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缘鸟与蝶豆花·春山绿》 序幕(有点子重要) 靠近墨美边境的土路,一辆suv时速达到150公里,身后还有一辆全黑商务车鬃狗般紧追不舍。 车身颠簸致商务车内几名拿枪的人没能射穿suv,车内白亦行被白纪中死命拥护在怀中,她探出视线朝车窗外瞟一眼,便了然,只是这回不同寻常.......爹哋手心传达的汗液,爹哋雷动的心脏,爹哋不善的语气:“姓周的,你先搞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从来只有我白纪中威胁强迫别人......放你娘......”他看一眼怀中的女儿,下最后警告:“我女儿要是破块皮,别说八港九行,你连根毛都捞不着!” 电话那头的声音白亦行听不大清楚,她被抱得有些热,刚想挣脱时,嘭地一声,右边车玻璃炸开,白纪中半边脸被一块弹进来的碴子划伤,温热鲜红的血滴在白亦行颅顶黑发中央,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爹哋!” “行行乖,行行不哭,爹哋没事。”白纪中愠怒惊惧的眼和着血水啪嗒啪嗒滴到手背,捏着白亦行肩膀道:“行行,冷静点。你听爹哋说,白家出事了,如果爹哋出事,你记着去找周敬生——” 话音刚落,黑色商务车拐过几道弯咬上SUV屁股,夯实剧烈地撞击上去,白亦行水汪汪大眼睛看着白纪中脸上手上都是血,她一下一下抽噎,然还没等俩人反应过来,司机一脚踩刹车,SUV脱轨急速冲进米蒂森林,轮胎在阴湿土壤上略显吃力几秒。正当口时,后面人又朝他们射来一枚rpg,威力和气流当即掀翻车子,白亦行身子跟随车身翻转三百六十度,rpg擦过底盘在森林中央爆炸。 白纪中还没来得及将她护住,一发子弹从他太阳穴穿进穿出,并且后脑勺笨重地磕在另一扇窗子上,霎时,脑浆铺满白亦行全身。 剧烈翻转过后,车子奄奄一息,尾部还在漏油,黑色商务车上下来两个武装齐全荷枪实弹的男人,两人毫不留情扯开变形的车门,探了探白纪中和司机的鼻息。倏地,司机抓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其中一人砰砰砰子弹扫射,将人打成筛子才肯放过。另外一人伸手探到白亦行鼻下,刚才扫射的男人无所谓地感叹:“这样小的女孩,啧啧,谁让摊上一个不听话的爸。” 火药味还没消散,轰隆巨响,黑色商务车瞬间爆炸。两人极快地寻找掩体,子弹自上而下潮雨泄入,以他们杀人的经验来看,这么个打法今天肯定逃不掉。两人在米蒂森林边缘疯狂乱蹿,并试图启动信号呼机求救。 适逢耳机频道内有人开口:“阿祖,小心点。他们给的钱也不多,死了就早点回来,不必纠缠。” 有人拿着白亦行的照片调侃:“宗哥,什么时候你也看钱说话了?” 成宗不爽,“我他妈一听你说话就犯恶心。那是我弟弟,钱再多也没有他重要!” 坐在直升机里的男人听了没做声,眼见SUV尾部已经亮起火苗,成祖只是神色平静地扫一眼即将要爆炸的它,当即调转机身方向。白亦行喉咙吞咽着,眼泪不住地落下,她推不动旁边的白纪中,嘴巴也无法发出任何喊叫,缓缓抬起的手又不知该伸到何处,只能眼睁睁望着那只大鸟越飞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等到头顶上方没动静,探白亦行鼻息的男人举着枪小心翼翼趴在碎叶里朝SUV的方向蠕动,他得确保白亦行死透才行。周身安静后,他抖掉身上的树叶和泥土,低骂一句大步流星走到车前,果然没死。 白亦行眼眶蓄满恐惧和乞怜,男人还有一发子弹咧着嘴朝她开枪,千钧一发之际,男人身子颤抖硬挺结实地朝车内砸去,子弹也不偏不倚打中白亦行右小腿,小姑娘疼得连面目表情都没有了,紧接着身子悬空,有人将她从车内抱出来。 白亦行浑身都是血和汗,惨白湿濡的脸,抖动瘦弱的身体,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女孩的害怕。可白亦行嘴巴本能张开:“我、爹哋、还、还在里面!” 只听得冷冰冰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爹哋死透了。” SUV尾部滋滋冒响,一秒,半秒,旋即火光蹿起几米高,整个车子连同那几具尸体淹没在火海当中,白亦行在成祖怀里疼晕过去。 * 再次醒来,白亦行迷迷瞪瞪眼睛中间都是人影,老皮克正在给她取子弹,小姑娘脸色更加难看了,嘴巴干枯,她使了使劲儿抬起手,抓到一个口袋,狠狠地拧起来,成祖看得皱眉,询问老皮克:“她什么时候能下地?” 老皮克不理人,径自将镊子放在瓷碗里,随后给白亦行包扎说:“她腿部中弹,全身上下都有大小不一的擦伤,左臂还骨折,这丫头,最好是送到市区医院检查。我这里条件太简陋,只能暂时保住她一条小命。”对于边境发生的枪战劫杀,老皮克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从容地擦了擦沾血的手,问成祖:“你送她去医院吗?” 成祖:“她不能去医院,你想个办法吧,只要她活着就行。” 老皮克看床上昏迷的人没说话,默默在胸前划了十字。 新加坡。 穆介之穿着睡衣站在落地窗前,一下一下抽着雪茄。 等到雪茄还剩三分之一时,穆介之将未堙灭的烟屁股杵在手边一份股权转让书上,片刻过后,拿起电话道:“白妮,你马上去美国,纪中他出事了。” * 成祖离开前坐在床边,盯着她好久,华丽绵柔裙子又腥又臭,黑长头发由血块凝结成绺,白到反常的脸上连黑色污渍都格外扎眼,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不过车子都那个鬼样子了她还没死,命也是真大。成祖还是放下枪支,打来一盆水,随便找了块布浸湿,拧干给她擦脸。 每擦一下,她整张脸都皱起。 成祖环视她全身,胳膊和腿绑满了白色绷带,活像个支离破碎的碎布娃娃。适逢老皮克端着流食进屋,成祖瞟一眼,将布扔进水盆,凑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后跟老皮克交代几句,架着直升机离开。 这一处农场在美墨边境线上,周围几十公里只有这一幢房子,前面米蒂原始森林挡着,一些乌七八糟的人不会轻易发现这里。老皮克养了许多鸡鸭鹅,还专门刨了块地种植果蔬。日颠月倒,白亦行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她第一件事就是找白纪中,可是她又非常清楚爹哋是怎样死的,车内那股子味道噌地炸起直叫她反胃,抱着水盆干呕起来。 结果什么也没吐出来,反而扯着伤口,腿部的绷带变成红色。 老皮克听到声音推门而入,惊喜万分:“感谢上帝,你总算是醒过来。”随后温柔地亲吻白亦行头顶,她擦掉眼泪和嘴角口水,看清楚眼前是个胡子白花的外国老头,顿时眼睛就通红,用英语询问:“是你救了我?那我爹哋呢?” 那车早就烧得只剩骨架,近半个月又是风又是雨,估摸着不成样子了。老皮克轻轻抚摸她脑袋说:“按照实际情况来说,我算半个。但无论如何,好孩子,你总算是醒过来,否则我都要开始刨坑了。不过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好。”他握住白亦行的胳膊,“试试看能不能动?” 白亦行强忍着眼泪不让掉,低下头按照老皮克的话动了动手臂,身子僵硬地像块石头,还伴随着酸痛和刺痒,可她顾不得这些,她想要尽快告诉家人,爹哋被枪杀了,“爷爷,你有电话吗?我想给我家人打电话,我想回家。” 当晚,老皮克就给成祖去电。 * 而差了十四个小时的新加坡,公会里外水泄不通,宗亲族老皆沉默不语,厅堂内还有几把椅子空着,有人等得不耐烦,就要发作,然只瞥一眼首席上的老爷子白尊华和他身边的白武,两人均身姿挺拔,敛静肃穆不语,众人是无论什么情绪都必须按捺下去了。 三叔公一口干掉面前凉透的茶。 “穆介之,我老婆孩子呢?!”白纪庚指着她鼻子问。 晚间下学,白纪庚按照往常,结束公司工作就去幼儿园接他女儿,赶巧,今天是他们一家结婚纪念日和他女儿生日,挺喜庆的日子,他却发现老婆孩子不见了,又接到白纪中发的短信,他心里非常清楚,公会可能要变天了。穆介之这个女人是白纪中的二奶,前几年大太去世,白家才有她一席之地,而如今白纪中生死不明......说实话,他一直怀疑大嫂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也许大哥的死也是她一手策划,好顺理成章坐上公会交椅的位置。白纪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艾文老师说了五点有个短发西装,凶巴巴的女人接走了亦茹,除了你身边白妮那个男人婆我想不到其他人,她他妈人呢!” 穆介之面对他质问依旧是不慌不忙抽烟,左手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拨通,掸了两下烟灰问:“你几点到,宗亲族老都等你了?” 电话那边淫靡沸沸,饮食男女,声音不堪入耳。白纪坤一手抓着电话一手抓着女人头发,兴奋到了极点,他说:“我亲爱的大嫂,我......我什么时候能上桌吃饭了?嗯?”白纪坤控制不住嗓音身子颤到发涩,电话也从他手中脱落...... 穆介之什么也没说收线,对着白纪庚道:“阿坤不来,我们也不好一直让其他长辈等着。”她灭掉烟,理了理衣裳,准备离开书房。 白纪庚脾气冲,生猛攥住她右手腕,死死盯着面前这张年轻貌美的脸,那双眼即便是寡水妆容也掩盖不住凉薄狠厉,偏偏白纪中最爱,将她圈养,抚她长大,怜惜,疼爱,生怕他的金丝雀飞走了,现在好了,金丝雀琢了他的眼,他这个大哥真是蠢得要命! 白纪庚:“穆介之,你做了什么,我和大哥都知道,公会宗亲面前,我们敞亮说话。” 香山公会处,两人姗姗来迟。 公会成立三十八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期间日本占据南洋致民不聊生,战争的残酷令白尊华意识到军火的重要性,随之开拓航运做起军火贸易代理,而他身边的白武则负责高科技武器研发,白纪中则联络新马泰,缅越柬,印菲半岛各地华侨华裔,设据点,建工厂,为众人提供就业岗位保障南洋华人生命生活。然战争必有结束一天,国家正在重建,白纪中与白尊华一合计,眸光锐利承包起政府各大小工程项目。彼时经济日益崛起,白纪中拿着积蓄在交通,通讯,能源,银行,房地产等各行业渗透。 当然白纪中也不光兴兴拓展,他还一直延续着白老爷子传统观念,比如有事没事带着公会做做社会福利性活动。毕竟公会是根基,也是祖业,对南洋各地政府影响甚重。他是个善人,也是个能人,理所应当公会位置也好,商会位置也罢,他白纪中都当之无愧。 可这样一个人,如今生死未卜,别提多叫众长辈担心了。 穆介之落座到白尊华右手边,轻声说:“爸,阿坤他......他不来。” 白纪庚紧跟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不耐烦道:“现在是怎样,商量救大哥,还是商量着屁股挪位置啊?!” “爸,我已经安排白妮去美国了。”穆介之说。 白纪庚看过来,这女人撒起谎面不改色,这么些年妈的身份见不得光,他自个儿也不受老爷子待见,自然家族事业他没沾一点光,没分一点利,大嫂死后更是挪了位置搬得远远的,逢年过节也不曾回家,他已经做到这份上,穆介之还赶尽杀绝,实在是忍无可忍。他腾地站起身,不管不顾:“这个毒妇,杀了大嫂大哥,还想杀掉大哥的孩子!爸,蜂堡项目刚启动,我们与美国银行好不容易搭上线,大哥就出事了,她就是想除掉我们白氏每一个人,然后独吞白氏!我老婆孩子都被这个女人软禁起来,现在连小亦行都被她关起来了,你们想想,我大哥没了,谁他妈获益最大!” 座上据点各负责人,连同白尊华一辈的,没一个吱声。 静悄悄的。 白尊华闭一闭眼,穆介之拿出精神病医院开具的诊疗证明以及蜂堡项目企划文件给到公会各长辈说:“阿庚的病情正在好转中,所以我和纪中商量之后就把人从那边接回来养着。家里总好过外面。” 她又说:“新加坡没有美国银行分支机构,我和纪中想过,如果咱们白家接下,那将是白家打造亚洲美元市场使新加坡成为全球金融中心的重要步骤。”穆介之面上掩不住难过懊悔,“纪中去美国谈合作出事,我其实有很大责任。考虑到蜂堡项目阿庚和阿坤都有持股,阿庚身体还没好,所以蜂堡后续跟进将全权交给阿坤,我已经买好机票飞美国。爸,纪中是死是活我都会给您和各位长辈一个交代的。” 言辞恳切,情真意切。 偏偏白纪庚不认:“我没病!你说谁有病呢!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他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是穆介之,是这个女人,她把我老婆孩子藏起来了,她还杀了大哥大嫂,还打算杀小亦行,还打算杀光我们白氏每一个人!我的亦茹,那么小,她那么小一个,还有亦行,小亦行那么小,小亦行还那么小一个!!” 其中长辈有听得耳朵起茧子的:“阿庚啊,亦茹和阿芬都去世多少年了,我知道你伤心,可...这人总要往前看呐!” “呦,往前看也不代表就要忘记过往爱的人和事,这不妥妥负心汉嘛。”白纪坤手里把玩着一盒香烟,冲着坐上的白尊华点个头,吊儿郎当喊声“爸。” 白尊华最不喜欢的就是白纪坤,侏儒,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就是因为生他,白老夫人产他时大出血死了。白纪坤对此态度早无所谓,安排身边保镖点了三炷香插在炉中。穆介之没想到他会来,所以连位置都给他撤下去了。 白纪坤瞧一排椅子高过他的头,笑了,保镖说:“我去换把椅子。” 穆介之刚要说话,白纪坤抬手:“大嫂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我对公会这把椅子上是谁的屁股这事没兴趣,但我个人家族荣誉感还是很强的,毕竟白家倒了,大家都得喝西北风,是不是啊,三叔公。”他拍一把三叔公的屁股,坏笑一声,继续说:“蜂堡是张入场券,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 白亦行看那人身材高大气势凛然,再观他的衣服,和三爷很像,爹哋常说,三爷穿得像个姑娘,他腰间还别着把枪,和三爷身边的保镖很像,可他的上半张脸,并不让她看清。 她上前一步问:“你是我爹哋打电话叫来救我们的吗?” 成祖看她衣服有些怪,是他的,心不在焉答:“不是。” 白亦行心想那就不是周敬生,她接着说:“我妈咪说她忙完很快来接我了。” 成祖:“嗯。” ...... 白亦行严肃发问:“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我和我爹哋吗?” 成祖:“不知道。” 白亦行再问:“老皮克爷爷说是你救了我?” 成祖拿眼瞧她,“是。” 白亦行:“谢谢你。可你话这样少,知不知道我是谁。” 成祖懒得理会这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孩子,撸起袖子帮老皮克摘菜。白亦行闷声闷气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老皮克笑说:“这衣服在她身上还挺合身。” 成祖打量两眼,灰色的衬衫,褐色的连体背带裤松松垮垮,一头乌黑长发也扎起利落辫子被压在猪肝色的鸭舌帽下,露出白净脸蛋,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精致假小子气息。老皮克是不会搞这些女孩子的玩意儿,那就只能是她自己。成祖心想,她有良好的教养,买她命和杀她的人想必也是看中她家这点。 真是个可怜的人。 白亦行见他又不讲话,急了:“我能不能把我爹哋骨灰带回去。”她走的有些吃力,停在园子外面扒着竹竿子问。她想着,他能不能再帮她一次,得到的答案是不行。 白亦行执着:“我只是想把爹哋带回家。” 声音哽咽起来。 成祖皱眉:“那些人知道你没死还会再来,你爹哋费那么大劲不是叫你去送死的。” 白亦行面容固执拿眼盯住他。 成祖摘了两个西红柿,递给她一个,白亦行没收,憋着眼泪说:“能不能...洗一下。” 成祖:“......” 他放到清水里随意扫两下递给她。 白亦行看着手中的西红柿,“我爹哋每次下班回家都要给我做番茄炒蛋,他总说番茄炒蛋炒出来的样子特别像国旗......我没有爹哋了......”她的情绪渐渐失控,放声大哭,连老皮克都放下手中活计,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田园中央。 她粉白面庞都哭成比肝色,差点背过气,成祖内心一丝烦躁,扔了手中剩下半口的西红柿,将人打横抱起走向木屋。 等她冷静点,成祖递给她一杯水。她的一双眼水汪汪清澈见底,可怜得不行,他抬手给她擦眼泪,也许是两人谁都没有料到的动作,白亦行怔愣地盯着他抽泣,“谢谢哥......叔叔。” “叔叔,你叫什么?你救了我,我爷爷妈咪他们都会报答你的。” “叫什么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成祖夺过她手中的西红柿吃起来。 白亦行蹙眉:“我叫白亦行,你呢?” 成祖咽下番茄,指了指自己上半张脸的面具,“脸都不能给你看,名字自然也不行,万一杀你的人来杀我,这笔买卖就不划算了。” 她深深地记在心里。 * 白亦行足足养了两个月,伤势渐好,再次见到成祖,是来带她离开的。 她与老皮克道别,上了辆军用车。 白亦行问成祖:“哥哥,我们是去妈咪那里吗?妮妮阿姨说妈咪已经办完事情在一个地方等着我。” 成宗在前面开着车,瞟一眼后视镜这小姑娘,打趣成祖道:“你什么时候成她哥哥了?” 成祖不作声,两眼戒备盯住两侧道路,去见她家人的这段路常有墨西哥贩毒分子冲出来强抢杀人。 白亦行望着成祖,这次过后他们应该再也不会见了。在那两个月时间里,除了给白妮报平安,她聊天最多的人是老皮克。等到夜晚,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爹哋面目全非的样子,数不清多少次恐惧不安地哭着醒来,又数不清那种异样无助的愤怒多少次陡然冲到喉咙,灼烧并死命扼住她的呼吸,催促着她要查明真相......断线泪珠丛中她总能瞥见一柄手枪安放在枕头旁,睡不着的时候就推开小木窗子,而他总能神出鬼没地坐在台阶上,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白亦行觉得十分心安。 她视线笔直盯住如白骨般冷峻森然歌剧魅影主人公埃里克同款面具下未遮住的半张脸,他的嘴唇,他的下颌,他的皮肤,他的气息,他的声音,这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是英俊?还是如埃里克一样丑陋? 容不得她多思考。 砰、砰、砰—— 子弹疾流,军用车两个后轮被射穿,瘪胎,车子当即卡在坑洼里,成宗大喊趴下!白亦行浑身发抖,耳边恍惚,周围的气息是那样熟悉,成祖攥住她手臂拉到怀中,从座位底下掏出手榴弹,用嘴扯掉拉火环,猛地朝后车扔去,嘭地巨响。 成宗对着呼机喊人。 ————————————————————— 作话:先发吧,免得我无止境修文 cha1温度 白亦行正躺在摇椅里看一份早报,她呷一口奶咖自顾自说:“墨西哥富商独游芭提雅入桃色陷阱,盘踞此地美艳蛇妻一夜蒸发。”窝在她脚边的猫儿动了动脑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白亦行伸出脚尖点了点它额间黄金带黑的毛发,笑问:“你说,谁会花上六十万美元买一座别人的小金人?” 她把财经早报往桌上搁置,放下杯子,捞起猫儿,它两耳朵竖起来,眼皮掀开,犀利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一大群人,乌泱泱。白亦行抱它在怀中似安抚,不以为意,起身要往屋走时,穆介之唤她名字。 “亦行。”穆介之叫她,又见她穿一身挂脖凉裙,光洁肌肤大片裸露在外,白妮眼尖地径直脱了西装外套给白亦行披上,又看向身后一群低着头的男人,面容肃穆板正。穆介之说:“天气热倒也不必穿得这样少。而且最近热感冒扎堆往医院跑的人不少,你身体本来不好——” 话还没未说完,白亦行怀中的猫儿冲她哈气,猝不及防一抓子刨了三道印子在她细白手背上。穆介之吓得后退几步,本来笑盈盈的脸上霎时变得难看,白亦行冲着怀里的猫儿略作嗔怪:“你说说你,都多少次了。这是妈咪,你怎么还亲疏不分。” “去。”她上前握住穆介之的手轻吹,“妈咪年近四十了,这肌肤还同少女般,看着就让人羡慕。不过妈咪,虎虎打过疫苗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经常被它抓,擦点药这几道口子很快会好的。它就是刚回来,认生,多熟悉熟悉就好啦。” 穆介之听她话,心中生出几分厌恶,从她手中抽开手顺势挽上白亦行胳膊,笑说:“不说这个了。周敬悬听说你从学成归家,加上高盛刚从政府手中竞标成功南郊一块地,两桩喜事赶一块了,今晚上在滨海花园摆宴席。” 白亦行神情讶异:“南郊地可是好地。前些年报纸还登说是李家看上这块风水宝地,想给他家儿子盖新房娶媳妇。况且李家在政府任职多年,如日中天的,妈咪这样做要是白家得罪人怎么办?” 穆介之微愣,不想她连李家私房事都知道,那她还知道多少?便轻笑起来:“哈哈哈,新市虽然寸土寸金,可南郊那地都够他盖几百个新房了,这得娶多少媳妇才能把房子装满。你以为新市这些年越来越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引进外资企业,只售不买,钱捏在手里,货币才能升值。我们拿下,把蜂堡下面即将要开展的业务放在那儿......李家儿子糊涂,李家老子却是在其位谋其职,新市要继续发展,就不得不跟上时代发展,否则李家早就下台了。” 她瞥眼那张意大利红宝石圆桌面上那份被茶具压着的财经小报对白亦行说:“国外这些年,我还以为你不闻不问高盛事呢。” 白亦行瞧她,几年不见她身上爹哋那股铜臭商人臭味道越来越浓烈,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西装,一股轻柔的茉莉味入鼻,淡淡地说:“怎么说,高盛也是爹哋心血。爹哋去世,您夹在白家长辈中间肯定不好做,这么些年高盛经营的这样好,蜂堡由美资入股立足开创,一举之力让新市成为亚洲金融第二,还不都是您的功劳。” 她话说得圆满,点她这辈子都不会是白家人,又肯定她为白家的付出,白亦行已经不是七八岁的白亦行了。穆介之还未回过神来,又听她说:“小时候我可是见识过爹哋和那群老古董在办公室争的高一声矮一声的,脸红脖子粗可吓人了。所以我肯定是要多多关心您和高盛的,否则回头爷爷问起政经财,我要是一问三不知,那岂不辜负白家供我上学。” 她其实知道刀子往哪里戳最扎人,穆介之是由她妈妈何柔喧领进白家的,本意是许给白家老二白纪庚,无奈白老二疯癫一直记着死去的妻女,绝不肯再娶,白老爷子又见白老大只有一个女儿,而何柔喧身体太差无法再生养,所以叫白纪中娶了穆介之,只盼她为白家再添人口。 白亦行知道她心里或多或少不舒坦,毕竟没有人愿意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又或者像个舶来品一样被几经转手,便待她也算恭恭敬敬。白亦行想是这样想,但爹哋的死,二爷的话,白家的重创,高盛的崛起,蜂堡的奠定,她在白家在政商两界越来越高的威望——一个出生不详,父母不详的孤儿,借着白家这个平台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得不令她心生其他打算,她说:“妈咪,我想进公司工作。” 穆介之自然料到她要说这话,“那是肯定的,你不来帮我,我一个人都应付不过来。” 她改为搂住白亦行肩膀亲昵地说:“有些体己话我也只等你回来说。你二爷身体好转,现在高盛旗下几家子公司都是你三爷带着你二爷在打理,高盛和蜂堡你爷爷幕后坐镇,前年你姑姑表亲魏伯伯还找到我说等他儿子水硕归来要在高盛做职业经理人,结果那家伙连信贷风险分析报告都不会写,还得老爷子手把手教,又是看盘又是市场分析,日颠夜倒老爷子至今还在医院躺着。你肯定不一样啦,妈咪相信你。现在你回来啊,你爷爷啊也不用时时刻刻去公司盯着了,那么大年纪,公司股东们都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 白亦行笑看她,岂不知她话里有话,爷爷虽在幕后坐镇但始终念着白家祖业心思不全在高盛集团和蜂堡银行上,想当初国家重建,没有公会,国家还像只无头苍蝇到处找庇护,如今是经济发展起来,吸纳更多外资人才分杯羹,对外讲究个公平公正公开,内里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有时候挺想问问凭什么?现在本地公会成了硌牙的老白菜,是哪里都看不顺眼,欲除之,她心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穆介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从脑子摔坏后就像变了个人,不怎么爱讲话,也不怎么哭闹,倒像个自闭患儿,东拉西扯国立大学毕业又去澳大利亚进修,毕业后又跑去美国工作,掰着手指头数她回来满打满算才两星期不到,这两星期又都住在周敬悬那里声称培养感情?她清楚周敬悬花丛里浪子一个,就算她白亦行看得上,白老爷子也未必看得上,什么培养感情都是狗屁,得防着这丫头些,穆介之仍小心试探:“......那你......” 今日太阳打眼得很,晒得她眼前发晕又发黑。 白亦行转过身,右肩的西服垮掉,阳光直射下她裸露的肌肤白得晃眼,后面那一群乌泱泱戴着墨镜的男人不自觉看过来,白妮狠狠瞪他们。 穆介之见缝插针地说:“瞧我都忘了。最近街上不清净,时不时有大型纪念死去华人的活动,就有些不老实的浑水摸鱼,偷摸闯进家里的。你三爷说怕不安全,给你物色了几个保镖,你来挑挑看。” 白妮递上一沓资料,全是这些人的简历,覆盖面之广,内容丰富得都能杜撰一本小说,甚至细化到基因检测,白亦行粗略地翻了翻,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本硕博都是金融经济政治领域相关的,她不明白穆介之的用意,但她清楚穆介之能把当初的蜂堡做到新市头部化名高盛,再做蜂堡2.0打造第二个高盛,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她没有像她或者她同学一样拥有名校的头衔,也没有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华尔街野蛮生长过,只是那些年跟着爹哋东南西北地跑业务,谈合作? 她有点...厉害。 白亦行心里一咯噔,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穆介之似有察觉地将西服往她身上紧了紧。白亦行付之一笑,她是个讲求高效率的人,想起她那些个同学在华尔街磨练的时间里,都是把一周工作100小时标签码在眼睛上,她曾说过:要聪明地工作,而不是努力地工作,老板请的是好员工,又不是超级英雄,金融这行更甚。 同学被虐得体无完肤,嘴上还不忘说着金融民工的每一秒都是与金钱在赛跑,祈愿总有一天也能成为金融灭霸,意指她有个好出身,别人拼了命到的起点竟然是她的终点。 毫无疑问白亦行是天生的骄傲者:“挑人也讲究个学问。年轻人做事容易急躁,三十岁以下的都走。” 穆介之和白妮都不作声,眼瞅着来了三十个,走了一大半,眼前这才敞亮些,她又说:“三十三岁以上的太老。我是找保镖,不是找爹。” 陆陆续续又走了十个左右,白亦行皱眉瞟眼面前竖着的三个人,心说怎么还没打发完,她问:“叫什么?” 那三人依次报数:“孟让、成祖、王淳。” 白亦行细长食指翻阅手中简历,穆介之刚要说话,她手一滑,资料乱作一团散在草坪上,而虎虎不知什么时候跳到桌子上打翻那杯未喝完的奶咖,七七八八全洒在纸张上,污渍糊了好几张简历的大头贴。 她苦恼道:“哎呀,妈咪这怎么办呀,我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穆介之嘴角抽动两下,“孟让是麦格里大学应用金融硕士,比你大上几届,也算是你师兄。”