里去,正殿门神似乎知晓他吸人精-气,将他困在这里不让他出去。 念桥躲在角落窝着,远处的嵇雪容在正殿中巡视,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 念桥自尾椎处窜上一股凉意,他下意识地把自己团了团,缩在阴影里,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担心嵇雪容会过来抓他。 第106章 嵇雪容没有去抓念桥,他只是巡视了一番,点了烛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然后才睡觉。 半夜,嵇雪容呼吸声很轻,隐约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动静,被子旁边鼓起来一团,被角离他远远地挪动,他睫毛略微颤了下。 第二日早上醒来,嵇雪容下意识地扫向被子,被角被人团了团,那里已经没了人。 嵇雪容装作无事发生,让上善准备了些点心茶水在正殿。 上朝回来之后,嵇雪容看了眼装点心的盘子,每个盘子都只少了一块点心,少的非常均匀。 茶水杯子在原处摆放着,看不出来挪动,只是茶水放眼看去落下的水影下去了一半。 不知另一半茶水到了哪个小鬼的肚子里。 嵇雪容假装没有发现,他先看完了折子,看完又扫一眼点心,某一盘奶糕又少了两块。 侍卫在殿中禀报事情,“蜀郡洪灾,七殿下请旨前往,殿下,此事我们可要从中阻拦?” 嵇雪容:“看圣上的意思,若是圣上让他去,便让他去。” 嵇雪容分神留意着殿中,他桌上放的是一本灵异志怪类的书。 他突然对方定戎道:“方定戎,你今日派人去国师府一趟,近来东宫似乎闯了小鬼。” “顺便让国师带些法器过来。” 方定戎在原地听的有些怔然,嵇雪容一向最厌恶国师,怎的如今要他过去。 他很快敛去思绪,低声应了一声,从殿中出去了。 念桥从方才就竖起了耳朵,听见嵇雪容让人去请国师,他有些慌了。 他下意识地想跟方定戎一起出去,结果再次撞到了门。 这么一声动静落入嵇雪容耳朵里,嵇雪容开口道:“你若是现在显身,兴许孤能饶你一命。” “我们来谈谈如何。” 嵇雪容话音落了,殿中安安静静地没有动静,好一会,阴影中一道人影显现出来。 念桥一身红衣,揣着手在香炉旁边站着,表情不大情愿,脑门上被撞的出现了一个包。 “你要跟我聊什么。” 在嵇雪容对面坐下来,念桥有些拘谨,嵇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在他全身巡视了一遍,目光略带侵略性,很快视线便收回了,变回了平日的温和。 刚刚仿佛是他的错觉。 “让孤猜猜,你如今是被困在了这里?”嵇雪容随口一猜,对面的人立刻瞪大了一双眼,他已经从念桥脸上得知了答案。 “你只能待在这里,孤问什么你便答什么,结果让孤满意,孤便考虑放你出去,如何?” 念桥略微狐疑地瞅着嵇雪容,怎么看嵇雪容现在都像是在朝他晃狐狸尾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脑袋慢吞吞地思考着,到底是出去重要还是隐藏自己比较重要,他略微思考,自然是出去更重要。 嵇雪容问他的问题他可以选择撒谎。 念桥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出去?关我的是门神,你又不是鬼差,怎么可能让门神给我放行。” “孤自有办法,方才孤说的你愿不愿意?” 嵇雪容语气温和,把那盘奶糕推到了他面前,对他道:“原本便是给你准备的,吃吧。” 念桥又瞅嵇雪容两眼,他方才已经吃过了,现在是鬼,毒药对他也没有用,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吃。 他故作矜持的没有拿奶糕,对嵇雪容道:“你先说你要问什么。” 现在他是鬼,嵇雪容是他的储备粮,应该担心的是嵇雪容才对。 国师一时半会可来不了。 念桥这般想着,眼珠子瞅着嵇雪容,拿了一块奶糕填进嘴巴里。 他吃东西慢吞吞嚼着,对面的嵇雪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又瞅嵇雪容两眼,眼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 一直盯着他看做什么。 “你原先便在宫中?”嵇雪容问他。 