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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行云流水的剑意,当真漂亮。

    尽管,这道冰棱是她对于那个“恶作剧”的警告。

    宁茴更加期待了。

    冥冥之中,他也被选成了一枚将要陷阵的棋子,但他全然不知。

    第237章 师妹x师兄(29)

    很多年以后,人们再度回望这一年的春风会试,无法不感慨它的壮阔与波澜。

    命运将这些年轻的天才汇聚在这里,登天的门,堕魔的人,和弃了长生的神,都出现在这场棋局之中。

    离光殿里,执棋者已落下关键的一子。

    但此时此刻,紫微台前修士,什么都还不曾料到。

    他们全神贯注,望向浮台上的法阵剑光,猜测二十年一次的魁首,会落到谁身上。

    “红衣服那位仙子已经连胜两局了,该不会魁首会是个合欢宗的吧?”

    这是看了大半天,仍未看出宁茴性别的。

    “剑阁阁主的弟子此次也来了,虽说那阁主一百年前输给了剑仙,可这么些年来,没别人赢过她,她的弟子想必并不会比青云宗的剑痴差。”

    “难怪找朝笙挑战的,都是剑修。”

    这是晓得宗门旧事的。

    “这么年轻的元婴。”有人望向把柄寒光凛冽的剑,“十八岁便能碎丹结婴,抵却别人到死都求而不得的境界,当真有这样的天才吗?”

    身怀剑骨、剑心,进境无阻,天道怎么这样偏心一个年少的丫头片子。

    一个面相有些衰老的修士老神在在,低声道:“这可是青云宗,七百年来天才辈出——纵然不是天才,也有的是法子。”

    他是东洲来的,这回春风会试,书院的弟子接连折戟,连同样拥有神武的李朔君都败给了一个十八岁的元婴初期。

    要说服气,并没有。

    修行不是坦途,人人皆知。

    剑痴走得太过顺畅,自然引人疑心。

    旁的人觑他一眼,没再接话,心里这样想的人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四海三洲,皆汇于此,若不是宗门里的翘楚,都不会有参与春风会试的资格。

    三五之擂历时两日,终于结束,有元婴四人进入最后一轮。

    明天,魁首又会花落谁家?

    *

    夜里,星辰漫天。

    月色如积水空明,照满庭霜雪莹莹。

    整座明光峰,唯有揽云宫终年白雪。

    揽云宫的宫室很多,其中的大多数连半分烟火气都没有。

    最北端是剑仙的住所,剑仙常年不在明光峰。

    他的徒弟则住在宫南的一处院落。

    除此之外,紧锁的宫门里面只有寂寂的灰尘。

    长廊下,朝笙独坐拭剑。

    这一夜后,命运终于要向她揭晓入魔的答案,她的心中出奇的平静。

    身侧静静站着对木刻的人偶,她觉得刻得有意思,便摆了出来,让它们“看”她拭剑。

    人偶都留着丸子头,是星津星渚。

    这两个小孩,最爱在院子里看她练剑。

    至于如何得到这对人偶,还要从前日的清晨说起。

    起初,是在枕山苑的窗台看到了“自己”。

    群青罗衣,马尾,发间还别着一朵玉兰绒花。

    朝笙望向谢玄暮。

    而青云宗大师兄绝口不谈自己是几时刻了她的人偶。

    但开了窍的朝笙很会拿捏人,谢玄暮最后没办法,颇有些不自在地把自己刻的人偶都拿了出来。

    “并不是只独独刻了你。”

    他清咳一声,算是强调。

    朝笙一眼就看到了“谢玄暮”的人偶,岂止是他的,半个青云宗的人都在了。

    小小的星津星渚也刻的栩栩如生。

    若叫揽云宫里那两个小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谢玄暮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一瞬停留。

    “师弟小时候,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

    裴若游的人偶穿着青衫,是小时候的稚气模样。

    谢玄暮垂着眼,低声道:“是啊。”

    朱厌台受罚后,朝笙曾去过一次结云庐,同徐不意一样,她也被随从挡在了庐外。

    青梅竹马,三个人的岁月,又有人谁愿意相忘。

    可待到长大,却没有办法和从前一般模样。

    朝笙觉得遗憾,但是也只能是遗憾了。

    她把星津星渚的人偶挑了出来:“我带给他们。”

    谢玄暮长眉微扬。

    “这三个——”朝笙点了点“自己”马尾上的绒花,“就让他们一直在一块儿吧。”

    彼时是清晨,薄阳正好,剑痴在枕山苑舞完了剑,要去比试的第二轮。

    而谢玄暮看着三个小小的人偶,神情软塌下来,眼底也带着微微的笑。

    朝笙拂过白露的剑身,只觉得欲来的风雨也无法掀起她心里波澜。

    忽有细雪簌簌陷落之声。

    朝笙抬眼看去,徐不意站在她院落的门口,身后的剑匣在月色中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今夜不眠的原来并不止自己。

    “师尊。”

    她收起白露,有些意外他的出现。

    除却春祭那时,徐不意永远都是这一身白衣的落拓模样。

    单看形容,其实很难将他与青云宗的宗主相联系。

    裴洛永远雍容、淡漠,青底云纹的法衣上浮动着暗金的光华。

    诚然剑修穷酸,但剑仙不当如此。

    可在朝笙的记忆里,这个师尊以近乎苦行僧的状态,度过了漫长寂静的这些年。

    她敛起思绪,恭恭敬敬地执了弟子礼。

    明日之后,师徒又当如何?

    徐不意并不知道朝笙心中所想,他沉默着受了这一礼,才缓缓开口。

    “不睡,可是紧张?”

    师尊的关心实在不够直白。

    朝笙说:“师尊是一百年前的魁首,我自然也要是。”

    徐不意一怔,眼中浮动出柔和的月色。

    一百年前。

    那时,他刚入元婴,在春风会试上赢过了尚还年少的裴洛。

    后来春风得意,化神、合道,承剑仙尊号,与裴洛合籍,有了若游。至于之后——

    他看向院中结满霜华的高木,掩去了眼底的落寞。

    “你与书院弟子对战那一局,用了我于北川参悟的剑法。”他解开剑匣。

    长剑起,苍茫剑意铺陈开来。

    “朝朝,你很有天分,但剑里欠缺孤绝之意。”白衣的剑仙衣袖飘摇,“我再教你一次。”

    合道巅峰的剑修,已达修行的顶端。

    冰河萧索,剑意滔滔,扬起漫天纷飞的雪花。

    徐不意的长剑叫“陵谷”,是一柄沉黑古朴的剑,绝非神武,却伴随他从无名的剑修到冠绝天下的剑仙。

    直观远比鲤书中的影像来得震撼,朝笙不自觉屏息,神魂都被震撼,而白露嗡鸣,战意冲天。

    “拔剑。”

    徐不意说。

    不待朝笙应声,陵谷携长河而来,白露出鞘,蓝衣的少女身形如流风,两柄长剑相接,震落满树冰棱。

    睡梦中的星津一个激灵,又被睡得死沉的星渚踢了一脚,遂十分不开心地翻了个身。