她顾忌着那只孟加拉豹猫,小心凑过来悄声说:“在石化公司工作过,与我们家调性符合。现在人嘛就是信息资源,你三爷也不可能抓瞎给你找。” 白亦行自顾自抚摸着虎虎,它一直朝穆介之哈气。 穆介之又说:“成祖是默克多大学经济学和市场营销学双学位硕士,之前在德区渣打银行担任营运资金主管。家里就一个哥哥,未婚,没有犯罪记录,没有乌七八糟的事,底子干净。” “渣打?”白亦行问:“这么好的条件何必来做保镖,怎么渣打也资金链紧张开始大幅度裁员了么?” 成祖答:“不是。是我个人原因——” 白亦行打断:“Hammoucha本来常驻新市,后来也是因为个人原因申请调回德国了,好像是还在原基础上给涨了5%的薪。” 她下结论:“你能力不行。” 穆介之听这意思是不想要这个人?当即摆摆手,成祖开口:“Hammoucha的确常驻新市,涨薪是我向总经理给他争取的,他有个瘫痪多年的妻子需要照顾,他妻子曾帮助过我。” “这么说你还挺重情重义的,那怎么不在渣打继续待了呢?”白亦行抱着虎虎起身,走到他跟前细细打量。 另外两位眼珠子快钉在白亦行身上,成祖自然也是直视她,她真是长大了,骨子里的傲气也凌厉了不少。 白亦行:“让我想想,主管事务繁杂,你看着不像不能吃苦的,只不过上升空间狭窄,不过纵向发展不成,横向发展也是可以的,你要是个野心的,肯定也不甘心就这样了,但若是背景不强硬,横冲直撞往上爬,要么你得罪人不自知,要么做资本的剥削完你利用价值,找各种理由不要你了……” 她话还没讲完,旁边站着的王淳没忍住哭起来,而且声音越哭越大,白亦行皱眉,穆介之语调冰冷:“我白家不养闲人!” 王淳连说对不起,但已经被白妮大力拉出小花园了。 穆介之脸上难看的要命,心说白纪坤这找的都是什么人,本来这丫头刁钻不好相处,好不容易借他脸叫她拒无可拒,没想到这丫头鬼花招还挺多,而且彻彻底底在他人跟前叫她没脸。 哭声把虎虎下成飞机耳,一整个脑袋埋在白亦行怀中,穆介之不敢靠近,此前她与周家订亲,周敬悬破天荒地亲自把这只猫送过来,取名什么clitoria,这丫头嫌弃样都写在脸上,现在倒是宝贝般拢在身边了....... 白亦行说:“妈咪,你生那么大气干嘛。都吓到虎虎了。” 穆介之:...... 她也是懒得同她在这里耍些小把戏,直说:“以后你们就什么都听小姐的。” 白亦行不依不饶说:“其实比起男人,我觉得白妮姐姐更好。不然和妈咪换换。” 穆介之:“白妮明天要跟我出差。”她上前拍拍白亦行的背道:“你三爷就是怕你烦闷,特地找跟你专业对口的人。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也是第二个白妮。” 穆介之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晚上宴席别忘,说周敬悬是特地从泰国飞过来给她接风洗尘的。 白亦行望着人背影直到走远。身后两个人形监视器,她不耐烦,连话都懒得多说,抱着虎虎往洋楼别墅走,成祖和孟让紧随其后,走到门口,她又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孟让说:“听闻贵公司老总曾在墨西哥富豪斯利姆手下工作过?” 新市卧虎藏龙,菜市场随便拉一位老奶奶,都有可能是一家证券交易所的办事员。政府敞开大门,给企业减税,给人才建组屋,这几年引进的外资企业不少,人才济济,石化公司老总就是一个。 孟让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给人扑面而来的‘亲和力’,白亦行脚步微挪,他谄媚地说:“大小姐知道的真不少,您听我细说......” 白亦行心不在焉,主要是他嘴巴也太臭了,但关键信息还是获取到,孟让说这事挺邪门的,八几年的时候吧,富豪和一群老白男来芭提雅谈生意,回去时各自都带了不少椰子鸡,可富豪回去不多久就破产,人也死在自家泳池里,要不是老总精明恐怕都得在异国他乡吃牢白饭吃到死。 孟让:“我们老总...哦他那些年都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底下人都当他开玩笑,赔笑脸来着。” 孟让说着说着觉得这大小姐压根没听,人也是二话不说抬脚就往房间走,他正琢磨,白亦行往他怀里扔根牙膏。 这丢得...不太尊重人,可大小姐一张好看脸上笑得阳光明媚,成祖看着觉得她就像冰箱里的光,很亮,但是没有温度。 ———————————————————————————— 作话:大家好啊,感谢投珠收藏留言的姐妹们,?( ′???` )比心 cha2脱了 两人在外边打理座驾。 孟让边擦玻璃边说:“你知道么,业界传闻白家小姐自从老爸死了,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后来更是久居海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回家了。啧啧,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再看看这偌大的白家,白家产业,真心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不过刚才面试,咱们都给老总验过几轮,可大小姐这边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我觉着她很得老总重视。” 见对面这哥们不讲话,孟让继续感叹:“也是,她家这个情况,全家上赶着宠。唉,这白家的门槛忒高了。” 孟让看他闷头擦挡风玻璃,那架势恨不得擦出火星子来,扭头向上望,白大小姐正站在别墅二楼阳台,两手恣意地搭在白色花栏上盯着他们俩。他顿时低下头,咽口水,连擦玻璃的手都不太自然,总觉得这大小姐会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他背后,也许是如午夜惊魂般,拿着把刀冲着他笑嘻嘻的,刚刚她扔牙膏时,就是这个表情。孟让越想越觉得脊背一凉。 白亦行惬意地倚在小阳台栏杆上看了会,想着该怎么把老太太安排的这俩人打发,恰逢电话响起,她随手抄起来,许久才‘唔’了声,又不晓得对方说什么,她快步往房间走,单手去够后背裙子的拉链,够半天没弄下来,语气冷漠:“什么电影公司,那都是借着拍电影的名头在洗钱。能花六十万美元买一座中看不中用的小金人,这人得多大利用价值。我要再不回来,白亦行就真成媒体口中疯癫又可怜的遗孤了,届时我同二爷也无差别了。” 随后她又说了许多话,并且恶狠狠地警告,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我爹哋心血要是毁在这些人手上,我一定挖个坑再放几桶炮,我炸不死他们!” 她生气地把小手机扔在梳妆台上,两只手使劲去够后背拉链,偏偏这拉链跟她较劲,怎么都拉不下来。成祖犹豫再三叩门,白亦行听到声音情绪渐渐冷下来,说句进来。 成祖扫眼桌上倒下去的化妆品,旁边她的手机歪七扭八摊着,背手带上门,客气地喊句白小姐,见她抱手靠在梳妆台上问:“什么事?” 成祖刚才在下边看了,这幢小别墅型的洋楼距离市中心来回一小时车程,厨房那块贴着保姆阿姨上班时间,每日三餐不同人做,做完就离开,周末两天两个阿姨会来打扫花园和她屋子,而他们则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至少在华人游街这段时间。成祖说:“面试前我就和穆总打过招呼了,晚上八点我就回家,后面的事我已经交代给孟让了。另外按照穆总说的晚宴开始的时间,除去路上去滨海花园堵车时间,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空档,我来提醒你一下。” 谁知道白亦行听笑了。 成祖目不斜视。 她说:“你过来。” 成祖没犹豫地站定到她跟前。他一过来,浑身气息犹如一片蛮戾阴湿的森林盖在她身上,完完全全遮挡住门那边的视线。男人墨镜摘了,因为擦玻璃外套领带脱了,内置经典白色衬衣配马甲紧实地扎进笔挺的西裤内,很好地勾勒出腰身臀部腿部流畅又紧实的线条,白亦行再审视至上,他领口几颗扣子松开,干净的肌肤正随着平缓的呼吸轻轻跳动。海外读书工作那些年偶有去野吧狂嗨释放压力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想象中应如大卫雕塑般精致健美又性感帅气的男人,其结果脱了衣服都一个样。 她有些审美疲劳了,脑子过过许多画面,甭管是干巴严肃的基金经理,还是羞赧青涩的校园男大,都是两条腿,一根屌,女人要是想找到适合自己尺寸、舒适、需求的,简直比找到一款卫生棉条还困难。可他的确......又不太一样——当克里斯蒂娜小心翼翼摘下埃里克面具那刹,她不是如巴黎歌剧院的观众胆战心惊慌忙逃窜,也不是如小说里善良美丽女主见到男主呆若木鸡,心里却在惊呼这人好帅!她难以言喻地高兴,期待,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天使,她的神——只可惜这样的感觉仅仅维持了三秒,她变得忧伤、难过、甚至是害怕......白亦行想得久了,有些僵硬地直起身子,一双猫系眼慵懒又尖锐紧锁他的视线,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着成祖,平移至他的上半张脸。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连那点仅剩的稀薄氧气都已经被挤干净了。 他在等着,等什么,成祖不知道。 就算她认出来又怎样,那场枪杀车祸让他哥哥变成了傻子,让他右手再也不能拿枪,让本就不富裕的成家变得雪上加霜,让他养父母绝望烧炭自杀,她已经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他了。 白亦行望着他的鼻尖,不输白男慑人眼球的高挺峻拔,却也是绝无挑剔的规整,他的嘴唇,不同于大多数白男嘴部肌肉发达,饱满挺翘,反而厚度和宽度比例适中削弱薄唇与生俱来的刻薄感。 她的视线继续游弋至下,她忽然想起课堂上教授开玩笑说的那句:眼睛是传达性感最重要的器官。白亦行勾起嘴角,看向他的下颌,一点青的胡茬渣滓点缀在精致锋利的下巴边缘,她好像陷入某个回忆旋涡当中——女人在高/潮的时候通常会感到头晕目眩,甚至是恶心想吐,是这样吗? 是吧。 他的脖颈以及裸露出的丁点胸膛,她凑得更近了些,浅浅地嗅了嗅,轻声说句:“把衣服脱了。” 男人呼吸陡然加重,肉眼可见地,胸膛起伏的涟漪范围更宽广了。 她右手猛然放下垂在身侧,成祖重新恢复光明,他双眼下压,正带着满腔疑问和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俯视着她。 孟让那些话和先前面试时穆介之说得那些言语——大小姐身体不好,你们要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 现下统统涌到嗓子眼来了。 成祖后退一步背手站得规矩道:“我和穆总签订的合同里不包括这条。” 成祖眼瞅着那张脸逐渐变得失去温度和色彩,白亦行什么也没说地错开他,用力地把门甩上又落锁,外边的孟让才走到楼梯口差点被一阵风扇下去,心想这真是位祖宗。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白亦行说。 她情绪反复无常,但她现在是他的雇主,他也不能说什么。成祖转身离开,手正放门把上,身后的声音响起:“成先生,你开口就是穆总前穆总后。要不要我提醒你,我姓什么,你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为谁做事,是谁在给你发工资?” 成祖不觉松口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出去。” 他觉得她前面应该加上个‘滚’字是非常符合当下她单人舞台剧的剑拔弩张气氛。 成祖当然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没挪两步,房间里又传来这位祖宗的声音:“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你在华尔街几年是吃干饭的吗......我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看最终结果。”见楼梯口的孟让正够着脑袋朝里头瞧,成祖转身挡住门缝,轻声关上。 孟让无奈地摇摇头,满脸可怜地揽着成祖道:“这脾气,生病的人能这么生气吗?”又悻悻地说:“还好给的钱多,否则谁能受得了。” 那死拉链终于是扯下来,白亦行把衣服扔到一边,床上礼盒里是穆介之早就差人送来的衣服,里面还有张黑金卡片,白色面是一行泰文还贴心翻译成英文:又见面了,我的蓝蝴蝶。 “有病。”白亦行齿缝中挤出这俩字。 * 是夜,滨海湾花园酒店,豪车排开,衣香鬓影。这酒店最初建立就在公会扶持下,初期投资大,动则几亿,白纪中那时基本是无条件信任入股,且自打蜂堡更名高盛后,滨海花园就被宠上天,惯以‘高端酒店投资井喷’之称,其中对接全由高盛经手,如今在新市,二者是头牌中的头牌。 在高盛无论哪个部门,或说个人,只要出大成绩,都会来办上一回。其中不乏员工生日会,每年年会,周年会等,在高盛没有论资排辈这说法,谁聪明,谁的业绩可观,谁就是大拿,各种上升机会可以说绝对公平公正公开。在新市说起去哪儿工作,首选必是高盛。酒店老板恭恭敬敬候着,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这样的宴席在高盛简直太普遍了,他都有点腻了,笑着接过厨师递来的食物亲自呈上。 穆介之本来是差专机去槟城接白尊华过来,毕竟他心心念念的小孙女终于回来了,不曾想这老爷子居然称病来不了,又声声叮嘱叫这丫头抽空去看望他。她习惯性抬表,又看眼大厅内俊男靓女低声交谈,不觉隐隐皱眉,叫声白妮,未觉人几时不在身边,再回过头,视线与白纪坤撞上,但男人很快就挪开。 白纪坤端着酒杯拉开圆桌上的椅子,众人看过来,他一手撑着凳子,一手借桌子的力,提起畸形的双腿轻松上椅,然后冲着市场部大功臣微微一笑,大家恭恭敬敬喊句坤总。本来还在低声讨论的声音现下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位只有在开决策性会议和汇报三家子公司业绩时才出现在集团内部,像这种从‘同事部门交流感情’‘交流行业八卦’到‘讨论资产置换’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场合,白纪坤一般不来,眼见大家不说话不自在又不敢表露的样子,他啜了口酒,高情商自罚三杯:“干嘛都不说话啦。” “嘶...我长得也不像异形里的怪物吧。”白纪坤一笑,自嘲:“我就和你们穆工打赌,是她开会时说话的人少,还是我在时说话的人少。瞧,我赢得毫不费力。” 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他矮小的身体,却给了他天使的面庞。白纪坤笑起来很好看,周身没有一点老板架子,加上他浑不在意他人看法和恰到好处的自嘲,当即带动冷场气氛。 有人道:“哈哈...异形带热盘,我手里那个电影公司最近也狂出这类型片子。” 有人接茬:“哟,小片也有汤喝了。” 有人继续说:“苍蝇腿也是肉啊,咱们高盛就是从小细节抓起的。” 楼上,白妮正要同穆介之说事,就见着白亦行就挽着周敬悬不疾不徐入场,她身上那件深蓝色裙子格外惹眼,腰部镂空,尾部还拖着亮片,前胸后背布料少得可怜,果然是周敬悬的品味。又不禁低头感叹自身,为了能在男人们口中抢点粮食,挣点主权,她不惜抬高自身年龄。穆介之笑得轻蔑,站在高处指点江山道:“二十六岁的女人最迷人。” 成祖紧跟在两人身后,周敬悬跟踏进自家一般,自信恣意又几分旁若无人的傲慢,搂紧白亦行的腰身微低头凑她耳边说:“华尔街算什么吃人不吐骨头,你面前的这些才是。怕不怕?” 白亦行偏头笑面如花,手不经意地在他领结上轻轻拨弄,唇齿轻启:“那你呢?”她说完余光里成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就没离开过俩人,周敬悬早就察觉到,勾着她的下巴,几分轻浮几分假笑道:“我?我图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么。” 穆介之迎上来,握住白亦行的手:“阿悬,亦行,你们来啦。老爷子病了,你二爷又——” “病了?什么时候的事?”白亦行着急地问。 白纪坤不知何时踱到穆介之身旁,接话:“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有。我最近前列腺还不好使了呢,正琢磨整完美国那个制药公司的收购就去瞧瞧。” 周敬悬笑:“好久不见,三叔怎么越来越幽默风趣了呢。”他还亲昵地在白亦行腰上掐一掐,意味深长道:“小白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 白纪坤挑眉:“你可别欺负她,她可是会借口抓虱子爬你脑袋上,小爪子可锋利了,跟你送给她那只猫儿一样......” “三爷啊...怎么说这个。”白亦行略作尴尬。 白纪坤笑哈哈把周敬悬拉到一边去说话,穆介之冲后面的成祖使个眼色,人脱了外套就要盖在白亦行身上,她说:“我去给爷爷打个电话。” 穆介之说好。 成祖跟着她到卫生间门口,白亦行说:“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成祖不打算吭声,然她死死瞪着,他开口:“你穿太少了,怕你感冒。” 白亦行:...... 刚好电话接通,白亦行语气立时成乖顺的小孩:“爷爷~” 成祖等在外面,水池台那边站了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洗手,他右手腕戴着串白色龙婆佛珠,抽纸净手俯身扔纸团时,脖子上的挂坠落出来,是龙婆遮佛牌,这人走到他身边负手而立,带过来一身药味。男人说:“年轻人,等女朋友啊。” 成祖还未开口,男人笑着又说:“现在可没几个像你这样有耐心的年轻人了。” 正说着,白亦行拉开门,走出来一个妇人。她笑得礼貌端庄:“马太太,这里的素食还不错,我爹哋最爱,待会我安排人给您送点。” 白亦行眼前一亮:“马总。” 马化平,年六十,靠着中东石油一夜发家举家迁入新市,现任石化公司董事长。他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挽起他妻子的胳膊,白亦行艳羡道:“瞧,我就说老来夫妻少来伴吧。” 马太太有些羞涩,白亦行对着成祖说:“去给马总夫妇安排一个好包厢。” 马化平见两人走远,悄悄问白亦行:“她最近还闹脾气吗?” ‘她’指的是马化平在外头的私生女芊芊,现在人在洛杉矶潮区卖鞋。工作期间,白亦行和她是室友,芊芊古灵精怪的,单纯又现实,不过她清楚有那个老妇人在,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出现在马家,故而利用马化平那点冠以愧疚的父爱变着法要钱,自己读完书又跑去创业,攒了点小钱后更是对马化平嗤之以鼻了。不是白亦行,芊芊都懒得同马化平再说话,而芊芊也从她口中得知自己老子到底有多少身家,顺带白亦行还把周敬悬妹妹周语侬介绍给芊芊,说日后要打官司,熟人好办事。 白亦行说:“她能闹什么脾气,您就多打电话,多关心,女孩子哄一哄就好了。” 马化平叹口气:“我现在不能出去,不然肯定是要去瞧一瞧她的。” 这话,白亦行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不作声,送人到包厢门口。 同时间,穆介之正站在台子上发言:“我真的非常荣幸拥有你们这么优秀的团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大家伙儿齐心协力...高盛有你们,日后只会更加精彩!” 掌声雷动,大伙儿齐齐举杯,团队刚入的新人更是激情卖力。 “让我们一起敬穆工,敬高盛!” 待穆介之说完,有上来合影的,有挤进人群表达仰慕之情的,白亦行在台下看着,白纪坤又神不知鬼不觉溜到她身侧,他这个小侄女看起来柔弱无骨,实际算盘打得门清儿,干完一杯酒道:“怎么样啊,老爷子。” 白亦行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她缓慢蹲下身子,一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对白纪坤说:“三爷,你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灯光耀眼,厅内笑语喧哗,成祖一时看不清白亦行的神情,只见她捏着酒杯轻轻朝男人的空酒杯上碰了碰。 ———————————————— 作话:晋江同步更哈,上不了po可以去晋江,怎么方便怎么来,感恩 cha3演技 成祖倚在车边点了支烟,一直夹在手中,烟灰烧了半截要掉不掉,终是扛不住重量落在地上,漂浮在尾气中。兜里手机响,他接起,“...结束我直接到那边...不用等我。” 正要挂电话,那边大喊:“阿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祖祖。” 成祖哄:“马上了,你先乖乖的。” 孟让双手插兜小跑过来,拍他肩膀:“你真是错过一场好戏,”见他捏着手机又问:“怎么?女朋友查岗啊?” 成祖快速收线,听到后车门动静,孟让也看过来,抿抿唇打起精神钻入副驾。 白亦行闭目凝神,车内陷入低气压。孟让一直朝后视镜瞟,还不停给成祖使眼色,口型似在说些什么,然成祖聚精会神开车没做搭理。 车过桥港,等红绿灯。 后座隐隐约约传来啜泣声,前头两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回头看白亦行。尤其孟让仿佛吃到什么不得了的大瓜,满腔担忧道:“白小姐,你别...别伤心。”他把纸盒递到白亦行面前。 成祖大概也没料到,浑身刺挠,骨子高傲的白亦行,居然能当着外人的面也是说哭就哭。她好像什么情绪都浮在表面上。他看眼孟让,人也看他,似是在问:该怎么办? 白亦行倒没哭得梨花带雨。她抬起湿漉漉的眼,黑长头发几缕和着眼泪挂在白润润的脸蛋上,半拉西服从她肩膀溜走,些许凌乱,那模样任谁瞧了都心生怜意。 谁也想不到张嘴刺人的白亦行也难过情关。 孟让气不过:“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小姐你青春年华,貌美如花,又有这顶好的家世,追你的人从新市马六甲海峡横跨几大洋都排到美国了吧。干嘛为一个不值当的人哭。再说...再说你你...你身体不好,再哭坏身子,你妈咪该心疼着急了。” 闻此,成祖已经明白孟让说的好戏是什么了。 他说:“孟让,你来开车。” 孟让:? 他下车上后驾,动作之丝滑。 孟让:? 恰逢绿灯亮起,成祖说:“开车。” 孟让:? 他捡起西服给白亦行胸口盖上,“白小姐,明日新市报纸头条会提到今天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或者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 白亦行捏着纸巾哽咽道:“我能有什么想法。笔又不在我手上,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有点累了,我想去槟城看爷爷。” 成祖犹豫一会儿,说句好。 孟让开着车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好在这祖宗哭累睡着消停了。 车停到楼下,成祖将人打横抱起往二楼卧室走。 孟让直勾勾瞅着两人背影,虎虎带着巡视领地的警惕站在离他不远处观察。他本有意同它搞好关系,又是换猫粮又是换水,虎虎竖着尾巴,狭长的眼里满是不屑。 一人一猫僵持不过几秒,虎虎前后脚踩着他的皮鞋往楼梯上走,孟让胸口仿佛堵着颗石头,闷闷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他手机响,到小花园接起。 楼上,成祖轻轻把人放在床上。他没干过伺候姑娘的活儿,但照顾他哥哥却是一把好手。差不多是对待成宗的方式,给她调好空调,盖上薄被。见她头发掩面,他又轻轻拨开,以免她窒息。白亦行脸上尤有泪痕,怪可怜的,竟同那时无任何差别,他心下犹豫,没忍住地抬起手想要轻轻触摸她的脸,未料,白亦行猛地攥住他手腕,她警惕地问:“干什么你!” 成祖略微尴尬,慌乱之间脑子里忽然想起她白天的所作所为,似乎心中有那么点不良预感。果不其然,这姑娘大喊大叫,说他性骚扰她,孟让和穆介之听到声音,火速冲到白亦行房间,只见人把被子攥得死死的缩在床沿。 蓬乱的头发,无助害怕又三分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一副活像被侵/犯的样子。成祖站在床的另一端,一时眉眼不悦地看她,一时气极反笑。他的外套是脱掉的,加上白亦行的言语和妙到极致的情绪,孟让对此深信不疑,忙不迭把成祖扯到一边。 白亦行猫儿一样缩进穆介之怀中,抱紧她嘴里不停说着:“妈咪,我害怕,我好害怕啊。” 穆介之安抚她,面庞冷厉地对成祖斥道:“你被解雇了。滚出去!” 孟让满脸愤怒地去抓成祖,被他肩膀躲闪,扑了个空。成祖神情冷漠地站定到离二人半米的距离,他说:“穆总,白小姐。如果我有任何冒犯到您的地方,我道歉。但对于您所说的,性/骚/扰,强/奸,我没做。反倒是白小姐您,倒是让我有点看不明白了?” 穆介之蹙眉,白亦行身体发抖,嘴唇发白,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死死握着穆介之的手,哆嗦道:“我...妈咪,我抓着他的手了...” 话要说不说,说的半真半假,很难叫人不浮想联翩,孟让脑子转过来,说了方才车上发生的事情,穆介之此时很疲乏,明天还要出差,她不想多说,看着成祖:“你今天的工钱我们白家照结。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听明白了吗?” 成祖杵在那里,一瞬不移地瞧着演技生动的白亦行,他忽地笑了。 孟让把人扯到楼下,“我说你怎么...又是换座位,又是盖衣服的,你小子打得竟是这套主意。当初面试时,人模狗样的...人老总是怎么交代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小姐磕块皮,不是让你去碰她皮啊!” 这边白亦行小声抽泣:“妈咪,我心情不好。想去槟城看爷爷,顺道也散散心。” 穆介之不好说什么,只叫她好好休息。 * 成祖回到家已是凌晨了。 理疗院打电话来问他今天怎么突然没来看成宗,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成祖照旧说工作太忙,理疗院那边才放心,又细细汇报了成宗今日的状况。 他揉了揉眉心,松领带,解扣子,松手表,有些疲累地扔到沙发上。成祖躺了会儿,又起身拉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消减掉他不少烦闷的气息。他拿出早已解冻的牛排小火煎起来,开了一罐啤酒,边喝边等。 穆介之跟他们说过,白亦行的动静要时刻汇报,否则她怎么来得那么快,又怎么那么凑巧看到白亦行的表演。这两人属于是神仙打架,他和孟让夹在中间让人当枪使。 成祖低声笑,虽然暂时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明显穆介之是碍于白家面子才看破不说破,她还有点嫩。牛排煎得差不多,成祖关了火,提着啤酒罐来到书房。 书柜第二排有个暗格,他扭转龙婆遮佛牌,暗门便开启。不多时,便看到满墙上挂着穆介之和白亦行的照片,以及白家各种重要人物,与周敬悬等人之间的联系,黑红线标注的泾渭分明。 他掏出手机,很快接通,成祖说:“是我。” “国际长途啊。成检,你可真舍得。我心说下班给你打电话来着,正好撞上了。”