念桥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应当也瞒不住。 他应了一声。 不过他心中略微古怪,嵇雪容害死他,居然不知道他在宫中? 还是故意这般说想让他打消疑虑。 “来东宫是为了来找孤?”嵇雪容又问。 念桥点点头,他都入了嵇雪容的梦,自然是来找嵇雪容的。 “你想不想在东宫待?” 念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嵇雪容似乎在为他考虑,略微为难道:“日后你若是需要孤的精气怎么办?” 念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吃了一半奶糕,瞅嵇雪容两眼,视线落在嵇雪容嘴唇上略微停顿,然后脸红起来,立刻收回了视线。 其实他可以偷偷过来的,为什么要和嵇雪容说。 “不必你操心。”念桥这般说。 “万一你下次再过来,又被困在这里怎么办。” 嵇雪容说:“不如这般,日后我们约定时间,到约定的时间你再过来,如何?” 念桥不高兴道:“为何什么都要按照你说的做,我还未曾同意。” 他这般没大没小,若是还活着,兴许会被拖出去打板子,现在是鬼,他不必和嵇雪容讲什么规矩。 嵇雪容顺着他道:“这般,若是你除了孤也能找别人,孤自然不介意。” “若是你只能找孤,那么孤的意愿自然重要,若是孤不愿,可以和国师说,到时候你可能进不来东宫。” 念桥被堵的没话说,他吸别人精气兴许会害死人,他自然不会再找别人,嵇雪容兴许知道故意这般说的。 “那你想怎么样。” 说来说去,搞得劳什子规矩,他怎么能记得住。 嵇雪容对他道:“日后我们每个月最低见十次,若是你想提前过来,随时可以过来找孤。” “找了孤之后不能再找别人,孤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也会想办法让你能够出东宫,只是你有时要向孤汇报你每日做了什么。” 嵇雪容提了笔,把这几个约定的事项写下来,他的字铁画银钩赏心悦目,可惜念桥一个字也看不懂。 念桥闷闷地说,“你给我写这个没有用,我看不懂。” 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瞅着嵇雪容,还在想着嵇雪容方才说的话。 每个月来十次,他想过来便过来,这么看吃亏的好像是嵇雪容。 毕竟他过来的越勤快,嵇雪容越有可能有事,而且不把他的事情说出去,省的那些国师道士之类的来抓他。 只是要他和嵇雪容汇报他每日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顶多守着自己的水缸在里面睡觉。 即便如此,他为何要跟嵇雪容说。 嵇雪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念桥的意思,原来这是个不识字的笨蛋。 怪不得这么好骗。 “你可以拿去问其他的鬼,孤自然不会骗你,骗你对孤没有好处。” 嵇雪容淡定道:“写下来只是记下来,省得日后我们双方反悔。” 念桥拿着纸左看看右看看,小虎牙略微咬着嘴唇,他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对自己有什么坏处。 面前这个笨蛋太子自己要送上门来,可怪不得他。 于是念桥在上面按了自己的手印,他自己的名字他还是会写的,在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了念桥两个字。 “念桥?”他的名字从嵇雪容口中喊出来,莫名带了些其他意味,他瞅嵇雪容一眼,略有些别扭。 兴许这个坏太子在心里笑他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 嵇雪容只是喊了他一声,没有说其他的话,在旁边写了自己的名字,把那张纸给了念桥。 “孤晚些会让人过来,如今是月底,正好明日便是月初,不要忘了我们是如何约定的。” 念桥哦一声,他黑色的指甲印在白纸上,笨拙地把纸张揣了揣,放进了袖子里。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8节 “还有事情吗。”念桥问。 嵇雪容摇摇头,对他道:“侍卫还有一会时间才能到,只能委屈你暂且在东宫待着。” 因为见念桥喜欢吃奶糕,嵇雪容又让上善上了一盘,热腾腾的奶糕上面点缀着果子,念桥吃了整整两盘。 他吃东西很有兴致,一个人抱着盘子在桌子边窝着,注意到嵇雪容视线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嵇雪容。 侍卫很快便过来了,念桥立刻躲了起来。 嵇雪容请来的是传闻中的国师,念桥压根不敢看,生怕国师把他抓走。 不知道嵇雪容和国师聊了些什么,没一会人便离开了,嵇雪容手上多了个紫檀木的盒子。 嵇雪容把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材质特殊的玉镯,带着冰冰凉的寒气。 “你戴上试试,看看能不能出去。” 念桥依言拿过来,他没有立刻戴上,而是直接拿着镯子试了试,门神不再拦着他。 他不必一直待在东宫里。 他有些高兴,因为如今还在显着身形,所以嵇雪容能够看见他踏出门了。 嵇雪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转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没想到嵇雪容愿意讲道理,这般好说话。 念桥说:“那我回去了,我下次再来找你。” “等等。” 嵇雪容叫住了他。 念桥不明所以,他被嵇雪容握住了手腕,嵇雪容略微垂眸看着他,眼中温和平静。 “亲一下再走。” 念桥唇边传来略微轻的触感,他脸上登时红了起来,一双眼瞪圆,脸颊边烧红一片。 他的嘴唇被嘬了两下,小虎牙露了出来,下意识地要捂自己的嘴。 “别忘了孤说的,不准找别人。” “不然……”嵇雪容温和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剩下的话没有说。 第107章 念桥逃也似的跑了。 嘴巴仿佛还沾着柔软的触感,他耳朵尖跟着红起来,出了东宫时回头看了一眼。 宫门处被千金枝遮掩,貌美明艳的太子还在原地站着,目光看的是他离去的方向。 念桥抿着嘴巴,一路溜回了自己的那口大水缸,这里靠近冷宫,平日里没什么人过来,其余鬼也都有自己的地盘。 这口靠墙的水缸没人跟他抢。 他好几日没有出现,阴影里几道鬼影钻出来,瞅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 “看那小鬼面色,一看便知有猫腻,他定是跑去害人了。” “他不是经常去找鬼差,兴许今天晚上贵差就会过来抓他。” “狐媚子的味道这么冲。” 念桥在水缸边坐着,他穿着一身红衣,缸中没有他的倒影,只有露花和枝叶,他双腿略微晃着,耳朵尖动了动。 他顺手拿了一颗石子,扔向黑影聚集的地方,石子落过去,有鬼鬼叫一声,几道鬼影散了去。 三天一晃而过,念桥在水缸边睡了三日,鬼差几日路过,瞅瞅念桥,警告了念桥一番。 “小鬼,我看你身上有人气,若是你怨念重了,过几日我们便会把你抓走,劝你尽快收手。” 念桥哦一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大半个鬼险些陷进水缸里。 嵇雪容他是害定了,到时候他报完仇再来抓他便是。 第三日,仿佛是算好的,他的指甲又开始变得透明,他路上摸摸自己的黑指甲,一路飘到了东宫。 路过的下人没人发现念桥,念桥偷溜进正殿,今日是个艳阳天,念桥被太阳晒得非常不舒服,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晒化了。 他注意到嵇雪容在见人,他便自己在东宫玩了一会,钻到了东宫院子的阴凉处,这里搭的有秋千。 念桥坐在上面慢悠悠地晃,他时不时地瞅两眼,这般等了半个时辰,太阳都要下山了。 几位宫女看到秋千自己在晃,吓得魂飞魄散,把此事告诉了上善,上善禀报给了方定戎,方定戎又顺便给嵇雪容提了。 嵇雪容这才看向窗外,看到一张明艳清纯的脸,念桥正晃着腿,握着秋千绳慢悠悠地荡来荡去。 他略微无奈,屏蔽了下人,到了念桥身旁,握住了秋千绳。 这秋千是原先云皇后为他造的,他五岁之后便不玩了,后面的院墙上长了许多爬山虎,念桥似乎挺喜欢这地方。 不知是不是在这里窝了一下午。 “何时过来的,为何不喊孤?”嵇雪容向下碰到念桥的指尖,念桥指甲实在是有些长,看着有些碍事。 念桥还在晃着,他注意到了那些宫女害怕他。 他说:“方才看你在殿中见人,我若是出现了,岂不是会吓到人。” 念桥手腕被握住,嵇雪容牵着他往正殿去,对他道:“下次过来了在正殿待着便是,孤见人不会太久。” 他跟着嵇雪容进去,在场的只有方定戎。 这个侍卫面无表情,方定戎看着嵇雪容和空气说话,用奇怪的姿势进殿,目不斜视,未曾多问一句。 “方定戎,让上善过来。” 上善端进来了许多点心,都是和上次不同的款式,点心是刚做好的,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 嵇雪容对他道:“孤上次见你喜欢这些,便让人多准备了些。” 念桥确实喜欢,他揣着手进来,瞅嵇雪容好几眼,略有些纳闷。 他慢吞吞地拿了一块塞进嘴巴里,对嵇雪容道:“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一边说着,一边瞅嵇雪容,发现嵇雪容也在看着他。 嵇雪容碰了碰他脸颊边,指尖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下颌肉,对他道:“未曾让你感激。” 念桥吃东西的这一会,嵇雪容和方定戎说了几句话,没一会,方定戎拿了一件奇怪的工具进来。 看起来有些像钳子,中间有一道弧形的缝隙。 念桥好奇地瞅两眼,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他的手腕被握住,嵇雪容捏住他的手指,钳子对准了他的指甲。 念桥立刻要把手抽回来。 “做什么,我不要剪指甲。”念桥有些不高兴,松开了点心,挠了嵇雪容一下,他指甲长,嵇雪容手背上立刻多了几道印子。 嵇雪容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对他道:“指甲长了容易伤人,剪短一些比较方便。” 念桥头一次听说,当然是剪长了更加方便,长了还能保护自己。 何况指甲长很好看。 “我是鬼,鬼的指甲都很长。”念桥要把手抽回来,嵇雪容一直扒着他不放。 他还要再闹,嵇雪容凑过来,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目光直生生地撞进他眼底。 嵇雪容模样生的好,比他还要像艳鬼,气息落在他鼻尖上,嗓音低沉中带着诱哄。 “你乖一些。” 离得这么近,念桥脸上不禁红起来,他明明没有心脏,胸口处还是在砰砰乱撞,撞得他脸颊跟着发热。 他又瞅嵇雪容两眼,略有些疑惑,明明他才是艳鬼,嵇雪容这是在学他迷惑人吗。 没等他想明白,只听咔嚓一声,念桥指甲肉传来疼痛,他瞬间炸毛,叫唤了一声,立刻抽回了手。 剪到了肉。 “你会不会。”念桥有些生气了,嗓音略有些委屈,自己吹了吹自己的手指。 嵇雪容没有伺候过人,动作笨手笨脚,注意到念桥一双鹿眸湿漉漉的。虽说不理解为什么鬼剪到了肉会痛,但是心里还是跟着紧张起来。 “是孤不好,让我看看。”嵇雪容握住了念桥的手指,表情略微歉疚。 念桥抿着嘴巴,他手指被拉过去,然后传来了柔软的触感,被嵇雪容吹吹之后亲了一下。 指尖跟着发烫起来,念桥瞅嵇雪容两眼,别过了脑袋。 接下来嵇雪容动作轻了很多,顺利地给念桥剪完了指甲。 念桥指甲都被剪掉,略有些不习惯,自己勾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啃了啃剩下的部分,露出来的都是柔软的肉,有些不习惯。 他才啃两口,被嵇雪容握住了手腕,嵇雪容对他道:“不能啃指甲。” 嵇雪容说不干净的话音到了嘴边,想起来念桥身为鬼不需要讲卫生。 好在念桥当真没啃了,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瞅见桌上有一些小人儿书。 他在先生家里的时候,曾经看过小人儿书,看不懂字,小人儿书图画很容易看懂。 嵇雪容把小人儿书拿给了念桥,对念桥道:“这些你都可以看。” 念桥哦一声,他去一边找了个地方窝着,捧着小人儿书看起来。 他看了两本,很快便把书放下来了,瞅两眼嵇雪容的方向。 虽说他喜欢在这里待着,但是他过来是要做事情的,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做。 没有精气,他的指甲都长不出来。 若是有精气,兴许剪掉的指甲两三日便能长回来。 念桥眼珠子转着,把小人儿书放下来,正殿中没有人,他没管嵇雪容在做什么,直接坐进了嵇雪容怀里。 嵇雪容触上一片柔软,怀里多了个人,念桥毫无章法地吻他的嘴巴,整个人都送了上来。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19节 “殿下,我们现在开始吧。” 念桥发现嵇雪容怀里窝着还挺舒服,因为嵇雪容身体不好,所以身体偏温凉,是他喜欢的温度。 