那边人说。 成祖双手撑在两边桌沿,瞧着上面的一张照片,略作抱歉语气道:“很不幸啊,我被裁了。” “哈...又被裁了?”那人笑,“成检,你这不行啊,咱们这后续工作没法开展。不然我找人给你培训培训。” 成祖对此话毫不在意,直起身子走到一张黑不溜秋的外国人照片面前,“马丁,说说你那边得到的线索。” “那可多了,我捡几个重点的说。这人是马来西亚总理的私生子,叫布莱恩。”马丁提醒:“这事恐怕马来西亚总理都才知道。他打着某总理父亲的旗号,跟阿布扎比负责国家主权基金的林思维打得火热。” 阿布扎比一直以来都特别想改善国家经济局面,想学李家治理新市,想通过金融政策开放和国际化来改善依赖石油出口的经济情况,从而大力兴兴本土产业,实现经济多元化战略。然发展新兴产业他们外汇储备又不足,故而急需大量资金,马丁说:“这小子利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在各国主权基金之间当中间人,帮林思维从国际上牵线搭桥,自己则在中间挣点中介费。” “阿布扎比那单,他做了几千亿。”马丁感叹:“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早躺了,还做什么检察官。” 布莱恩摸到油水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但想要把黑钱变成白钱那才叫不容易,马丁继续说:“他把美国那幢价值两千八百多万美金的庄园给买了,要不是有这动静,我们还在一些小案子上纠结这一毛钱花到哪里去了?” “除了电影公司,科技公司,石化公司,还有全国各地几百处房地产,商铺,田园农家乐等,涉及到的金融银行公司太多了,蜂堡,蜂堡2.0,你盯着吧。我这边一团乱麻。” 马丁还提醒:“马来西亚总理过几天生日,估摸着他要回家。他现在就像一个披上钢铁侠外衣的战士,凯旋且等着封赏和赞美。” 成祖:“我知道了。” 马丁:“那培训的事你考虑下?” 成祖:“不用,我有办法。” 马丁:“哦对了,渣打协助伊朗政府非法交易那案子结了啊。你应该收到钱了吧。” 成祖说:“我正琢磨要不要找蜂堡2.0帮我看看这钱投哪好呢?” 马丁笑,言语有点犹豫:“还有个事,Hammoucha的妻子两天前去世了。” 对面声音静了好一会儿。 成祖说:“我知道了,麻烦带我向他问好。” 渣打绕开美国政府违规帮伊朗处理几千亿的事还是Hammoucha在中间做卧底,拖了好几年才把这事全部理清楚,最近案子才结。 马丁:“一刻也不得闲。不说了,你早点休息。我等着你凯旋。” 成祖理了会头绪,他拿笔在白亦行照片上的脑壳画个圈。人笑得甜美,他却总能想到临出门时,那丫头一闪而过狡黠的笑,落在他脑子里时时挥散不去。 他一口气干了剩下的啤酒。 * 孟让还是头一回坐直升机,瞅那没见识的样。余光里白大小姐正用这嫌弃地眼神打量他,孟让笑说:“白小姐,咱们这次散心要散多久啊。” 距离宴席上周敬悬当面退婚以及成祖离开,白亦行惊吓伤心有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星期了。孟让也没事做,就看着白大小姐每日除了吃饭喝水睡觉看报纸撸猫,就是关在房间不见人。现下人心血来潮跑到槟城,他还没得及跟穆介之汇报。 穆介之正在开会,“截止到现在我们今年的净利润率环比第一财季涨了45.5%。”话音落办公室喜悦高声震耳欲聋,穆介之双手撑在桌面道:“现在是赚钱热潮,大家捋一捋手头上的项目,不管是做空,做多还是衍生品售卖......”白妮进来贴耳说了什么,穆介之神色大变,对着一群人说:“安排一下,会议下午三点再进行。凯瑟琳留下。” 白妮拉下隔帘,穆介之问凯瑟琳:“马总那个石化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回答,穆介之把白妮递过来的报纸扔到桌面上又问:“陆交那边刚出的。” 凯瑟琳仔仔细细看报纸上写的内容,是关于新市想要对应全球减少碳排放,对可再生能源的大力推广,已经开始制定相关政策,比如把控车辆购买,且即使购买车辆使用年限也只有10年,另车辆上牌需要价格高达十几万新币,无异于间接切断了石化公司的生意之路,油价也必定受到波动,如此石化公司股价很有可能下跌。 凯瑟琳觉得自己耳边嗡嗡嗡嗡地,好像有几百只蝴蝶在振动翅膀引发海啸。 她原是负责给石化公司做并购的。倘若高盛仅仅是作为并购交易顾问代表收取中介费即可,即便是并购完成,石化公司股价下跌,对高盛头牌口碑也没多大影响。 然而穆介之发火的点在于高盛参与了并购过程中石化公司新股的承销和增发,且高盛持有少量股票,这样就导致高盛后期在二级市场想要出售这些股票非常难,会面临亏损。这还不算,按照穆介之工作的性格,每一个项目她都会提前把未来可能面临的公关危机全部在脑子里罗列一遍,如果能给高盛带来巨大利益,她会直接忽略掉瑕疵。 可是陆交的新规打了个措手不及。 过去几年高盛没出过这种事情,石化公司算头一例。可穆介之觉得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这种损失就是不可逆的,有可能切断未来所有项目的机会,保不齐蜂堡2.0都会受到影响。 故她每每都在例会上强调这点,高盛才能长期以稳健,严谨,高效,专业,信誉卓着,具有前瞻性着称,结果猝不及防好像有人扇了她一巴掌似的。凯瑟琳完全不敢看穆介之的脸,她说:“现在把股票抛售么?” 穆介之冷眼看她,“先观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陆交这样做,上头也不会就这样看着石化去死。去把相关资料从头到尾整理一遍,另外出一份具体的风险报告,下班前给到我或者白妮。” 凯瑟琳抱着资料心如死灰地走出办公室。 白妮有些担忧说:“要不要我安排记者...” 穆介之抬手:“高盛又不是纸做的。别自乱阵脚。” 白妮说:“后天陈议员几位约了在茶庄采茶,钟夫人也去。” 穆介之笑,“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白亦行呢?” 白妮:“孟让说她一早去槟城了。看着还挺难过。”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穆介之侧头看了眼,似笑非笑道:“到底是小女儿情。这世界上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何必为一个周敬悬伤心难过。不过那家伙确实长得不错,就是花花肠子太多,他俩分开是迟早的事。前两天还嚷嚷着要进公司,三分钟热度,扶不起的阿斗。” 白妮没说话。 * 飞机一落地,白亦行就打发孟让去找好吃的娘惹菜馆。 —————————————————————————————————— 作话:卖萌(?ω?)能得到珠珠和收藏留言吗?有点贪心?( ′???` )比心 cha4绝配 “她没那么轻易做空石化公司的。考虑到政府可能出台相关政策帮扶老马他们...另外利益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老太太心善着呢。”白亦行进了家西点咖啡店,见落地窗角落那边有个空位,她冲店员指了指,然后要了杯苹果汁,又在橱窗里挑了块糖分较少的甜品。 “那边我叫周敬悬拖着,他们必然会减持,能多做咱们就别让肉跑了。”她拎着勺子漫不经心地在盘子上点着,又说:“欸,给芊芊留点。” 外头艳阳高照,路上都没几个人,对面是家不大的铺子写着:小玲杂货铺。 门口还有个招牌标着几句话—— 初亦红豆冰 有钱荒唐 无钱荒凉 良心旅店 娘子庙往里走 ...... 太阳光变换了角度,折射出银河桥把西点店门口的招牌照得晃眼,白亦行盯着看了很久。 西点店不起眼的拐角电视正播报着石化公司门口被世纪经济时报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直给且犀利发问马化平:由于市政府大力推广可再生能源的决心是否会导致贵公司资产缩水,且有消息称贵司近年来营收下滑,股价却一路涨,是否有财务造假,其中经手公司高盛是否对相关投资者夸大其词......资金链紧张......贵公司现阶段有无对策,马总,请您正面回答一下...... 就算是面对这样的场合,马化平依旧是面容平和,双手合十微笑以表抱歉,由几十个保镖岔开一群拉着横幅哭爹喊娘求还钱的普通股民,好不容易挤进商务车内。 白亦行回神,打量起这家店,门头小而精,两层,内置一天井,弥补后厨压抑沉闷的氛围。店员着装统一,都是年轻人,足够养眼。她再瞧,两排柜子上摆放着各种奖牌,其中有个是corden bleu,这奖是路易十四亲自设立的,很有含金量。整体上这家店给她的感觉就是小资。 然民以食为天。白亦行觉得那苹果汁太酸,甜点又不像店员所说的那样不甜,反而腻得很,再加上店里的冷气也开得足...... ‘华而不实’是她脑子首先蹦出来的词。记得初入华尔街,她也曾有期许,直到她的第一个师父告诉她:金融的本质是销售,销售的嘴,妓女的腿,说张就张。 而圈子越深,个人扩张就越厉害。 孟让找了两条街才找到这家店,他气喘吁吁推门而入,一阵寒意令他不禁打个哆嗦,看见白亦行正在柜台结账,他快步过去说句我来。 店员看眼男人,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里那张卡还给女人,白亦行说:“你们店是连锁吗?” 店员笑着回答:“不是,我们老板特地从法国回来开的。” 白亦行又问:“你们每天几点开门关门,店里人每天都这么多吗?” 店员明显愣了下,白亦行说:“啊,过两天我有个小姐妹过生日,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包店。就按你们平均一天的营收,我再多付两倍算你们工资,你觉得行吗?” 店员看着只有十五六岁,说话做事也磕磕绊绊,但笑容从未褪去,她答:“这个...我需要问一下店长,因为还从来没有人包过店。” 白亦行伸出左手对着孟让,人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微笑着从包里递出名片给小店员。 “想好了打这个电话。”白亦行说:“给他一个冰淇淋。” * 孟让举着冰淇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更怕祖宗说起要吃。他笑问:“白小姐,我找的那家娘惹菜馆离这条街有点远。我啊,特别观察了,这槟城太小,出行要么摩托,要么步行。”他又看看这大太阳道:“还有一种就是公交。开车的话,赶上这里人上下班可堵。您觉着呢?” 白亦行没说话,路过一家猫咖店,她脚步停下,隔着橱窗逗弄一只霸气侧漏戴着金链子的白猫。那猫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盯着空旷的街道,她说:“你预订了吗?” 手里的冰淇淋早就化开沿着他大拇又顺着手臂内侧滴落到他皮鞋尖上,顿时吸引一窝蚂蚁。他反应过来把冰淇淋藏在背后,免得失了体面,笑着回答:“当然。” 他的声音都高了两个度,白亦行偏头瞧他一眼。 殊不知他那些小动作,她借着橱窗反光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白亦行觉得没趣,低声说句有点想虎虎了,然孟让根本没顾上,只着急处理手中冰淇淋,心说这地方怎么连个垃圾桶都找不到,而且手里黏糊糊怪不舒服。 路过印度街区,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香料和咖喱的味道在高温发酵下浓烈得直叫人发晕。孟让几度快顶不住,热得后脑勺发懵,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水池,疯狂地汲取水源后,又去便利店拿了两瓶气泡水,转眼的功夫,这祖宗就不见踪影。 这下把孟让急坏了,他脸色大变,打电话发现祖宗不接,又只好无头苍蝇般找了不下三个街区。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心却凉到谷底。 白纪中去世后,白亦行再没回过槟城。逛着逛着就转到了海边,海面上依旧停着几艘锈迹斑驳的货船,只不过这次船头和船身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涂鸦,旧与新的结合就像是两个时代的碰撞,沧桑而浮华。 她孤身一人伫立在海边许久,身边少许异国游客匆匆而过。此时正午,日头高晒,海面上风平浪静,天空万里无云,整个槟城仿佛就此沉睡,安静地好像全世界就剩下她。 对面公交站台往前几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黑色车。 白亦行手机响起,她抹掉眼泪,调整情绪:“白亦行,您好。” 成祖微顿才说:“您好,我是成祖。” * 白亦行握着电话下意识转身,左看右看时,那黑车滴了声。 白亦行视线紧锁,语焉不详问:“你跟踪我?” 成祖挠了挠眉角,笑着说:“你不是要包店吗?” 白亦行蹙眉,“是你的店?” 成祖不答反问:“白小姐,这么热的天,你要不要上车详谈?” 白亦行说:“不用了,我不需要。” 她收线抬脚就走,正巧来了辆绿色公交,白亦行想也没想就钻上车,投了两张纸币,又见靠车门前面仅剩的单人座,她径直过去坐下。 成祖立马开车追上去,又调转车身一脚油门追着公交并行。白亦行座位正好靠窗,成祖摁下车窗,他一边顾着前方的路,一边冲着她大喊:“白亦行,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霎时,声音吸引车上人视线,纷纷看向她。白亦行面上难堪,忙不迭拉下帽子想要遮住脸,抬眼的功夫正好与往后视镜瞟的司机对上眼。 成祖勾起嘴角,乘胜追击:“白亦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你下车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白亦行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前面阿姨用马来语劝:“小姑娘,追车这很危险呐。你不要搞得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会得不偿失的。” 立时就有好多爷爷奶奶开口:“叫她下一站下车吧。” “哟,槟城没有交警也不是让这样开车的。” 后排有两对外国情侣笑盈盈地看着不说话。 有人用英语说:“这种情节我一般在电影中看过,没想到能看到真人秀版,我要发Facebook。” 这大概是白亦行一生中低头最多的时刻了。 此时马来司机将车停下,并大声提醒:“张弼士故居到了,要下的抓紧时间哦。” 白亦行慌乱地逃下车。 成祖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岂料人越走越急,她高跟鞋踩空在一个石头缝中,男人手疾眼快扶住她。白亦行不耐烦地伸手推他,“别碰我!” 成祖瞧她一眼,接着放开双手,人差点没站稳地往后倒,后脚跟也磕在石头缺口,当下血就流出来了。 白亦行忙抓住他胳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埋怨道:“叫你放手你就放手啊!” 成祖哼笑,低眼去看她出血的部位:“还能不能走?” 白亦行说:“都怪你。” 成祖敛住笑容:“白小姐,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你现在是在对着唯一一个能救你的人发脾气?” 白亦行气极冷笑:“我打给孟让,打给我爷爷,我用不着你。” 成祖挑眉,放任她卡在缝隙中动弹不得,抱手旁观。白亦行翻开手机一瞧,电量告急,才摁个0屏幕就熄灭了。 白亦行心虚地瞄他一眼。 太阳晒得两人都睁不开眼,额头也铺上一层薄汗。 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地僵持了一会儿。 ....... 成祖双手叉腰,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到底先她开口:“现在能去车上聊了吗?” 白亦行低着脑袋轻轻点头。 成祖挪开石头,她脚得到释放,但伤口碰到鞋面就疼得不得了。男人抬头看她脸色发白,不废话地将人打横抱起往车方向走。 * 车子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成祖买了消毒水,棉签,创可贴。然车厢狭窄,白亦行又穿得是件粉白色包臀裙,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他只好把人从车里抱出来放在便利店内的高脚凳上。 男人半蹲,脱掉她的鞋子,握住脚踝再用棉签沾了消毒水轻轻擦拭,她疼得缩一缩脚,等血迹擦干,才发现口子有点大。 白亦行低头看他,适逢男人也抬头,她挪开视线吩咐:“我有点渴了。” 成祖无奈地起身买了瓶水,拧开递给她。 白亦行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才感觉脑子清醒点。 她说:“槟城是个小地方,主要做游客生意,你那个店要是想赚钱还是尽早搬走。我建议你利用自身打造品牌效应,比如你获得corden bleu奖牌,其次是食品品质这块,美中不足的是,假。我并非说你们用料问题,是标的低糖,结果糖分含量超标。除此之外可以做一些增值产品售卖,就像金融衍生产品系列,你应该明白的。” 成祖给她简易包扎好脚,不经意间瞥见她小腿那里隐隐约约有道疤,应该是那时留下的。 她洋洋洒洒说一堆,又觉得口渴,把剩下的水都喝完了。白亦行低头看眼脚被五花八门捆着,心说不至于吧,结果脚尖刚触地就感觉到伤口在冒血。 白亦行平静地说:“我给了你建议,你救了我,我们扯平了。如果你需要钱就去找蜂堡银行,评估之后我会考虑把钱借给你。” 她正要起身,成祖一手扶在她椅背,一手撑在身侧桌面,将人环住逼回凳子,他似笑非笑道:“谁跟你说那是我店了。” 白亦行顿首,脑子马上转过来,凑近笑说:“...你还不承认你跟踪我。” 成祖头歪一歪,错开她的脸,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州官放火,百姓点灯。我们绝配。” 白亦行低声咒骂死变态。 成祖气笑,直起身子,抱手瞧她,眼底还红着,巴掌大的脸不肖地看他,人调侃:“白大小姐怎么又哭了,难不成还是为了那个未婚夫?” cha5美味 白亦行乐了:“未婚夫?这世上的男人可不只有男朋友老公情人小三这类称呼。” 听这意思,她对男女之事放手洒脱,就是不知道这人的话是真情还赌气,成祖心想无论哪种,她白亦行肯定是不屑与人讨论自己私事的,故而点到为止。 成祖道:“孟让呢?” 他从新市飞到泰国办了点事,又从泰国准备前往吉隆坡,想着也是好久没回槟城了,转着转着就见他俩从店里走出来。他职业习惯多问了店员几句话。 白亦行并不满他说话的态度,就像读书时期那种仗着自己年龄大故作老沉装腔作势,偏偏人明知而为之,这种人最讨厌。 她随意说:“不知道。” 成祖掏出手机欲给人去个电话,白亦行穿好鞋下地,尝试性来回走两步,估摸着皮肉粘着绷带隐隐约约传来撕扯痛感,除此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她找店员借了充电器,百无聊赖等着孟让。 成祖半靠在桌沿,把玩着手机,再次陷入沉默。他喝口水瞟眼她正泰然自若地揉自己腿,脸上则是毫无愧疚和毫无感激之意。成祖忽然有点无语,这姑娘小时候还是很讲礼貌的,哥哥长哥哥短,叔叔前叔叔后...他转念一想,她这个高傲目中无人,浑身扎刺又心思古怪的性格少不了受她父母熏陶。成祖思绪拉回到一桩洗钱案上,有些父母就像是放大版的自己,极尽地向儿女展示了未来他们可能成为的样子。他不想过多的对她评头论足,可同样是父母双亡,他甚至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长成这样他已经很满意了,自认为自控能力算好。 白亦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她观察,这男人除了有些自大和冷淡,心思不算坏。照顾起人么,一套套的。不过吸引她的地方,还是那天在房间戏耍他的场景。她清晰地记得那双隐忍着怒气的眼,那张把自尊自爱清高写满的脸,白亦行瞧着有趣,眼珠子一转,笑问:“成先生,你很穷么?” 成祖望向她微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要追溯到孤儿院时期。那时的食物紧缺,差不多是一块饼掰成两瓣再和着没滋味的粥水,根本食不果腹,晚上饿着饿着蜷缩地躺在硬纸板上就睡着了。因为屋子是漏风的,冬天想穿暖和点,就去焚烧厂捡死人不要的衣服,情愿被病痛折磨致死也不想第二天醒来直接变成僵硬的尸体。 求生欲到底有多旺盛,他至今都难以形容。 而这些事情就连收养他的养父母都不知道。两位老人是退役部队出身,多年的战场上厮杀的果断决绝气质,总觉得频繁提起过往像在成祖伤口上撒盐。且男孩要养,须得血气方刚,根正苗红,便不婆婆妈妈地告诉成祖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他有父母有兄弟,将来还会拥有更多。 成祖那时觉得比起孤儿院剩下的孩子们,他已经很幸运了。他也骐骥着那个曾短暂待他好的姐姐过得幸福。可惜好景不长。 这段记忆就从眼前这个笑容轻佻的女人说起。 成祖脸上的落寞转瞬即逝,拿起瓶子喝完里面的水,正经地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白亦行方才打量了,他身上那件休闲衬衫和裤子倒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手里这块表维多利亚女王也戴过。不免想起人好歹是渣打资金主管出来的,不至于穷得叮当响。她回味,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金融男女不装,太阳指定打西边出来。 她蛮不在乎地说:“就是觉得你挺能忍。” 成祖扫一眼身上衣物,嗤笑:“白小姐居然这么肤浅。罗衣照人我不否认,”他手指点着空水瓶,耐人寻味地瞧她:“就是不知道罗衣褪去,白小姐又与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同。” 白亦行定定地瞧他阴阳怪气:“大概是生理结构不同吧。” 成祖也不避讳,“是了,我有的你没有,你有的我也有。” 白亦行默不作声,有意思地笑笑。 成祖余光瞟她,随后自嘲:“也是。的确不是人人都像白小姐一样,家大业大。有无限资本可以撒泼耍横。” 白亦行闻此话也丝毫不在意。 成祖又补充道:“小心水涨船高,翻了或者踩空了,得不偿失。” 白亦行侧头凝视他,不多久笑得坦然:“是福是祸都是我白亦行选择的路。我这人天生命硬。”然后她一瘸一拐站定到成祖跟前,望着他说:“我掌舵的船就没翻过,”白亦行勾起嘴角,食指转着他衣衫上的白色纽扣,“我想要的男人就一定会得到。” 成祖注视她目光未曾移动过半分,内心泛起点波澜,这种感觉就如裹挟着蜜糖的毒品,充满致命的诱惑。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桩案件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行贿的富太,被包养的男官员,叫欲/望湮没的年轻人,这三口之家在纽约股市点石成金,又在一夕之间两手空空,浮生若梦令人唏嘘。这其实并不难理解。毕竟在华尔街,能衡量这些人成败的就只有金钱。 某种时刻,他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成祖握住她的手腕,缓慢从身上挪开,说句:“性骚扰不分男女。”继而笑得三分无耻七分魅惑,一字一句吐息:“而且我比你想象的要、贵。” 白亦行内心仿佛被熊熊烈焰灼烧,激起她强烈逆反心理。面前的男人简直要比办公室那些枯燥无味的项目有趣多了。学生时代的白亦行并不满足教室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只要有时间她就跑到股票交易市场,望着密密麻麻的脑袋,看统一大小的电子屏幕中间爬满红色的数字,孤身一人的她站在沸腾人群中央吸收躁动,喜悦,咆哮,愤怒,悲伤等情绪,她终于体会到爹哋握着她手看以前高盛的感觉。 她用从股市攒来的积蓄成立一家只有她一人的小证券公司,但她并不满足类似风险套利这样的蝇头小利。当所有人将收购目光瞄准高利润餐饮酒店时,白亦行也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猎物。 白纪中曾给她说过:当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的时候,那就说明这件事的价值已经被消耗殆尽。 在白亦行成长过程中也的确将白纪中想法贯穿,不随大流。 在盯准一家冷门电气企业后,白亦行发起了进攻。那家公司由于收购失误加上市场大环境不好,股价血崩。然白亦行清楚地知道在股市,一个公司的股价经常会被各种因素打压,比如短期业绩不理想,某些资产没有体现在财务报表里等。若是这些资产变卖能超过股票市值价,那收购之后她至少能赚一赔的利润。 那段时间她几乎除了教室食堂基本住在自己的小证券所,没日没夜的分析目标公司在行业成百上千份资料和财务报表,不懂的地方她就跑去问教授。她的教授是位花甲奶奶,她几乎是一眼看穿这小姑娘的心思,那会儿的电气企业在普通股民眼中已经是一团垃圾,然白亦行只说了四个字:变废为宝。 女教授被迫充当她的财务专家,两人发现电气公司股价相当于资产打了五折,此时收购最划算。于是白亦行拿出所有积蓄低价大量买入股票,最终以女教授名义代替自己进入公司董事会,她把电气企业隐形资产卖掉,大笔分红给股东多发股息,待股价回暖,再推动公司被同行业巨头收购,不到三个月净赚1.5亿,占所利润总额的80%。剩下的几千万白亦行拿给教授,然教授并没有接受,她像对待自己孩子般告诉白亦行:她有逆向投资的勇气,也有男人大刀阔斧的气概,但这种敌意收购只为赚去差价的行为方式会毁掉这世界上大部分企业。 显然女教授对她的态度是消极的,白亦行当然不认可。她对女教授说:“但我保障了股东的权益不是吗?您也前所未有地体验了一把刺激游戏不是吗?我们三者之间,没有任何人的利益受到损害,不是吗?” 那一瞬,女教授仿佛看见了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正恶狠狠地冲她龇牙咧嘴。 白亦行毕业那天女教授交给她一封推荐信,至此她一脚踏入华尔街。 站在她面前的成祖就像那场刺激的收购游戏中的每一个过程,每一个关卡,一旦目的达成,白亦行便觉得索然无味。 她笑得狡黠甜美:“太快做成,我会觉得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味。” 成祖眼眸微动,似乎摸着点她的脉门。他松开手,以退为进道:“那白小姐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两人会心一笑。 便利店的门啪地被推开,孟让找得满脸通红,接到成祖电话他急吼吼冲过来挡在两人之间。 白亦行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后退两步,开口:“我没事。是成先生救了我。” 孟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直问是不是成祖欺负威胁她。 白亦行懒得搭理。她打了个电话,对着孟让说:“你回去吧,去照顾虎虎,每天给我详细地汇报虎虎的饮食起居。” 孟让又懵又疑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瞥眼那边笑起来人畜无害正在挥手给他打招呼的成祖,心想白家老祖宗在这儿,那家伙不能欺负她。他说:“那我先把您送到老爷子那里。” 