他也喜欢嵇雪容这张脸。 嘴唇相触,嵇雪容显然没想到念桥这么主动,把书放在了桌上,将念桥抱在怀里。 “念桥,你先同孤说说,这三日你都在做什么。” 念桥在嵇雪容怀里哼哼唧唧,他沾到人就不想松开,柔软的唇瓣去触碰嵇雪容,亲了好几下嵇雪容都没有回应他,他反而被按住了。 他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睡觉。”念桥实话实说。 “睡了三天?”嵇雪容问道。 念桥揪了下嵇雪容的头发,他察觉到了什么,指尖略微颤栗。 “嗯。”念桥不喜欢嵇雪容问来问去,他不高兴道:“我一直在我自己那里待着,哪里都没有去。” “不要问了,若是不做我就走了。” 指甲还在光秃秃着,这个呆子作甚废话这般多。 然后念桥便被吻住了,他后脑勺被托着,唇上的力道有些重,后腰靠着桌子,他环上了嵇雪容,整个人只能由嵇雪容支撑。 这般算是什么事……他和嵇雪容。 念桥在心里不由得想,他脸颊热起来,唇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吻一路向下,令他整个人变成湿透的一张纸。 他的手腕被握住,嵇雪容的手指骨节分明,按着他的时候很有力,让他有随时会被撞碎的错觉。 念桥只嚣张得了一时,很快便原形毕露,缩进嵇雪容怀里,全身发软发烫。 整座东宫仿佛蒙上一层迷雾般的阴影。正殿中传来的叫声令人听了便面红耳赤,守在外面的宫女却个个脸色发白。 先前未曾有人踏足过正殿,加上有宫女看见了红影。 如今在殿中和太子殿下欢愉的……兴许不是人。 结束时已经到了第二日清晨,念桥走不动路,他飘回去都觉得累,索性钻进嵇雪容被子里睡了过去。 他的指甲重新长了回来,他非常满意。 嵇雪容临走时摸了摸他的指甲,被他抓了一下才收回手。 “你在此处休息,有事便喊方定戎,不用害怕他。” “孤要去上朝了。” 嵇雪容看着鼓成一团的被子,只露出来黑色的后脑勺,他说了这么几句,念桥都没有理他。 应当听见了,因为耳朵动了动。 念桥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他埋在被子里有些生气。 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错了。 为何嵇雪容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似乎很精神,他反倒很辛苦,流了很多眼泪,还要丢人丢脸。 越想越不高兴,念桥打定主意要吓嵇雪容一回。 他现在是鬼,想吓嵇雪容实在是容易了些。 “傅大人,今日殿下在欧阳先生那里,劳烦傅大人要在此处等待片刻。” 傅晴明在正殿中等着,他眼角一扫,扫到了屏风后面床榻上鼓起来一团。 念桥没有听到外面的对话,只听到有人接近他,他以为是嵇雪容,此时打定主意吓嵇雪容一回。 所以他变成了骨头。 傅晴明掀开了被褥。 床榻中央躺着的赫然是一具穿着红衣的白骨。 殿中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秒。 紧接着“砰”地一声,傅晴明脸色发白,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晕倒在地。 外面很快有人听见了动静,念桥不想被别人看见,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了。 他就算变成骨头,也是清秀的骨头,不至于把人吓晕吧? 他竖着耳朵,听见了上善略微焦急的声音。 “快来人,傅大人晕倒了!” 第108章 念桥在旁边坐着,他身边是嵇雪容,対面是明太医和依旧昏迷着的傅晴明。 这里是偏殿,明太医为傅晴明看过之后道:“傅大人是受了惊,不会晕过去太久,兴许一会便会醒来了。” 嵇雪容应一声,看向念桥,念桥不高兴地扭开脸,谁知道傅晴明这么不经吓。 他心里忍不住想,能吓死傅晴明最好,他也算是报仇了。 明太医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偏殿交给上善守着,念桥被嵇雪容牵走,他临走前偷偷掐了两下傅晴明的脖子。 他的动作被嵇雪容发现,嵇雪容牵着他回到正殿,问他道:“桥桥不喜欢傅笠?” 为何要喊桥桥,念桥可没有允许,他瞅嵇雪容两眼,没有回答嵇雪容的问题。 嵇雪容总是装模作样,他为什么讨厌傅晴明,难道嵇雪容不知道? 想到这里,念桥也有一些疑问,嵇雪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慢吞吞地说:“我以为回来的是你,所以在床上变成了骨头,他掀我的被子,被吓晕了。” 嵇雪容不知念桥还会变骨头,闻言道:“如何变的,能不能给孤看看。” 念桥瞅嵇雪容两眼,依言照做了。 対面的明艳少年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具阴森森的白骨,念桥用骨爪去拿点心,塞进了自己的骷髅嘴巴里。 他瞅着嵇雪容,两只黑框眼睛黑洞洞的,没有预料之中的反应,嵇雪容看着他未曾移开视线。 然后他的脑壳便被摸了。 变成骨头的念桥没有头发,只能摸到脑门,嵇雪容在上面轻柔地揉了两下,然后亲了下他的脑壳。 “桥桥骨架很纤细。” 念桥略有些头皮发麻,他被嵇雪容眼中的情绪闪到,连忙变回了人形。 这般嵇雪容都亲的下去,变态。 他瞅嵇雪容两眼,打听道:“傅大人今日会不会醒?” 若是不醒,他趁着傅晴明睡着,可以入傅晴明的梦,趁着傅晴明在宫里把他掐死。 “孤并不知,桥桥似乎很关心他。”嵇雪容握着他的手腕,拿起了一边的钳子给他剪指甲。 念桥在琢磨事情,觉得今日兴许是机会,在脑海里思考着行动过程。 只要等嵇雪容睡着了就好了。 晚上的时候,念桥拉走看折子的嵇雪容,指甲又被嵇雪容偷偷剪了,他有些不适应,只能去扯嵇雪容的袖子。 “殿下,不要看折子了,我们去睡觉。” 念桥说的是真的睡觉,他把嵇雪容拽上床,然后抱着嵇雪容钻进嵇雪容怀里,大眼珠子一直瞅着嵇雪容,等着嵇雪容睡着。 嵇雪容其实没有困意,他対念桥道:“桥桥,你这么看着孤,孤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睡,殿下平日里睡得太晚了,要好好休息。” 念桥心里着急,夜晚入梦的时间不长,若是错过了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没有哄过人睡觉,何况嵇雪容又不是小孩,睡觉还要人哄的? 这般想着,他凑上去亲了两下嵇雪容的嘴唇,対嵇雪容道:“殿下快快睡着。” 嵇雪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也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皮,対他道:“那孤睡了。” 于是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均匀起来。 念桥凑过去看嵇雪容的睡颜,他伸手捏住嵇雪容的鼻子,嵇雪容没反应,还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他整个被圈在怀里不能乱动。 他挣脱嵇雪容的怀抱费了一番力气,略有些生气,嵇雪容当真会给人添麻烦。 好不容易挣脱,他在嵇雪容脸上咬了一口,上面留下一道鲜明的牙印。 念桥立刻飘了出去,他到了偏殿,入了傅晴明的梦。 在梦里,他会变成傅晴明最在意之人的相貌。 当傅晴明喊他“殿下”时,他便明白了,傅晴明在意的果然是嵇雪容。 周围看样子似乎是一处府邸,兴许是相府,人做梦时会下意识地倾向熟悉的地方。 “殿下。”傅晴明在他面前站着,草木在他们之间隔着。 念桥想了想道:“傅晴明,你害人不浅,如今怎么还有脸过来见孤?” 他学着嵇雪容的样子,此处傅晴明会将他想象成嵇雪容,不用他怎么费心扮演。 傅晴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略微颔首道:“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有他为殿下献祭,殿下可免过一劫。若是殿下怪罪臣有所欺瞒,臣自愿领罚。” 傅晴明单膝跪了下来,念桥略微怔然,傅晴明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何他要请罪。 此处是心象所显之地,傅晴明不可能在梦中撒谎。 他対嵇雪容有所欺瞒? 无论如何,傅晴明是切切实实地害死他了。 念桥:“既然这般,就拿你的性命来换。” 替身受重生之后 第120节 他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刃尖対准了傅晴明的心脏,这回没有任何差错,在匕首沾血时,他身上隐隐冒出来黑气。 