白亦行说:“不用了,直升机到了。你去吧。” 孟让槟城半日游就结束了。 * 出了便利店,成祖问:“我们去哪儿?” 白亦行径直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去红酒街的娘惹菜馆。” 路上,成祖像是没话找话:“你不怕他跟你妈咪汇报我们在一起的事。” 说完,他又觉得词不达意,透过后视镜看她。白亦行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街边房屋重重迭影过,阳光不减地打在她脸上,柔和了张牙舞爪的气息,处处散发着恬静。 白亦行摊一摊手:“那你现在去把他杀了灭口呗。” 成祖觉得刚刚所有的美好都是表象,都是幻觉。这小女人说不定鬼主意早就打好,他就多余开口。 这家娘惹菜馆门头特小,内里别有洞天。抬头是高耸圆顶,两侧墙面架了雕刻精美的木梁,又挂着各种中式木雕和色彩丰富的娘惹衣衫,脚底是黑白极简的瓷砖,古香古色又西洋味十足。二楼雅座,四扇雕花屏风隔开,一扇一户。成祖扶着她坐下,自己坐到她对面,抬头细细打量靠窗附近的墙上挂着苏轼的《临江仙》,下面一张案盏,摆着茉莉花味的线香。 适逢穿着娘惹服装的老板轻手轻脚进来,贴耳对白亦行说了什么。她笑着把菜单推给成祖,说句你点,然后摆弄自己手机。 成祖看她一眼,翻了翻问有没有什么忌口,她说没有。 这会儿人又几分端庄温婉,与前面判若两人,成祖不觉多看她两眼,点了这家店的三个招牌菜,和两杯果汁。 白亦行把手机悄悄搁到屏风角落,招手叫他坐到自己身边,人刚坐下。 她冲他比个“嘘。” 屏风后端隐约传来啜泣声音,“老马,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这丫头从小野,我也管不住,现在干脆是连电话号码都换了。我找不到她了啊...”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把马化平的心都拧成了麻花。他温柔地哄:“好了好了。乖,你别哭,你一哭我,我心里酸麻麻的。”说着低头就要吻上女人的嘴,她在他怀中挣扎,嗔道:“你说生女儿好,女儿乖,要富养姑娘穷养小子。等她谈婚论嫁,你要排场做足再倍上一份礼金。结果呢,女儿独自在外面受苦受累,你和你家那位在新市吃香喝辣。你这个负心汉!你就是个负心汉!都怪你!都怪你!我要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芊芊她怎么会和我生疏成这样。” 女人生气地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道:“当年你在斯利姆那里做假账可贪了不少。这一笔一笔不是我帮你瞒着,你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中东油王,现在哪能是个什么石化公司老总,”她把扇子扔在马化平怀里,“你是飞黄腾达了,可怜我芊芊......” 马化平又气又急,“我都说了等公司这档子事过去,我同你去找芊芊嘛。你别哭呀。” 女人讲:“这话你说多少回了!我告诉你马化平,横竖芊芊不要我了,我和你一刀两断。你公司多少肮脏事不是我和我那群兄弟帮你扛的,财务造假,偷税漏税,非法走私...你当我傻的,明儿我就把这证据全部抖出去!” 马化平终于不耐烦:“你别他妈瞎嚷嚷...” 白亦行瞄了眼手机那端通话结束,悄默声儿地收回来。 她歪着脑袋,眼睛笑得亮亮地看着成祖,后面吵着吵着又变成你追我逃的娇夫美妻戏码。马化平气急败坏,走之前还朝他们这座瞄了眼,是对小情侣,女人窝在男人怀中,男人低头去看。但他就觉得有点眼熟,来不及多思多想追出去。 白亦行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僵了几秒,不多久她的脸蛋在他心口那地方蹭了蹭。成祖的手并没有靠近她的后背,却透过一层单薄的布料瞥见了她的内衣,看也不是,看了心里有丁点犹豫。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忽略掉马化平的存在。 灯光暗哑暧昧,男女之间严丝合缝地置换各自体味。 几秒过后,她推开了他。 cha6硬了 目前众多大小石油石化公司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原想马化平作为巨头就此能收购也罢了。偏偏蝴蝶效应来得又急又快,投资者和股民们听了证券早报和世纪经济时报对巨头私事公事报道一窝蜂冲上门。 新市偌大的别墅,马夫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 从槟城到吉隆坡,三百五十多公里,成祖开了四五个小时,等到地方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他把车停好,朝窗外看眼,又回过头看副驾那人,睡着了? 中途她嫌空调太凉,要了他外套盖在身上。成祖见衣物一角垮到缝隙中,他伸出手去拉,扯了一回,不知道被什么卡住,没扯动。他解了安全带,倾身探看,原来是一颗扣子蹩着被她压在屁股底下。 不过那张脸也睡得不太安稳。成祖是没见过哪个人睡觉还眉心轻蹙的。这小女人年纪轻轻,长得不差,家世也算不错,大好年华,哪来这许多烦心事。 他注视她几分钟,如果她家企业真被查出什么,她估计也在劫难逃。反之,她是不是也在为高盛的未来担忧? 车内无光,全凭两侧昏暗的路灯调整亮度,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半晌,成祖退回原位,短暂地盯着空调键,稍稍调高,随后低头拨弄手机。 身侧的人已经睁开眼,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为了钱来做私人保镖,这个男人也不想为了钱做出卖肉体的事,这个男人也不像是没有钱的样子。 穆介之是不会找个两个废物放到她跟前的,像孟让在马化平公司初创时就跟着了,他对马化平了如指掌到人在床上喜欢用哪几个姿势,就连事后喜欢在厕所蹲多长时间都能精确到秒。要是能吸引孟让离开石化的条件,相信对一个小主管来说只会更具有诱惑力才对,不是钱难不成是期权这些? 睡了个饱觉,她脑子也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白亦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成祖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醒了?” 白亦行“嗯”了声,懒洋洋的。 成祖打字的手略微迟疑两秒,偏头看过来,她脸带倦感,眸中含水,灵光明亮宛若刚出生的婴儿,徒增几分单纯不醒世儿的味道。 成祖说:“你说的地方到了。” 白亦行把衣服还给他,问了句:“你哥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成祖现在对她的话很敏感,犹豫会儿说:“他没工作。” 白亦行:“你需要钱养他,”她发自内心感叹,“你还真是...重情重义。” 成祖开始对她的话抠字眼。‘需要’,他的确需要,需要钱养他,需要照顾他。理疗院光住院费用每月好几万,再加上各种药物精神治疗他那些年压力确实很大。 因此他专挑金额大的案子跟进,但消耗人力物力精力大且周期长,到最后也可能因为某个高官高管一句话他们所有的努力全白费。 为了应对,他们在暗地成立金融小组,成员们就跟缉毒警察卧底般,先渗透敌方,再传回消息,必要时也得牺牲点什么,比如身体,比如生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成祖嗤笑。 白亦行说:“我妈咪说让你什么都听我的。” 成祖看着她不做声。 白亦行身子顷向他:“那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见他冷冰冰着脸,白亦行踢掉高跟鞋,解了安全带,提起裙子跨坐在他右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浑圆的屁股绷得紧,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味好闻得很。 许是觉得姿势不舒服,她撅着屁股又挪到他左腿上,接着两条腿乖巧地收拢在他胯中。 白亦行意犹未尽地瞧着他。 驾驶座空间狭窄,怀中温香软玉令他心痒难耐。由于包臀裙的束缚,她小腿到大腿的折迭角度趋近零,几乎是半跪着挂在他身上。而且她两腿膝盖正故意怼在他那处。 车内仿佛失了温度。 成祖眯了眯眼,眼见她食指轻轻点上他下巴,裸色指甲沿着他喉咙往下若有似无地划着曲线。 成祖喉咙紧涩。她的手指又停在衣衫扣子处转了转,没过多久重新回到衣服三角区勾着边缘扯了扯。 她在玩,她喜欢这样玩,她的恶劣程度也许远不止。 白亦行缓缓靠近他耳垂,吐息:“所以她上了你?” 成祖屏息凝神注视她,墨黑瞳孔因为车内无光愈发嘹亮,她说:“或者你不喜欢这个问法。” “那我换一个。你们做/爱了么?” 穆介之还没蠢到愿意同人分羹的程度。 男人脸颊两侧紧实地皮肉颤了颤,白亦行眸色深沉,嘴角弯起不大的弧度。她轻声“嗯”以示不耐,膝盖更加不老实地朝他裆部挤。 成祖咬着牙,闭着眼,下颚线绷得笔直朝上抬,偏头动作不大,却是实打实想离她远点。 白亦行很有耐心。这男人挺奇怪的,抱也抱了,脚也碰了,这会儿倒装起矜持。他双手垂在腿部两侧,而拳头握得连手臂青筋都暴起,这人可真有意思。女人抬起手贴在他右脸,脑袋凑过来启唇在他耳垂尖尖不着痕迹地蹭,轻声:“成先生,你/硬/了。” 成祖低头不去看她,呼吸紊乱比之前更明显。 沉默最终被打破,他说:“她让我细致汇报你的一点一滴,说你需要极致的耐心去相处,所以薪资比普通保镖高出很多。” “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其他包括你说的交易。”他像是表明态度,一开口嗓音发嘶,轻咳两声道:“我没那么闲。” 白亦行久久地注视他不说话。 车厢内安静地钟表针脚可闻。 她才说:“我腿麻了。” 成祖目光烁烁掌住她腰和腿把人送回副驾,便打开车门跨步出去。他手在裤子口袋使劲摸索,就是东西怎么也找不到,垂头一瞧,那动静只增不减。他简直气笑。 终于他摸到烟,抽出来又放进去,连着好几次,干脆扔在脚边,狠狠地碾了碾。 白亦行径直下车,头也不回地踩着高跟鞋往院子大门走。 * “爷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尊华步伐矫健地从屋内出来,白武紧跟其后。 白亦行扑进他怀里,“爷爷,我好想你呀!” 白尊华乐呵地,“这不就见着了嘛。”又佯装生气,“你真是个野丫头,跑外边那么久连个信都不往爷爷这里捎。哪天爷爷要是没了,你往哪里回家去。” 白亦行笑说:“那您可得长命百岁地活着,我会很烦人很黏人的。” 白尊华哈哈笑。 一边的白武喊句大小姐。 白亦行冲他点个头。 白尊华对白武说:“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要跟这丫头好好唠唠。” 书房门一关,入眼还是那幅字:日新其德。那是爹哋在世时写的。 桌面上摆放着黑白老照片,有白纪中和何柔喧抱着她刚出生笑得眼睛都眯起的,有白尊华牵着她走路的,有公会刚成立几位核心成员同李家站一起的,有蜂堡1.0白纪中同外资入股把手言欢的,有很多很多。 白亦行拿起白纪中的照片,摸着相框轻浅地笑了笑,再看老爷子已是高龄,白发稀松仍作干净利落背梳,皮肤褶皱斑点凸显却面容威严,逆着光的双眼也是炯炯有神。 她半蹲在白尊华跟前,双手搭在他膝盖上,望向他说:“爷爷,我回来了。” 白尊华摸摸她的头发,慈眉善目:“傻丫头。你要再不归家,我怕黄泉路上,你爹哋妈咪会责怪我。说我会没照顾好你。你下面两个叔叔不堪重任,只剩一个她,虽把高盛发展得好,偏偏把你排外,你爹哋妈咪又怎会不怪我。” 白亦行笑说:“没事。您也别担心,我既姓白,里外我都有一份责任。” 白尊华扶她起来,“你二爷我叫人送去理疗院,你抽空去瞧瞧他。你三爷和她应该也是见过了,”他拍拍她的手道:“周敬悬退婚的事我知道了。周家当年救你,周敬生那老小子非威胁你爹哋叫你去做童养媳,我没应。但周敬生突然就死了,我想得要不差,周敬悬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前些日子泰卫检部门传出消息,说是有人正在研发那东西。不久我们在菲港口的货物就被缉毒部门里外查了个遍。所幸是没查到什么。周敬悬这人,心思深,一方面我极庆幸他主动提出退婚,一方面我又特别怀疑他是不是另有目的。丫头,你怎么看呢。” 两人坐在小沙发上,她倒了杯温水递到老爷子跟前,“卫生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才,也不受任何部门管辖。王室和总理都瞧着,周敬悬大概是想试探一下两方态度,看看已经到了怎样剑拔弩张的气氛。” 白尊华喝口水,白亦行继续说:“偏偏卫生检把东西交给军队去溯源,查到咱们这里又没查出什么。周敬悬是做好两手准备的,否则按他的性格一定是快刀斩乱麻,不会到今天都没动静。” 白尊华放下杯子,笑看她,“新市那事怎么回事?” 白亦行给自己倒了一杯,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睁着眼睛看别处。 这丫头从小古灵精怪,鬼主意多得是。白尊华拿手点她额头,“公司财务造假可会带来不小的影响,偏偏记者报道中抹去了高盛参与的环节。别说陆交打算大力迎合世界推广什么能源,这事就钟老头跟我提过一嘴,目前在陆交那边还是个雏儿。你这边赶鸭子上架,记者那边听风就是雨,搞得市场人心惶惶是你做的吧。” 白亦行没否认,也没承认,笑得坦然道:“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白尊华被她哄得觉都没了,定定神道:“丫头,你要进公司?” 白亦行放下杯子,傲娇又自信地说:“那当然啦,我要光明正大带着我的人进去。” 白尊华挑眉,在她身上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白纪中在蜂堡1.0叱咤风云的样子。 * 待白老爷子睡下,她给周敬悬去了个电话,语调冰凉:“菲律宾的港口给你不是叫你这样造的,你想害死我们吗?” 周敬悬在夜场根本听不清她叽里呱啦讲什么,视线紧锁坐在不远处跟人谈合作赔笑脸的周语侬。他神情冷漠,语调比她更冷道:“原来是白大小姐啊,我这会儿正忙,有事找东营。” 然后把手机揣口袋,转了转脖子,大步流星坐到周语侬对面。 本来吵闹高兴的气氛降至零度,周语侬笑得几分尴尬。她是有点怕她哥哥的。果不其然,周敬悬半躺在沙发里,举起酒杯冲着那个手还放在他妹妹腿上的人笑说:“桑铎先生这手挺好看,正好我那公司缺个手模,不知道您感兴趣吗?” cha7收尾 叶大观园在新市靠近东面的小型农场茶园,这会儿清晨,上坡后头云烟雾绕,一圈圈绿意盎然茶山平头规整。下坡这端工人起锅烧茶,晒茶,装茶一气呵成。茶园中间站了几个戴着斗笠背着小竹篓的妇人,正轻轻捻着嫩芽小心翼翼往篓子放。 穆介之对面站的就是钟太太,她冲人笑一笑。这是陆交经理钟明生太太,四五十左右,衣着讲究,妆容素雅,看着温良恭谦的。她和她后头那几位妇人在新市发展占据主要地位。平常有事没事抱团聚一起采茶写字练瑜伽,再不济就打个麻将,生怕给自家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得亏钟明生同她家老爷子有几分交情,否则这样的圈子谁敢让一个搞金融的女强人挤进来。钟太也回笑,看后面几个人在小声交流也没做声,专心采茶。 穆介之笑得从容:“我家纪中在时常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说心思敏感的人做生意是把双刃剑,叫我有些话听听就得了不必往心里去,我以前不懂还同他犟,后来也是跟着纪中见识了不少人物,才明白这些话有多难得。” 钟太手一顿,大概也是联想到钟明生年纪大身体不好,一时感慨道:“那你现在做的这样好,纪中也会很高兴的。” 穆介之永远带着标准的礼貌微笑,有时候白纪中这张牌真的很好用。 两人往山下走,钟太继续说:“现在新市是越来越好喽,年轻人一茬一茬跟韭菜似地,再过几年这位置该换新屁股了。” 旁人听了道:“是啊。我家那位最近不到八点就睡了,早上六点起跑步,说现在本地不仅年轻有才干的多,外边移民来这儿的精英也多咧。” 另外一位妇人接话:“我家那个还在寻思这组屋还能塞多少人,要不要再申请块地再建个组屋?我说哪里还有什么好地......” 钟太余光撇了眼穆介之,那位妇人继续感叹:“这人一多啊,就难免鱼龙混杂的。要台面上过得去就得把事情做圆满了。更何况现在的社会人与人之间贫富差距太大了,要是顾头不顾尾,我看还会出现刚建国那几年的事。” 当人种,皮肤,语言不一样的人聚集到同一个地方,必然会产生文化差异上的矛盾,不过李家解决得很干脆,统一语言,建双语学校保留华文化,给大家建房子有安身立命之地,主动降税吸引外资公司。衣食住行面面俱到。既然大家已经都在新市了,那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穆介之哪里听不出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算外来者,得白家一口饭直至今日。没有白家,没有高盛,没有现在她能像个人站在她们面前说话。 几人放下篓子,白妮说有电话找,穆介之原本是想探一探陆交那边口风和国会议员参选的事,现在想来真是浪费时间,但临走时也不忘礼数做足。 穆介之说:“不是叫你规定时间打给我。”她啪地挂断电话。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排排别墅区域出现。穆介之反复翻看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眉头越皱越深,“他可真能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人翻出来,真是个蠢东西。” 语气十分不屑夹着几分愠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在听。 白妮泊好车,穆介之跨步出去,刚要拿出钥匙开门,她的手被人一把握住。赶来的白妮猛地攥着人胳膊一拧,那人发出痛吼。 穆介之满脸不耐烦,语气嫌弃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孟让一瘸一拐,鼻青脸肿佝偻着背,特别惨地眼神看着两人。白妮从小练泰拳,手劲儿绝不亚于男人。 她放开孟让。 穆介之把白妮叫过来说:“叫凯瑟琳把那些股票整理好,然后通知公关部和分析部,把所有针对石化公司并购的资料透明化,媒体那边必然要给个解释的,你去安排一下。另外叫上投资交易部的几个负责人开个会。” 随后她又对孟让说:“你进来。” 穆介之冷漠地打量他两眼,“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孟让窘迫:“被打的。但我应该知道是谁。” 当初他本来想就着账务问题威胁老马落实独董位置和25%的期权,又怕老马在背后玩阴的。他就是个普通打工人,不好连累自己在行业的名声和家人。转头撇下老马这个香饽饽,卖好到穆介之跟前,谁料她听了只叫他在她女儿身边做私人保镖,还开出了百万年薪的合同。 同等条件下,与其天天坐办公室盯着一堆机械枯燥的数据,不如做豪门小姐安保,横竖他不亏。 想着看老马笑话,谁知这孙子找人把他揍了一顿。 孟让使劲瞪着眼冲穆介之说:“但这件事我只跟你说过。” 穆介之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冷艳动人睨他一眼,嗤道:“商业之道在于德。像你这种人进了高盛,就是害群之马。叫你去我女儿跟前看护她,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三十多年是白活的吗。” 孟让活到今天还没让一个女人这样羞辱过。他五彩斑斓的脸上愈发难看,但是门口竖着的白妮他铁定打不赢,忍着怒气,死死盯着穆介之。他尤记得那晚她在床上的样子,柔软的像条美人鱼,发出的呻/吟能让每一个男人欲仙欲死。他觉得自己能在床上满足她。 嘭地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穆介之脚边,软下语气来:“马化平狠了心要弄死我。穆总,你要救救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白小姐她她那边我也会认真监管的......” 他作势就要舔她的脚背,却被穆介之嫌弃地踢开。她齿缝中蹦出“滚”字,立时白妮把人拖下去。 她警告又提醒道:“我要是你就快点离开新市,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穆介之进到卧室拿出另外一部手机,拨通号码,语调不复以往:“小金人您还满意吗?” * 这一天穆介之都泡在会议室里,针对石化公司并购完成之后被爆出的公司假账问题其实并无确凿证据,记者虽然没借题发挥,可文章字里行间暗戳戳不放过高盛,指他们有内幕交易有操纵市场的嫌疑。而董事会股东也需要穆介之给个交代,因此她必须要有一套完整的公关说法来堵住内外众多投资者的嘴。 与此同时,马化平也终于露脸发声,私事不回应,公事一一回应,对于财务问题他们主动送去给相关部门审查,查出是会计因为个人私事做错数据......马化平顶多落得个失察不严谨,又以个人名义在公司成立员工关怀基金,以德报怨迅速拉回部分股民。 有人低骂,狗血闹剧,最惨的还是普通劳动者。 有人说高盛还真是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白亦行看眼报道,又看眼眼前那一堆材料,摸着虎虎道:“现在市场的包容性和善良程度比你脾气都好,你说是不是呀虎虎。” 她手机铃声响,接起,那边声音鼓鼓的,异常嘈杂,大声:“斯黛拉,这里什么都没有!是废墟!” 白亦行迅速翻到一张纸,九十年代初马化平通过两家银行给东港四家炼油厂依次提供巨额贷款,但关于四家炼油厂的营收和偿还款却没有任何记录。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以穆介之雷厉风行又谨慎小心的个性,不会在并购过程中不知道马化平账务问题,且在陆交出那规定以前,他们购买原材料的价格都是远远低于同行,这么明显的财务造假信号,穆介之为什么会应允? 她问:“现在折损多少了?” 那边人说了个数,白亦行说:“那就收尾吧。” 那边人继续说:“这么做别人会骂你家企业不道德吧。斯黛拉,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白亦行冷笑,“有人想绑着高盛去死,那我就再送她一程。你去买几身好衣服,准备准备,咱们要进高盛了。” 成祖参加马来总理生日并没有看到布莱恩,不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躲起来了。 接近月余,新市的天变了又变。蜂堡银行预测石油原材料价格不断上涨,政府配合陆交大力发展新项目,某某石油石化公司却被旧友捅刀爆假账真做,适逢股市反弹又暴跌,人人唱衰。偏市中心灯火通明,光景旖旎,暗流涌动,经济日报头条:白家小姐手段毒辣,带领高盛强硬做空。石化变化石,生死荣辱皆在他人一念之间。 而永恒的是街上行人神色匆匆,只管低头走自己的路。 成宗站在窗户边看玻璃上的雨点,他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满脸欣喜冲成祖喊:“祖祖,你看有蝌蚪!” 却听到一个声音比他反应更快,他抓住成宗的手激动地问:“哪里有蝌蚪啊!蝌蚪在哪里!” 这男人看着年纪体格都要比他俩大,一旁的护士笑着对成祖解释道:“他叫白纪庚,在这儿很长时间了。他和你哥哥在小花园散着步认识的,关系还蛮好。” 护士踱到他身边,讨好地说:“你哥哥来了之后,白先生要比之前开朗许多。” 成祖说:“是我想的那个白家吗?”手指却不经意落在那张笑得格外端正的脸上。 护士连连点头。 正说着,白亦行捧着花束站在门口,“我还以为二爷跟我玩捉迷藏呢,真叫我好找。” 护士立马凑到她身边,接过花束,笑嘻嘻地说:“白小姐您来了。白二爷一切都好。” 白亦行目光落在他身上,许久不见,还是之前那副死样子,便不咸不淡说句成先生好。 护士插嘴道:“啊,原来二位认识。” 成祖说:“认识的。你先去忙吧。” 白亦行抱手看站在那边跟孩童似的白纪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纪庚一点反应都不给。纵使她来看过几回,他依旧不认得她。白亦行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相处。若说她孩童时期,他们也能到一块玩泥巴,但她长大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他永远都追不上她了。 成祖看出来了,随后站在成宗身旁道:“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闻此,白亦行挑眉。 成宗乖乖地盯着白亦行:“是她吗?” 成祖笑着说:“嗯,她叫白亦行,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成宗看着白亦行,白亦行也冲他打招呼,就见他拉着一旁的白纪庚指着白亦行道:“快看,这是我弟弟阿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她叫白亦行。现在也是你的朋友了。” 白纪庚看着白亦行许久,嘴巴开始念叨:“白、亦、行。” 白亦行心里很期待也很高兴,她上前小心翼翼握着白纪庚的手,轻声:“二爷,我是亦行,小亦行,你还记得吗?” 白纪庚仿佛陷入某种幻境,灵魂被控制几秒,紧接着猝不及防大喊:“小亦行死了,我的亦茹也死了,大哥死了,大嫂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都死了!我也要去死!我现在就去死!” 他的暴躁和不安也让成宗陷入恐惧当中,他缩到墙角,嘴里振振有词:“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弟弟!阿祖!阿祖,你在哪儿!” 成祖刚要去安抚角落的成宗,白纪庚冲到白亦行面前,恶狠狠地双手掐着她脖子。 白亦行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不要,二爷,是我啊。” 成祖大力分开二人,将她护在怀中,身后的白纪庚狂锤他的背。 白亦行还未缓过神来,成祖咬着牙道:“快去叫人!” 她跌跌撞撞摁铃,护士和医生来了许多才把白纪庚控制在床上,打完针他沉沉地睡去。 白亦行看着床上被各种仪器插满的白纪庚,终于忍不住地冲出病房。 成祖安抚好成宗就来找白亦行,最后在住院部廊桥抽烟区发现她。 她捏着包,手背上薄薄的皮肤也包不住青筋乍起,成套的薄荷绿衣衫在此刻跟着她身体节奏簌簌发抖,扎的半低马尾也因为刚刚剧烈冲突松散几分。虽然凌乱,但她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祖上前,发现她右手还攥着烟包,随后掏出打火机问:“需要吗?” 白亦行垂眼看那烟包,然后扔到垃圾桶。 她站在成祖跟前,看起来气势汹汹地,“我家就是这样。穆介之是我后妈。但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白亦行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成祖皱眉,把打火机塞进口袋。 cha8宣战 白亦行进公司那天穿的是套正红色修身裙外搭夹克西装,脖子上戴着珠链,中间的翡翠珠子圆润通透,办公室顶光射过来都能晃瞎人的眼。 这翡翠是当年白纪中和何柔喧在格鲁吉亚度蜜月误入王子婚礼时看中的,不知怎地,翡翠又落入香港拍卖行。那年白纪中和何柔喧刚刚领着蜂堡1.0在新市扎稳脚跟,觉得有眼缘,便以2亿成功拍下,在白亦行生日那天送给她。 她踩着凉跟,手里提着包包,笑得自信又明艳动人。从人事部到保洁阿姨,从大门安保到物业工作人员,白亦行挨个问好,谦虚礼貌,而且一连多日咖啡甜点小礼物恨不得倾囊相送。 在众多员工眼中,这些东西于她白亦行根本算不得什么,却是她日后能在公司立足,开展工作的必要步骤。换句话说,即便是个无背景无人脉无资源的小员工进了职场也得这么做。 那段时间人人都在背后盯着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总经理的一言一行。 蜂堡1.0更名高盛后,跟着白纪中的那一批人也陆陆续续差不多走干净,就还剩下董事会的几个大股东。穆介之召开会议,针对白亦行是否有能力胜任高盛总经理一职?老家伙们半支持半否决,无非是她年纪轻轻,少不经事,总经理职位事多繁杂,她恐难当大任,对于过往她在美国求职工作的经历也视而不见,更以此前老魏儿子为例。 言语之间皆是对这种以名校标榜却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的讽刺和看不起。 白亦行面上笑得从容,男人们就算失败了,顶多被嘴两句,最终也能获得幸福,而女人们什么都还没做,就先被贴上五讲四美标签。 她看着这群老家伙忽然有了别的想法,笑着说:“自古以来,论功行赏。高盛在给石化做并购时,对该司未做深入了解,分析错误,且直接参与该司新股增销,导致高盛这个季度利润率白白流失几个点,而我司在外界一向的好名声也遭质疑,作为股东我有权问责,作为白家一份子,我也必须给我爹哋一个交代的。” 白纪坤喝口水瞟眼穆介之,她现在脸上还挺平静的。 老家伙们纷纷看向穆介之,现在关键的点不在于高盛总经理的位置给谁坐,而是如何挽回高盛的声誉,更准确地说,他们手里的股票还能不能涨多些。 这姑娘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连市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和她身边那个小子立马做空了大多数石油石化公司,两个人干了部门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业绩指标,效率简直恐怖。而马化平那边底子遭重创是自找的,对比其他金融公司,高盛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虽然这名声是不大好听,但也实打实落了好处,填补了高盛的窟窿还额外赚了一笔。 有人心想,就是个总经理的位置,又不是要董事长,更何况这都是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大家齐心协力共建高盛美好未来不好么? 看着这‘母女’两个针锋相对的样子,不支持白亦行的那群老东西也不敢吭声。 会议室大概安静了好一会儿。 穆介之开口:“这事是我失察。但媒体那边我还......” 白纪坤抬手看表,听了半天,一是高盛此前没设总经理的位置,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二是高盛先并购后做空,前后得好处,难免被同行嚼舌头,叫更多投资者望而却步,心生芥蒂,三是现在需要一个替死鬼,而穆介之肯定不甘愿做那个鬼。 他把话接过来总结:“他们可以说会计做错数据,拿去送检都没查到什么,现在出了事,金融局和注册局岂不是人人有责?我们账面没问题,做空也是亦行按照正规流程走,手续资料一律透明化,怎么着也轮不到高盛头上。就那个谁,那个那个凯瑟琳对吧,她工作失误给公司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要么停薪留看,要么走人,你们说呢?” 白亦行看向白纪坤,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笑。 穆介之脸上妆容精致,看不出她的细微表情,只是在灯带晃神之际,她眸中闪过一丝凶光。 股东之中率先开口的是孔融,他是第一个反对白亦行的:“我说两句啊,高盛一向不论资排辈,有才干的人我们必然欢迎,毕竟都是为了高盛未来的发展好嘛。” 众人见孔融都说话了,其他人也附和点头表明态度,穆介之还能说什么:“明天会起草邮件,通知全公司。” 白纪坤一拍桌子,“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在白亦行读书那几年疯狂收购的游戏中,她非常清楚各公司股东们只在乎如何能从企业增长中获得最大最多可分配现金净利润。如果有一天高盛出大事了,也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的。 她动了动脚,酸得很。 现在会议室只剩她们两个。 穆介之拉开她身边一个椅子,看了眼她的脚,又捏捏她的肩膀:“累吧。” 白亦行佯装伸个懒腰,打哈欠道:“确实好累,妈咪你肯定比我更累啊。那我来做你帮手了,你高不高兴呀。” 穆介之看着她人畜无害冲她笑的样子一时失语,这丫头躲在老爷子那里做了这么多事,问了她的责,扫了她的人,还毫不费力地把自己人插进来,这会儿又装无辜,她温柔地说:“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其实就是想让你多休息一段时间,谁知道你闲不住。” 白亦行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哎呦,我的穆大董事长你不会生气了吧。其实我就是怕人家说我是关系户,搞不好连累您的名声让您难堪。您之前不是说魏伯伯儿子的事叫您抹不开脸面,那我要是也这个样子,那别人该借题发挥了。” 借题发挥?是想说她有娘养无人教吧。穆介之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总之,经此事,这丫头是来跟她宣战的。 她笑得淡然,美丽的面庞完全不输二十多岁的姑娘。穆介之撩了撩她零碎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可记得了,这里是职场不是家里,有些事一定要跟我商量,可不能像老马这个事乱来了。” 白亦行没所谓地点点头,说句好累回去睡觉了。 穆介之说要白妮送,白亦行也没说什么。 车上,她把小手机握在手中颠来倒去,心血来潮扒着座椅问白妮:“妮妮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白妮瞟眼后视镜,虽说她也老大不小,但至今还是个母胎单身。 白亦行眨巴眼睛:“不会吧。” 白妮挠眉头,略尬:“其实你母亲有叫我去谈恋爱,但我拒绝了。你父亲去世后,正是蜂堡发展的紧迫期,大家时间也都挺紧张的,所以......” 白妮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闭嘴。 白亦行靠回座椅,闲适地问:“那你平时都怎么解决的?” 白妮眉心微蹙,接着恍然大悟,又严肃起来,咳嗽两声:“你还小,女人其实没有男人那么需要。” 白亦行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反问:“是吗?” 白妮耸耸肩,不作回答。 白亦行抱着手臂,漫不经心朝外边瞧了眼。白妮想着她也好多年没回来了,主动介绍:“其实新市变了很多。” 她指着前面霓虹灯闪烁的地方,“那是你以前上的绘画补习班,被一个工头承包下来改成了夜市,临近河边,周末又有各种学生义演,挺热闹的。还有你最爱吃的肉骨茶,从北郊搬到了高盛楼下,还开了连锁店。最近的一家就在附近,要是你想去吃,我可以带你去。” 白妮透过后视镜观察她,浮光掠影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姣好的容颜令她恍惚,捉摸不定的性格也令她几分手足无措,岂不知多半因为白纪中去世和穆介之接手高盛的缘故。她算是陪着她长大的,现在反而看不透了。 白亦行头歪一歪冲她笑,白妮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听她说:“白妮姐姐,我有点想妈咪了。” 白妮下意识心里咯噔,在穆介之未进门前,她是何柔喧的身边人,后来何柔喧病故,穆介之上位,她也顺其自然到了她身边。一直到白纪中去世,看着本来活泼开朗的白亦行慢慢变得拒绝与人亲近,变得不爱说话,还动不动就发脾气,她像是回到何柔喧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握着她手那刻,声声叮嘱要她照顾好小亦行。 心脏猛地被人狠狠拧了两圈。 何柔喧出生书香门第之家,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她同白纪中是自由恋爱,从相识相恋相爱到步入婚姻仅仅用了三个月。婚后两人不光是恩爱如初,在经商方面更是契合。 而小亦行也完美地继承了两人特点。她聪明好学,乖巧听话,是别人眼中的孩子,可有些幸福是短暂的。白妮眼眶突然酸涩,她不是没想过白纪庚口中那些话,但白纪中查过,与穆介之无关,就不了了之了。加上白二爷的病时好时坏,医生也表明病人偶尔会因为梦境产生臆想,分不清现实和虚拟世界,因此越发没人把他当回事。 白妮把肺部的气全部吐干净,对她说:“你要是想,我们可以现在就可以去看她。” 白亦行没说话地笑了下。 白妮心里不是滋味,送她回家,在楼下等着看她房间闭灯,又跑去便利店买了几瓶红酒白酒洋酒兑着一起喝。这样的时刻多了,连酒量也高了不少,平常和穆介之出去谈事,都是她挡酒。 她捏着何柔喧的照片,恨不能醉生梦死,想说去道个歉,她没把小亦行照顾好,又不敢去见,生怕何柔喧责怪。可白妮又想,她那样温柔似水,又怎会怪她,想着想着觉得胸口闷闷的,眼泪止不住地掉,然后又哭着哭着衣服裤子鞋子都没脱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这些年痛苦的不止白亦行一个。 * 白亦行也没睡,虎虎窝在她怀里似乎感知到什么。它伸出爪子在她胸口踩了踩,又伸出舌头打理皮毛,最后打着呼噜在她怀里安睡。 不多久,她低头亲一口。 起身穿衣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她看着那小家伙睡得四仰八叉,没心没肺的样子,情不自禁弯起唇角。从新市到澳洲再到美国,一路好像只有它不离不弃。虽然周敬悬打得不是什么好算盘,但这只猫儿品格要比他高尚。 她拿着车钥匙出门。 临海路拉起戒线,有几辆警车围着一辆黑色的车。成祖把车停一边跨步出去,看见那车屁股后面还冒着烟,车头到车顶部被一颗树压着,导致窗玻璃裂开,其中树干分叉一端捅向驾驶座。 车牌翻折,中间有个大窟窿,不知道谁碰了一脚,牌子在地上刮出沥沥动静,摇摇晃晃被风吹到他脚边,那颜色格外刺眼。 白亦行的车牌就是红色的。 成祖顿时觉得头重脚轻,耳边嘈杂声音正以三十万里每秒速度消失。直至确认了车牌号码,他的手脚变得空洞和麻木。 ———————————————————— 一不小心又是没有男主的一章 cha9青苹果(h) 车子全翻了。 成祖迷糊之间,看见有个男人跪在地上被打个半死,血水都从他鼻子里喷射到土地上,整张脸模糊不清。乍一看,他怀中还有个长头发的小姑娘,额角破皮,双眼紧闭,好像是死了。 连他自己也未能幸免。 男人脖子到脸憋得通红,颈动脉的青筋迫不及待突围那层薄皮,两颗眼珠子眼白处红血丝罗织密布。 他几乎要窒息。 然毒贩子根本不放过,将他摁在地上踩着他的右手用力地反向拧断。 成祖终于忍不住地嘶吼,“哥——!!” 他们目标又对准成宗怀里的那个小姑娘。 把人夺过来,抱着狠狠地摔在土地上。 成祖把牙咬实,唾沫和血水从齿缝溢出,瞳孔愤怒地顶翻,后脚极力地蹬着黄土,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弄死这群混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比猪肝颜色还深的血从她乌黑的发里流出来。 成祖满眼惊恨,孔隙内的血液如开水烧得沸腾,体内困兽终是爆破咆哮掀开踩着他的人。紧接着,他抓起一捧土朝毒贩子脸上扔去,左手握着刀毫不犹豫刺穿男人喉咙。 与此同时,救援也赶来了。 成宗被担架抬走时,嘴里还念着她的名字。 * 成祖站在原地,脚下犹如悬空了,而双腿又水泥灌铅,重不可闻,带着他往下坠落,神情举动无措到天旋地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救援人员正在撬车门,心顿时凉了大半截。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喉咙却酸涩地一点都不争气。 他有些不敢相信白亦行就这样死了? 那个他哥哥拼命救下来的姑娘就这样死掉了? 成祖握拳冷着脸冲破警戒线,立时就有工作人员拦下他。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无言,接着语无伦次对警员说:“不是,她不是,她是...她...白亦行!!!” “白亦行——!!!”成祖愤怒地推开其中一名警员,但立刻有更多警察围住他。 成祖脸部肌肉变得生硬和疯狂,大吼大叫:“白亦行——!!白亦行,是我,我是成祖啊。白亦行!!!你出来,你......” 警员扣住扳机的手差点发动,有人问他是不是家属,而成祖的身子只是牢牢地被固定在桎梏他的警员中间。 就像那天,他被毒贩子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那种迟钝的,暗哑的无力、无奈、无助,害怕的感觉像离岸流汹涌又平静地将他困住,根本呼吸不得。 有人说他是个精神病。 成祖却顾不得那么多,大叫:“白亦——” “成先生。” 成祖的暴躁忽然停了,他略微迟滞地偏头向她。 白亦行又尝试性叫了声:“成祖。” 他猛地甩开警员的手,大步朝她走来,拉住她胳膊把人带进怀中。 紧实地拥抱住她。 近乎窒息。 ...... 许久,他才得以呼吸。 他能呼吸了。 离岸流窄而强劲,如同此时此刻成祖的怀抱。 白亦行感受着他雷动的心跳,竟震得胸肺疼起来,可她又发现,她根本推不开他。 他身上气息过于浓烈,甚至可以用烫来形容,他身上衣物杂乱,黑的白的线条错综交替,领子口翘边趋近平角,他收缩的臂弯,肌肉群体细微的,迅速的,没有规律性地颤动。 白亦行想到了高更笔下的裸女,尽管无一物遮挡,在光亮色彩搭配上粗犷的黑的作用下,有一种蕴藏在深处的,原始的,真实的生命力和冲击力。 成祖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白亦行的双手缓慢伸出抱住他,还象征性地拍了拍他后背。 彼时,救护车抵达。医生护士抬着担架急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 周围人群嘈杂,唯他们二人安静极了。 成祖如临大敌之后的庆幸,开始大喘气。 白亦行笑着问:“成先生还要这样抱我多久?” 成祖这才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盯着眼前这张面带笑容的脸。 他垂眼,下意识放开她的肩膀。 白亦行正要说什么,警员跑过来对着成祖说:“你刚刚是想袭警,我们现在要带你回去问话。” 白亦行看他还呆愣地竖在一旁,便说:“车都那样了,他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冒犯是无心的,袭警这说法是不是太过了?” 那警员不依不饶,白亦行撇了眼他的肩章没说话。 他们大队的人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小警员细说了过程,那人看了眼成祖又看眼白亦行,上前伸出手道:“白小姐好,我叫云维德。” 白亦行微笑着递出手,简单地握了握:“原来是云所长。这么晚真是麻烦各位了。”她看眼自己的车,肯定是不能要了,站到成祖身边说:“云所长,该做的笔录我都跟你们的人说了,您看...” 云维德笑说:“都是误会。既然您和您朋友都没事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小警员欲言又止,被云维德眼神警告。 白亦行欲拉着成祖离开。 他却拨开她的手,径直钻入驾驶座,白亦行倒没说什么,跟着上车。 成祖闷声开车,两人一路无言。 眼看马上到她家了,白亦行身子侧看他,要说不说地:“你...” 然成祖命令:“坐好,别乱动。” 白亦行看不明白了,这男人刚刚不是很激动很担心她吗,现在怎么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 她摆正身子坐的规规矩矩,不再发言。 等一抵达她门口,那人猛地给油,车子一溜烟冲出去。 白亦行无语地看着车屁股消失在拐点。 刚进门,她拍了拍后脖颈,累得慌。 预计出门买点青色的颜料,她按照小时候的记忆找常去的店,却没发现车子越开越偏。 好不容摸瞎似地找着一家还在营业的,白亦行前脚刚进店里,后脚车就被偷了。 等到现场,就听到有人鬼吼鬼叫她的名字。她走近一瞧,那人人高马大,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要不是拦着他的警员多,他指定要冲向案发现场了。 白亦行定睛一看,原来是他。 ...本来她心里还挺高兴的,结果这男人突然扫兴。白亦行也懒得再想了,正要抬脚上楼,窗户口两束灯光闪过,车子呲啦一声停在门前。 门铃响了。 白亦行莫名其妙地笑了。她数着数,从楼梯处到大门口的距离,一共十五步。从他到她的距离,却仅仅只有一步。 大门打开,那人就急冲冲地竖在她跟前。 成祖二话不说,单手捏着她后脖颈撞向自己的嘴唇。 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却越想越觉得这小女人没把他当回事。她能主动投怀送抱,也能在事后拍拍屁股走人,轻浮又潇洒,冷淡且目中无人。成祖办案时自诩见过的女人不少,下至两三岁的孩童,上至八九十的老太太,比她狡诈的,没她演技好,比她冷漠的,又没她有气质。 她还真是集中了所有与众不同的特点。 就像一颗青苹果,尽管表面光滑圆润,但大家都知道它并没有红苹果那样受欢迎。可总有人愿意尝试,因为她是那样可口并且能让人提高食欲。 成祖几乎是咬着她的嘴唇,亲吻得通红秾丽。而后成祖的单手改为双手,用力地收紧她的腰肢摁向自己。 从大门边到楼梯口,一开始白亦行还能跟上他的节奏,没两分钟就被带的亦步亦趋,连两只拖鞋都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他明显抽过烟,嘴巴到身上都有淡淡的尼古丁味,又好像是漱过口,齿缝中迸发出清新冷涩的牙膏味。两种味道混在他口腔里,极其好闻。 两舌在追逐嬉戏,男人的手从她腰肢迫不及待滑向两腿之间,撩起裙底摸到她快要烧着的温度,指腹轻轻一捏,能掐出水来。 白亦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几乎挂在他身上。他胯部事物昂扬,顶在她大腿内侧皮肤上,离私处只一厘米的距离,紧接着似有若无地勃起顶弄。 不多时,她觉得自己湿透了。 成祖鼻尖萦绕着她的呼吸,从轻盈到急促,从疯狂到娇喘,还有那么点不耐烦。 白亦行单手去够他的皮带,捯饬了半天没弄开,在他嘴里不满地‘嗯’了声。 成祖熊抱着人摔进她卧室的床上。 白亦行大口喘气,水灵饱满的唇部到下巴都挂着点滴晶莹。她墨色眼珠氤氲着极深的欲望,将视线定格在吊灯的一颗白珠上。片刻,男人硬朗俊俏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成祖戴好套,扒开她的内裤,微微托起她的屁股,对准那个流着口水,极力渴求他的洞穴犹豫了会,最终插了进去。 他唇抿的实,下颚由于牙关咬紧,绷得过于僵硬了,看起来如刀背又钝又重。 白亦行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这次的吻不同于楼下时那样夸张张扬,而是细腻绵长。 她的手在他后脖颈间游走,又深入他的发缝,感受针刺般痛感。成祖头发长度适中,脖子后面规整,顶部又因为冲撞跟着一起耸荡,时硬时软。 “嗯......” 成祖容她换气,前额抵住她的额头,看着她的脸,极度痛苦压抑,看着她的眼,失焦且极致快乐,看着她咬着下唇忍耐的样子,他脊骨到头皮又痒又麻,心里却产生极大愉悦快感。 他们并没有脱衣服,但白亦行却觉得比脱了衣服还刺激。 在此刻,最直观最明显,他们身体最重要的两个部分,正在亲密地触碰。 ———————————————————————————————————————— 好吧,被锁了 cha10是颗头(微h) 成祖结束的时间要比她想象的快。 白亦行正舒服着,他忽然直起身子,性器嘭地弹出,月牙似地勾着往上翘。成祖摘下套子扔到垃圾桶,那柱身的颜色吸引了她的目光,白中带点青,端口又是粉红色,整体看起来非常干净,甚至是漂亮,又有点欲求未满样子。此刻,顶部的眼儿正在喷白沫。 她的三角区域是做过修剪的,阴阜大开,简直一览无遗。两个小阴唇被操得外翻,贴着肥嘟嘟的外阴唇,正红润水灵地呼吸,而穴口透明水链汨汨不止,同他一样,欲求不满。 成祖喉咙发痒,到底还是挪开眼,说句套子没了。 ...... 片刻,白亦行从床上坐起来,好笑地盯着他。 然她笑得越开心,成祖瞥眼性器越觉得可笑。他把人推回到原位,膝盖顶着她屁股,闷声问:“你笑什么?”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小女人正媚眼秋波瞅着他,她问:“你出去怎么不多带几个回来?” 成祖感受到重量,她一条腿抬起来擦着他饱满翘臀绕上他的腰,接着她双臂搭在他双肩,无形中又增加一份分量不轻的压力。 她轻声问:“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成祖不动声色敛目。他唇线压成一条笔直的线,沉默良久才重新看她,反问:“有个人记挂着你,你会不会很高兴。” 这话说的,白亦行还真思考了下,开口:“那要看这个人,我喜不喜欢了。” 她后半句话说的重,注视着他的眼像进入某个旋涡,深不可测。 不多时,成祖起身,把衣物整理妥当,眺她一眼:“你多久没做了?这么饥渴。” 白亦行撑着脸蛋,侧身瞄了眼垃圾桶里套子的量,嗤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整个短暂的水乳交融过程,虎虎其实一直在门外刨爪子,并且喵喵喵喵个不停。 成祖打开门,它飞奔着蹿到床上,扑进白亦行怀里,它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又立刻看向门口那人。 他们身上的味道是极其相似。 上次来她这里还是一个月前,一个月后他们就接吻上床了。 成祖扫了眼她的卧室,窗帘角落搁着一幅画,由于光线问题,他隐约看到是个人的形状。 自画像么?他对这个没研究,但在她的床头挂着一副巨大的美人图。上面的女人神情冷漠,眼神黯淡看向的方位正是他所站的位置。 白亦行安抚好虎虎,问他:“我饿了。” ...... 这是问么,她怎么不直接说你现在去给我弄点吃的。 但是这么说,岂不是显得她自大狂妄没礼貌。 白亦行是这样的人么? 显然成祖对她还不足够了解。 成祖说:“想吃什么?” 白亦行歪着头,想出三个菜,又觉得现在做三个菜太慢了,她想快点吃点什么垫垫肚子,于是说冰箱有鸡蛋和面条。 成祖娴熟地到楼下厨房,开火,放锅,烧水,下面,打鸡蛋。他抱手半靠在处理台上,边等边想,刚才在床上她都没出力气,怎么会饿,难不成是晚上没吃? 这饮食也太不规律了。 他现在觉得脑子莫名其妙的想法特别多,想找点事做,便洗了碗筷放在桌子上,又见桌面放着几打纸张。他撇了两眼,是有关高盛的商业地产项目。 蜂堡未来规划企划书。 白亦行抱着虎虎踱步过来,见他站在顶光下,有半张脸藏在阴影中,视线却聚焦在桌面上的文件。 她故意放下虎虎,想吓他一吓。谁料男人扭头看向她,白亦行错开他的眸光,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空碗发问:“吃的呢?” 她还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成祖端了碗鸡蛋面条放在她手边,还贴心地问了句要不要他喂。 白亦行不想与他拌嘴,自顾自吃起来。 她吃东西很慢,细嚼慢咽。成祖端杯水坐到她对面,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看她。白亦行仿佛在品尝什么米其林美味,咬了一口糖沁蛋,中间的汁水黄澄澄闪着油光,成祖手指漫不经心点着杯子,又把纸巾推到她跟前。 她抽了两张慢条斯理地擦起来,眼神询问他怎么不吃。 成祖抱手问:“白总经理,挺厉害的。” 他是真的在夸她,就是这语调让人难以捉摸。短线做空时效最多不能超过几周,要防着市场不稳定因素和相关部门的监管,又要有能豁出去的资本和勇气,一般人没几个敢这样操作的。 而她一上来就弄倒了那个鼎鼎有名的暴发户马化平,背后虽然有关于能源这方面的政策,幸运地让市场的天平倾向了她,加上马家清仓式地减持股份进一步推波助澜,她才能挽回点高盛的损失。 可惜,这样操作,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她。 成祖抿唇,抬眼瞧她,完全像个没事人。他不禁好奇,她内心到底能有多强大。 白亦行把一大碗都吃干净了,这无疑是对他厨艺的尊重和认可。 成祖眉头扬了扬,正好被她捕捉到。他视线又平移到水杯上,干脆一口气全喝了。白亦行舒服地靠回椅背,闭了闭眼,嗫嚅:“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哪里?” 他主动收拾碗筷,“去检察院办了点事。那条路刚好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白亦行眯着眼看他后背,厨房那光源是借着饭桌上的吊灯,他后背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中间劈了一道斜长斜长的影子,靠近他背的上半部分光线在空气中冒着星星粒子,一闪一闪的,而下半部分却显得厚重沉闷,就像他在她身体里的感觉。 俗话说得好,饱饭思淫/欲。 她踱过去,手臂从他后面圈上来扣实,脸蛋贴在他后背。 成祖微愣,继而垂下眼看那双纤纤玉手,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是这细手腕上空荡荡的,缺少点点缀,又想,还是不要点缀了,这样是最舒服的状态。 是最舒服的状态。 他脑子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试图从鸡零狗碎的狗血生活中短暂地逃避,他是不是过于痴心妄想了? 可以光明正大地同她亲热,是不是白日做梦? 白亦行倒没他能想那么多,只听她小声嘟囔:“去检察院是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他去了检察院。 假话也是他去了检察院。 像是提醒了他,和他要做的事。 成祖提着她软无力的手腕子,又看她一副困倦模样,心下一横:“要我抱你上去吗?” 白亦行点点头,倒在他怀中。 后边的虎虎跟上主人的步伐喵喵叫。 她说:“你好会照顾人是因为他吗。” 成祖没做声,听着她化了水的声音一路说:“我爹哋妈咪以前也是这样照顾我的。” “成祖,我能叫你成祖吗,你是不是在面条里面下了毒,我这样困。” “成先生,你能不能一直照顾我,陪着我。” “阿祖,哥哥?”她像是喝醉了,笑着说:“七八岁的管十几的叫哥哥,十几的管二十几的也叫哥哥,那二十几管三十几的是不是还能叫哥哥。” 