这是功德笔上的怨气,一旦他害死人,他身上就会添上一笔债,日后会被打入无间地狱,无法再转世人间。 世间诸多不公,他被人害死,凶手活的好好的,如今他要报仇,却要为冤债被打入地狱。 周遭的黑雾愈发浓重,在此时,远处梦境之外传来了人声。 “念桥。” 因为这一声动静,傅晴明的梦境散了,念桥也跟着被驱逐出去。 一门之隔,灯盏微弱的亮光若隐若现。 嵇雪容坏他好事。 念桥周边的黑雾散了去,还隐隐有一层,是功德录给他的警告。 他出门,嵇雪容只披了一件外袍,提着灯盏在偏殿外等着,似乎知道他在里面。 见到他,嵇雪容目光落在他身上,握住了他的手腕。 “跟孤回去。” 念桥有些生气,但是他更在意傅晴明梦里说的话,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嵇雪容不知此事? 他眼珠子略微转着,打算趁嵇雪容睡着再入一次嵇雪容的梦。 梦里的嵇雪容会受影响更加坦然,不会対他有所欺瞒。 念桥被嵇雪容牵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嵇雪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着他,摸着他长出来的指甲,说:“半个时辰不见,念桥似乎变黑了些。” 念桥:“……” 他懒得回答嵇雪容的问题,嵇雪容一直看着他,脸上还顶着他方才留下的牙印。 回去嵇雪容没有问他什么,而是打算给他剪完指甲就睡觉。 他不想剪,为了避免嵇雪容一直抓着他,他变成了骨头赖在一边。 这般嵇雪容拿他没办法,抱着他去睡觉。 念桥变成骨头窝在嵇雪容怀里,他仔细瞅着嵇雪容,发现嵇雪容当真不害怕,还有空去观察他的脚趾骨。 他轻轻踹了嵇雪容一下,转了个方向,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被子里睡觉。 念桥没有真的睡觉,他还惦记着事情,在嵇雪容睡着之后便入了嵇雪容的梦。 梦中的嵇雪容也是在床榻上,让他险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他如今变成了人形,出现在嵇雪容梦里,嵇雪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来了。”嵇雪容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和孤说,非要入梦来问。” 念桥心里咯噔一声,嵇雪容兴许是妖怪,怎么这么会猜人心思,应当把这个妖怪抓走。 “你不想让我来,我走便是。” 他手腕被握住,被嵇雪容抱在怀里,嵇雪容眸光克制,似乎知晓自己在做梦,动作便放肆了一些,在他脸上亲了两下,腰肢被牢牢揽住。 “孤未曾说过。” 嵇雪容说:“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念桥被亲的心里发毛,他摸摸自己的脸,推开嵇雪容,不让这个混蛋亲他。 这个混蛋不会是以为他入梦便是想和他做那档子事? “不准亲我。”念桥把嵇雪容的嘴巴捂住,不高兴道:“我有话要问你。” 嵇雪容亲亲他的掌心,纵容道:“你问。” “你上次问我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原先你不知道我在宫中?” 嵇雪容一直抱着他不愿意撒手,恍惚间他好像变成了布偶娃娃,梦中的嵇雪容格外粘人。 “若是孤早些知晓,一定早早将念桥接过来。” “孤偷偷让侍卫查了,已经查出来念桥原先在冷屏宫。” 若是放现实,嵇雪容可不会跟他说这些。他若是知道嵇雪容偷偷查他,他会生气,现在就很生气。 “你调查我做什么。” 嵇雪容略微垂眸,“想知道念桥的死因。” 念桥愣了一下,他自然没有忽略其中的点,他问道:“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嵇雪容问他:“桥桥愿意告诉我吗?” “孤想知道,若是桥桥愿意告诉我……” 心里有猜测浮现出来,这算是什么事? 兴许傅晴明是单相思,这件事如今再明显不过,傅晴明做那些,只是一腔情愿的付出。 而他面前的东宫太子,完全不知情,似乎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他以为対方害死了自己,因果连在一起,他如今反倒被困在嵇雪容身边。 