成祖脚步止住,低头去瞧她,“白亦行,你刚刚说什么?” 白亦行在怀中动了动身子,抬起脸睁开眼望着他,“是叫你哥哥,还是叫你叔叔?” 成祖知道她那次头摔在地上医生就说她醒来可能会什么都记不得,在她还没醒来,她的家人就匆匆将她接走。 白亦行从他怀中起来点,抬手捂着他的眼睛。比起上一次,成祖这次的心跳要剧烈,却听到她暧/昧地说:“你一点儿也不像他。” 成祖的心在一刻安定,却又在转瞬变得诡异。 整栋洋楼安静极了,连那只猫的脚步声都听得到。 白亦行细细打量他的嘴唇,刚刚他就是用这里差点让她窒息。现在他又不乖地大门紧闭,她有点怀念那个舌头的劲儿,像末世下的掠夺者扫荡物资,又像后院池塘阒黑平静的湖水,生猛地卷入她肺部。女人情不自禁送上唇,在他唇上碰了碰,轻的简直不像话。 男人眼皮和喉结同时动了动,尤其是他的睫毛在她温热的掌心扫了扫,力度丝毫不亚于她刚刚用嘴触碰他。 成祖浑身一紧,口吻低沉冰冷:“他是谁?” 他看不见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听到很轻地一声笑,成祖加重语气询问:“白亦行,他是谁?” 白亦行依旧捂着他的眼睛,没所谓地说句:“他是埃里克啊。” 成祖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埃里克又是谁? 是她的男朋友,还是她的另外一个情人? 另外一个情人,他似乎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那他于她而言,算吗? 或者算什么呢? 成祖忽然觉得很想笑。他心里太清楚这小女人肯定是不会好好回答他的,于是跟着虎虎来到床沿搁下人。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她已经睡着了。男人又替她盖好薄被,准备离开之际,他好奇心驱使,掀开半挡着的窗帘,清楚地看见了墙角那副画。 是颗头,而且没有上半张脸。 * 人事部重新给白亦行安排了办公室,又说穆总吩咐几个助理候选简历,叫她抽空面试。 白亦行粗略地扫眼那几张简历,坐在工学椅上开始忙碌。末了,又不着痕迹地瞟眼那边杵着的人事,心说这老太太还真是一点空隙都不给她留。 她其实带了一个人过来:Jones,男,美国人。 白亦行想让Jones直接顶替凯瑟琳在投行部的位置。 一来不必再重新筛人面试浪费时间,钱不等人,二来,Jones帮着挽回高盛损失,不必从小分析师做起,经验和手段都配的上MD位置。 偏偏他们咬着Jones学历不高,死活不松口。 她空降坐总经理,她的人空降坐MD,内部八卦帖子已经炸开锅。 白亦行二话不说,领着人上总经办破格面试。 穆介之有时觉得她真是无理取闹,但面子上又不能不顾着。于是找了核心部门几位高层和两位股东对其面试。 她看着那人,身高媲美周敬悬,五六十来岁,浑身重工业机车风打扮,气势凛然,满头白发短而硬朗精神抖擞地竖着,脸宽肉横,肌肉紧绷地感觉毫不费力就能单手拎起一个像她这样的成年女性。 Jones光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穆介之不免蹙眉,心里却极其瞧不上她找的人。 Jones把简历给到几位,并开始长达三个小时轮番对他轰炸式提问。 白亦行旁听。 有个股东问问题极其刁钻,不捡Jones在工作项目上的事,专门问他为什么没上学,没上学都在干嘛,在华尔街前金融公司工作之前是做什么的,是否单身婚配家里几口人...跟查户口似地恨不得把Jones屁眼长几根毛都问清楚。 白亦行偏头一瞧,原来是孔融。她没做声,看着Jones应对自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其他几位对Jones很是满意,连穆介之全程都没怎么问问题。这场秀的核心就是针对白亦行的,她不清楚其他人怀着怎样的鬼胎,然穆介之的底色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比白亦行更清楚了。 最后一个问题,有人问他开卡车之后转型MD需要高强度的脑力体力,不知道他这个年龄还能不能...扛得住压力? 言下之意还是在对他的智力做测试。 Jones开玩笑地问:“你想要了无遗憾地死去,还是带着一堆烂钱死去?” 他坚定地说:“我选择后者。” 所有面试官都闭嘴了。 他与白亦行相识时,还是个平平无奇大卡车司机,对金融证券投行什么的根本一窍不通。他由衷地感谢那场大雨,让他载上了那个被淋成落汤鸡的小姑娘。 Jones顺利入职。 白亦行也确实想招个助理,但是不能是穆介之安排的人。 人事等着回话,也不敢催得紧,又瞧坐在椅子上的人正噼里啪啦打字,看着根本不得空的样子,便小心翼翼提醒说:“白总,这些二面已经过了,等着看您这边什么时间得空我去给他们约三面?” 白亦行这才抬起头,装作一副你怎么还在这里的样子,无辜又讶异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有点忙。” 人事嘴巴动一动,谁不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却也只能摆出笑脸。白亦行拿着简历像是自顾自说:“啊...确实没个助理不太好办事。连约各业务部门人都得自己来,我也是手忙脚乱。穆工考虑的真周到。” 人事一看有戏,长吁一口气。白亦行笑看她说:“这个叫孙娅微的,我下午三点有空,你约一下吧。” ———————————————————————— 50收加更咩,存稿多,收藏多多来! cha11想见你 白亦行先是跟五大部门简单开了个会,算是认个脸,又让五大部门将高盛集团近十年财务财报,各项目业务进展以及风险评估和市场情报数据整理妥当于下周三交到她手里。 他们还以为她是个绣花枕头,根本不懂公司管理,以为这总经理的职位就是挂个名头,毕竟这大小姐待在国外很久了,没想到会杀个回马枪。她虽有先董事长转给她的股份,但这么多年白家的人早换了一条又一条,而白老爷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高盛谁做主那不都是明摆着的。众人心想算了,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是要过过瘾的,说不定没几天就消停了。 有人心里嘀咕,尤其是财务数据,光是整理近几年的最起码都得花上一周,更何况十年。而且她下周三要数据意味着财务部所有员工本周末也要祭出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嘛。财务瞄了眼对面的人力,准备大胆开口。 白亦行手里把玩着钢笔,突然站起身,笑得从容:“我知道数据量庞大,但高盛向来以高效率着称,所以我是非常相信各位的实力。那就麻烦大家了。” 众人一笑,低头出去。 她又说:“人力的王工留一下,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清楚,想向您请教请教。” 白亦行一整个下午都关在办公室,了解高盛各部门手头上的项目,与之匹配的是各项目负责人相关考核指标,近几年的绩效。资本市场部是块大头,这部分她叫Jones去深度了解再向她汇报。她靠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手里的钢笔漫不经心地在桌子上翻转,整个人短暂地放空。 穆介之对她进入公司的态度很鲜明,叫总经办配合人力办欢迎会,被白亦行拒绝了,接着放宽她手头权限,干什么都无阻拦,想查账各部门也是出奇的配合。白亦行抿唇,这老太太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她内线去穆介之那边,得到消息是人去了子公司查看近期的业绩报告,还得去南郊监督工程进度,一时半会回不来,试探性问要不要帮忙联系穆工。 白亦行说亲自联系挂断电话。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白亦行说:“进。” 进来的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叫孙娅微。白衬衫小西裤再搭配一头黄毛。整体上像个假小子。 白亦行叫她坐。 再次瞥了眼她的简历,随意放在一边。 孙娅微看眼前的女人,妆容清淡,巴掌大的脸显得比她还像刚出社会的学生,有点嫩。但是她妈妈说了,这女人是她最出色的学生。华尔街那些沾满铜臭的狗男人,比她精明的,没她心狠,比她会玩手段的,也没她做事周全。总之,她妈妈把她夸成了花。 白亦行说:“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既然有本事进来,那就不要灰溜溜地被淘汰。” 孙娅微什么都没说,她简直喜欢死这个女人了,冲她一笑。 但白亦行也没让她做小助理。她觉得从前只有她一个人的小证券公司也可以兼顾全部,但那个公司也的确是不能与高盛相提并论的。她需要助理,但孙娅微还太弱。 另外比起她现在的处境,Jones更需要帮手。以孙娅微在校的成绩想要去投行部只能从小分析师做起。 分析师虽小,浑水摸鱼却是极好的。 白亦行带着她去投资银行部,叫上Jones和VP对她面试。 孙娅微一本正经细说自己在校经历以及跟过的大小实习项目,其中有个知名品牌食品公司做多案是她和她妈妈一起操作。VP本就对这个‘黄毛’丫头整体形象上感觉一般,最后干脆听得两眼冒光,频频对她和她母亲所具有的前瞻性感到无比佩服。 而且这份洞悉市场的能力也正是高盛需要的。 如此说来,这孩子应该是不缺钱,也不缺任何经验。以她的资历新市随便一家金融公司都能给到她想要的条件。 VP笑着问了最经典的问题:“那么你为什么要选择高盛呢?” 孙娅微把视线放在了旁听的白亦行身上。她只是优雅地坐在那边,低着头专注地看手中刚刚Jones递给她的文件资料。 孙娅微回答:“贵公司并没有因为高盛此时的繁荣而停止前进的脚步。为了专门打造高盛2.0,贵公司付出良多,我觉得这是激励年轻人向上拼搏最好的例子。” VP看起来很满意她这个回答,然孙娅微却听到了极细微的笑声。 白亦行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现在人人都说投资部来了两个特立独行的人:黄毛丫头和鬼火老年。两人也是极迅速地开展工作。鬼火老年虽然看着凶巴巴,但幽默风趣一点没落下,经常把投资部的女同事逗得临下班还舍不得走,VP在办公室自言自语地说:“不是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吗?怎么现在还上调年龄了。” 黄毛丫头有事没事就喜欢往白亦行那里跑。尤其是Jones需要交报告给白亦行时,她总是冲在前头。 Jones说:“孙,你这样太明显了。” 孙娅微才不管,抓着点投资部的风声雨声,便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白亦行。除此之外VP也十分喜欢这个小丫头。孙娅微活泼热情,爱说爱笑,很快就和部门的人打成一片,从穿着搭配聊到美国文化,天南海北地聊,套到的消息多得很,有时白亦行也觉得她不分重点,略微聒噪。 白亦行办公室的门槛快被她踩烂了。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此时,穆介之敲门进来,孙娅微闭上嘴,看过来,呆愣几秒。 白亦行说:“这是穆工。这是投资部的孙娅微。” 孙娅微只在员工大会和团建的大合照上见过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一点都不像饱经风霜的老女人,而且浑身自带疏离和冷淡,与白亦行风格又不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拘谨道:“您好,穆工...不,穆总。” 穆介之扫了眼,微笑过后再无表示。 白亦行叫她出去。 穆介之径直坐在小沙发上问:“怎么样,还习惯吗?” 白亦行给她倒了杯咖啡,穆介之说:“这么点小事交给助理去做就好了。”她抿口,抬眼瞧她:“怎么,没招到合心意的?” 白亦行伸了个懒腰道:“哪有那么简单啊。也不是人人都像白妮姐姐一样,什么都会的。” 穆介之没否认,又问起财报数据的事。 白亦行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的手指:“美国职场体系同高盛不一样,我多少有点不习惯。只能从一些小事去了解高盛的过去和未来发展,当然这也是总经理必然要做的。” 穆介之拍拍她的手,“是不是有人给你使绊子了?” 白亦行挽着她的胳膊,肯定地说:“当然没有。您都把权限给我了,大家都挺配合的。不过摩擦是不可缺少的。这我都知道,您就放心吧。” 穆介之瞧她,甭管她嘴上说的是不是和心里想的一样,想要在高盛生存下去,她也得有自己的本事才行。穆介之回神,表情担忧地问她:“车祸那事,你爷爷都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白亦行装作着急样子:“爷爷什么时候知道的?” 穆介之嗔怪她:“给我来的电话,我马不停蹄就从工地往回赶了。” 白亦行愧疚地说:“我没什么事。这几天忙得忘记了,我待会给爷爷去个电话。” 穆介之:“我听云所长说,那天不止你一个人。” 白亦行看她意味深长地说:“哦,还有之前来我们家做过保镖的成祖。” 穆介之想了会,像是没想起这个人,不多时又眉心蹙起:“是那个想要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 白亦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我太敏感错怪他了。您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外边难免会遇到一些坏人,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穆介之:“......那你是,想继续让他给你当保镖?” 白亦行抿了一口咖啡:“做保镖不是浪费了,能在穆工您那儿过了眼的,自然是工作能力也出色的。” 穆介之坐起身子,端正地盯她:“你想让他给你做助理?” 白亦行:“肯定还是得再面试的,不能什么人都放进高盛。” 穆介之心里冷笑,这是摆好了台子,就等着她唱完这出戏了,高帽一戴给她颁奖呢。这丫头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不按套路出牌,完全不像白纪中那样好对付,她还真是小看了她。 她说:“这没问题。但你得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毕竟你误会人家那事,连个歉都没给人家道。” 白亦行把咖啡杯一搁,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那日上完床之后,她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马丁给检察院院长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他是软磨硬泡也没把成祖说动。最后央求成祖去打个招呼,后面说不定有两地需要协助办案的地方。 成祖却说:“这事最大方在马来西亚,高盛不一定参与了。” 马丁听着觉得不对劲,“你他妈少说废话。这么大笔资金,没有金融公司和银行的协助,他是不可能完全洗干净的。我可不想再像渣打那个案子,一拖好几年。阿祖,你可得清醒点,否则上头可要换人了,把你派去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哥哥怎么办。” 那边电话挂断。 却在下一秒,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她打来了。 那边说:“想见你。” 成祖说:“在哪,我过去接你。” 白亦行:“高盛。” 成祖把烟掐了,“行。” cha12别想活 白亦行给老爷子去了电话:“就是车被偷了。”她嗤道:“可能觉得红牌车很值钱吧,却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那边老爷子说:“都说让你找个助理啦,算了,我让白武过去...” 正巧,白亦行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拎起包冲他笑着挥手。成祖那刹竟产生某种错觉,但...心情还算不错。看眼大门口的保安,仍大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拉开副驾的门。 白亦行说:“白武叔叔还是跟着您吧,”又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今天他穿得不像之前那样板正,厚度适中的红酒棕夹克,内置蓝色国旗印花衬衫搭配宽松牛仔裤,看起来挺小清新的,她右手半扯着成祖的外套,拉到跟前道:“我已经找到了。” 成祖看她们公司的人陆陆续续从大厅出来,低头咬着她耳朵说了句什么。白尊华沉默片刻,叮嘱几句便挂断电话。 她刚要关车门,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手扣在门把上。白亦行侧头看过来,是马太太,人的精气神不复以往,连身上的衣物都失了从前的光彩。 马太太神色平静道:“我想跟你聊聊。” 成祖说:“上车吧,我知道一个地方。” 白亦行一路都盯着后视镜里成祖的脸,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再次对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时,他莫名觉得这人还挺可爱的。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成祖瞟了眼后座一言不发只看窗外的马太太。然天公不作美,临近十二月,大雨是一阵一阵地下,又适逢大批华人搞纪念游街活动,把整条道塞得满满当当。车子只能缓慢压抑地跟着人群屁股挪动。 白亦行脸色越发冷,马太太这个时候开口了:“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挽回高盛的损失。他们在二级市场根本卖不出那些股票。你用自己的钱去倒贴?白小姐,我们马家根本就是你的垫脚石。你这么费尽心思,我真是好佩服。” 白亦行冷不丁笑出声,盯着外边几个游街的青春热血男大,发问:“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给我递了个台阶?” 当时马化平凭着以德报怨的态度一己之力拉回股价时,Jones就劝白亦行尽快收尾,否则他们会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更别提借此机会进入高盛了。 白亦行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她先让Jones分批买回高盛和其他投资者手里所持石油石化的部分股票,避免股价没有如预期下跌,减少做空数量。又让Jones盯着那些打算全部抛售股票的投资者,一旦股价下跌,便以最低价买回,方便平仓。 本来Jones以为她自己花钱买了高盛股票会毫不犹豫在马化平拉回股价那天高价位出售的,但她没有。 她在等,等一个最佳点位,等市场发疯,更准确地说,等马太太发疯。 因为市场是永远不会站在原地等一个人的。 而她已经孤零零地等马化平等了太久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马家的事就即将要过去之际,白亦行再故意抛售以斯黛拉名义从高盛手里买回的那些股票。 说实话Jones其实不能理解她这样的做法。按照当前状况,高盛明里暗里都和马家没关系了,顶多被人嘴两句看人不准,而他们虽然还没有为高盛创收,但毕竟解决了这么个毒瘤,也是能光明正大进入高盛的。 然而白亦行觉得不够,完全不够。 她好像没有把钱当钱,而是当成一堆废纸随意扔了出去...... 另外Jones非常担心如果股价还不下跌,白亦行一定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Jones最终选择为她保驾护航。 白亦行有足够的耐心。所以当那堆给四家炼油厂提供高额贷款却没有还款记录的阴谋论出现在大众面前时,连带责任的银行也曝光在监管局眼皮子底下,马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并惯以洗钱嫌疑,金融局注册局对其公司重新查账,相关人员也连坐被秘密调查。 白亦行一手托着脸蛋瞄窗外好风景,言语讽刺地说:“马太太还真是情根深种。” 马太太瞪着白亦行。她怎么会不知道马化平在外边那些事,不过就是装聋作哑。只要她还在的一天,那母女俩就只配躲在阴沟里做老鼠。 她大度,就赏她们一口饭吃。她要是不高兴了,随时找人弄死她们。可千防万防马化平根本不做人。马太太才想明白为什么所有文件都要她签字为什么把她捧得跟皇帝似地,原来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好将财产转移海外,再将所有罪责推给她,让她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他还贼心不死,想让那个女人把姑娘领回来,去给某首富做小,好挽救他的企业...... 有时候女人起了杀心会比荷枪实弹的武器更恐怖。 马太太作为最大股东带头抛售股票,整个石油石化市场的股价就跟脱缰的野马,疯狂下跌。 Jones等到这一刻才明白白亦行抛售股票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导火索。 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钱终于保住,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窃喜中时,有一个人忽然站出来支持马太太,有一个声音唤醒她早已被怒火灼烧想要复仇的心。 正因为马太太清仓式出售股份才给了白亦行一线生机。她让Jones加大空头头寸,进一步利用价格波动压低股价,同时考虑到监管机构以操纵市场名义介入调查,火速利用高盛收尾。 如此就算监管局来查,退一万步说,马家定时炸弹埋得如此深,谁也未料到,算高盛有眼无珠。而做空是市场推动的选择,有钱不赚,高盛又不是傻子,被坑了一把不为自己找说法,高盛日后还如何在市场上立足? 总之一哭二闹三上吊,百试百灵。 要是穆介之因此来怪罪她,名义上也是高盛既挽回损失又赚取了短期利润,而白亦行现在也完全同高盛捆绑,不再只是那个拥有白纪中股份挂名头的野丫头。 如果她出事,那么高盛所有人都别想活。 白亦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马太太:“我要那个女人的具体位置。”她补充:“我知道你有。” 白亦行还友善地冲外面游街的人打招呼。 她好心提醒:“我要是你呢,就想办法把他送进去,断了那对母女最后的保障,而不是仅仅只让他的心血化为乌有。” 白亦行说完,手指点着窗外的雨滴,像是在跟它玩捉迷藏。 成祖看了眼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的马太太,又看眼像个没事人的白亦行,开口:“如果您需要帮助,我在法院...” 马太太冷声打断:“不用了,我自有办法。” 闻此,白亦行挑眉。 白亦行说:“停车,让她下去。” 成祖把车停在人群中央,马太太推门推了半天才推开,语调凉薄:“白家小姐,真是好手段。为了把你们自己摘干净,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亦行还没开口,成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麻烦门关一下,有不好的风和病毒吹进来。” 嘭地门被甩上,游街的人也走得差不多,成祖抡方向盘调转车身,从站在桥边的马太太身旁呲溜出去。 差点溅了人家一身水。 末了,成祖发现她不作声,询问:“怎么了?” 白亦行:“你是故意开到这边来的吧。” 成祖笑笑,“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白亦行说:“停车。” 成祖敛住笑容,疑惑不解地看她,白亦行再次强调:“停下,现在,立刻,马上。” 成祖硬是开出一段路,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车厢内的温度也从恒温下调了几个点。 白亦行作势就要抢方向盘,成祖觉得这人是不是哪根筋没有搭对。车子滋啦一声压着泥土停在草丛中,差点甩尾撞上后边的电线杆子。 成祖忍着怒气试图给她讲道理,没想到白亦行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跨步出去,走出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 成祖无奈地握着伞追上去,大喊:“白亦行,你站着!听到没有!” 她不听,闷头往前面走,高跟鞋在泥巴路深一脚浅一脚,还有几滴泥星子摔在粉色包臀裙上。 上半身是成套的,大雨很快浇透她的衣服,内衣边缘也有了轮廓。白亦行感受到一丝凉感,身子不露痕迹地抖起来。 “白亦行!你要再敢往前面走一步试试!”成祖也来了脾气,但他拿她完全没办法,只能狠狠地踢了两脚石子,又吼道:“是,我他妈就是故意让她上车,故意开到游街路,故意看你能有多恶劣!那又怎么了,你那该死的骄傲要没人惯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白亦行,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你那烂脾气不改,这辈子都没人愿意同你真心换真心!” 白亦行停下脚步,回身愤愤地盯着他,成祖隔她有段距离,见她回头后脚跟还在石子上碾了碾,退了半步。 他俩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但白亦行握着拳,咬牙切齿地说:“成祖,我差点就要相信你了。” 成祖觉得口干舌燥,闻着雨声雷声,就是听不清她接下来说话的声音。 白尊华告诉她,检察院有人越级在悄悄查高盛的账,虽然才开个头,但也不得不叫人防着。 她以为是自己在做空这件事上太过火了,就算查账也该是金融局和注册局来,什么时候轮到检察院了? 雨滴砸在她胸口,一鼓一鼓的。 白亦行冷冷地盯着他说:“你觉得我涉嫌操纵市场,有内幕交易,所以你去检察院举报高盛,举报我了,是吗?” 成祖隐约松一口气。 他嘲讽:“我有那么大本事的话,我给你做什么保镖,我给你当什么陪床!” 成祖举起右手,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有一年车祸,我和我哥哥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我的右手被折断了,下雨天就会发作。我去检察院是因为他们受理过我的案子,我想找到那个小女孩,我想看看她过得还好不好,我哥哥也非常记挂她。” 白亦行眼睫颤动,脸上慢慢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成祖见她还杵在那儿,跑上前撑开伞,低头看那张形似扑克的脸,冷静,难以捉摸。 白亦行上前一步,望向他的眼,字字句句:“我这人有时候会死心眼。但你最后也别让我抓到什么,否则我会让你比马化平死的还惨。” 成祖握着她手把伞递给她,更加凑近一步说:“你撂到马家,做空整个石油市场,不过是想以此换取你在高盛一席之地,好叫人看得起,好叫人知道高盛还姓白,白家还有人。” 他继续说:“白家白纪中,曾和夫人何柔喧携手从零创立蜂堡,后不幸双双离世,蜂堡更名高盛,如日中天。白家老三被排挤,白家老二精神病,光白老爷子一人无法抗衡,至此高盛再无白家立足之地。我要是你,我就会把高盛夺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白家老大的女儿不是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 白亦行看着他的脸,眉目倨傲,野心昭昭,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像是签下生死约势必要同她站在一艘船上。她垂下眼睫,一滴水从她眼底滑落,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有站在她面前的成祖知道。 他右手食指温柔地擦去,扣着她的脑袋摁向怀中,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 虽然收藏没有达到预期 但珠珠达到了,而且你们情绪价值真给的很足哈哈哈! 加更明儿早上一章 明儿晚上照旧一章 感恩投珠的姐妹们,祝你们发大财! cha13橘子糖 白亦行听到他说:你还是善良的。 市场上的做空者在股价大幅度下跌后会继续持仓,贪婪地希望股价再跌多点,那么他们赚得就会更多。 可白亦行却及时收手了。 石油这个行业又不是夕阳产业,反而是全球最重要的基石。死了一个马化平,后面还会有无数个马化平崛起,新市政府再怎么推广无碳,也不会放过这个炙手可热的金米粒。 因此股价总有反转的一天,尽管不是现在,也可能是下一秒。 此时收手平仓反而是获利最大化。 而且,那个叫芊芊的姑娘,是最无辜的。 进了小区,成祖才脱下外套盖在她胸前,“穿上吧,都要被人看光了。” 外边三三两两的人群提留着狗在停车场走来走去,两人从停车场上来,穿过休闲区,又有许多大爷大妈在健身和看书下棋。 白亦行嫌弃地瞪他,又不满地质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把衣服给我?” 成祖似笑非笑:“你就这么想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吗?”他低头语音玩味地在她耳边说:“是酒红色的。” 白亦行拢住衣物眼神无语地仿佛早已看透他的本色,但下一秒她又勾着他的脖子,坏笑地说:“那你猜猜下边呢。” 电梯到十六层,成祖推她进屋。 入眼是陌生的环境,屋子里的格局基本是一眼望到头。不算大的开放式厨房,有了落地窗的加持,屋子采光也算通透。正前方有两扇门是闭着,应该是卧室或客房。 房子整体很干净,又有点像组屋的样板房。 成祖拆开一双新的鞋子:“穿这个吧,本来是买给我哥的。” 语气遗憾又惋惜。 白亦行穿上比她脚大一倍的拖鞋,淡淡地说:“等他好了,我买一百双赔给他。” 成祖忍不住笑出声。 白亦行嗅了嗅,厨房人间烟火气十足,这家伙可能经常动手做饭。她想到了什么,视线锁定在他右手上。 看起来和正常的手也没什么区别,她主动伸手去握他的手。 成祖的手掌很大,像未经雕琢的玉石,掌心纹路走势泾渭分明。她伸出食指沿着其中一条线自下而上轻轻滑过,立时酥酥麻麻的挠痒痒感让男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她像是在看什么精品展览里的雕塑,从手心到手背,又从手背到五根手指,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成祖心想也许与她画画习惯有关。 他的指关节微微凸起,她细细地一根一根抚摸,骨感削瘦。她捎带着他的指尖弯折,关节间隆起的弧度像个优雅的绅士。 还有他的指甲,修剪整齐,指壳发亮,有一种不符合厨房气息的精致感。 白亦行同他右手交握,男人的皮肤柔软却不失坚韧。她倏地打个喷嚏,身子下意识伏低,捂住鼻子,然成祖的右手在此刻收紧,掌心传来沉稳有力的温度。 白亦行听到了很短地一声闷哼。 她抬头看男人,浓眉微锁嘴唇紧抿,又看他的右手,如果这点力度都能让他感受到疼痛,那么之前他数次用力抱她岂不是更疼? 白亦行无意识要收回手,成祖却猝不及防将人带进怀中。她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手正顺着她肩膀往后脊蜿蜒下滑,不轻不重地摁压她每一个敏感的关节,像是在探寻某种密码图腾,试着解锁她不同层次的欲/望? 指腹的温度隔着湿哒哒的衣服让彼此之间的触感异常清晰。但是力道又比刚刚她触摸他手指时更稳,更紧,更快。 指尖轻触肌肤的每一个步骤都在悄悄调动男人女人沉睡的感官。她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抬头望向他眼神难以言喻。 白亦行大脑皮层开始无耻地溯源。 她记起那天他们在床上的情景,他在她身体里每一寸肿胀,他用左手握住她肩膀时,力道坚定又小心。还有他生硬又克制的微表情,压抑着情感地呻/吟,和做/爱时散发出细腻又充满侵略性的气味...要是这手指换个地方,触感会怎样?男人那种混杂着渴望同掌控的力量背道而驰,会不会在别的地方能引发更强烈的感受? 然而,女人脑海念头一闪而过,当即心里涌起满满的负罪感。 这可是只脆弱不完美的残缺手掌,他如果要给她试用这只手,是不是得顾忌许多,要是用力过猛,他也会感到疼吧?要是轻了,她会不会嘲笑,会不会不耐烦?这样期待又复杂的心情倒是令她生出几分同情心...... 尽管如此她依旧恶劣地想试一试。 屋内没有开灯,倒是窗帘半遮的落地窗对面折过来零零星星光点,把沙发,桌子,椅子,绿植花瓶,和窗帘等物体不规则的重重斜影画在白瓷地上,甚至有一些光斑偷偷落在他们脚边,拉出两个亲密无间交颈相拥的灵魂。 这样静谧的时刻,他的两只手掌成了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桥梁。成祖的手部动作停在她的腰肢上,女人冰凉的肌肤在他掌心绽放细微的轻颤。他纵容她所有敏感脆弱的动作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无一不在诉说着对他的渴望。 在犯罪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强烈的情感需求。 她需要得到同等价值的情绪反馈,但成祖并没如她所愿。 他关心地说:“洗个澡吧,免得感冒了。” 这个声音将白亦行从内心幽暗地带扯出来。她打个冷颤,回神,跟着人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干湿分离,但马桶不在这里。 成祖递了新的毛巾,睡衣,白亦行还不放过地拉住他的手。她邀请:“一起洗?”还学着他的口吻关心道:“免得感冒。”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成祖要再装傻充愣说不过去了,而且他目前的职责就是满足她。他点头,出去拿衣服。 白亦行这才发现两人衣物都是一模一样的,可能他不知道他哥哥到底喜欢什么,只能单凭着自己喜好来? ...... 她给他解开衣衫扣子,又抽去皮带拉链。 湿漉漉的衣服堆放在角落。 男人干净健硕的身体彻底展览在她眼前。 可她的目光仍是盯着那只右手。他手臂的形态同她是不一样的,同正常人都不一样。 她双手抚摸过去,成祖前臂到大臂中间部分的骨头并不是朝内折的,而是与左臂骨头方向一致,而且骨感要比指关节更尖锐,对比左手臂手肘关节更锋利,单薄。 另外两边肌肉形态也大小不一,明显右边萎靡点。她轻轻戳一戳,不知道是不是碰到哪根神经,他敏感地弓起脊背靠在洗浴台上,缓慢揉搓右臂。 白亦行神情担忧地问:“很疼吗?” 成祖说:“习惯了,下雨天骨头就会隐隐发酸发麻发痒,像被虫子啃噬。” 白亦行看着他僵了会问:“医生怎么说?不能彻底根治吗?” 成祖微怔,又脱口而出:“加强锻炼,合理用手。” 他这话倒像是有几分被人问习惯之后的标准答案。 白亦行不动声色注视几秒,边脱自己衣服边说:“那你是没好好锻炼,习惯性使用左手,右手当摆设了。” 成祖毫无顾忌地打皂角,高高在上俯视她,无所谓地讲:“我也不是学生,用不着天天写钢笔字。非必要时刻不需要天天用右手。” 白亦行光溜溜地抱手半靠在墙上,睨着他。这话她不认可,鼻孔哼道:“那什么时候才叫必要时刻?” 成祖看她那恨不得再来根‘事后烟’的样子,转移话题:“要抽么?” 他挑眉用右手比了比手势。 像是在回复她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白亦行的注意力被带偏。她还没试过跟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面对面,在卫生间,在这种时刻,不选择疯狂做/爱,而是来根烟——很独特很新奇的体验。 她点点头。 成祖粗糙冲掉身上泡沫,出去又很快进来。 两人默契地将换气打开,又开一点窗户角。 成祖把浴帘拉满挡住窗户,两人靠在另外一侧,吞云吐雾。 听着外面的雨声雷声和浴室地砖上流动的轻微水声,又互相看着对面镜子里对方裸/露的身体,她竟然没有产生任何邪念。虽然不清楚身旁这位男士的想法,但她一点都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成祖亦是如此。在头顶暖光灯的照耀下,她周身像是被色彩描了金边,勾勒出淡淡的橙晕,失去了往日的冷调,现在的她如同一颗橘子蜜糖。 这支烟抽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彼此互相打量,又各自放空。 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的想法。 还是白亦行说:“你来高盛,愿意吗?” 成祖仰着头,后脑勺轻轻朝墙上点了点,向上长长吐出一口烟圈,反问:“你是会问人愿不意愿意的类型吗?” 灯光吸收着青烟,射出一圈又一圈金黄色的微粒子。 白亦行抬手扫了扫,淡淡地说:“我妈咪说,我得问你同不同意,毕竟我诬陷了你。” 她又轻笑:“而且我还要跟你道歉。” 成祖侧头,阒黑瞳孔放大后缩小成一个点,眯了眯眼对她说:“那我赚大发了,白亦行亲自给我赔礼道歉。” 白亦行低头一笑,“哦。” 成祖回正视线,镜子在蒙上一层水雾之际,他清楚地看见了身边女人的笑容,的确像那种老式橘子汽水味的硬糖果,甜而不腻。 他嘴角带笑,询问她:“那我算什么?” 白亦行掸了掸烟灰,平静地说:“算跟班。” 成祖身子直起来点,叼着烟,拿起洗浴台上的肥皂,打开水龙头,两只手戳起细腻泡沫,接着疯狂往她身上抹。 白亦行让他折腾得很痒,又怕弄疼他的手,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最后干脆躲在他怀里,食指抬着他下颚笑说:“算秘书?” 成祖徒手把烟屁股掐了,反勾着她下巴,“给我开多少工资?” 白亦行回答:“看你本事喽。” 浴室玻璃门上倒映出两个打情骂俏的影子。 浴室里传出两个欢快愉悦的声音。 —————————————————————————————— 50收再加更吧,晚上六点或者八点见 cha14二进宫 穆介之对外年龄是五十多,但女人保养得当,盘靓条顺,看着就像三十出头。她端着咖啡杯盯着面前的男人笑得淡然,随后几分感叹:“这么细看,你长得还真不错。怪不得那丫头点名要你。” 她呷一口咖啡放下。 成祖脸色从容道:“面试是双方选择的结果,如果贵公司不是看重我这个人的能力,我又何必二进宫。之前是同您女儿有些小矛盾,不过我选择大人不记小人过。” 穆介之听完笑出声。她站起身走到距离男人不远的位置,笑问:“你知道你应聘的是什么岗位吗?” 成祖不卑不亢:“您女儿的助理。” 穆介之哼笑,抱手意味深长道:“工作中不畏畏缩缩是好事,但太过特立独行就有点扎眼了。” 成祖说:“我相信高盛能这么优秀,它背后的领导者必然也是公私分明的。” 穆介之盯着他许久不讲话,投资部那家伙穿衣打扮是奇形怪状的,但该做的事一点没差,竟找不到一点错处。她要总是抓着人学历说事,那她算什么。还有那个孙娅微就不说了,标新立异,她多瞧一眼都觉得耳边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嗡嗡嗡地,脑袋疼。面前的人又是那丫头推荐的,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但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发问:“你还有个哥哥要照顾?” 成祖表情柔和些,开口:“是的。他小时候出过车祸,脑子摔坏了,不过人现在没事了。” 穆介之抬起下巴睨着他:“助理秘书这类的活听着简单高大上,实际要干的事一点不比你之前在渣打当个小主管少,这你知道吧。” 成祖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不能协调好家里和工作,又或者是因为那位祖宗的脾气不太好相处,想劝他知难而退? 穆介之直接说:“我不知道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她走近一步笑得轻盈对他说:“男人嘛,至少还是要有远大志向,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就算日后娶妻生子,也有能拿得出手的身家。成先生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会不明白这点道理吧?” 成祖看着她几秒,大概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脚步后退,保持距离道:“您说的不错。” 穆介之笑得几分轻蔑。 但成祖接着说:“我们这行当然不能只争朝夕。我相信穆总和小白总乃至高盛上下所有员工都非常清楚这点。要是高盛目光这样短浅,那我才真是瞎了眼。” 穆介之以为他应该和孟让那样的男人是同一种人,投机取巧,又或者是庸庸碌碌老实巴交,没什么真本事的。 这样说起来,那丫头眼光其实还不错。 内线电话响起,她回神接起:“行,我知道了。” 穆介之头也不抬地告诉他:“你回去等消息吧,通没通过人事那边都会给你打电话。” 成祖说声好的就出去了。 白亦行正翻阅几大部门递过来的数据,看得灵魂都快从脑子里抽出来。她眨了眨眼,涩得不得了,又滴一滴眼药水,才感觉人活过来。 近几年的项目出来的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中有个九五年的线上销售网站收购项目引起她的注意,公司规模不算太大,旗下两个核心业务根据以往数据显示也平平无奇,不知道高盛为什么要会盯上这样的公司,再细看,这项目还是她三爷白纪坤负责的。 白亦行突然来劲了,电话打给白纪坤:“三爷,有空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那边正在开会,看到号码白纪坤真是觉得稀奇,抬手打断发言:“行啊,你想吃什么?” 白亦行又把那个公司单独挑出来,随意说:“您订位子吧。” 白纪坤笑着调侃:“你约我,还让我找。哪有这样的逻辑。” 众人都听着这‘不寻常’的语气,不用猜都知道又是坤总某个小女朋友吧。前天还有个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小明星来公司找,两人在办公室待了好一阵,那女明星才意犹未尽地出来。 白亦行说:“三爷,我对新市还不熟嘛。” 这声音公放后,众人神色尴尬躲闪。 白纪坤看着他们,宠溺地对着电话那端说:“行行行,几点我去接你。”便啪地挂断电话。 白纪坤把手机往长桌上一扔,眉目犀利地盯着他们。个个都藏头不露尾,根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别看白纪坤是个侏儒,表面和颜悦色没什么脾气,偶尔也风趣幽默同员工们有说有笑,但这不代表老板们都是睁眼瞎。 老板跟你开玩笑是随和,但你要是不知分寸,那就是不懂事了,白纪坤并不是蠢到不在乎。他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听不好的言论,说他畸形,说他克母,说他变异,说没有白家他算个什么东西,又庆幸他能有白家这么好的倚靠,要感恩戴德,要谢天谢地...... 像他这样的侏儒哪怕是做了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都会变得异常新奇,甚至会传来同情的眼神。 比如在他私人感情这件事上,他这样矮小,那地方是不是更小?那事又是怎么做的?谁上谁下?跟这样的男人睡一觉会是怎样的体验呢? 白纪坤嗤笑:“怎么,又都哑巴了?”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他们这些人边走边说:“梦之初最近在筹备一部新的动画影片,主人公是个长相畸形丑陋,身材肥胖的绿巨人。我看到这个动画形象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人物该不会就是照着我建模的吧,后来他们的美术师也大方承认,的确是照着我这个投资人来的。” 座位上有人开始浑身不自在,这家电影公司向来以与众不同,大胆鲜活着称。在没有高盛批准,各子公司帮忙募集资金投资以前,别说叫什么梦之初了,很有可能他们连活在这个市场上都是做梦。 白纪坤倏地脚步停在一个人的后面,那个员工瞬间感到头皮发麻,腿脚发抖。他缓缓回身喊句坤总,就见着人笑眯眯地说:“有时候大胆地承认自己的愚蠢反而叫别人高看你几分。毕竟智慧的开始就是承认自己的无知。” “梦之初已经赚得够多了,该给其他电影电视公司一个机会了。高盛也需要尝尝新鲜血液,你们觉得呢?”白纪坤笑得森然,“这个项目我记得好像是......” 那个男员工抹一把汗:“是...是我,后续是我对接的,坤总。” 白纪坤一拍他的后背,肯定地说:“对,就是你。上次集团来查账,梦之初本季度出的那个那个,反正是个电影。那票房和发行收入以及周边产品销售的业绩都太!差!了!” 男员工冷不丁哆嗦一下。 白纪坤言语锋利,表情极其不耐烦且嫌弃道:“我不知道是公司管理层不行还是能做事的人太少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只知道你不想做有的是人做,而新市、不,是这个世界根本就不缺人!” 会上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梦之初算是个大公司了,如果不能给高盛带来正向可持续增长利益,那么股东们就会考虑考虑还要不要并肩同行,然后再慎重地决定一家公司的生死。 而他们这些人呢,他们都不能算人,一些底层生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大家聚集在一起为了各自美好的未来艰辛付出,然天总有不测风云,他们的命运大多数情况下像苟且偷生的蝼蚁,可以任意被人捏死罢了。 会散,白纪坤在健身房打了一小时的网球才去接白亦行。 白亦行拿着几张线上销售网站公司的资料去复印,她用工牌试了几下机器不见反应,又把插头拔了再插上等着重新启动。 她站一边等着,不多时收到Jones发来的邮件,点开来看,都是关于白纪坤之前没做成的项目。白亦行选择性看,找到关于线上销售网站的项目,公司叫aSun,有两个核心业务:电商平台和在线支付业务。 根据Jones发来的数据显示在线支付业务部分第一季度业绩表现强劲,净利润和营收都把电商平台甩得远远的,要是拆分出来单独运营说不定有更大增长潜力。 白亦行内心突然对这个公司提起兴趣。可转念一想,如果仅仅因为业绩不好,那高盛一开始就不会看上。而在这个项目上白纪坤坚持的时间要比任何项目都久,又为什么这样轻易地放弃了? 在她的印象中,白纪坤是身高有缺陷,可智力没有缺陷。虽然经常挨爷爷的骂,可从来都不是因为成绩不好调皮捣蛋这些小事,而交给她的财报数据显示子公司三家的业绩也不差。 老太太就算再排挤他,公是公,私是私,而且她这样为高盛殚精竭虑,也不会放过这个香饽饽吧? 她把这些资料都打印出来,偏巧这打印机跟她作对,滴了两声又没动静了。她眉心轻蹙,又想着那男人的面试结果,高跟鞋踢了一脚打印机,就听到身后有人懒散地冒出一句:“你怎么谁都欺负?” 白亦行偏头一瞧,男人今天穿得板正,西装剪裁精致流畅,头发背梳,额前整洁,眉目凛然,气势逼人。不知道的以为他不是来面试而是高盛某个部门的大拿。 成祖半靠在墙上,看这祖宗低着头站在打印机面前看半天了,又瞧眼她手里的纸张,调侃道:“没想到白总经理还要亲自打印东西。” 白亦行斜他两眼,“你怎么还不走?” 成祖来到打印机跟前,观察了一下,拿着她的工牌尝试,“想跟未来入职公司培养培养感情,所以多转了两圈。” 白亦行哼笑,“没有人会喜欢上班。” 成祖摁按钮,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打印机上面,哔地一声,机器开始工作了。他面向她手漫不经心地搁在机器一角,冲她挑眉道:“但没有人会拒绝钱。” 白亦行脚步轻轻上前,白色鞋尖抵着他擦得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尖尖,成祖垂下眼微微低头看着她,她笑得俏皮狡猾,听见她说:“可你上次不就拒绝了。” —————————————————— 不出意外以后每晚八点掉落,收藏到50加更, cha15白宫会所 成祖右手小拇指蜷缩碰到触屏,吱地一声,打印机停止工作,纸张被卡在中间抽抽搭搭,白亦行顺着声音去瞧,男人双手扶住她两臂将人抵在机器台子上,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脑袋醒神。 成祖低头凑近她,却什么都没说。他瞧着她眼睫扇动,表情微呆,胸口一呼一吸,嘴角浅笑,其实这小女人还是挺好攻克的。 他右手不动声色从她腰侧穿过,把那张纸硬是拽了出来。 白亦行却觉得这家伙有点放肆了,这是公司,不是一张大床。 然她根本不能抬头,这男人的下巴就垫在她颅顶制衡她。 按理说,这样压迫性的距离她是不喜欢的,但现在地点不一样,时间也不一样。白亦行心跳呼吸猝不及防变得兴奋,莫名燃起偷/情/背/德的刺激感。 尤其听男人低沉嗓音说:“我在车上等你。” 竟然不是询问她。 而且她竟然不排斥男人这种命令又恰到好处的语气,心里哆嗦两秒,颅内大脑皮层到根根毛囊开始发热发刺,两只眼珠不自觉游弋至男人西裤上。 成祖见她许久不说话,后退两步,才把这小女人神色纳入眼底。她朦胧带水的眼和微微红润的唇,比那日在家触碰时的反应更激烈,多瞧一眼,越发让人心痒难耐。 成祖心想这下彻底玩砸了,背过身懊恼地扯了扯领带。他自以为已经摸着同她相处的诀窍,可现在只觉得困惑,恨不能掰开她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成祖看了眼外边经过的人,预备拉开门离开,身后的女声像妖精恨不得吸了他脑髓,柔声关心:“你跑什么?” 那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成祖后背一僵,转身装作无事道:“我说了在车上等你。” 白亦行踩着高跟鞋朝他走来,成祖脚步被逼退到门缝里,女人嘴角噙着笑落下锁,抬眼盯他反问:“车里会比这里更刺激吗?” 她笑容美丽又邪恶:“幽闭的空间,时好时坏的机器,走廊的脚步声、你和我,只有我们,火热的两个人,”女人玩着他的领带,眺眼道:“再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成祖听她话要说不说,眼神飘忽,都不敢多瞟眼她,又镇定自若,反把住她腰,语调如磐石:“小白总,好雅兴。可我不想没戴那个就做,不太符合我的职业操守。” 白亦行笑他没胆识,男人倒没所谓地耸耸肩。 适逢外边有人敲门似乎特别着急。 成祖说:“你先出去。” 门大开,小职员一愣,匆忙喊句白总说不知道您在里面,要不待会儿她再来。小职员却听到白亦行言语不满地说:“里面的机器像朽木,不知道哪里淘汰下来的东西,真是罕见。” 小职员看眼色,捧道:“白总,这台机器从蜂堡成立就用着了。穆总念旧,一直留着,但它常坏常修,我跟技术组再反馈一下。您要不急可以把这些交给我,我拿去下边复印?” 白亦行说句不用,又像似在对着门感慨:“原来这么老了,不好用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职员一笑,目送人走远。 进去一瞧,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双手插兜站打印机面前瞅着,默不作声。 下面的话,小职员听着几分莫名其妙了,男人说:“是挺老的。但不是不好用,而是她不会用。” 成祖偏头冲那小职员笑说:“她多修理几次就老实了。” 小职员摸不着头脑,觉着这人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就眼看人从她身边擦过,还说句借过。 天擦黑,成祖发动车子驶入车流。 克拉玛附近白宫会所。白天这里是食客游人聚集地,也曾多次是文化活动组织举办地。可一到晚上,便换了副面孔,豪车云集,陆陆续续下来的人,衣衫硬挺,不用看都知道很昂贵,其中几人神色敛静,还朝某个方向瞟了几眼,便大步走进会所。 保镖亲自去泊车。 白亦行来之前回家换了条同肌肤颜色接近的修身长裙,女人前凸后翘,身姿曼妙,很难不吸引周围一些男士的目光。 不过她怀中抱着只皮肤颜色和长相都极其狂野霸气的猫儿,正视线冷漠地梭巡着领地,哪还有什么男人敢靠近。 大家这才都把注意力放在,站她旁边那个矮小的家伙身上。 美女野兽真人版么? 有人瞧着挺有趣的。 心想这究竟是谁包养谁呢? 这口味也挺独特的。 白纪坤眸子同虎虎对上,然虎虎蔑视地眨了下眼移开。 白纪坤哼笑没说话。 门口安保对着白亦行要拦不拦:“我们这里...动物不能进。” 白纪坤似有疑惑:“什么时候加了这么个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白宫会所是全南洋乃至全亚洲最顶奢高端的商务会所,投资过亿,股东巨多,安保新来的没认全也不要紧。 白纪坤很大度,抬头望着那个比肩巨人身高的男人讲:“我觉得你提的建议很好,改天把我们这些人的脸都打印出来贴在门口...”后头他的保镖也停好车面如钢铁竖在那安眼前,听白纪坤道:“或者贴在你床头,日思夜看,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那安保脸上不太好看,说句对不起,便放他们进去。 内置长排绿植,根本看不到底。高耸的天花板上保留原殖民地时期复古的吊扇和水晶吊灯,周围会客大理石桌面摆放着充满历史韵味又独具情调的台灯和电话,有不知名的小议员和夫人正耳语攀谈,浅笑盈盈。 白纪坤说这只是小部分,没什么稀奇的。白亦行跟着走,他充当起讲解员,整个白宫会所是将东南亚热带风格和英式建筑混搭,又融入现代化技术,配备高奢科技设备满足会员健康休闲需求,既要有浓郁典雅的文化气息,又不能失了气派与舒适,这也正是他投资入股的原因。 两人来到居家式会客室,占地面积大到是那男人的好几个家,白亦行回神,弯腰把虎虎放下,它欢快地跳到毯子上,放开脚丫子跑来跑去。 白亦行叫人弄些食物和水,还有玩具,又交代虎虎容易过敏的注意事项,那人听了连应好快步去准备。 白纪坤躺坐在沙发里,笑她:“现在动物都照着人的待遇,人却变得猪狗不如了。” 白亦行啧一声,提醒他说话注意点:“三爷。” 白纪坤双手合十放在肚子上,毫不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小时候不是特喜欢跟我开玩笑吗?” 白亦行说:“虎虎陪着我的时间长,也是白家一员,您以后说话别这么粗鲁。它很有灵性的,能听懂人说的话。” 白纪坤坐直身体,外边陆续进来侍应生传菜。他冲着虎虎拍了拍手,想在试探它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说的话。