骤然得知真相,念桥有些难以接受,嵇雪容在梦中情意发挥了十成十,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热烈。 热烈的情绪将他包裹在内,他略有些不自在,対嵇雪容说了实话。 “我是被傅晴明害死的,所以我要取他的性命。” 念桥说:“原先是我搞错了,但是别以为我会原谅你,若是你帮着他,我就连你一起杀。” “傅晴明?”嵇雪容如今不大想念桥反复提这个名字,他眸中若有所思,対念桥道:“这件事孤会调查清楚。” “若真是那般,他身为大理寺卿徇私枉法,孤不会饶过他。” “桥桥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孤?” 嵇雪容很聪明,已经猜出来了大致,毕竟人人皆认为傅晴明站在他这一阵营。 嵇雪容问道:“桥桥之后会不会离开?” 当然会了,念桥莫名其妙地瞅嵇雪容两眼,若是嵇雪容和他无冤无仇,他待在嵇雪容身边做什么。 他们之间不过是阴差阳错。 対上嵇雪容的眼神,念桥明白了一些,兴许变成鬼让他怨念更加深重,通透了些许,加之艳鬼最擅长迷惑人心,他明白了。 “殿下,你是舍不得我?”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我吧。” 念桥瞅嵇雪容两眼,他心里有莫名的情绪涌出来,嵇雪容看着他,眸中情绪略微深沉。 又不是喜欢他他便要回应,他才不要日日待在东宫。 念桥这般想着,他却不敢去看嵇雪容,匆匆地从梦中逃离。 这时候已经天亮,外面天色隐隐浮出鱼肚白,念桥钻出去,外面上善在和方定戎说话。 说是相府的人已经把傅晴明接走了。 念桥来晚了一步。 这般不行,不能让傅晴明跑了。 他不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何况再在东宫待着也没有必要,他想起来原先和嵇雪容的约定,每三日来一次,没想到刚刚开始便要作废了。 念桥没有当一回事,他回了自己的水缸那里,在水缸边坐着,数着日子,打算在傅晴明进宫时便去找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傅晴明大半个月没有上朝,念桥每天几乎都在睡觉,没有精气,他整个人蔫蔫的,维持人形有些困难,两只手都变成了骨爪。 他不去找嵇雪容,自己一人在这里待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多么像一场梦。 偶尔会听见消息,东宫太子貌美无比,没有哪个艳鬼不喜欢。 这般想着,直到眼角扫到一角明黄色衣袍,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时那一角衣袍已经到了眼前。 嵇雪容把他从水缸边捞起来,唇线崩成略微冷淡的弧度,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跟我回去。” 第109章 周围的鬼在窃窃私语。 “是来抓那小鬼的,太子殿下亲自过来,那小鬼准要吃苦。” “他不是天天在水缸那里坐着晒太阳,何时招惹过太子?” “谁知道,不要多管闲事。” 念桥全身上下只有嘴巴是硬的,他马上人形都要维持不住了,除了找嵇雪容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那天他已经说出来了那番话,自己再主动回去,岂不是很丢人。 念桥这般想着,他现在还不想魂飞魄散,于是别别扭扭地跟着嵇雪容走了。 嵇雪容在马车上没有跟他说话,牵着他到了正殿,未曾说什么,直接抱着他吻下来。 沾着冷犀香的吻落下来,念桥环住了人,他抱着嵇雪容,指尖略微绷紧,情不自禁地回应着。 他的脖颈上留下来蜿蜒的痕迹,皮肤如雪绸,好似朵朵红梅在上面绽开。 原先没什么精神,嵇雪容一碰他,他便来了精神,面庞略微泛红,热烈的迎合,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待采的千金枝。 一天一夜念桥未曾歇息,嵇雪容甚至没有上朝,和他在正殿里荒唐了一整天。 念桥的爪子变了回来,他像是充了气的气球,除了身体累之外,精神上懒洋洋的,好像吃的很撑。 他在软榻上揪着被子,嵇雪容待人温和,帮他擦拭身体,给他准备了吃的。 没有听说过哪只鬼爱吃人类的食物,除了饿死鬼,念桥多少也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