可白纪坤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侧头问坐在软椅上的白亦行:“你是怎么哄的?” 白亦行声音甜地唤了两声虎虎名字,它便翘着尾巴朝她优雅地走来,在她脚边蹭了蹭,又轻盈地跳上她的膝盖,寻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她怀中。 白纪坤也学着她的样子,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笑着叫虎虎。结果那家伙直接闭了眼,爱答不理。 他放弃了,两手一摊靠入沙发。 白亦行摸了摸虎虎的毛发,不动声色瞧他一眼。 “才做了一次,为什么放弃?”她问。 见菜都传得差不多,白纪坤爬到椅子上,拿起刀叉切了块牛排,颇有几分玩世不恭口吻:“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白亦行抿口红酒,“你从小到大就不是这样的人。” 白老爷子不让他干的事,他就算偷摸也要做个遍,甚至会为了故意气白尊华到他跟前炫耀。 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白纪坤把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顺着酒水咽下,擦一擦嘴才看她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还是高盛有人给你不痛快,跟我这儿来刺探敌情了?” 白亦行一笑,“aSun公司,记得吗?” 白纪坤放下刀叉,眉毛蹙起,顿了半晌才想起,淡淡道:“是有这么个公司。怎么了?” 白亦行把带来的资料拿出来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白纪坤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不是吧,你工作狂啊。我先说好,下班不谈公事。” 他一杯酒下肚,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瞄白亦行,“小时候也没见你对功课这么上心啊。” 这个小侄女从小也不是省心的,还喜欢在老爷子那里告他的状。他那时挨打她可出了不少力气。但话又说回来,这个家里,除了她,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了。 白纪坤瞟两眼她递过来的资料,眉头紧锁,又问她:“你是打算入手这个公司吗?” 白亦行看一桌子菜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吃了口沙拉,反问:“她不让你做吗?” 白纪坤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放下文件:“那不至于。就你现有的数据支撑,把这个什么支付平台拉出来自己搞,前景可观。”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她点了点主要负责人豪放粗狂签名,眼神质问他。 白纪坤看她吃得少,以为是这里的菜不对她那白人胃,叫人撤了再送。 白亦行没阻拦。 白纪坤抱臂说:“其实老太太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眼眸微动,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同这丫头讲,嘴巴佯装张了又张,白亦行撑着脸巴,眯起眼瞧他。 两人对视几秒后,忽地笑出声。 她知道白纪坤现在心里在想什么。白纪坤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做事非常小心谨慎,而且阴得很。白亦行初一不醒世跟一小男生好上了,玩得比较亲密,但这事她不敢让老爷子知道,否则腿打断。而白纪坤利用白纪庚在老爷子那里说疯话,隔天那男生便从新市举家搬迁了。 白亦行知道后忍了到初中毕业才报复回来。 那时蜂堡1.0事业受阻,在一次行业竞标演讲会上预备大展拳脚,结果穆介之突然肚子不舒服,医生检查是阑尾炎,要立刻做手术。而此时唯一能挽救蜂堡的白纪坤正在醉生梦死,忘乎所以。小小年纪的白亦行照着演讲稿念完了全程,被众多投资者投来嘲笑轻视目光。 回到家,白老爷子请公会告祖宗,扬言要剪了白老三的老二。 还是白亦行泪眼巴巴地阻止。 事后白纪坤打算感谢她,才发现这丫头已经长得高出他两个头了,听见她冷笑道:“你本来应该在现场的。” 白纪坤笑得眼泪都出来:“你这丫头真是疯,要不是看在公会的面子上,那些人才不会跟投蜂堡,现在哪有什么高盛。” “你真以为靠你那稚嫩的演讲博取同情?你骗了老爷子派去叫我的人,又在老爷子那里装好人,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我还不敢去老爷子跟前明说,否则打了老爷子的脸我两头不讨好。你小小年纪,谁有你心机深沉。” 白纪坤现在说这些话只感叹当时两人行为幼稚,差点害死蜂堡,害死他大哥的心血。 对比之下,长大后的白亦行显得从容多了。 她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在线支付平台有局限所以你们不采用,又或者是打算开发一个比它更庞大的系统?” 白纪坤止住笑声,双手抹了一把脸,又举起酒杯冲她,似是夸赞又有几分道不明的意味:“小侄女真是聪明。” 虎虎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腿上溜走了。 白亦行站起身,说去找虎虎,独剩白纪坤盯着那堆废纸,猛地一口气干掉那杯红酒。 她问侍应生有没有瞧见虎虎,大家都摇摇头。 虎虎一到陌生环境喜欢往犄角旮旯跑,她看到正前方楼梯拐角有半扇虚掩着的大门,便叫虎虎名字,却听到里面传出男人们雄浑兴奋的高声,这会吓到虎虎的。 她快步过去,踩在毛毯上脚步轻盈。 那扇半掩着的门不知道被谁拉开了点,她稳稳地瞧见了虎虎的身影,正站在一个男人脚边。 白亦行看见那只鞋子觉得眼熟。她好奇地轻轻推开门,圆桌上一群男人,其中有个陈议员她是认识的,他旁边还坐着钟明生。而虎虎望着的那个男人正在同别的男人耳语肖笑。 虎虎是循着气味去的。 她是循着虎虎去的。 那个男人的侧脸是极好看的,尤其她对那张嘴记忆深刻。 虎虎爪子在男人皮鞋上踩了一下,又很快躲到白亦行脚边。 男人反应过来,侧身回头,那小女人正直勾勾盯着他。 —————————— 虎虎:他身上有妈咪的味道诶 cha16他完了 2w 9 6.c o m 全桌人都安静了,眼睛齐刷刷朝白亦行射过来。 她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是看向他的。 成祖捏着酒杯的右手不可控地抖起来,似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旁边的马丁瞄了眼,又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白亦行在想什么。 他们最初的相识来源于一场订单,他们现在牵扯又是来源于一场订单。关于两人之间现存的记忆,除了那些互相吸引的原始的性和身体接触,他找不出和她的共通性。 成祖双眸复杂地同她视线交汇,她眼神淡漠,神情孤傲,仪态优雅,然这些都是浅薄虚无缥缈的特点。 人类善于伪装。 而他从来没有和她大脑深处的灵魂共识过。 他承认,他是肤浅的。 白亦行抱着虎虎走向他,成祖猛地感觉头晕目眩,双眼失焦,肺部更像是由人举着酒水瓶子强硬地浇灌,遮住口鼻呼吸不得。 听见她很轻地一声笑:“成先生,业务范围真是广。” 成祖的心率飙出临界值,中枢神经异常兴奋,阔挺衣衫下,他的右臂肌肉忍不住地狂跳起来。 头顶吊灯不合时宜,珠链碰水晶撞得清脆响,侍应生将巨大的落地百叶窗半掩上,遮住风。 成祖眼皮轻垂,他才意识到,他也许已经没有机会再去了解这个女人了。看好文请到:95 7c.c om 他完蛋了。 白亦行松弛地朝众人摆个笑脸,有人不知道她:“这怎么白宫会所现在低级到什么东西都让进了么?” 钟明生循着声音瞧去,又看回白亦行,视线躲闪几分。 白亦行放眼去看,男的,六七十岁,戴副眼镜,左侧眉弓上有颗黑色的痣她想起来了,是民选上位的岑议员,前身是负责房地产行业规划和发展的。 桌上一群男的,却没有一个肯假装显摆,然后帮忙解围的。 话说回来,这些人自成多少派,各自心里又有多少小九九,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讲不清楚。 冒然开口,也许会得不偿失。 白亦行笑说:“岑议员对吧,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好,我叫白亦行。” 岑议员赶忙扶了下眼镜,后脑勺一热,尴尬地起身笑哈哈打岔,假装东道主跟众人介绍:“这位是白家老大的女儿,高盛的总经理。” 白亦行冲众人微笑,抱着虎虎道:“我这人比较单纯,一直以为报纸上刊登的有议员帮群众找小猫小狗是真事,没想到这么假。” 屋内侍应生嘴角都快压不住,岑议员表情跟吃了狗屎一样。 白纪坤见人还不回来,便出来寻。 结果发现一群大男人正欺负他家小侄女。 座位上还有个跟老爷子相识的钟明生,坐在那儿看戏。白纪坤蹭地火冒起来,保镖冷着脸搬了把椅子插在岑议员旁边,他虽有不满,但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白纪坤皮笑肉不笑地说:“岑议员,我家侄女才从国外回来,对咱们新市这些人还不太了解。您不知道她虽然年纪小,但从小讲礼貌,周围长辈们都夸她,就是胆子小点。这些咱们钟交最清楚了!” 众人视线不明地看向钟明生,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尬笑附和:“小白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 白纪坤接话:“对嘛。”他拍了拍岑议员的手,“岑先生,刚刚那些话您就不要放心上了。” 虎虎猫进白亦行怀里,抬头望了望她,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又扭头看了看成祖的方向。 白纪坤很敏锐地察觉到,又笑着对岑议员说:“听说新市议员五年一选。” 岑议员心头一咯噔。 他说:“其实啊不管谁坐这个位子,只要是踏实为咱们人民群众干实事的,白家公会都会支持他的。” 白家公会,新市建国,功不可没,就是李家在此,也得敬叁分。 岑议员肠子都悔青,心想这时间能不能倒流,用这双手把嘴拍烂。 白亦行走到钟明生身侧笑说:“钟叔叔,爷爷上次跟我念叨您,说您年纪大身体不好,叫我抽空来看看您和阿姨,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到了,真是太巧了。只不过我今天是来和叁爷聊事的,就没带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钟明生本来还在绞尽脑汁想无碳拥车计划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直到看报纸写得才全明白了。 但是他有一点始终都想不通。这个计划只在白尊华那儿喝多说过,连政府相关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当时大家都当他是开玩笑,说这事要能实现,火星撞地球,直言他一把年纪过于理想化了。而且白老头子从来都不是多事的人,那时白亦行也根本不在新市,她怎么就那么笃定这个事在未来某天一定会做成功的? 现在这个规定都是在记者死追着不放的情况下推出来的。虽然这让他的理想落地成为现实,但他按部就班工作了六十多年,没有一个项目是如此草率的,他本人感觉到激动又疲乏。 钟明生看着白亦行,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神奇,就像未卜先知的法师。 白亦行见他愣着,温柔地推了推他肩膀,钟明生表明态度:“新市哪个官员敢收礼?又不是美国那样腐败。” 闻言,桌上有人投来关注的目光。 白亦行也不动声色瞟了眼,钟明生继续说:“你人来心意也就到了。你阿姨也常念着你。上次她去叶大观园采茶,你妈咪也来了。有空常来家里坐啊。” 白亦行闻此,诧异:“妈咪经常去吗?” 钟明生说:“也不是经常,大家没事的时候聚一聚。” 他俩旁若无人话家常,有人咳嗽提醒。 末了,白纪坤才说:“本来是你们小聚。是我们唐突了,先走一步,你们好好玩。”又对着侍应生讲:“这桌我请了,记我账上,一起结。” 白亦行抱着虎虎抬脚离开。 成祖撑着椅子要起身,马丁握住他左臂,小声警告:“纪检还没走呢。” 他被摁回那张椅子,看着大门嘭地被关上,女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两人往大门口走。 白亦行不想吃了,只对白纪坤说句:“叁爷,你说我们要还是小时候该多好。” 白纪坤很多情况下都像个哲学家。他双手插兜,脚步轻快,审视自身反调侃:“你觉得我这样跟小时候有什么区别吗?”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也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白亦行说:“我会搞清楚那个在线支付的局限。” 白纪坤摊手作‘请’,不做声。 白亦行没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南郊。 月明星稀。 道路两侧茂密植被传来此起彼伏虫鸣声。 前方挂了指示牌,这段路正在重修当中。 白亦行把头伸出窗外,右侧那边是未干的水泥坯子被拦了起来,左侧是坑洼的泥巴,由于前几天下过雨,地面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她忍着气,把油门踩到底,越朝里边开,车子晃荡的动作越厉害,而丛林中的叫声愈响。 白亦行被吵得心烦意乱。她猛地刹车,推开车门,脚沾地一瞬,干净的鞋子便陷在湿漉漉的泥巴里。 她面上更嫌弃了,忍不住地按两声喇叭,喊道:“别叫了!吵死了!” 周围忽地静悄悄的。 像是听明白她的话? 不过片刻,这声音异常哄闹嘈杂。 伴着车顶树叶沙沙作响,白亦行皱眉,跨步从车里出来,双手叉腰:“什么鬼东西,也敢拦我的路,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哋白——” 砰地巨响。 “啊——!!!”白亦行迟钝地捂着耳朵弯下脊背尖叫,脚跟零碎地后退好几步,泥巴一大坨甩在她两条白花花的小腿上。 安静数秒后,白亦行鼓起勇气,惊魂未定地猫着腰,探身去看前面的东西——挡风玻璃那里从天而降一条青蛇哐当砸下,正隔着窗玻璃朝车内的虎虎猛吐蛇信子。 白亦行吓得魂儿都呆住。 虎虎脊背的毛发乍起,严阵以待朝青蛇哈气。 白亦行慌不择路,迅速钻进驾驶座,甩上车门,把虎虎抱在怀中。 但是她的窗户还没关上。 一只蚊子不声不响叮在她后脖颈,她冷不丁回头,着急拼命锁上所有车窗。 在与青蛇对峙半刻钟的样子,白亦行给虎虎系好安全带。 她不停地摁喇叭,青蛇果不其然受到刺激,溜着光滑的身子,蠕动到车顶。白亦行能清晰直观地看到青蛇腹部的皮肤,淡白色的,鳞片硕大排列整齐,抓着车身发出细微攀爬声。她放大的瞳孔赤/裸/裸盯着,整个人就像是长时间浸泡在潮湿的蒸汽里,浑身毛孔泡皱了,精神疲惫不堪。紧接着她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四个轮胎在泥巴里翻滚,汲汲沥沥。 不知青蛇会不会被甩出去,又或者它已经溜到车辆某个缝隙当中。 成祖听到喇叭声着急赶来,看到她车子前进停下前进停下,还以为她生气地在跟车子较劲儿。 他已经想好用什么说辞来回复她所有有可能问到的问题。 成祖下车,还没走两步就见地上一个绿色的东西呲溜从他脚边滑过,再试图看清楚,那青蛇的尾巴正好被一堆杂草挡住。 他脸色严肃地走到副驾,但那小女人开着车轰地一声飞出去,溅了他一身的泥。 成祖又愣又想笑,狠狠地抹了下巴和嘴部的泥巴。 然后,车子停下了。 白亦行下车,站那儿瞧他。 成祖不说一句话,走向她。 他设想了数种开端,到底脱口而出:“有没有受伤?” 白亦行也懒得管车身干不干净了,半靠着抱手,歪着脑袋睨他,眼神仿佛在问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些话? 夜色渐浓,虫鸣螽跃。 成祖话到嘴边解释:“新市植被浓密,像这种郊外有很多蛇” 他又补充:“有毒。你有没有被咬?” 白亦行听他说这些看似关心又无关紧要的话,想明白了一点,她起初是觉得这男人讲话有意思,挺有劲儿的,又不像那些表里不一,喜形于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才想着跟他玩玩。 后来这男人还有挺多惊喜等着她。 床上的事,地下的事 他一个小主管是攒了多少年的钱才敢在新市安身立命的? 理疗院贵的要死,他是怎么负担得起的? 那条异于常人的手臂,尖锐的骨头,断掉又拼凑的右手掌,他背后的故事,他哥哥的故事,小女孩的故事统统调动着她的好奇心。 她意识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深入了解一个男人。 那种想要探寻他内心世界的冲动,是比纯粹肉/体/做/爱/欲/望,更激烈。 他的家人,家里的条件,过去的经历,现在的想法,以及未来的规划。 前者她略知一二,浮于表面。 后者她居然也会想到某个男人的未来? 在她的眼中,白纪坤是相爱相杀的合作伙伴,白纪庚是能让她放下戒备的玩伴,白尊华是港湾,而白纪中才是真正的男人。 有关这个男人的未来,她似乎正试图向里面添加点什么 想到这儿,白亦行没忍住地嗤笑,看得成祖不明所以,内心焦灼又有点烦躁。 她说:“成叔叔,你大晚上追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成祖正眼睇她,语调平稳:“我的一个朋友,从美国来的,我也是被邀请才去那里的。” 白亦行无语地上前一步,当着他的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原来成叔叔还有这么多朋友啊。” 成祖蹙眉,又气极反笑,这小女人阴阳怪气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两人都盯着对方,一语不发。 cha17我不是鸭 kiton手工定制是西装界的翘楚,他家的面料极为罕见,是马海毛。 其实白亦行对男人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奈何她曾经上司的行事风格如同他的每套西装,处处彰显他的稳重,他的权威,他的高贵,他的无可挑剔。 这让她印象极为深刻。 她仔细观察过,他上司每年手头项目的成绩加上年终奖,收入大概会在50万美元左右。当然这还不算他偶尔更换金主,在二手市场上售卖富婆们给他买的各种标榜身价的东西。 而成祖只是渣打某个分部的平平无奇员工。 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那位精英上司。 这样一套手工定制西装下来,他的月收入肯定是不够的。 白亦行脑子里跳出白天他说得那句话,搁置在手臂上的指尖微微蜷缩,眼皮不设防地抽动。 两人僵持了半晌。 成祖想起法官审判的过程,犯人戴着手铐被装在那一亩叁分地,接受法官冰冷的质问。 检察官向法官一一提交证据,法官依据事实毫无情感,机械地走流程。而犯人的律师看着从容淡定,试图在各种语言字句里,寻找漏洞从而反驳,为犯人获取一线生机。 此时的犯人,也许表面上瞧不出什么波澜壮阔的情绪。 多么冷静,多么克制。 却在辩护律师的观点或请求一次次被法官驳回,陪审团投射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目光...双重煎熬下,犯人面部表情变得狰狞,扭曲,内心恐惧,愤怒,焦虑,紧张,悔恨。 他的心理防线就这样溃不成军。 他输了。 轻而易举。 西服上的泥巴早就凝结成块状,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华服耀眼,她看向他下面发问:“你有多少金主?男的女的?” 成祖其实话都到嘴边了,忽然被她这个问题打乱了节奏,须臾之间,他抛弃脑子里所有标准答案。 他嗤笑地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白亦行毫不犹豫:“鸭。” 成祖料到她要说的,可他忽略了这个答案的威力。此刻他不想去懂男人在面对不喜欢的女人纠缠时,伤害的话脱口而出,这种心情非常难堪。 然白亦行和他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维度,她平静地说:“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些可以入口的动物去形容人类,在食用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么?” 白亦行看向别处,随意下结论:“我们本来就是恶心的动物。” ...成祖心里感叹她奇异的脑回路,便没有拐弯抹角,看着她眼睛说:“我不是鸭。” ......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句话噗嗤笑出声来。 你见过逼格这么高的鸭么?他的这句话应该可以这样翻译。 成祖却觉得那张脸,那份笑容比尾部的红绿车灯还要夺人眼球,他强调:“白亦行,我不做鸭。” 如此郑重其事,口吻坚定又带着严肃警告。 白亦行不禁想到,他几次叫她全名时的态度,在槟城,是玩世不恭地戏耍,在新市,是关心则乱地害怕。 她止住笑意,看着他老干部般的脸蛋,太一本正经了,而这种正经和故意挑/逗他时完全不同。 白亦行忽然上前握住他的右手,垂下脑袋用另一只手去描摹他掌心的分界线。 她似乎对只手的兴趣程度超过他本人,然成祖根本没给她机会画完,便抽开。 白亦行双手空空停在夜色中。 末了,她收回。 女人仍旧是低着头,不知道眼睛看向哪里。 许久她才说:“成祖,我不愿意把精力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面。” “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话罢,她转身就往车那里走。 她的那些话魔咒般在成祖脑海中久久挥不散。 在女人即将要上车之际,他敞开嗓音:“那桌上的人,有个叫马丁的,是联邦检察官,我以前在渣打做主管的时候,配合他们调查过银行被欺诈的案子。” 他看着她站在车门边的背影,“7490万美元。这个事还被知名记者哈奇报道过。你在华尔街工作不会不知道。我签了保密协议,如果我还想从事这行,我也必须守口如瓶。行业规定,你比我更清楚,所以关于这些我没办法对你细说。” 她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成祖说:“有些人在某个位置或领域待久了,容易产生错觉。” 白亦行这才转身看着他,“我们这行诱惑力太大了,有人控制不住野心,有人觉得自己才华应该被所有人看见,不停地向上爬,搞一些歪门邪道,这是你想说的吗?” 成祖没否认。 “我可以理解为这也是你为什么待在我身边的原因么?”她再度发问。 成祖略微不解她的话,盯着她半晌,不觉嗤地一笑:“靠近你,拿下你,这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单纯图钱,没人会觉得这是没用又浪费时间的事情。” 白亦行指甲抠着车门壳,嘴角冷笑,嘲讽:“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没出社会的时候就见多了。就像那种在父母面前装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事实上冲外人就能换张脸皮,谎话张口就来。” 他脚步踩得实,叁步并作两步站在她眼前,居高临下,厚颜无耻地说:“是,我需要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我哥哥能有条件能有荣幸跟你们家白二爷同住在一家理疗院,都是靠这些钱堆出来的!” 白亦行绷着脸颊,咬着唇,死死盯着他。 成祖手机响了,他顺手抄起极其不耐烦:“你管我去哪儿!你管我跟谁在一块!”他烦躁地解开衣服扣子,手叉腰上,凶巴巴地吼:“对,我就是不想干了...我搞不清楚自己身份,还是你搞不清楚...” 白亦行指甲刨出细微尖锐动静,他回正视线冷冷地看着她的脸,“你敢动她试试!” 啪地他把电话掐了,上下打量她道:“你的条件非常优秀。白亦行,我们也的确门不当户不对。” 闻此,白亦行眨了下眼,她重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正要张嘴,就听到他继续说:“其实你妈咪说得对,男人还是需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将来娶妻生子也不至于太寒酸。我不是没用的人,高盛也不是瞎眼的,它开出的条件优渥,是我第二个选择。” 成祖双手叉腰,微微俯身,看着那张缓和的脸再次恢复到冷色调,无视地问:“所以白总经理,现在我的面试能通过了么?” 白亦行后槽牙咬得紧,他是在划清界限? 他是在骂她眼瞎? 他是在说她不知好歹? 她什么都没说,上车,关门,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个寻常的夜晚,却藏着俩人不寻常的纠葛。她短暂地忘了自己要做的事,而他一如既往,似乎说半真半假的话,已经成了某种约定俗成,他不得不遵循的,对生存之道无声的妥协。 回到家,成祖沉默地打开冰箱,暖黄的小灯照亮了冰冷的食物,也照在他有些疲惫的脸上。 他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直视光的方向。 眼前眩晕恍惚,食不果腹的日子早已远去,他亲眼看见老两口和哥哥是怎样将枪支弹药改造的,凡是可以握在手里的物件,他们没有不能修理的。 成祖夹着烟,一口没抽。普通冰箱内的小灯是青调,他下意识伸出左手,光线暖得刺眼,脑子里想起那小女人的话,又改成右手从冰箱里拿出啤酒,背靠着冰凉的柜子,瘫坐在地板上。 烟快要烧到他指尖,成祖眯了眯眼,直勾勾注视书房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在门右下角找到黑黢黢罅隙的漏风口,然后目光逐渐沉沦。 白亦行是越想越生气,重重朝方向盘锤了两下,谁管那圆桌上的妖魔鬼怪是哪路神仙座下的。 至于他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借缺钱说辞给他找补,不得不去攀附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 就是个笑话。 更令她讨厌的是,他提到了穆介之。 老太太几句话提醒,又给他多指了几条明路。 是么? 比起这些,她更加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不断想起车祸现场,那个歇斯底里,跟疯子一样喊她名字的人。 操他大爷,这人到底是谁啊?! 真是令人陌生。 复盘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其蠢如猪。 白亦行在冰冷地浴水中狠狠地清醒过来。 “王八蛋,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